该死的寂静。
邬希猛地将手机攥紧,脑海乱成一团浆糊,一时间竟然失去了思考能力。好半天才勉强找回理智,依然低垂著头颅不去看秦璟泽的脸,艰涩开口,“……解释一下?”,“解释么么?”,男人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破绽,像是真的感到不明所以。甚至还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条手臂撑在他的椅背上,俯身凑近看手机屏幕,“怎么了?”
装。还继续装。
邬希头脑一阵发热,咬牙切齿,点击登陆进入游戏,名叫璟泽的渡业成男就出现在屏幕上,宽肩窄腰,脸都是他亲手捏的那张。
他往后挪了挪,躲开额前灼热的呼吸,语气森寒,“不用给我装傻,你最好能解释清楚它为什么会在你这。”
怪不得,徐秀会说那种话。
他忍不住气得笑了,突然想通一个事,“你有特殊癖好是吧,是不是因为不行啊?得从别的方面找刺激?”
走玻璃栈道的时候他打直球试探也没用,看来是因为刺激的点没给到位,所以没反应。
好好的校草男神不当,偏喜欢偷偷摸摸做狗。
闻言,秦璟泽皱眉不语,目光从屏幕上挪开,忽然起身。
他生得太高大了,腾然站起来像是座山一样充满压迫感,邬希心头一惊,反射性闭上嘴。
短暂犯怂后,怒意又给他壮了胆,也唰地站起身。虽然矮了些,但气势不能输。
秦璟泽沉默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没有动怒,“号是公司内部收购的,我拿到手还没用过。原号主充值太多却要注销账号,又是我的名字,员工就把它收购回来给我做游戏测试。”
“至于你说我有特殊癖好,说我不行……”
邬希心跳更快了点,一把摀住他的嘴,“没有,你特别行!”
是个男人都忍不了这方面的侮辱,就算真的不行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说。他刚刚是口不择言,可别把人惹火了,他又打不过。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骂变态也得等跑路之后再隔空骂。
秦璟泽骤然感到唇上一凉。明明不是该兴奋的时候,却整个人都疯狂兴奋起来。
想舔。想把希希的手含住,每个指缝都不放过,吮吸到泛红留痕。
胸膛急剧起伏,他险些要把这种荒谬欲望付诸实践,却猛然回想起昨晚邬希那执拗锋利的眼神,狠咬舌尖,尝到了血的腥味。
极力抓回理智的清明,他冷静开口,“我行不行的问题可以先不讨论。这个账号以前是你的?”
“是啊”,邬希皱皱鼻子缩回手,把手机扔给他。倒要看看他怎么狡辩。
“如果你还想要的话,我可以把它还给你”,秦璟泽避重就轻,把账号和密码一起发到他微信。
一模一样。还是他之前的密码,没改动过。邬希粗略瞥了一眼,面色淡淡,“不用了,我不想要。”
“为什么?”,男人竟还穷追不舍,眸色幽暗,“是因为用了我的名字?我可以帮你把它改掉。”
改名甚至用不著内部操作,一张改名卡就可以解决问题。但他的眼神很显然藏著其他意味——为什么要用他的名字给角色命名?
邬希一愣,没想到会被倒打一耙,喉头哽住半天没说出话,任性地别过头,“我爱用什么名字就用什么,说不要了就不要。”
他手心都微微汗湿,大脑处理不了过剩的信息量。
这人的态度太过冷静又理直气壮,导致他原本坚定不移的判断又开始迷惑动摇。各种问题充斥著脑海,滚到舌尖又咽回去。
好一个说不要了就不要。秦瓃泽心头一沉。
空调暖气持续吹著,房间温度升高。邬希起初觉得冷,现在却热得有点受不了,拎起收拾好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就想溜,身后的人却把他叫住。
“不想要就不勉强你,现在解释一下你刚才的那些话。”
邬希看到秦璟泽在椅子上坐下,双手交握,神色十分认真严肃。
对视良久,他抬步就往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道歉,“是我误会了,对不起,当我在胡说八道吧。”
回到自己寝室就一头栽倒在桌前,邬希闭著眼睛,半天都没动弹。
秦璟泽的外套还挂在他的床边,他深深呼吸,犹豫良久,久违地从柜子中翻出以前的睡衣。
连著几夜,他都辗转难眠。
尽管每天都在同一个寝室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可林枫夜夜睡得香,完全不知道邬希失眠,直到发现小室友黑眼圈越来越重,上课都精神萎靡,才迟钝地觉出不对。
可别是那天跟校草闹矛盾了吧……
林枫犹豫了好久都没敢问,英语课上课的时候暗中观察,发现俩人居然都不说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被刻意避免,更坚定了内心的怀疑。
早知道整出这事,那天他就不该找借口偷溜给俩人创造独处空间,还不如跟著一块去呢,说不定还能阻止他俩吵架。
放学回寝室的路上,林枫左右踱步,绕著邬希来回打转,转得邬希眼晕,忍不住踢了他鞋跟一脚,“干什么!”
