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日
小巷里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后耳朵都麻了。
什么玩意儿?感冒什么?什么好了么?
是风太大还是我们耳朵出了问题?现在的时间地点场合适合问这个吗?
所有人,被打的,打人的,腿软的,裂开的,现在都目不转睛的盯著许柯看,仿佛想看看这个被问的是不是同他们一样也在心惊胆战。
然后他们就看到这个从刚刚起表情就一直很臭的人挺著身子,轻描淡写的哑著嗓音说:“你看不出来么?”
在场所有人:“……”
这位的胆子是从哪来的?看不出来这里在干什么吗?没看出来面前这校霸心情相当不好吗?不怕引火上身吗?
一众人等中,高迈最先回过神来,他拉了拉许柯的衣角,提醒道:“深哥心情不好,你别刺激他,小心他……”
高迈刚想说小心他翻脸不认人,把你也带著打一顿,他话还没出口,顾深笑了。
是那种很低沉的笑,笑声不大,仿佛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带著胸腔微微起伏著。顾深的唇角一直弯著,他的眼睛里仿佛装著一汪水,潋滟著夜色,在那一刻高迈甚至可以从中读出来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
可怕么?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顾深竟然肉眼可见的变得温柔起来,明明前一秒他还戾气缠身,眉目里都写满了不耐烦。
可能被摁在地上的那三个人也察觉到了顾深的情绪变化,他们突然挣扎起来,口中还在一个劲的告饶:“顾深,深哥,你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是呀,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到这边来,绝对绝对不再找别人的麻烦了。”
“……”
那三个人体格都相当健硕,现在却被轻而易举的摁在地上,丝毫没有还手馀地。没有了之前在病房里嚣张的气焰,这三个人现在灰头土脸的,模样相当狼狈。
他口中的这个别人指代性很强,许柯看向蹲在一边的刘丰,他似乎已经没有了骨头,遇事只会蹲在地上摀住耳朵。
他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却时不时会往地上飘,飘完之后又好像被吓到了一样,抖的更厉害了。
顾深没开口,摁人的高个子手也没停,一拳一拳往那三个人身上招呼,最先倒下的是一个染著棕毛的小胖子,他抱住头,窜来窜去,已经放弃了抵抗。说话的时候声嘶力竭,尾音颤抖著,“我错了我都说我错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没人回答他,刘丰却突然抬起了头,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是的,别人都没有资格对他怎么样,但刘丰有。
这个瘦弱矮小的男孩子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受到了□□和精神的双倍折磨,他可能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觉,一闭眼脑子里都是那些人对他开的所谓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没人可以诉苦,没人愿意听他讲这些事情。老师同学们都觉得这或许只是一个个玩笑,还劝他不要过分敏感。家长压根就不想听这些事情,比起学校,他爸妈可能更希望他能多出去打点工。
所以,他越来越沉默寡言,在听到类似于打斗声音的时候他会不可遏制的开始颤抖。他不喜欢别人看著他,围著他,不喜欢有人居高临下的对他发布施令。
他越是害怕越是不喜欢就越是懦弱。
就好像他身体里住著两个灵魂,一个灵魂是活在别人面前,小心翼翼。另一个灵魂久居体内,在嘲笑著自己的唯唯诺诺。
刘丰牢牢的盯著那三个人,脸上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表情。是开心吗?不完全。是解恨吗?也不具体。
要是只有一个词能概括的话,那应该用解脱。
就好像他体内的两个灵魂终于和解了。
他不再颤抖,整个人身上似乎灌注了某种力量。他朝顾深那边的方向深深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身走了。
在他的背影走出很远很远,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之后,顾深才转过头来说:“行了,停吧。”
那三个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一个个鼻青脸肿的,看起来有些骇人。
他们相互搀扶著站起来,脚步都有些不稳。看顾深朝自己走过来,都不由自主的一起往后缩。
“行了,别退了,”顾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得人直打抖,“今天就这样吧,都记住自己说的话,要想找别人的麻烦,就别怕其他人来找你麻烦。”
“以后别往这片儿钻了,要是以后我听说我们学校有人被打,都记你们头上,”顾深摆摆手,不耐烦道:“可以滚了。”
那几个人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听到顾深说了那一长串之后,连反驳都没来及反驳,互相搀扶著滚远了。
“深哥,还有其他事要我们做吗?”那几个打手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个个战斗力惊人,但应该不是诚关的学生,他们眼睛里有一种世俗的老练。
那几个往底下扫了一圈,除了许柯以外,高迈他们几个都有点腿软。
“没了,”顾深挥手,“你们可以走了。”
等到场地清空,胡生反倒有点措手不及,他这个老仇敌是该继续呆在这儿呢还是直接走呢?
直接走的话要不要打个招呼?继续呆这儿……是想喝这儿的西北风吗?
还没等胡生把问题纠结完,顾深已经抬脚往这边过来了,“走么?一起去吃顿饭?”
