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幸的消息
一石掀起千层浪。
几个太太凑到一起偷偷瞄这边,眼神有些复杂。有眼色的都没多说什么,只是笑著祝贺。
所有的质疑洛棽都没理会,所有的祝福他都笑著接下了。
俞泠吓得手都出汗了,使劲儿往外边抽,偷偷摸摸谈恋爱没什么,洛棽正大光明当著这么多人的面说他是未婚妻真的好吗?
“怎么了?”洛棽察觉手上包著的小手在往外抽,一看俞泠脸都红了,便问道。
周围人神色各异,看似在互相交谈实则都在偷偷注意著这边,俞泠脸越来越红,怕被别人听到只能凑近说:“洛哥,你就没脸皮的吗?”
都不会害臊。
洛棽叹了口气,故作伤感,“原来在你眼里我还不如脸面重要……”
“你才知道啊?”
“……我现在很难过啊俞泠泠。”
“别难过,习惯习惯就好!”
“……”
一个故意捧一个故意逗。
端的是打闹的架势,在别人看来就是秀恩爱。叶岑拉著旁边几个人,一个劲儿夸俞泠可爱又懂事。
能来这里的都是经过叶岑筛选过的人,家世不重要,重要的是情分,所以在场的和洛家关系都还不错,几个家里有女儿的太太来的时候带著些别的心思,这会儿看清了洛家人的态度也息鼓了,纷纷附和,把叶岑高兴得一直都在笑。
生意做到洛氏这个地步,洛棽的生日会也不算纯粹的聚会了,虽说洛家爸妈也不想在今天谈正事,但总是躲不过非要来拉投资求合作的。
宴会过了一半,厅里的男人们都在谈论生意经,太太们则是聚在一起谈些风流韵事。
两个高中生像异类一样,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吃东西。
“我吃饱了唔……别喂了大哥!我真吃饱了!嗝——”俞泠肚子都快涨成球了,洛棽还端著盘点心一个接一个喂他,直到听到打嗝声才停下来。
“你太瘦了,要多吃点儿才行。”洛棽像没看到小朋友哀怨的眼神一样,神色自若地抽了张纸给他擦嘴角,擦著擦著又突然“吧唧”亲了一口。
俞泠赶忙往四周看,还好没什么人在看,捂著嘴小声抱怨:“你注意场合好不好?”
“什么场合?”洛棽挑眉,“这我家,我还需要注意场合?”
“……”
叶臻和白文两人不知道去哪儿浪了,这会儿才进来,俞泠看到他俩突然想起来一个火烧眉毛的事。
“你们快给夏桁之打电话!我打了他没接!”
白文坐到沙发上,“他没带手机。”
“那怎么办?”俞泠慌了。
叶臻问他:“夏桁之怎么了?”
俞泠挑重点给他们讲了一下夏桁之即将面对的危机和风暴,著重描述了胡主任有多女儿控。
白文“哦”了一声,“怪不得他今天心情不怎么样。”
“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叶臻傻愣愣地问。
白文眼睛一转,盯著叶臻,俞泠突然就和这个死狗同党之一有了默契,两人异口同声:“因为你眼瞎。”
叶臻难过了两秒,想搬救兵,“洛棽,你管管你男朋友。”
洛棽拿著杯果汁在晃,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又不是假话。”
“……”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解救夏桁之,俞泠觉得这三人简直是太没良心了,他一个只认识了一年的人在这里为夏桁之担惊受怕,眼前三个发小却在插科打诨,“你们能不能先闹了?”
“主要是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夏桁之虽然傻,但偶尔还是有脑子的,他去肯定就已经做好了被打断腿的准备,不要担心啦。”白文悠哉悠哉地喝了杯酒。
看得出来你们不担心了……俞泠想给胡鹿打电话,又怕被她爸发现了,想了想发了个朋友圈,艾特了胡鹿。
俞泠:“盼望著,盼望著,东风来了,夏天还会远吗?@胡鹿”
希望胡鹿看到了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吧。
俞家人总有些奇奇怪怪的默契点,不到一分钟胡鹿就打了电话过来,俞泠存了个心眼,一接通就先问了句“姨父在吗”。
胡鹿说:“不在,我趁他在洗澡,偷偷溜出来了,你发的朋友圈什么意思?夏桁之怎么了?”