林枫飞快地跳脚躲避,脸上笑嘻嘻。又不能直说自己很好奇秦校草的事,头脑快速思索转圈,“考完四级都这么多天了,笔记你一直都没还给大佬,咋地,不想还了?”
这是在提醒一下他的小室友,没了秦校草,还有其他人可供选择,用不著太黯然神伤。
却没成想话刚说出口,邬希脸色瞬间黑下去,好半天没有吭声。
林枫彻底懵了,不敢再轻易开腔,生怕一不对劲又撞上雷区,可是不说些么么又很尴尬,眼神四处乱瞟,终于找到救星,“你部长在那边——”
他大嗓门本来就大,再加上故意嚷嚷,前方不远处的白文晖自然就听见了,视线投过来,顿住脚步朝他们笑笑,眉眼温润。
与他对视一眼,邬希的心绪都变得平和许多,也露出一个笑,“学长中午跟我们一起去外面吃吗,我请客。”
自从之前白文晖在论坛上帮他说话,他对白文晖的印象就很不错,之后组织部又开了几次会,相处增多,关系愈发近密,现在他们已经很熟了。
白文晖背著个单肩包,也是刚上完课出来,闻言朝邬希点点头,“可以啊,一起吃。不过上次你已经请我喝过饮料了,这次还是我请你们吃饭吧。”
“不用跟我客气”,他说著,拍了拍略显局促的林枫后背,开玩笑道,“虽然你看著就挺能吃,但小希吃得少,你俩加起来还是二人份,吃不穷我。”
林枫摸著后脑勺嘿嘿笑,邬希头一次看他这么紧张,还觉得怪好笑的。
“能喝酒吗?”,点单的时候白文晖问了句。
邬希想了想,没说酒量差,只摇摇头,“下午还有课呢,不能喝。”
白文晖也不勉强,自己点了一小瓶白酒,在两个学弟震惊的目光中摊开双手,无奈地笑,“我就只有这点爱好了,放心,不会耍酒疯的。”
他酒品的确不错,酒量也好。饭吃到一半,酒已经尽数下肚,表面上却几乎看不出喝了酒,只是眼神稍微直了点,看人的时候会盯著不挪开。
林枫起身去洗手间,就只剩下邬希一个人被盯著,有点不习惯,垂眸夹起一根土豆条,就听见白文晖问他,“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土豆条从中间断开,掉回到盘子里。
邬希没有再去夹,撂下筷子,犹豫半晌,没说心情不好,“就是有件事一直弄不清楚……”
然后又是好半天没说话。白文晖不急,也不催促他说明白,只微笑喝了口杯中酒,“别太心急,慢慢来。如果有么么困难,随时可以跟我说,我不一定帮得上忙,但是可以试试。”
虽然知道急躁是最无用的情绪,邬希却越来越难以遏制探究欲,从来没有这样迫切地想知道舔狗到底是谁。
那天他和秦璟泽闹成那样,之后舔狗却和平日里没有丝毫区别,也没有收敛的迹象,还是每天都给他发许多信息。
再回忆起秦璟泽脸上的疑惑和严肃的态度,他怎么想怎么心虚。以至于今天英语课都不敢和秦璟泽说话,也不敢偷瞄。万一真是误会,那可真是太尴尬了。万一不是误会,就更是恐怖故事。
从洗手间迈著大步回来的林枫瞬间将沉闷打破,举著手机摇晃炫耀,“我刚给你俩拍了张照片!”说著又把自己的脑袋也凑过来,又火速自拍一张三人合照。
“我发个朋友圈”,林枫感觉自己真是个拍照小天才,又试探地看向白文晖,“学长加个微信?”
