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戏,你懂得
夏日午后,风云电竞馆里顾客很少,空调也不知道调到了多少度,冷气十足。
陈河把撸起来的校服袖子放下,摸摸鼻子,看到那边一胖一瘦俩骗子还满头大汗的,腿绞在一起,坐立难安的。
另一旁,那个高瘦的男孩靠著栏杆站著,神情冷漠。
“小、小兄弟,你看这样,我们把你的钱都还给你,咱们就两清了,行吗!”李胜搓著手,一脸惶恐。
苏唐抬头看他,“我要的消息呢?”
四周一下子就安静起来,大家都沉默了,只能听到楼下辟里啪啦打键盘的动静。
苏唐站直了身子,不太顺畅地喘了一口气,而后把左右衣袖往上挽了挽。
“所以说,你们根本没有我爸的消息。”
不是疑问,是肯定。这句话语气极轻,带著隐隐寒意,听得人不禁打了个激灵。
李胜和姜浩一块咽了咽唾沫。
陈河迎了上来。
“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揍。”苏唐攥著拳头咯咯作响,他有多愤怒可想而知。
陈河还想再说什么,苏唐的拳头已经砸了过来。
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从小跟著一群安安静静搞艺术的人也没熏陶出他宁静致远的性子,而且以前也没人欺负他。妈妈不在了,苏唐根本不想去想除了动手还有什么解决办法。
“你这样不解决问题!”陈河接下苏唐一拳,咬了咬牙,厉声道。
“那我就先解决他们——”苏唐身子极软,手被压的那么低,他竟然能旋著身子踹一记鞭腿过来。
陈河被扫开,歪过头去啧了一声。
还没等苏唐到李胜他们近前,就被陈河拉住手腕摁到了沙发椅里,紧接著陈河藉著在上面好发力,把他压在了那里。
苏唐摔进沙发里,顿时一阵眩晕感袭来,再加上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休息,根本撼动不了身上大病初愈的陈河半分。
“你——”苏唐手就抵在陈河胸口,皮包骨的纤细手腕看著相当易碎,他这会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用尽全力让陈河和自己保持著三十厘米的距离。
可陈河身上那股让他熟悉的橙花清香还是袭来。
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时刻,苏唐突然好想他妈妈。
陈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身下的人眼圈都红了,他下意识就松了手。苏唐被放开,立马就是一脚,把陈河踹了出去。
他有些狼狈地从沙发里出来,又看了李胜和姜浩一眼,“再敢耍我,我就把你们两个扔到海里去——”
后面的台词还没说完,就被陈河拉住从二楼带了下去。
网吧里光线昏暗,突然回到阳光下,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苏唐稍微冷静了一点。
“从哪看来的台词啊,我爸他们当年都不那么干,”陈河抬手把苏唐的袖子拽下来,又揉了揉自己被蹬的生疼的胸膛,“我叫陈河,你呢?”
苏唐低著头不说话。
陈河低笑两声,抬手勾了勾苏唐下巴,“你先在我的酒吧大闹一场,今天又砸了我的网吧,我问你个名儿,不过分吧?”
苏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要不是下巴被人搔弄的感觉还在,他都以为是自己疯了。
没人敢这么逗他,要不是陈河手指缩回去的快,苏唐肯定给他撅了。
不过……他也听清陈河说什么了,之前的金花歌舞厅,还有一个风云电竞馆,都是陈河的。
苏唐脸皮薄,这会冷静一点了,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半天,从嘴巴里挤出来自己的名字,“苏唐。”
“苏唐?是大虾酥的酥糖吗?”陈河听著这么甜的名字,挑起眉毛,本尊看著可没那么甜。
“什么?”南方孩子没见过那玩意儿。苏唐好看的眉头轻蹙著,认真道:“是苏州的苏,唐朝的唐。”
“奥,知道了,酥糖嘛。”陈河故意道。
苏唐看著陈河,他觉得那人说的肯定不是他的名字。
“他们骗了你多少钱?”陈河大拇指往后面指了指,问道。
苏唐之前算过自己前前后后给这两个骗子转的钱,“三万多……三万一千六百五十。”奥对,这人不光是那两家商户的老板,还是是这街上的小头目,姜浩都管他叫小陈哥的。
“行了,我让他们还你钱,这事就了了,行吗?”陈河一副平事的模样。
苏唐眉头越皱越紧。
如果不是那两个骗子一直诓骗他,特别笃定地说他父亲就在这里,他是不可能从水镇跑出来的。他被人骗到这个北方的海港小城,人生地不熟的又被他们三番五次的耍。
只是还钱这事就算了了?凭什么?
