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和做一不可兼得》by顾溪山 - 第38页

比赛
  大赛决赛前几天, 苏唐向组委会申请, 在作品组装展示的时候带一名助手,比赛当日, 司机荀六载著他和他的助理陈河一起抵达开发区博物馆。
  到处张贴著海报横幅,让平日里有些严肃的博物馆变得热闹起来。这次的赛事备受重视,各界人士齐聚, 陈河看著苏唐虽然脸上波澜不惊,但眼里还是放著光彩。
  “紧张吗?”陈河轻轻捏了捏苏唐的手问。
  苏唐摇摇头,“就是, 有一点激动。”
  陈河点点头, 煞有介事地叹口气, “我有点紧张。”
  苏唐挑挑眉,“你有什么可紧张的, 助理陈?”
  “怕你拿了第一还得吊著胳膊去领奖啊,过儿。”陈河笑起来。
  陈河一路贫嘴,两个人进了会场中心签到,这会是选手入场签到,等选手在比赛区就位后,主办方邀请的嘉宾才走红毯入场。
  苏唐签下自己的名字, 顺便把陈河的也写了上去。
  刚放下笔, 手就被人碰了一下, 在他身后有一个消瘦的少年抢过记号笔来,先是看著苏唐的签名出了一会神,而后冷笑著写下自己的名字。
  杨汝清。
  苏唐看著那名字没什么印象, 可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起来,说著什么这男孩是杨老的孙子什么的。
  “你就是苏萤的儿子?”杨汝清看向苏唐,话语间十分不屑,一副傲气的嘴脸就差把“你在我面前就是个垃圾”写在脸上了。
  苏唐没说话,只是神色平淡地看著那个和自己差不多一样大的男生。
  “我会让你带著你的那堆破纸从这里哭著出去的。”杨汝清一字一顿地说道。
  陈河站在苏唐身后,苏唐没动他也没动,他知道,苏唐根本不会把这种毫无意义地挑衅放在心上。
  苏唐确实不会。
  他周围的人都议论起来,也有认识苏唐的,这会都七嘴八舌地说开了,杨汝清有些得意地冲苏唐抬抬下巴,以为苏唐怂了。
  苏唐看著杨汝清,开口,轻轻地说了个“奥”。
  虽然苏唐还吊著一只胳膊,可不影响他在陈河眼里气场两米八。
  杨汝清人看著就虚,脸白的都不是人色,这回气得脸涨红,恨不得扑上来跟苏唐打一架。
  “怎么,”陈河挡在苏唐身前,冷冷地盯著比他矮一头的杨汝清,“你还想揪头花啊。”
  杨汝清越过陈河去看苏唐,“你还带保镖?”
  陈河嗤笑一声,抬手扶住杨汝清瘦弱的小肩膀上,“两件事啊,第一,我们不认识你,别装熟,管好你自己,第二,离我们远点,为你好。”
  他说著,反手拇指指了指苏唐,“他一只手也能把你揍成灰。”
  那边苏唐已经走开几步了,陈河放开杨汝清,赶了上去。
  “你得罪过他?”陈河问道。
  “不记得了,”苏唐真的想了一下,在他有限的认识的人里,没有这么一号,“可能是我妈得罪过他们。”
  陈河点点头,“你脾气随你妈?”
  苏唐看了陈河一眼,没说话。
  他们在选手休息区候场,面前正对著的是比赛的立体海报,下面还有这次出席开幕式的嘉宾。
  苏唐无意中看到了杨婕的名字。也正常,毕竟她是这里的博物馆馆长。
  休息室里很安静,他们坐在角落,苏唐就把头靠在陈河肩膀上,默默地复习著自我介绍和作品阐述,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金子汇。
  “喂。”苏唐接起。
  那边的金子汇有些著急地样子,气喘吁吁的,“小唐,你是今天比赛吗,我有事和你说,方便吗?”
  “方便,现在在候场。”苏唐往嘉宾入场那边看了一眼,说道。
  “那好,我长话短说,我今天在整理你母亲的东西的时候找到了一堆笔记本,里面是二十年前的一些田野调查的笔记,这应该是唐穹留下来的,在笔记本上他写的名字叫唐轩横。轩辕的轩,纵横的横。”
  苏唐猛然坐直了身子,他刚才在那里见到了这个名字,就在……那张海报上!