白文晖自然是不会拒绝这点小小要求,还给他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回去寝室的路上林枫一直走路带风,飘飘欲仙,邬希忍不住好奇,“你是不是趁我没注意偷喝酒了?”
“我倒是想呢”,林枫老脸一红,被他这么一提,还真有点后悔没尝尝白文晖喝过的酒,“我很崇拜白学长的。”
大一就拿到了国赛的奖,所有课成绩95以上,除了竞赛和学习之外甚至还能兼顾学生组织,面面俱到。性格也圆滑得恰到好处,相处过的没有人能说他不好。
“你那笔记不会是找白学长借的吧?”,林枫酸溜溜。
邬希被他的发散思维弄得脑袋疼,“不是!”
一个秦璟泽作为嫌疑人已经够要命了,再把白文晖卷进来他就不用活了。
刚回到寝室,屁股还没坐到凳子上,林枫又在一惊一乍,鬼喊鬼叫,“秦校草还有闲情逸致刷朋友圈?”,说著把手机塞到邬希面前,“他点赞我刚发的动态了。”
邬希这才仔细看清林枫拍的照片。三人自拍那张特别傻气,只有林枫自己在看镜头,把他和白文晖都拍得很呆滞。那张只有他和白文晖两人的则莫名充满了美感,构图和光线都微妙得刚好,微醺的白文晖眼神专注,正凝视著他。
“你么么时候加的他微信”,邬希把手机还给林枫。
林枫把秦璟泽给他点赞的页面截图存到相册锁起来,头也不抬,“咱们拉英语小组群的时候,我顺手一加,没想到就通过了。”
“丁学姐好像也加过他,就一直没加上”,林枫满脸得意,“可能是我加的时候正赶上校草手抖了一下,比较幸运。”
邬希皱了皱眉。
他掏出手机,约摸一个多小时前舔狗给他发短信,知道他不去食堂吃饭,提醒他不要吃生食冷食,餐前喝一点热水。
从阳台往对面看去,秦璟泽的窗帘依然拉起来,甚至无法判断人在不在寝室。
窗帘后,是一双赤红的眼睛,和一片狼藉。
地上有手机的残骸,几乎是被生生掰断的,足以看出发泄在上面的是怎样的灼灼妒火。
掌侧和骨节都渗出血,秦璟泽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用酒精随意擦拭。摸出一根烟想点上,忽然想起邬希不允许他再烫自己,磨了磨牙,又收起来。
希希和别人一起吃饭很开心,还拍了照片。
他记得,那个直勾勾盯著希希看的人叫白文晖。这些日子来他一直被希希躲著,连眼神也不肯赏赐。这个人却可以和希希面对面坐著吃饭,叫他如何能不嫉妒?
晚上应酬。秦璟泽的秘书助理和几个公司高层都有些茫然。这种场合秦璟泽一直是点到为止,以他的身份,用不著亲自和谁拼酒喝到呕吐,今天却不知怎么,喝得比专门挡酒的秘书都多。
满身酒气的男人理智却显然仍是清醒的,整个人依然沉著,谁也不敢趁著这个机会乱说话,酒桌上保持著一派和谐,众人你来我往,硬是喝到了快到半夜。
散场时秦璟泽站起身头晕踉跄了一下,才叫人意识到他其实也醉了。助理赶紧过来搀扶,动作谨慎,只虚虚扶著胳膊。
熟悉秦璟泽的人都知道他厌恶肢体接触,清醒状态下出于社交礼仪还能勉强维持正常,喝醉了就说不定了。
已经入冬的A省气温还保持在十度左右,夜里比白天凉。
邬希睡前多喝了一盒牛奶,好不容易睡过去,大半夜就睁开眼,轻手轻脚往洗手间跑,用手机手电筒打光照亮。
从洗手间出来,手机却在手里嗡嗡震动个不停,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的打骚扰电话,他看了一眼,啧,前面已经打过十几个了,他都没接到。
看清楚居然是舔狗给他打过来的,心口顿时怦怦乱跳。这还是第一次,这人第一次给他打电话,之前从来都只是发短信,给他送东西都是来无影去无踪,抓不著人影。
今天居然主动要暴露声音给他……
放在以前,他肯定不会接,但最近他实在是太纠结了,太想要扒掉这人的外壳,看看里面到底装著么么。
指尖划上绿色的接听键,邬希偏头看了眼寝室里睡得地震都醒不过来的林枫,还是把阳台门关紧,自己重新躲进洗手间,手机通话音量也调低,像是做贼似的。
电话明明已经接通,那边的人却不说话,只能听见男人的喘气声,有些沉重。邬希暗骂了一句脏话。别是打电话过来对著他干那什么事吧?