他要找的人呢?
那个人是死是活,在国内还是国外,住在哪里,在做什么工作,有没有自己的家庭……苏唐一丁点的消息也没有得到。
他就这么被甩在这个陌生又惹人厌的地方了。
“你看,你把那俩揍成那样,他们还了钱,最多再跟你道个歉,也没有什么别的处理方式了,”陈河说完,反应过来这个小酥糖可能是大城市来的没见过这种平事的,又解释了一下,“就算报警,他们把钱还上,拘留一阵也就放出来了……”
“你根本不懂。”苏唐突然打断他。
陈河看著男孩深深地低著头,抬起手摀住了嘴,单薄的肩膀抖了两下。
“你……”陈河刚想说什么,苏唐另一只手臂抬起来,止住了他靠近的身体,也是示意他闭嘴。
“你根本不懂,我只是想找到我爸爸……”
苏唐跑走了,抬起头那一瞬间,陈河看到男孩哭花了的脸颊,眼圈泛著红晕,让人心疼。苏唐哭的好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陈河自己的心情也糟透了,他点上一根烟,飞快地抽完,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地碾了两脚。
上了二楼,姜浩和李胜两个人正龇牙咧嘴地对著看对方的伤情呢,一见陈河上来,都竞相卖著惨,控诉苏唐的无法无天,竟然敢在小陈哥的地界儿撒野。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回都是你俩把人领过来的吧,”陈河掸了掸沙发椅坐下来,修长的腿交叠,手搭在上面,眯起眼,“你俩和我有仇?”
“啊,没有,没有!”两人连忙摆手。
“既然没仇,”陈河顿了一下,随即勾起嘴角,好像是和他们商量似的,“那我就当你们不是故意的啦,我的损失也不用你们赔了……就是大家都在这片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给我个面子,钱赶紧还人家,以后也别找他麻烦。”
两人愣住了。
“有什么问题吗?”陈河笑眯眯的,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姜浩看了李胜一眼,李胜脸色有些凝重地点了头。
陈河的一些事,李胜听说过。
一开始大家只当他是陈天游的儿子,就客客气气的而已,也没太把他当回事。后来陈哥走了,街上的人都以为陈哥手上的买卖得分干净了,结果是十五岁的陈河接过来了。
大家都当个笑话讲,也没人服他,直到后来那件事出了,人们才不敢只拿他当陈天游的儿子看。
哪怕是李胜这种跟他们不混一路的人,也忌惮这个看著开朗跟个大男孩似的少年,知道这小子狠起来比他老爹还疯。
陈河出面平事,当著面呢,这面子得给。
把人送走,陈河招呼一直看热闹的徐灿阳把这满地的键盘鼠标耳机收拾了,再看看电脑有没有事。
“你怎么不收拾,挨了小哥哥两下就废了?这么不行?”徐灿阳动作麻利的收拾,嘴上还非得踩陈河两句。
“呵,有机会你也体验一下。”陈河又揉了揉自己胸口,嘶了一声。
那种被人在心上踹了一脚的感觉。
放暑假俩月,戴子同他们仨跟荀六蔡财厮混的都快以为自己也是社会闲杂人等了,晚上还要出来喝酒吃烧烤,被陈河在群里拿成绩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就消停了。
荀六跟蔡财在酒吧忙和,陈河一个人就乐得清闲,准备到海滨栈道去吹吹风。
夏夜的风轻柔,带著点凉意,这边刚开发出来,车少行人少,连路灯都是零星安装的。
一时间,到处都是安静的,只有海浪悄悄地翻涌一下。周围的环境昏暗,深色的海水映著月光与缥缈的点点星光,发著光。
陈河伏在栈道栏杆上,看著深深夜色,突然觉得和自己人设好不搭啊。
没想到吧,小陈哥也会一个人夜里看海。
他歪了歪头,看见旁边还有一个人,和他一样有品味。这人坐在栏杆上,手里像拿了什么似的仰著头看向远方,陈河看著,觉得这人衣著打扮眼熟,下午那会,小酥糖就这么穿的——
苏唐回了住的房子,缓了一会,想著自己不能那么自暴自弃,就又翻出爸爸留下的照片。不就是找个人吗,知道他还活著,苏唐就一定可以找到他。
他就按著照片上的地方,找到了这边的海滨栈道。虽然天黑看不太清,但比著照片,近处的岩石都能对上。
突然,他听见了什么动静。
只见一个人,像只大狗一样,从夜色中蹿出来。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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