  他冲过去,在主办方市文化局那里,看到了“唐轩横”三个字。
  陈河跟过去,顺著苏唐的目光看过去,心里咯登了一下。
  完了。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阻止,苏唐就已经向嘉宾入场那边跑过去了。陈河看著苏唐吊著一只手臂脚步有些不稳,却像风一样跑过去,心里为这阵风难过。
  主持人正在主持著嘉宾入场仪式,嘹亮的播音腔响彻会场,苏唐就在红毯的旁边站著,等著那个他寻找了很久,很久的人。
  “下面有请我市文化局局长唐轩横,及夫人、市博物馆馆长杨婕女士,感谢主办方与承办方对这次赛事的大力支持……”
  苏唐看著从不远处走来的那对挽著手的夫妻,脑袋嗡嗡地叫著。
  关于他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成家立业,儿女双全的可能,苏唐不是没有设想过,可他想的更多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也会有一个同他一样找寻等待的人。
  原来那些说是有缘的巧合都不是巧合,是他多年执著自己给自己捅的刀。
  他蹲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苏唐——”陈河把人搂住,“苏唐……”
  苏唐把自己缩起来,哭都哭不出来。
  唐穹,不,唐轩横,苏萤很少讲关于他的事情,偶尔讲起来,话里并不幽怨,还带著点对这段美好爱情的回味。
  苏萤说,当初唐轩横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苏唐问她知不知道。苏萤笑起来,和苏唐相似的凤眼眯起来,“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所谓呢,总归我是要把你留下来的,总归,我也是留不住他。”
  苏萤就像是把自己都交付给了年少那一场爱恋,除了生命和画画天赋,没有什么能给苏唐的。连爱都没有。所以苏唐就想看看啊,苏萤至死都爱著的那个人,该是多么完美一个人,以至于苏萤愿意为这份爱情成为一个注定不合格的母亲。
  苏唐看到了,他想问问苏萤看没看到。
  那个你满心爱著的男人,抛下你奔赴前程的男人,有妻有女家庭幸福留你无尽孤独的男人,妈妈,你看到了吗?
  苏唐死死揪著自己胸前衣襟,牙咬的咯咯作响。
  好意外,苏唐只是难过,哪怕难过的要死,心里也不荒凉,因为有陈河。
  “苏唐,看看我,深呼吸。”陈河长大后为数不多的几次心慌,大部分都由苏唐而起。他单膝跪地扶著苏唐,让苏唐看著自己。
  “陈河……”苏唐开口,“你抱著我,我腿软。”
  “好。”陈河用力地拥住苏唐的身子。
  “抱紧一点,冷。”苏唐把身子缩进陈河的外套里,紧紧地贴著陈河胸膛。
  陈河拉著外套,把苏唐裹进去,紧紧地抱著。
  是陈河,让苏唐这场现在无比荒唐、潦草收尾的找人变得有意义。陈河阴差阳错的,成了苏唐来到这里的意义。
  我本不是来找你的。
  还好我找到了你。
  他们在人声鼎沸的开幕式会场角落相拥许久,久到陈河的腿跪的都快没知觉了,苏唐小声说了句“腿麻了”,他就立马起身把人拉起来。
  结果腿一软栽了回去,连带著苏唐一起。陈河摔到地上,苏唐摔在陈河身上。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陈河头著地那一声动静吓醒了苏唐,他就骑在陈河身上,胡乱地摸向陈河的脑袋。
  陈河看著苏唐为了他瞬间回魂的模样,没忍住,笑了起来。
  苏唐看著陈河,也红著眼笑了。
  “你笑什么?”陈河捏捏苏唐脸颊,问道。
  “那你又笑什么?”苏唐拉住陈河的手反问。
  苏唐一只手不方便,还是陈河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再把苏唐拽起来的,站直了身子活动著腿脚,陈河叹了口气,“我仿佛看到了咱们七老八十的样子。”
  苏唐看著他。
  “就像这样,一个人摔倒了另外一个拉不住也一起摔了,”陈河摊摊手,“想我也是港城一霸,老年生活却这么凄凉。”
  苏唐沉默一会,抬起头,认真道:“我觉得还不错,我们一起到白头的样子。”
  陈河瞪大了眼睛,突然别过头去,稍稍拉住了苏唐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苏唐抬头看他,耳根子都红了。
  难得。
  回到休息区,苏唐才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河叹口气,“我们亲嘴后的第二天。”他把“亲嘴”两个字咬的极重。
  苏唐:“……你可以直接说上上周末。”
  陈河偏不,“就是我们亲嘴后的第二天,我二大爷孙子满月宴上遇到的。”
  苏唐沉默了一会,“所以你上周一直说要和我说的事,其实是这个。”不是疑问,是肯定。
  “这不是重点,”陈河抬手勾著苏唐的下巴,“反正现在人到手了。”
  苏唐掰住陈河手指,陈河嘶了一声,“现在怎么办?”
