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霍则给祁宴的感觉很奇怪。
明明还对游泳有热忱有野心,可却不怎么积极报名比赛。
“你对单人项目,没有任何想法吗?”
祁宴自己的目标很明确,未来就是要走游泳这条路,进军国际。
曾经他以为霍则也是如此。
“我们已经高二了,没有从市联赛开始一路往上,之后的区大赛、全国大赛,甚至国际赛,又怎么取得成绩?难道一个混和泳接力,已经让你满足了吗?”
祁宴接连抛出几个问题,霍则都静静听著,既不搭话,自然也没有给予任何答案。
虽然老早就知道霍则肯定又会保持沉默,不过三番两次得不到他的回应,祁宴也不是什么好性子。
他站起来,越过表情毫无一丝变化的霍则身边。
“霍则,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在离开更衣室前,祁宴抛下了这句。
没有去看其他人的比试,祁宴来到空无一人的训练室内,默默做起拉伸运动。
他板著一张脸,动作做到一半忽然坐到地上,直接往后躺。
祁宴抱著头屈著身体左翻右滚,滚完以后,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定格住,一动也不动。
良久,才深深叹息一声:“唉……”
他张开双手,成大字型躺在地上,眼睛直盯著天花板。
霍则的将来,他自己肯定打算得比自己还清楚,轮不到自己置喙。
可祁宴就是总忍不住替他操心一把。
看霍则那有如慢郎中温吞的性子,祁宴就有股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感觉。
“……”
嗯?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思及此,祁宴皱起眉:“呸,谁是太监。”
竟把自己绕进去了。
祁宴吐槽完自己,末了,又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还是去道个歉吧。”
霍则的未来是他自己的,即便是发小,祁宴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去干涉这件事。
只是,一想到霍则往后的人生可能与自己毫无瓜葛,祁宴心里就莫名烦躁。
再次见到霍则,已经是下午混合泳接力的时候。
他微蹙著眉,一个人静静坐在池边的长凳上,也不知方才去做了什么热身运动,面上的潮红未退。
集合的哨音一起,他慢了好几拍才缓缓站起。
想向霍则搭话就只有现在,祁宴走向他。
本以为霍则会主动同自己说话,以往两个人关系特别好的那会儿但凡闹了不愉快,只要是祁宴犯拧,霍则都会先同他示好。
所以这回,祁宴也理所当然地以为会这样发展。
可结果却令祁宴惊讶无比──霍则对他视而不见。
他与他擦肩而过,连个眼神也没分给他,迳自走向李教练那处。
祁宴眼眶一紧,愣在原地。
最后还是其他队友发现他在发呆,走向集合处的时候喊了他,祁宴才回过神来。
尤江旭:“接下来轮到咱们比赛了,虽然宴哥你是最后一棒,不著急,不过也得打起精神来,我们队就靠你和霍则了!”
说完觉得把期望都压在别人身上怪不好意思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杓,嘿嘿笑道:“当然,我也会尽力不拖你俩后腿,争取游得更快!”
对于队友的话祁宴是听进去了,却没给他回应,任由他一个人叭叭说著。
祁宴的视线紧盯著霍则,此刻他已经作为接力第一棒的选手,下水做准备姿势。
霍则眼睛罩著泳镜,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他紧皱著的眉仍尚未松开,不用看他的表情也能猜到,他现在极其专注。
哨音一下,霍则依旧是那个完美的入水姿势。
顷刻间,他已经将其他二校的选手甩下,给他们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接下来的二三两棒,虽比他校速度稍微逊色了些,但有了前头霍则打下的基础,要追回来也不是难事。
祁宴把霍则的事先抛开,即便不是正式的比赛,只要一踏上出发台,他就会专心以对。
第三棒的蝶泳队友碰触池壁的那一瞬间,祁宴的身体像一枚飞镖往前掷出,靠著俯冲和滑行,缩短了和左右两个赛道选手约半个手臂的距离。
游至终点,祁宴取下泳镜和泳帽,抹了抹脸上的水。
泳池的温度比体温略低了些,游完这一趟,祁宴脑袋也更清晰了点,同时发觉了不对劲之处。
这池子里的水凉成这样,霍则下水游了以后,怎么可能半点体温都未降,脸上绯红未褪的?
