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团
考完试后,把东西放好走读生就可以回家了。
顾深和许柯拿著凳子跟著人流往教室的方向走,远处是漫天的晚霞,前面是熙攘的热闹。
许柯就简单拿著一个试卷袋,比对周围的哪一位都轻松不少,“你跟下午监考的老师认识?”
顾深手提两把不轻的椅子,但姿态散漫,他不管怎么走路总是给人一种轻松懒散的感觉。他点了点头,笑著说:“算认识吧。”
“想听?”顾深凑近问。
顾深的声音总是低沉磁性的,跟你凑近说些什么的时候,那点尾音十分动人,有一阵酥麻顺著许柯的耳脊钻入耳朵,很痒。
他不动声色的往边上挪了挪,不咸不淡道:“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binggo,”顾深仿佛没注意到许柯刻意的远离,自顾自的说:“又是一笔巨债啊。”
其实这真不算是什么大事,那位秃顶的老师姓王,一直以严厉刻薄著称。
实行新的考场制度后,第一次考试第十六考场的第一任监考老师就是这位王老师。当时顾深有点不懂事,可以称为是年少轻狂吧。刚好那段时间又特别烦躁,考试的时候比较疯,没管住自己。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考试的时候在后面抽了根烟,没躲著,特别明目张胆的那种。
在考场还是那个混著来的年代,不管你在考试的时候做什么,监考老师都不带正眼看你的。想当初,顾深还带著人在考场里斗过地主……
只不过改革之后,第一场考试大家都比较收敛,除了顾深,没人闹过什么蛾子。
“从此,我成了秃老师眼中的活靶子,”顾深叹了口气,神情非常无辜,“一看到我就要往我身上喷脏水。”
“而我做了什么呢?我只不过是犯了其他考生都不敢犯的一个错误而已。”
许柯:“……你还想干什么?”
其实肯定不仅仅是抽了根烟,后面秃老师,不,王老师跟顾深肯定还争吵了一番。
“你指著人鼻子骂了?”
“揪了人头发?”
“对王老师动手了?”
许柯把顾深很有可能做过的事一一列举。
“我真没骂他,也没动手,”顾深想发誓,“当时我虽然比较浑吧,但还是挺尊师重道的。”
如果甩脸子踢桌子从考场拂袖而去算是尊师重道的话,那顾深说的没毛病。
“谁还没有犯过浑呢,”顾深想从许柯这儿找找认同感,“你说是吧?”
那事儿过后,顾深和王老师之间算是结了个大梁子,路上碰到都会犯?心的那种。
“后来吧,由于我非常稳定的发挥,一直都待在第十六考场,从来没往前怎么动,”顾深补充说明道:“秃老师也再也没监考过第十六考场了。”
“这次估计是人手不够,要不然他才不会过来跟我碰面。”
许柯:“……你还挺自豪?”
顾深笑了笑,“那我有什么办法,待在哪个考场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不是你么?”
“是命。”
“……”
到教室过后,顾深把凳子放好,甩了甩胳膊,“待会儿去不去吃面?”
“你又饿了?”许柯问。
“我今天脑力消耗太大了,”顾深说:“感觉半个学期都没用过这么多的脑子。”
“拉倒吧,”许柯毫不留情的拆穿道:“你考语文的时候睡了半个多小时,考数学的时候发了一个小时的呆。”
顾深辩驳道:“语文我提前写完了,数学不会做有什么办法?”
许柯:“……反正你就是不够认真。”
顾深认输,笑道:“好好好,我错了。”
接著他话头一转,“话说你这么关注我做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发了多久的呆……”
他故意将最后一个字声调拉长,引人猜想。
许柯面无表情的看著顾深,脸上很明显的写著“你再多说一个字就给我去死。”
顾深把控著逗人的尺度,一超标他就退回去,然后认错示好,“好好好,不说了,我闭嘴。”
他们刚要商量去吃什么面的时候,李小锦飞奔进来,“我们班的,多留十分钟,蔡小刀要来训话。”
“不是吧,训什么啊?”
李小锦看了眼曹浩,“估计是跟上午那事儿有关。”
李小锦话音刚落,蔡鲁就推门进来,“全部人,坐好!”
蔡小刀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进门先在讲台上来回转了三圈,然后重重的拍了拍讲台,发出清脆的一声重响,“你们班,上午打了人的全部给我出来。”
他话刚说完,曹浩就先站了起来,认领这事儿,“都是我干的。”
曹浩个子小,一个人站起来的时候,这个瞬间所有人都要仰望他。他声音呐呐的,但他的每个字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对著好学生,蔡小刀收敛了一下表情,但语气还是很重,“你先出去。”
曹浩动了动身,在他刚迈出一步的时候,教室里同时响起了好几声椅子与地面相摩擦发出的声音。
“还有我。”
“我也踢了他一脚。”
“我对著他的脸吐了口唾沫。”
“我也动手了。”
“……”
可能团魂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的吧,它容易让人一腔热血,头脑发昏,不管不顾的跟著大部队往前冲。
越来越多的同学站了起来,没动手的也随便编了一个理由。那个最先开始说曹浩是小偷的男生也跟著往前站,“我,我没弄清楚事情真相就胡乱说话,造谣传谣了。”
于是好好的□□大会变成了自批大会,蔡小刀想吐血。
整个十班就只有两个人没站起来,一个,没进十班小群;一个,是十班小群的透明人。
一个,现在只想去外面吃面;一个,身上贴著“请勿打扰”的标签。
蔡鲁虽然生气,但被这么一闹,还有点感动,于是他的矛头又指向了没站起来的人,“顾深,你没动手吗?”
