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从面馆老板娘的建议, 邬希买了个包装很喜庆的柚子,外加一箱香梨和一小箱牛奶,没买太多, 梨子不容易坏,可以慢慢吃, 想了想又去买了条适合送长辈的项链。
买这些东西不好拿,所以他昨晚提前跟穆丛鸽打过招呼, 穆丛鸽早早地如约开车过来接他,车停在路边,买完东西就放在后备箱里。
“你自己上楼吧,我在车里等你”, 穆丛鸽打开车门帮他把东西搬进电梯,半开玩笑,“我长得也不像什么好人,把她吓到就不好了。”
“那你可能得多等我一会儿”,邬希不知道这次唐绛香会不会抓著他聊天。
穆丛鸽叼著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反正早饭吃过了, 中午去吃烤肉, 你请客。”
邬希笑了下,训他,“你少抽点烟”, 烟草这东西对身体到底是不好, 能戒则戒。
“行, 我抽得本来就少, 但这也不是说戒就能戒”, 穆丛鸽说著, 忽然想到什么,眉梢挑起,“老袁说秦璟泽之前抽烟抽得特别凶,亏得是身体好,换个人那么抽肺早就出毛病了,这么大的瘾戒烟居然那么快”,一般人哪能有这种自控力,尤其是应酬多,桌上有别人抽烟就很难忍著不抽。
邬希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他一直以为秦璟泽烟瘾不大。因为不在他面前抽,身上也不带太重的烟味。看来这人瞒他的事大大小小多得很,不深挖就不知道,一挖就一堆。
应该全都记小本本。
误打误撞告了秦璟泽一状,穆丛鸽心情不错,捻灭手里的烟丢进垃圾桶,晃悠到门外呼吸新鲜空气,瞥见不远处停著的一辆黑色宾利,眯了眯眼。
是不是他年纪大了,记忆好像有点混乱,明明记得是在邬希家楼下看到一辆,怎么是在这?
他没记车牌号,琢磨著可能是凑巧碰到两辆同款。目光落在车上思绪放空,他一直盯著发呆,好半天不动弹。
车上的秦璟熙表情变了又变,五彩斑斓,虽然觉得这个人多半不认识自己,但他也没办法这么大摇大摆地下车,主要是心理压力让他做不到淡定,万一被发现跟踪,那岂不是打草惊蛇。
焦躁之中,他猛然想起来这地方好像是秦璟泽曾经的住处,不过自从谈恋爱同居之后很久没住过,搞得他一时间竟忘掉了这件事。
秦璟泽这个时间肯定在工作,不可能在这儿,那些水果牛奶首饰看起来也不像是给秦璟泽买的……
心念电转,隐约联系到了某些事情,秦璟熙眼珠转了转,拨通当初帮他打探秦璟泽住处的下属电话,要问清楚具体是哪一户。
蹲守到上午十点半左右,邬希才终于离开。他又耐心地在车上等了几分钟,然后才下车。
具体是哪户不确定,但他问到了楼层,一层楼只有两户,随便敲门也能试探出来。
卧室梳妆台前,唐绛香打开小台灯,对著镜子欣赏脖子上的项链。
她有过很多首饰,现在也不缺,但已经很多年都不再打扮,那些精致美丽的东西都随著记忆一起压在箱底尘封落灰。今天突然收到这样的礼物,竟然起了些打扮的心思,衣服也换上最漂亮的,若不是手头没有化妆箱,还要化一点淡妆。
镜子里映出的女人眉眼恬淡,姿态优雅而平和,她怔怔凝视自己,心脏怦怦直跳,仿佛终于从混乱的黑暗中回到现实世界。
耳边听见门敲响的声音,她就攥住项链起身去开门,脸上还带著笑。平时除了袁秦定期来给她做心理治疗,就只有秦璟泽的手下陆昀会给她送生活用品,今天都不是日子,应该是邬希落下了什么东西。
门缓缓打开,一张噩梦般的面孔直入眼帘。女人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疯狂向后退,被凳子绊了个跟头,高声尖叫。
-
办公室里,秦瓃泽收到一封邮件。
邬希正躺在办公室沙发上晃悠著两条腿,开玩笑说中午吃饭的时候穆丛鸽像个饿死鬼,普普通通烤肉店,没喝酒居然吃了他好几百。
瞥见秦璟泽眉眼间突然涌现的戾气,话音止住,他一骨碌爬起身,有点紧张地凑过去,“怎么了?”
不会是秦老爷子那边又找什么麻烦吧。
秦璟泽抬手就把他箍到怀里,用力揉进臂弯间,嗅他身上的味道,剧烈喘息。
幸好,希希找了穆丛鸽陪著一起,没有给秦璟熙下手的机会。
邬希感受到他的慌乱,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安抚地由著他抱了好一会儿,抬眸看电脑,脸色骤变,“唐阿姨被秦璟熙带走了?”