“已经一点多了,打电话干嘛?”,由于太紧张,他的声音也怪怪的,很轻,没什么力度。
像是按动了一个开关,对面的人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音色低沉,又混杂浓厚的鼻音。非常陌生。他从没听过这样的男声。
而且打了十几个电话给他,居然只说了一句“晚安”,然后就又继续沉默。仿佛说晚安就是全部目的。
邬希整个人瞬间愣住。无论是这个声音,还是这种谜一样的操作,都在他意料之外。做网络博主行业久了,他听得出不是变声器,只是和通话线路的隐隐断续电流声交织一起,难免会有些失真。
“睡著了吗,宝儿”,男人突然又说话,又像是有些懊恼,“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我有点头晕,你困不困,快点睡吧,不用理我……”,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邬希灵光乍现,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喝醉了。
酒后自我控制力下降,反应迟钝,很容易说真话。他眼神一亮,心念电转,轻声对著手机试探,“没睡著,我的牛奶今天喝完了,没有了,想喝牛奶。”
舔狗立刻有些急,“那我,我现在去给你买……”
酒店房间里,秦璟泽迅速爬起身,鞋都没穿就往外走,吓了守在门外的助理一跳,忙不迭凑过去阻拦,却被无视得彻底。
希希不喝牛奶会睡不好觉,他得去买。
邬希隐约听到有其他人说话的动静,像是在阻止这人出门,眉心不由一跳,“我今天喝过了!现在这么晚,你买完也送不过来,明天再说。”
大半夜的不能真叫一个醉鬼跑出去给他买牛奶,万一出事怎么办。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电话那边静了几秒,然后就很听话地哑著嗓子答应,“明天,给希希买。”
“还记得我喜欢什么牌子吧”,邬希屏住呼吸。
电话那端就宠溺地笑,没有任何犹豫,“鹿山全脂。”气音穿过电波,抛开别的不谈,甚至还有些性感。
但邬希无暇欣赏。闭上眼睛挂断电话,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是他以前喜欢的,基本上只喝这一款,但初中毕业到高中那段时间有些日子没喝,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换了口味,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另一个牌子。
所以这个人很久以前就认识他。对他的很多了解是源于过去,并不是查到的信息。
抓住一个关键线索,邬希却仍然猜不到是谁。
从前作为邬家小少爷,他认识很多差不多同龄的富家子弟,但爸妈将他保护得太紧张,一直关在家里,以至于和那些人没么么交情,这几年更是都没有联系。
掏空了记忆也想不出几个足够了解他喜好的人,赵治恺算是符合条件,但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脑海里突然蹦出季泽的名字。
邬希倏地睁开眼,揉一揉站麻了的腿,回到屋里床上躺下,被子从头到脚盖好也暂时驱散不了身上的寒气。从右边翻到左边,又从左翻身到右,来来回回,辗转反侧。
理智告诉他季泽孤身一人无论怎样闯荡,只有三年多的时间也不可能从一贫如洗到拥有能轻易买下Blossom这种财力。
可是如果有其他跳板呢?
秦璟泽那张和季泽无比相似的面孔缓缓浮现心头。邬希在一片黑暗之中睁大双眼,听见自己越发清晰的心跳声。
他要去找一趟初中班主任季牧权,他必须去。
或许是连著好几天没怎么休息,精神终于熬不住,后半夜邬希竟然又沉沉睡过去。第二天上午没课,林枫连闹钟都没定,俩人拉著窗帘关著灯,失去了时间概念,一直睡到十点多,还是邬希先睁开眼。
他一开灯,林枫就被晃醒了,揉著眼睛看了眼手机,惊得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你咋不早叫我。”
这个时间起床,连早饭都不知道该不该吃。
邬希正俯身把门口的牛奶和早餐拿进门,将东西撂在桌上,表情也很古怪,“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刚睡醒。”
牛奶居然不是鹿山全脂,是他最近爱喝的牌子,看来对方对他喜好的掌握比他想像中更精准,昨晚只是喝醉了,下意识说出了记忆最深刻的答案。
醒酒之后还真的给他买牛奶。这种细心程度……更像季泽了。
坐在桌边,邬希翻出那两本笔记,一手缓缓摩挲,一边给赵治恺打电话,开门见山,“季牧权现在搬到什么地方住了,你知道吧?”