  苏唐像是缓过来了一样,轻飘飘地说道:“不怎么办啊,照常比赛。”
  决赛由选手显示和评委评价两个环节组成,历时一天半,从八十份全国及外籍参赛作品中评选。比赛全程录制,选手要做的不仅是展示自己的作品,同时还要按照导演导播安排调整自己的展示。
  因为苏唐的作品在初赛时评分很高备受关注,他的出场顺序就往后排了一些,到了第二天上午,组委会来人通知苏唐准备。
  陈河把比赛证挂在苏唐脖子上,在没人的地方搂过苏唐亲了一下,“苏小糖,加油。”
  “嗯,”苏唐点了点陈河胸前也挂著的牌子,“你也是,助理陈。”
  他们在候场区,上一位选手已经展示完毕,主持人进行报幕,“下面有请72号选手苏唐,作品《纸雕·落江南》。”
  陈河和工作人员一起将苏唐制作的长款两米的纸雕作品搬上展示台,大屏幕切到苏唐从台下缓步上台的画面。
  苏唐一袭月白立领长衫,在聚光灯下整个人都发著光,如谪仙一般孤傲清冷,落入凡尘也不消一身仙气。
  大屏幕切到苏唐近景特写,陈河在台下看著心动。
  “整体的设计有参考了盼妆水镇以及……我母亲,画家苏萤的部分水镇的画作,化用《江南逢李龟年》中‘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一句,将这纸雕水镇命名为‘落江南’。”
  苏唐说著,迎著耀眼的灯光看向台下。那里昏黑一片,可他就是知道陈河在那里看著他。
  接下来苏唐又分别阐述了自己的想法,回答了评委提问,就在评委准备打分的时候,选手区突然有人站了起来,“我有异议。”
  大屏幕切给选手区站起来的那位男生,他手拿一本画集看向台上的苏唐,“苏唐母亲苏萤的水镇印象系列画作抄袭了我祖父于1983年画成1997年出版的画集《好风光》中收录的盼妆水镇的风景画作,所以苏唐的这个落江南也剽窃了我祖父的画作。”
  “苏萤不配作为画家,苏唐也不能凭借抄袭的作品获得奖项!”
  场内顿时一片哗然。
  杨汝清从选手区走下来,将手中的画集翻开展示在镜头前,里面一幅水彩画作,赫然和刚才苏唐提供的参考作品里苏萤的水镇印象十分相像。
  与现场主办方和几位评委商量过后,主持人重新将话筒交由国家美术学院教授手里,请他为这场争议主持。
  “两幅都是同一景物的水彩画作,你凭什么认定是苏萤女士抄袭了杨云桦先生呢?”老教授问道。
  杨汝清不假思索道:“凭借时间,这本画集出版面世的时间要早于苏萤的水镇印象。”
  这事实太过于无争,以至于台下众人都纷纷点头,心里有数一样。
  陈河看著台上的苏唐被无端污蔑,心急如焚,拿著手机搜索著这本叫做《好风光》的画集。从书号对应的时间确实是1997出版,但事实上这本画集并没有卖出去多少,网上资料也很少。倒是对于画集作者杨云桦,网上众说纷纭。
  大概总结一下,都在说这老头不是什么好人,德艺双休的老阴阳。
  这时,台下有人拿过一支话筒,喂了一声。
  “诸位,我是唐轩横,在1981年到1999年,在盼妆水镇所在的永安市任市文化宫书记,我想,关于这两幅画的时间先后我可以为大家讲一讲。”
  男人嗓音浑厚有力,听得台上的苏唐浑身僵硬。
  “我并非美术专业人士,就我看来,两幅画最大的不同点在于……苏萤女士画中左下处有一间红亭子,而杨先生的没有。”
  唐轩横话没说完,杨汝清就插话进来,“红亭子显然是苏萤抄袭画作后为了掩人耳目自作聪明加上的。”
  “并不是。”唐轩横道。
  “红亭子是真实存在的,是当年水镇居民为纪念市文化宫而建立的,这是有照片留存的,事后我可以提供。后来因为旅游发展,红亭子被拆,所以现在的盼妆水镇桥头是没有红亭子的。”
  “苏萤的作品显然是在红亭子未拆除之前所画,早于拆除年份1997,而杨先生的画作同一地点没有红亭子,创作时间却晚于红亭子建造年份1981。”
  唐轩横话音落下,场上更是一片喧嚣,比刚才杨汝清找出来斥责抄袭更热闹。
  “你,你胡说!也许我祖父画的时间比1981更早呢!”杨汝清涨红了脸,在这幺正规的赛场上指著主办方文化局局长说他胡说。
  一旁一直受冷落的苏唐抿著嘴,心情复杂。
  唐轩横并不恼火,语气冷漠,“我只是提出我知道的客观事实,至于真相如何,我不做决断。据我所知杨先生和苏萤女士都已过世,我们所能参考的,就是这些已知的时间年份,以上是我个人意见。”
  他说完后,将话筒还给导播,又坐了下去。
  本来两天就会有结果的比赛,被杨汝清搅合地延期,苏唐后面的选手展示完作品后,组委会临时决定,由大赛组委会的人抓紧进行调查,等他们有结果的时候,就可以公布成绩。
  苏唐从台上下来,陈河把羽绒服批到他的肩上,两个人一起出录制现场。
  长长的走廊上,唐轩横在那里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早,记得评论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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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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