邮件的内容是唐绛香的照片,环境有些昏暗,看起来像是间挺大的屋子,人被捆在床上,似乎陷入昏迷。还有一段录像,是从秦璟泽的房子里把她带走的部分过程。秦璟熙的意思很简单——要秦璟泽把他违法的那些证据彻底销毁,否则就要把唐绛香的事情告知秦老爷子。
“他不敢对唐绛香动手”,秦璟泽还要反过来安抚焦躁不安的邬希,“不用回复他,他也不会跟秦学昌说,至少暂时不会。”
虽然不确信秦璟熙在忌惮什么,但必然是有所顾忌,否则现在发邮件给他的就不会是秦璟熙,而是秦学昌。
“你被他跟踪了”,这是最让秦璟泽感到后怕的事情。
唐绛香被带走至少能保证人身安全,有喘息馀地可以找人,若是秦璟熙带走的是邬希,那后果不堪设想。
从今天开始他要一直陪著希希,寸步不离守著。
强烈的恐惧使秦璟泽浑身都在颤抖,躁郁自责席卷心头。邬希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抚摸拍打他的脊背,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薄荷糖丢进嘴里,顿时辣得脸皱成包子,凶巴巴渡给秦璟泽含著。
本以为能安生过个好年,这一下全被秦璟熙搅乱。
邬希彻底成了秦璟泽的挂件,经常迷迷糊糊早上还在睡觉就被抱著穿衣服出门,到公司还能再睡好几个小时才醒。
像是恶龙守卫珍宝,连他去趟洗手间秦璟泽都要跟著,解开皮带他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根本没法正常解决问题。左右这层楼的洗手间一般也只有秦璟泽在用,他回头把门反锁,抓著秦璟泽的手一握,“别光看啊,看有什么意思——操!!”
他急得用了点力气拍打跪在他身前男人的脸,“松口,你是不是有毛病……”
先前每次就总是咽下去,这次情况特殊,他可不敢低估秦璟泽的变态程度,保不准真的想尝点别的。
好在看出他抗拒得厉害,男人没有执意要弄,垂眸站起身,“我早告诉过你,希希。”
“没那个胆子来真的,就不要乱说话。”
第一次说这话还是军训那会儿的事情,邬希闻言猛一下回忆起当时装模作样的高岭之花秦校草,忍不住嗤笑一声,扯著领带用手背不轻不重拍他的面颊,“装得累不累啊,我当时勾搭你都没反应。”
就算是现在,秦璟泽虽然在他的粉丝群体中有了个小狗形象,大家也仍觉得他冷淡强势,这是固有印象,轻易撼动不了,何况这人在别人面前的确是不苟言笑。
这样一个男人,任是谁也想不到他跪下去的模样,也不会想得到他被扯著领带,姿态会温驯得像条大型犬。
邬希舔了下虎牙,一想到这就感到兴奋。
要不是现在秦璟泽太忙,他肯定还要勾著人在办公室为所欲为。但是刚查出点唐阿姨的去向,这个节骨眼上孰轻孰重他还分得清。
先记账,攒著一起还。
-
年后四月份,秦璟泽终于从一家疗养院中把唐绛香接出来,但是惊动了秦学昌。
整整沉默了两天两夜,一点东西也没吃,唐绛香的眼神黯淡得像再也不会复燃的死灰,声音沙哑,“送我回港城吧。”
“已经很麻烦你们了,就到此为止。”
干枯的指头死死攥住脖颈间的项链,那是她身上唯一还在发光的东西。
“我没有投降,我不会向那个老畜生投降”,她缓缓撑起身体,仰头盯著秦璟泽,“送我回港城,我迟早还会出来的,他没有几天好活了,对吧?”
秦瓃泽点头。
最不想让唐绛香回港城的人是秦瓃熙。
“那天我一路跑到阳台,威胁秦璟熙我要跳下去,他嘲笑我不敢”,唐绛香也冷笑,对秦璟熙嗤之以鼻,“兔子急了也咬人,我告诉他,送我回到秦学昌那,他也别想好过。”
秦学昌虽然不会全盘相信她的话,但若是她肯开口,那老头子一定听得认真。
贪婪本性作祟,秦璟熙要在秦老爷子面前尽可能保持好印象,就绝不允许她跟秦老爷子吹枕边风,说他的坏话,所以犹豫不决没敢把她直接送回港城。
唐绛香握紧手中的项链,坐上回港城的飞机,没有疯疯癫癫痛哭流涕,平静得毫无波澜。
就算是熬,她也要把那个老畜生熬到死。
失踪的女主人回到老宅,消息很快传出来。把人丢在疗养院软禁之后就始终没怎么去过的秦璟熙这才知道,立刻把录像翻出来,管不了那么多,必须要先发制人,把黑锅扣在秦璟泽头上。
但是秦璟泽自有说辞,再加上唐绛香在内应和,扣锅没那么容易,闹了一个多月也没闹出结果,秦学昌表示此事不再提。
邬希始终挂念著那个虽然胆小疯癫但骨子里很温柔的可怜女人,直到从秦璟泽那里看到唐绛香的近照才稍微放心一些。照片里的女人在和亲生小儿子一起读书,暖色的灯下她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平静。
脖子上还戴著那条项链,亮晶晶闪著光。暂时的忍耐是为了彻底自由。
大三要做认识实习,邬希本打算去爸妈公司或者干脆在秦璟泽那混个盖章就算完事,但有门专业课老师听说他考过教师资格证,推荐他去一所初中做实习美术老师,正正经经积累点工作经验。
懒惰的咸鱼不热爱工作,邬希本不打算这么麻烦,但发现那所学校离秦璟泽公司很近又有点犹豫,左思右想,还是去报到了。
初中的美术老师很清闲,实习老师更清闲,邬希走遍初二八个班级也没记住几个学生的脸,但对初二三班一个坐在最后排的男生印象深刻。
黑瘦,佝偻著脊背,存在感很低。
看到他的一瞬间,邬希的记忆像是被抓回到多年以前,不由得愣在原地,直勾勾盯著挪不开视线。
那男生注意到他在看,却没有抬头,躲闪的眉眼十分阴郁。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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