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
一个星期过得其实很快,因为那天校门外小道边许柯的那句“自制力不强,”顾深一连几天都过的有点熏熏然。
具体表现为有时他会盯著某一点无意识的发呆,然后突然轻笑出声,在收获一堆好奇八卦又揣揣的目光之后,重新拾起自己诚关校霸的人设环视四周,将那些探究重新压回坑底。
但总有些地方是不会被“诚关校霸”这个名头给压制住的。
于是,当顾深第三次在饭桌上突然笑起来的时候,他的亲爸,顾氏总裁,顾楚轩轻轻抿了一口汤,皱眉看了他一眼,省去一切客套的场面话,张嘴就问:“你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
顾深险些没把嘴里的饭喷出来,在学校一天被不怀好意的目光盯八百遍也就算了,没想到在家里也躲不过去。
他亲爹也不懂得委婉,直接的让人害怕。
但他对著顾楚轩那张脸,也总不能像对待十班那些二百五一样直接瞪过去。
当然,主要还是他觉得自己有些理亏。
顾深第一次觉得自己在顾楚轩面前被压了一头,说话都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了。
他盯著面前的汤碗看了好一会儿,舀了一勺汤到自己的碗里。餐桌上的水晶灯灯光很亮堂,父子俩面对面的坐在一起,一抬眼,对方脸上的微表情尽收眼底。
顾深喝了一口汤,垂眸盯著碗底,认认真真的否认道:“没有,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顾楚轩好歹也在商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眼光毒辣。虽然他对顾深绝对称不上了解,但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没说真话。
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要是但凡知道收敛一点儿,别一个人在那傻乐,那我倒是看不出来。”
顾深:“……”
恋爱中的人都有点缺脑子,顾深听到这话没反驳但也不知道该怎么承认。
不反驳是因为顾深压根也没想瞒著谁,他巴不得谁都有徐强那样的待遇。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在朋友圈发张照片,配点青春伤痛小文字好好的跟世界出个柜。
但现实还是很骨感的,终究还是怕把顾楚轩气的英年早逝,这一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顾楚轩又看了语塞的儿子一眼,没有丝毫意外,顾深的一切反应像是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爸爸终究还是你爸爸,不管儿子再怎么叛逆,在成长的路上还是得被父亲摆一道。
顾楚轩淡定的喝了口茶,气定神闲的接著道:“我不反对早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但你得记住,不要跟人家小女孩在外面乱来,你们现在都还小,有些事情你们现在这个年纪做不起。这是底线。”
顾深脸埋在碗里,半晌,小声嘟囔了一句,“……那如果不是小女孩呢?”
顾楚轩没听清,“什么?”
他下意识的以为顾深说的是什么违规乱纪的大事,不由得厉声道:“你们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顾深觉得自己肯定是脑子抽了才多此一举的跟顾楚轩说这些,他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囫囵应道:“没到哪一步。”
顾楚轩皱起眉,一把拍下筷子重重叫了声,“顾深!”
这是这个月以来顾楚轩第一次这么严肃的叫顾深的名字。
顾楚轩这阵子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仅每天晚上回来陪顾深吃饭,甚至有时候还会在饭桌上跟他谈两句心,聊几句家常。
即使聊的内容不多,像那种有来有回,心平气和的交流更是少的可怜,大多数时候他们之间还是沉默无言的,比普通父子之间多了层刺不破的膜。
但不可否认,这种单方面的示弱是有成效的。
起码顾深不再对他那么不耐烦,像从前那样听不了两句话就开始堵他。膜虽然还在,但已经弱化了不少。
可能是两个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时候变少了,顾楚轩大概忘了他儿子对他其实是带著满身利刺的。
一旦某种平衡打破了,那些刺就会重新冒出来,矛头对著的方向直指向他。
顾深放下手中的碗,抬眸直直的看向他,在白色灯光的照映里,他漆黑的瞳孔里仿佛也冒著寒光,“您不用管我,我有分寸。而且,我压根也没想过把人领到您面前来给您看,您大可以少操一点心。”
顾楚轩蹙眉,正想说点什么,顾深已经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你上哪儿去?”顾楚轩沉声道:“把饭吃完再走。”
“已经饱了,您自己慢慢吃吧,”顾深走到楼梯的扶手处,上了两级台阶,突然停下来,冲著他亲爸的背影戏谑道:“还有,别一直想著教训我,管好您自己就够了。”
那天晚上的对话结束的并不愉快,但顾深藉著话题还是提前给顾楚轩打好了一支预防针,以免他最后知道自己儿子有了男朋友这个事实之后一下子接受不了当场晕过去,那画面可不太好看。
顾深自认担不起“孝顺”这两个字,但也没想过让顾楚轩当众丢脸。
那个名为等待的星期就在一片暗潮涌动中过去了。
许柯他们回学校的阵势相当浩大,诚关副校长带著蔡小刀和一众领导老师们在学校操场的升旗台前亲自迎接,黑色的西装刷刷站了一排,就差没自己弄个奖杯抱著了。
比赛结果还没出来,整的好像已经尘埃落定了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诚关这次拿了个天大的奖。
专车还是那辆专车,横幅也还是那个横幅。
红色的丝绸上面“祝贺此次英语竞赛取得圆满成功”的字样有点脱色,估计是没及时收回去,金色的漆掉了一块,上面英语的“语”字掉了一个口,看起来非常别类。
其他学校负责去接人的老师如此评价道:“嗯,挺好的,很符合你们学校的气质嘛,哈哈。”
这气质不知道指的是什么,连褒义还是贬义都听不太出来,反正燕姐是瘫著脸回学校的。
下车的时候三个人没一个好脸色,连素来活泼能聊的徐强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话说我们学校要不要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他妈……丢死人了。”
竞赛比完,学生们根据老师的指引都聚集在一个地方排好队等车来接,按照学校划分队伍。
诚关就两个人,怎么排都可以,站在一中的旁边。
当时徐强跟路然正在分享返校的喜悦,开心的情绪还没被冲淡,突然一辆骚包又高调的黑色商务车像阵风一样停靠在他们跟前。车头上红色缺字的横幅像个缺胳膊少腿的勇士,直刺人的眼球。
在场的所有竞赛生都被刺的有点懵。
徐强很快回过神来,他认出来了这辆车就是载他过来的那辆帕萨特,顿时想跟路然换个位置。
比起专车,他宁愿坐一中那辆朴实无华的公交车回去。
他本来想找小同桌商量一下这个想法,一回头,发现许柯已经及其自然的站在了一中那条队伍里,和“诚关代表队”泾渭分明。
徐强:“……”
徐强也想偷偷开溜,刚迈出去一步,被来接人的燕姐一嗓子吼上了车,“快点上来快点走,徐强,你跑什么跑?”