这话没有主语,听不清楚是对谁说的。
由于刚刚画面冲击太强,胡生也不敢再像之前那么傻逼直接冲上去说自己不怕顾深了。正在胡生纠结该怎么婉拒的时候,一旁的许柯开了口,“行,带上他们一起吧。”
胡生:“???”
谁他妈要跟你们一起去吃饭?
他正准备开口说有事,一旁装死的高迈突然跳出来说:“深哥,我我有事,我就不去了吧?”
顾深停住身,沉吟几秒,抬眼问:“你确定自己今天晚上有事?连吃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要是平常顾深这么问的话,高迈绝对不怂,说有事就贯彻到底。
但今天不一样,他刚刚见识到了他深哥那么狠的一面,现在他有点不太敢拒绝。
于是他舔了舔嘴唇,改口道:“挤一挤时间还是有的。”
胡生:“?!”要不要那么怂?
兴许是他表情变化的太明显,顾深回过头来问他,“你也有事?”
胡生:“……我好像似乎应该也没多大事……吧。”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一个名为“笙歌”的“酒吧。”
一排人站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门前,其中一个还穿著校服,看起来跟这儿格格不入。
染著一头黄毛的胡生站在酒吧门前,气呼呼的,他指著酒吧头顶问顾深,“不是说吃饭吗?来酒吧干嘛,我们可是学生!”
是,“笙歌”这个名字听上去就不太正经,跟个夜总会似的。
但没等顾深说什么,高迈站出来解释道:“不是,这地方确实可以吃饭。它其实是个饭馆,是一学长开的,以前深哥带我们来这儿搓过几顿。”
胡生狐疑著往前走了几步,但到底没敢进去,就站门口往里张望了几眼,“这明明就是酒吧啊。”
里面光线很暗,晦涩不明,胡生那几眼什么都没看到,不过站在门边依稀可以听到里面放出来的歌声,很大音响。
“这他妈就是酒吧吧,你们是不是想骗我们进去?”胡生非常敏感,末了,小声嘟囔了一句,“把这个开成饭馆的人脑子有毛病吧。”
顾深呵了一声,不想管这位少爷了,没说什么自己先抬脚踏了进去。
在他后面,高迈、许柯也跟著进去了,胡生见状,拉了拉柳原的袖子,“你去吗?”
柳原对胡生似乎总是这样的态度,“你想去我就跟著去,不想去我们就回家。”
胡生眼一闭,脚一伸,“不就是吃顿饭吗?这有什么可怕的。”
饭馆里面先是一条漆黑的长廊,跟走鬼屋一样,伸手不见五指。走到尽头后是一道红色的布帘子,胡生把帘子掀开,发现里面完完全全是另一幅样子。
里面的布置相当古风,古风的檀木桌子一个圆一个圆的摆开,布置相当精美。
这一前一后的画风也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胡生啧了一声,看到顾深他们已经找了张桌子坐下了。
来点菜的服务员似乎跟顾深很熟,打著招呼笑著说:“风哥不在,跟老板一起出去玩了。”
“行,”顾深把菜单点好交给服务员,“我就是来吃饭的。”
喝的还没点,顾深问桌上的这几个,“你们喝不喝啤酒?”
高迈摇头。
胡生摇头。
柳原摇头。
许柯点头。
“麻烦来四瓶青岛,还要一大杯热水。”
许柯本来是开玩笑的,他从小到大就没喝过酒,见顾深点了之后皱眉说:“我其实不怎么会喝。”
顾深看了他几秒,笑了,“没打算给你喝酒。”
热水上的很快,顾深话音刚落,热水就被端上了桌,顾深把那一大杯热水放到许柯面前,“你喝这个,感冒没好还想喝酒,想什么呢?”
热水冒著热气,摆在许柯面前,热蒸汽直接往他脸上喷,似乎把他的脸熏热了。在饭馆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的脸上白里泛著点红,“我没想喝。”
本来那几位说不喝酒的一开始没放开,酒过三巡,放飞自我后,啤酒整扎整扎的往桌上上。服务员小姐姐又拿了一扎啤酒上来,担忧道:“你这几个朋友,能不能这幺喝啊?”
顾深看那几个一开始说不喝酒的已经倒在了桌上,他摆摆手说:“没事,大不了让他们在这儿过夜。”
顾深把啤酒打开,拉环叮的一声响,他沉默著把酒往嘴里灌,没几分钟,一罐啤酒很快见了底。
桌上唯一一位喝热水的现在是唯一清醒的人,他看著顾深还要再开一罐,伸手制止了他,“行了,别喝了。”
“你感冒怎么还没好?”喝酒真的会让人反应变慢,顾深迷迷糊糊的看著搭在自己腕骨上的那只手,白皙干净,触感温温凉凉的,很舒服。
顾深迷糊著开口说:“你知道吗,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她那应该算是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以!
爱大家,早点睡。这章迷迷糊糊码的。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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