宴会厅里有些吵,三个公子哥又在喝酒,俞泠拿著手机去了外面。
“夏桁之以为你被你爸挟持了,正赶著来救你呢,看看时间估计快到了,他没带手机,接不了电话。”
胡鹿沉默了几秒钟,骂了一句“傻子”,又跟俞泠解释道:“我爸可能看出我和夏桁之的事了,那天旁敲侧击地问我有没有男朋友,还问我朋友圈是不是屏蔽他了,我一慌就把朋友圈清空了,我爸办公室就在我们班旁边,我也不敢和夏桁之说话……”
“怎么办啊夏桁之来了肯定会被骂的?”胡鹿急得快哭了,站在小区的垃圾桶旁边紧张地看著小区门口。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正思考著对策呢胡鹿那边突然喊了一声“夏桁之”。
俞泠忙问怎么了。
胡鹿一边跑一边喊夏桁之的名字,抽空说话:“他从小区后门翻进来的,隔得太远了我叫不住他。”
夏桁之平时就喜欢运动,翻个墙什么的完全不成问题,不过墙顶上有很多碎玻璃,他费了些时间才顺利翻进来了,一进来就往胡鹿家那栋楼跑。
胡鹿跑得气都喘不匀了,撑著膝盖休息了一会儿,眼看夏桁之已经跑进楼去了,“完,完蛋了……没拦住……”
“嘟——嘟——”电话被胡鹿掐断了,俞泠身上冒出汗来,绝了这可真是,接个电话像代替夏桁之翻了个墙一样累。
事已至此,俞泠只能在心里默默为夏桁之祈祷了。
他正想回屋里去,手机又响了,以为是胡鹿打的电话,看都没看就接了。
“喂?胡鹿。”
电话那头特别吵,似乎到处都是哭声,一个女声在这些吵吵嚷嚷的声音里显得格外镇定,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是俞泠吗?”
俞泠脑海里涌现出一些不好的画面,十多年前,他妈妈也接到过这样一个电话,电话里沉稳无波澜的声音跟俞晚说:“你母亲去世了。”
“我是,请问你是?”
“我这边是北城疗养院,陆煜成先生去世了,您作为他的直系亲属,我们特地通知您这个不幸的消息,万望节哀……”
“怎么会……他……他是什么病?”
“车祸后遗症导致的器官衰竭。”
“你说,他死了?”
“是的,节哀顺变。”
……
“俞泠,俞泠?”
“啊?”
“你怎么了?”
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成了这样,心不在焉的,谁叫都没有反应,偶尔被谁碰到了还会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怯生生的,和周围热闹的一切似乎全然无关。
洛棽不免担忧。
俞泠摇摇头,呆呆地看著手里的果汁,杯子被他捏得颤抖。
“洛哥,我想回家了……”
“好。”洛棽从他手里把杯子拿过来放到桌子上,伸手把人抱住了,“我送你回家。”
“诶?怎么就走了啊?”叶臻一看时间,才不到九点,洛棽揽著俞泠往外走。
两人都没理他,他的声音把离得近的几个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几个太太小姐本想调侃两句,一看洛棽完全没看她们,也识趣地闭嘴了。
牵住手之后洛棽越发担心,俞泠手心在冒汗,手指冰冷,平时像个小火炉一样,此刻却浑身都是凉的。
洛棽问什么他都听不到,只是傻傻地看著洛棽,耳朵嗡嗡的,只能看到洛棽嘴巴在动,眼前的一切都像翻转了一样。
洛棽是在上车之后才看到那条消息的。
陆氏是北城的大家族,当家人死了自然是轰动的事,洛棽收到了推送,想必宴会厅里那些人也知道这个消息了。
洛棽紧紧抱住俞泠,轻轻拍著他的头。
俞泠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情绪,说高兴也不至于,说难过也说不上,只是心里像被石头堵住了一样,闷闷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从陆煜成家暴到俞晚带著他离婚,从听到外婆的死讯到听到陆煜成死亡,再从小时候一群孩子围著他说“你爸爸不要你了”到俞晚跟他说“放过自己”……
想到最后,俞泠终于还是承受不住了,埋在洛棽怀里大声哭泣。
不是为了陆煜成死了难过而哭,只是为了从小到大收到的偏见和承受的爱意而哭。
俞泠一哭洛棽心就开始疼。
洛棽把下巴抵在他头上,慢慢抚摸著俞泠的头发,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不合适,别说话,给俞泠最有力的支撑,让俞泠知道自己一直陪著他才是最好的。
哭了十来分钟俞泠就不哭了,坐在后座小声抽抽,眼泪已经收回去了,只是还有些情绪,偷偷看了一眼洛棽的衣服,心说我可真是败家这么贵的衣服被我揉成这样了,转念一想,穿这身衣服的人都是我的,败件衣服怎么了?顺手拉过洛棽的衣袖擦了擦眼睛,往旁边一靠,抱著洛棽黏黏糊糊说话。
“洛哥,我是不是特别没良心啊?我亲生父亲死了,我居然都不难过的……”
洛棽见他不哭了心里才好受了些,“不是,你是他亲生的,但他不是你父亲。”
父亲这个词,本身是神圣的,若是被某人玷污了,只能说明这人担不起这两个字。
“嗯,你说得对!”俞泠靠在洛棽怀里看著车窗外的灯火,突然坐起来,“我手机呢?”
糟了糟了,他都接到电话了俞小也肯定也接到了,也不知道俞小也会不会哭……
很小很小的时候俞小也被同学讥笑,回来也不敢跟他说,偷偷跑到房间里抹眼泪。
俞小也是早产儿,小时候长得很瘦弱,俞泠想到她缩在被窝里无声哭的样子,泪腺又有些失控了,没等他找到手机,俞小也就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洛棽拿著手机,问他现在接不接,俞泠点点头把手机拿过来,想好了一大串安慰俞小也的话,按了接通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哥你不高兴的吗?我差点儿笑抽了哈哈哈哈哈!”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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