真的是……相当尴尬啊。
那场面徐强有生之年不想再来第二次。
在升旗台前面站了半个小时的副校长就是想出此次横幅提议的鬼才,他抖了抖挂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温柔的令人害怕,“怎么样?两位同学,我们学校为了这次竞赛新置办的专车是不是让你们在其他学校的同学面前很有面子?”
“……”
被点名的两位同学紧紧抿著嘴角,有些沉默。
“当然了攀比是不可取的,”副校长风度翩翩的理了理袖子,“所以为了表示对这次竞赛的尊重,我们还特地制作了一个横幅,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心?你们出门在外,不要因为自己是诚关出来的学生就露怯,你们要记住——”
副校长俨然是在进行一场深刻的动员演讲,“学校永远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
一排穿著黑西装的老师纷纷鼓掌,颔首微笑。
许柯:“……”
徐强:“……”
最后还是燕姐没忍住,出声打断了副校长的王婆卖瓜,“王校长,可以了可以了,这还没拿奖呢,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副校长估计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夸张,又说了两句激励的鸡汤就放许柯他们回班了。
诚关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机勃勃,许柯他们往教学楼走的时候刚好打了下课铃,也不知道下的是第几节课,一群人从教室冲出来往小卖部的方向去,飞奔的时候掀起一阵又一阵的风。
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站著一排又一排的人,打闹著,嬉笑著。同学之间肆无忌惮的互相开玩笑,调皮的男生总是皮痒欠打,偶尔揪一揪喜欢的女生的辫子……
整栋教学楼仿佛跟炸了锅的沸水一样,辟里啪啦,吵得要命。
看著教学楼,徐强突然啧了一声,“我突然发现我还是挺喜欢诚关的,像他们这么闹腾挺好的,要是跟竞赛那群人一样……啧,幸好当初没去一中。”
这次竞赛给徐强同学提了一个相当漂亮的醒:人活著,还是开心最重要。
要是他当初去了一中,可能还没有现在学得好。
“你为什么没去一中?”冰山终于会主动搭话了,徐强深感欣慰。
“还能为什么,”徐强笑了笑,“为了某个傻逼呗。”
某个傻逼正站在二楼走廊上,隔著老远朝他们招呼道:“徐强,你是不是在跟我同桌说我坏话呢?我他妈就知道。”
徐强耸了耸肩,无奈道:“你说他傻不傻逼?”
在走进教学楼楼梯口的时候,许柯听见徐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用很认真的语调说道:“傻逼人其实挺好的,关键是这么多年,他就只对你一个人这么好过。小同桌,你可千万别辜负了他。”
说完这句话,刚好上了二楼,顾深杵在楼梯口等人,周围一圈,鸦雀无声。
许柯没有回答什么,但徐强好像也不需要回答,他只是把这话同许柯说了一下,并不想得到一个缥缈的答案。
第二天,天朗气清,诚关第三十二届运动会如约而至。
十班简直跟打了鸡血一样,一大清早,班里四十个人来了大概三十个,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充分展现了一个合格差班的素养。
顾深是在七点钟踩著铃声进班的,一进来就收获了一大堆“哇哦,”“我天,”“妈呀”的评价。
十班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黏在他身上,跟看什么珍稀动物似的。
高迈看了两分钟之后,震惊的连声音都劈了,“深哥,你今天居然穿的是校服?!”
十班这种反应简直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从来没有人看到过顾深穿校服的样子,也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想过。
少年人体格并不清瘦,欣长挺拔的身影套上蓝白校服之后都能看出来几分不羁,那股张扬随性是刻在骨子里的。
顾深里面穿的是件黑色短袖,校服的拉链没拉,他手揣在校服口袋里,简简单单的立在那儿,身上仿佛闪著光一样。
谁都没想过居然有人把校服都能穿的这么霸气外露,不少女生看向顾深的目光都变了,明晃晃,赤/裸/裸,丝毫不加掩饰。
高迈他们几个起哄拍桌子,“深哥,犯规,举报你搞校服诱惑。”
顾深笑骂了句,“搞个屁,要不是你们给我报名长跑,我会穿?”
顾深从讲台回到座位,还没坐下,就听见某个姓许的小同桌紧抿著唇角冲他说:“浪够了么?把拉链拉上。”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后面情节大开大合,卡文卡的很频繁,可能最近更新比较不稳定,提前跟大家透个气QAQ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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