以赵治恺这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当年初中在这个暴力狂班主任那遭了多少罪,肯定会一笔一笔记账慢慢还,所以必然知道季牧权搬去了哪,不可能放过。
赵治恺明显有些错愕,“怎么突然找他,有么么事我帮你……”
“我有事要当面问他”,邬希打断,“你要是实在想帮忙,可以帮我把他约出来。”
赵治恺仍有些犹豫。季牧权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有他撑场子不敢造次,但让希希看到这种脏东西也著实污眼球。可是邬希态度很坚定,他拗不过,只能点头,“等到这周六吧,周六你没有课,到时候我提前联系你。”
周六正好是元旦节,他也可以藉著机会和希希见一面。
邬希顿了顿,“陈佑鹤是不是从你这知道季泽的事的?”
那天之后他思来想去很久,也就只有赵治恺这一个可疑人选。
听见赵治恺陷入沉默,他叹了口气,“……行,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正要把电话挂断,赵治恺却突然语气很急,“你要找季牧权,是季泽有么么消息了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希希”,赵治恺努力平复呼吸,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躁,“他骗过你一次,别再让他骗你第二次了。”
当年希希一心向著季泽,季泽那狗东西却只是游刃有馀地利用,接近希希,本就是看希希单纯,背后又靠著邬家这座大山。
靠著故意示弱和许多设计好的陷阱手段,引诱希希亲近他,信任他。从希希这里捞了不少好处,轻易许下诺言,走得干脆利落。
这几年希希都没怎幺正常交过朋友,亲近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季泽的影子。就连上了大学,军训方阵里那么多人,都独独只去靠进秦璟泽,还不是因为那张脸。
邬希声音冷淡,“你知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下一秒立刻切断通话,脸色不愉。
最没有立场对季泽指指点点的人就是赵治恺。
在旁边听了半天的林枫犹犹豫豫,“周五你们学生会好像有元旦晚会吧,你准备节目了吗?”每次小室友和赵教官打完电话都一脸不高兴,还是赶紧转移话题为妙。
邬希面色稍霁,摇头,“没有,不过白学长说可能有特殊惊喜,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但既然本意是为了开心,就算是整蛊应该也有分寸。
晚会安排在周五晚上七点。
邬希提前去了半小时,想看看有没有地方需要帮忙,结果刚到就被拉到后台,一脸茫然地被几个汉服娘团团围住,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套赤红底色的坦领襦裙被妹子拎著踮脚往他身上比划,白文晖的声音带著笑意远远传来,“学弟试试?”
邬希闻声看过去,看到学长穿著配色也很红红火火的曳撒,温润的眉眼都染上不少张扬热烈,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他挑眉,“学长穿这身真富贵,我也想要。”
旁边的妹子就捂著嘴笑,“他那个你撑不起来,你太瘦了,穿我手里这个吧!”,坦领襦裙,还配了腰链和飘带的那种,仙气飘飘。
邬希无奈。他对于在晚会活动上穿女装活跃气氛没什么意见,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不戴假发会很奇怪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另一个女生举起假发,及腰大波浪,发量充足,适合各种编发造型。
看来是早有准备,想必算计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没办法,只能穿了。
虽然长得高,但邬希骨架偏细,穿汉服这种不怎么显身材的衣服完全不违和,做完发型又化了妆,比真正的美女还多了几分深邃凌厉的美感。
一群穿著汉服的男男女女从后台走出去,邬希一个女装大佬混入其中,下面尖叫声震耳欲聋,几乎要把房顶给掀开。有的人拍照甚至不关闪光灯,晃得他眼睛一痛,面前被一只手挡住,是白文晖。其他人瞧见他们互动,拍照拍得更欢。
正经表演节目都没见他们兴奋成这样。学校论坛上铺天盖地全是晚会相关的帖子,邬希的照片视频尤其多,甚至还有人给他和白文晖拉郎写同人文,激情产出。