“混合泳接力,成绩第一:约大附中!成绩第二:熙江高中──”
教练报出名次和秒数,祁宴却没有心思管这回游出的数据。
他撑著地板离开泳池,步伐迈得又急又快,走向坐在长凳上,两眼没有焦距,定定看著某处的霍则。
祁宴湿淋淋的手猛地探上他的额,不寻常的热度透过手掌传了过来,以往祁宴做出这样的举动,霍则不是避开就是感到惊讶。
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没意识过来发生什么事,还保持著仰著头的姿势,反应慢了好几拍。
祁宴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发烧了?”
追著祁宴过来的李教练本来要训斥他擅自离开,可一听这话,李教练也顾不上生气了,忙过来查看霍则的情况。
霍则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
正要站起身,身体却晃了下,祁宴虽然怒气冲冲,见状还是赶紧上前扶著他:“你好好坐著!”
把人按回凳子上,祁宴又把霍则身上差点掉落地上的浴巾捡起,重新裹回他身上,包得跟蓑衣虫一样严实。
李教练也看出霍则状态不对劲,他说:“祁宴你带著霍则先去洗漱,结束后直接回寝室先休息,我找人去买退热贴和退烧药后,叫人送过去。”
“谢谢教练。”
祁宴也不跟李教练客气,留下他们寝室的房号,便搀著霍则往洗浴间的方向走去。
霍则:“我自己能走。”
祁宴放手,也不跟病人计较:“好好好,你自己走。”
虽是如此,眼神还是紧盯著他,就怕他一个不小心又没站稳。
他们两人离开,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得知霍则病了,约大有人惊呼出声:“卧槽,发烧了还能游出这样的成绩?”
他们可是看过刚刚记录的接力秒数。
单霍则的第一棒仰泳,游出速度只比刚开始测验那天慢了零点几秒。
他们喃喃道:“他要是身体状况好的话,再快个几秒,我们第一名坐不坐得稳都难说……”
说到一半,旁边的人用手肘撞了下他。
“干嘛啊?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咳咳咳!”
边说边转头看去,发觉覃俊翰就在他们身后,约大的学生干咳几声掩饰。
“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们在后面?”他压低声音同队友抱怨。
刚刚提醒他的队友白了他一眼:“是你自己蠢,囔得那么大声,让茗霖的听到作何感想?”
这次接力,茗霖依旧垫底,而且还是输给了抱病的霍则。
覃俊翰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捏紧拳头,指甲狠狠刺进掌心,快步越过他们。
他沉著脸,脸色黑得仿若都能滴出墨来。
……
祁宴护著霍则走到洗浴间,见他一路上走得缓慢,不由在想一件事。
刚才接力时他是怎么游的?
都烧得反应迟钝了,当下是循著本能和肌肉的记忆直接行动了吧?
无语之馀又有些钦佩,然而祁宴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么回事。
他忍不住叨念:“都发烧的人还下水,症状不加重了才怪!”
祁宴把花洒开关调到热水位置,下水前为了提前适应泳池温度,他们一般冲的都是冷水,所以热水反倒挺少使用。
水开著流了好半晌,才渐渐由凉变温。
确认水温可以之后,祁宴把霍则推进洗浴间:“我去更衣室给你拿衣服,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应该不用我帮你洗吧?”
说完还上下看了看他,似乎正在盘算这么做的可行性。
霍则只觉头昏昏沉沉,感觉整个人陷在沼泽之中。
祁宴说的话像隔了一层玻璃传过来,他虽然听见了,也明白他的意思,手脚却犹如被污泥缠住,沉重得没法自由行动。
脑海里直接将祁宴说出的事汇整成一句话──
……祁宴要帮自己洗澡?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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