顾深站起来的时候,脸上明明白白的挂著嫌弃,他仿佛是在说“你们这是闹哪出啊,矫情过头了吧。”
“噢,我没,”顾深吞下心里话,实话实说道:“我就是骂了他一句傻逼。”
“那你还不站起来?”蔡小刀已经将人的道德标准定在天花板上了。
顾深:“……”
蔡小刀看著底下这乌泱泱的一片,还有点欣慰,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你们班啊,这团魂该有的时候没有,不该有的时候倒是都聚一起了。”
最后这一页被草草揭过,但仿佛留了点什么在十班人的心里,可能一辈子都揭不过去了。
与以往考试不同的是,第二天上午考英语,下午考文综,临时通知的。
“天呐,这顺序为什么改了啊,我昨晚看了一晚上的文综。”
“反正文综下午考,留著还有用。”
“算了算了,快看看英语吧,我已经能想像到考完后燕姐那张魔鬼一般的脸了。”
“……”
“昨晚盖好被子没?”顾深把温度计拿出来递到许柯手上,“量一下。”
“我烧退了,”许柯看了那温度计三秒,然后扭头,“不量。”
顾深突然抬手用手背碰了碰许柯的额头,“还有点烫。”
许柯往后一偏,想躲掉那只手,“我真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深对感冒发烧这件事比普通人敏感很多,“那把药吃了。”
许柯没拗过顾深,上午的英语又是在昏昏沉沉中度过。
他是吃药必困体质,强撑著精神把题目写完,但动作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放缓放慢,以至于在最后半小时之前才把试卷完成。
复查的时候又发现把答题卡填错了,然后在最后十分钟之前才赶著把答题卡修改完成。总之,这是他度过的最手忙脚乱的一场英语考试了。
“怎么样?”顾深走在路上问他,“有把握么?”
许柯缓慢摇了摇头,“没,做题的时候脑子不怎么清晰,有好几个不太确定。”
顾深肉眼可见的丧气了许多,这种丧气一直延续到考文综的时候。
考试之前,顾深胸有成竹,“我有预感这次文综一定考得不错。”
许柯总是习惯性的泼他冷水,“题目都没见到,哪来的预感?”
顾深说:“我昨晚看文综看到三点,我就不信考的会比上次差。”
文综相比其他科目来说,得分的面比较广,无论什么大题,写他个一二三四总是不会错的。
顾深最近一段时间是记了很多东西没错,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短时间内脑子里东西太多容易乱。
尤其是文科的中央制度地方制度一大堆,要是没一个长期稳定的记忆很容易出错。关键在于,顾深还特别胜券在握,他觉得凡是自己写了两个字的应该都有分–这是来自理科冲刺班的徐强同学对于文科大题的看法。
越写越起劲,题目让他写唐代的地方制度,顾深能从分封制开始扯起。扯到最后两个题,笔没油了。
顾深什么考试都只带一支黑笔一支2B,放在许柯的试卷袋里。以往的每次考试笔只有半截油都够用,亏这次他拿的还是支新笔。
前面的秃老师可能是要上厕所还是干什么,刚好出去了。
教室里瞬间纸条满天飞,顾深往后靠了靠,问小白毛,“有多馀的黑笔么?”
小白毛上下家当比顾深还简单,连2B都省了,“深哥,等我写完给你,我快了。”
顾深看著小白毛那相当于白纸的答题卡,实在是没忍心要,“不用,我问别人借。”
他弄了个空白纸团往许柯位子上丢,等许柯把纸团拆开没看到字,抬头看向他的时候,才笑著做口型说:“黑—笔—”
许柯回了个口型:“滚。”
时间还够,题目完成度又非常完美的达到了顾深的期待,顾深现在已经感受到月考过后的喜悦了。
中午对完答案,顾深给自己估了个分,发现他这次语数英的选择题都做得比上次好,只要文综比上次多考8分,他应该就能达到与蔡小刀约定的数字。
把各科答题卡扔到蔡小刀脸上该有多爽啊。
顾深现在已经放飞自我了。
从许柯那儿借了支黑笔过来后,顾深开始不紧不慢的把最后两道大题收尾。
突然一个纸团落在他脚边,顾深顺著痕迹看了一眼,是坐在他斜上方的一个男生,木讷讷的,长得跟曹浩有点像。不过看起来他比曹浩还要内向一些,可能是因为脸上长满了青春痘的缘故,他有点怕生人。
那男生看纸团没丢准,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顾少爷现在心情好,把纸团捡起来问他:“给谁?”
那男生还没开口说话,突然,一个微微有些高大的身影站在了教室门口。他头上的地中海折射著太阳光,有些刺目。
顾深看过去,刚好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秃老师不知道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
很好。
人赃并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了,闭眼求夸。
“而我做了什么呢?我只不过是犯了其他考生都不敢犯的一个错误而已”改编自网络句子。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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