蹲守零点跨年的A大沉浸在愉悦氛围中,只除了秦璟泽。
他透过车窗看著热闹人群,卸下假发的邬希妆容还挂在脸上,衣服已经换回常服,眼底含笑,和那个叫白文晖的人一边并肩走路一边说话,说到什么时还轻飘飘推人一把,像是嗔怪。
车里的氧气似乎都开始稀薄,秦璟泽感到呼吸困难。
零点已过,学校里却灯火通明,不少人都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白文晖送了邬希一段,看他进了楼栋才转身往自己寝室楼的方向走,不料一辆车缓缓横在他面前,拦住去路。
白文晖面色不变,从容镇定,看到从驾驶位上走下来的秦璟泽时,眉梢微挑,露出些许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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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最出名的一片贫民窟,季牧权就住在这。他已经两年多没有做过老师了,自从虐待学生的证据被曝光后,只能做做帮人卸货的苦力,时常还找不到活干。
面对赵治恺这个凶恶不加掩饰的壮年男人,身体已经开始垮掉的季牧权再也无法使用暴力,反而战战兢兢,生怕挨揍。
但是当坐在窗明几净的餐厅里,他又舒展筋骨,像是突然找回了从前的气势,尤其是对面坐著邬希,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柔弱小少爷。
不对,现在已经不是邬家少爷了,是假少爷。
他姿态于是更狂妄,完全不把邬希放在眼里。
邬希无视了他的态度,拒绝赵治恺跟著坐在旁边,要单独和季牧权聊,直接问他,“季泽不是你亲生的是吗?”
季牧权一边大口咀嚼著盘中食物,一边嗤笑,眼睛也不抬,“怎么就不是我亲生的了?”
“你不是邬家亲生的,就想造谣季泽也不是我们季家亲生的”,他摇头啧啧,满脸讥诮地看向邬希,“心思恶毒成这样,原来这就是你们说的好朋友。”
他等待著邬希动怒,迫不及待要看这当年背靠邬家耀武扬威的小兔崽子对他无能为力的样子。反正赵治恺跟他一个真少爷一个假少爷,表面关系不错暗地里也好不到哪去,只要不动手,赵治恺肯定不会多管闲事的。
邬希的语气却很平静,“如果季泽不是你亲生的,那是他的幸运。”
没什么好聊的了,季牧权嘴里说不出真话,而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邬希起身离去,季牧权眼睛一瞪就追上来,想让他把钱付了再走,半路被赵治恺逮住胳膊,拎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
“我,我没干么么啊,没把他怎么样,我都没动手……”,挨了几拳的季牧权牙齿都隐隐松动,说话含混不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打。
赵治恺居高临下,笑得渗人,“你这种玩意,能干得出什么好事!”
当年季牧权滥用体罚时常说的话,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元旦假期三天,邬希回到寝室闭门不出,把那两本英语笔记拿到床头,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是季泽,字迹和当年其实区别很大,一定是刻意练过。
他想起秦璟泽英语课时下意识用左手拿笔的情景,脸上浮现出微妙的表情。
那个时候那人应该就是在准备这两本笔记,左手用得多了,一时间没改过来。
他枕著笔记久久未动,心绪复杂,决定干点正事,不能荒废假期,就翻身下床,坐到电脑前打开松鼠网。
上一条动态下催他开直播的人已经多得数不清,他本想录个昨天的汉服妆容当作下一期更新的视频素材,看到这铺天盖地的评论,趁著林枫出去和淼淼玩了,干脆开个直播,不打游戏,重拾老本行,直播化妆。
假期松鼠网流量明显变好,直播间人数跳跃式地暴涨。邬希刚跟弹幕打完招呼,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收到微信,随意瞥一眼,居然是白文晖。
第一反应是学生会组织部有事要开会,不过开会不该在元旦节临时开,通知也应该在群里发。他点开看,眉心一跳。
白文晖:“你和秦瓃泽在谈恋爱吗?”
邬希无意识地咬紧嘴唇,端起水杯喝一口,回复:“不是。”
弹幕上已经有人发现他在偷偷看手机,而且还有奇妙的表情变化,开始八卦:哟哟哟哟哟,希哥有情况希哥现在成年了,已经可以了!
别化妆了,希哥来跟我们聊聊感情,深夜八点档~邬希简直被这些弹幕搞得头痛,那边白文晖又给他发了长长一条微信,他粗略翻看,心脏砰砰直跳,按捺不住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要去当面和秦璟泽摊牌,他要问问秦璟泽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在元旦晚会那天不和他见面,偏偏要在路上拦住白学长,说那些宣告主权一样惹人误会的话。
还没来得及跟弹幕道歉,寝室门突然传来钥匙开锁的响动,他微微一愣,扭头看过去。
果然不是林枫。
看到向瑜那张脸的瞬间,邬希眉头便紧紧蹙起,把电脑屏幕压下去半合起来,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在直播。
向瑜依然是那副油腻模样,脸上的伤基本好了,看不出挨过打,直直就朝邬希走来,伸手要搭上邬希的肩膀,被邬希侧身迅速躲过。
“别这么紧张啊”,向瑜举起双手摆出一个无害姿势,“这么不欢迎我,那我还是先走吧”,说著居然当真转头离开了寝室。
邬希瞧著他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心浮气躁地又喝了几口水,把电脑屏幕掰直。目光落在弹幕上,瞳孔骤缩。
弹幕已经彻底乱了套,全都嚷著报警。他看到一个熟悉的id,是陈佑鹤,正发弹幕让他赶紧催吐,刚喝的水里被向瑜放东西了
直播用的不是电脑自带的摄像头,而是邬希单独买的,刚刚没有被遮住,将向瑜的小动作录了个一清二楚,陈佑鹤正好在看他直播,一眼就认出了那种药。
邬希立刻扭头就跑到洗手间抠喉咙,踉跄地险些被凳子腿绊倒。
水很难被催吐出来,他呕了半天,狼狈地趴在洗手台喘息,阳台门忽然被大力拉开,几个穿著白大褂的校医院人员匆匆闯入,为首的是袁秦,催促他赶紧跟他们走。
蜷缩在车里,路上听见警笛,邬希掀起眼皮看了眼,有校园保安帮忙配合,警察似乎很轻易地就抓到了见势不妙要遁走的向瑜。
稍微一想就知道向瑜是故意挑著林枫不在的时间回来,若不是他开著直播摄像头这人不知情,恐怕真的要著了道。
邬希被学校的医生带到校医院抽血化验,结果一时半会出不来,坐在病房里观察了十几分钟,在加上路上的时间,约摸半小时过去了,一直没么么不良症状。
“可能是我喝的水不多,刚刚又吐出去了”,他紧绷的心情已经放松。袁秦却并不赞同,“你最好还是再观察观察,先在校医院歇著。你应该也没有急事要忙吧?”
急事。邬希捏了捏手指,“我有。”
他急著去找秦瓃泽。
袁秦啧了一声,也不勉强拦他,毕竟大概率是没么么事,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在邬希走之后给秦璟泽打了个电话。
风呼啸刮过耳畔,仿佛要下雨,气温比昨天还低,没有拉起外套拉链,邬希竟也不觉得冷,走了一路面颊甚至微微发热,抬手就去敲秦璟泽的门,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他壮了胆子,或许是潜意识里太信任这个人不会对他做出伤害。
敲了半天,他以为人不在寝室,正要转身离开,门忽然开了,却无人站在门口,他推门进去,房间一片漆黑,居然没开灯,秦璟泽就坐在桌边,面朝著他的方向。
像是提前知道他要来一样,房间里开了空调,暖风吹拂,邬希隐约感到异样的热度从脸一路向下蔓延,又似乎是从身体里开始灼烧,可是他的大脑思绪被侵占,想不到太多,迳直朝著男人走了几步。
一直走到秦璟泽面前,只要低下头,就能触碰到这人的脸。他们都沉默著,四目相对,秦璟泽忽然皱起眉头,“你……去医院,我跟你一起去——”
邬希唇瓣微动,终于意识到。是药劲儿上来了。
和市面上允许流通的普通货色不一样,向瑜的东西来路不明,效果猛烈,用得多了真的能让人脑子也坏掉。他吃到的量很微少,却也如同平静水面瞬间沸腾,腿根酸软,站不住地跌到男人怀里。
邬希眯起眼,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一口热气,两条白而柔韧的手臂放肆扬起,凶狠缠上秦璟泽的脖颈。
湿润的嘴唇凑近秦璟泽耳边,他轻声笑,“去什么医院,这不就是你想要的,装么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0点更,耶!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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