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听到霍则提出搬到他寝室的邀请,祁宴微微睁大眼,停下脚步,颇有些惊讶。
祁宴不晓得霍则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过一天就推翻了他所订下的规则。
但是四人房跟二人房,与普通队友住一间以及和打小认识的发小住一间……祁宴很干脆地选了后者。
看见霍则顿了顿,微皱起眉,似乎有些懊悔的样子,祁宴当即折返:“我立刻就搬!”
深怕霍则收回刚说的那番话,横竖现在离集合还有时间,他便一阵风似地奔回自己寝室,把桌上的东西全扫进包里,在室友们一个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夺门而出。
祁宴:“我好了!”
他单手拎著背包站到霍则面前,可能收得太急,气息有些不匀。
人家东西都收拾好了,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无法挽回,霍则也只能把人带到自己房里。
霍则:“这回你睡下铺,免得半夜起来上厕所又上错了床。”
为了避免再发生昨日的乌龙,霍则只得先跟祁宴约法三章。
大概也是觉得害人家没法好好睡很是过意不去,祁宴应的倒爽快,没有同霍则扯一些有的没的理由。
祁宴拍胸脯保证:“那没问题!”
处理完寝室的问题,他们到集合地点时,人都还没齐。
约大的休息室摆了屏幕,先过来的人或坐或站,聚精会神盯著电视转播。
正播报著的是国际大学男子200米自由泳赛事,这场比赛是由国内最优秀的大学生代表国家参加比赛。
之所以他们会看得这般专注,不光是因为同为游泳选手,而是约大学生有一个正是被选上这次国家队的代表选手。
清一色白皮肤选手所占据游泳赛道中,第六赛道上是唯一的亚洲选手。
──也是领先的那一个。
池壁上的触发器被他第一个触发的同时,休息室内所有学生跳了起来,尤以约大的队员喊出的欢呼得最大声。
“白从之牛逼!”
“什么白从之,好好地给人家喊一声学长!白学长牛逼!让那些洋人看看我们亚洲人的厉害!”
相比他们的激昂,祁宴就显得淡定许多。
可霍则明白,祁宴心里肯定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这一天,祁宴特别沉默。
游泳这项运动须具备一定的肌肉力量,他们今天的训练内容是针对综合力量的练习。
祁宴背部和臀部平躺在凳上,与其贴合,推起杠铃时吸气,肩膀下沉,而将胸挺起,下落时呼气,如此反复几个来回。
晚饭后教练不会再安排其他训练,会留下来的多半都是自己自发性地练习。
祁宴平时晚饭后虽然也会进行自主训练,可今日神情却越发专注,专心地都忘了时间流逝。
霍则站到他身边,祁宴眼角馀光瞥见有个人影,做完了一个动作后坐起身来,用肩上挂著的白色毛巾擦了擦脸,问他:“什么事?”
“该走了,再晚宿舍就落锁了。”
听到这番话,祁宴才惊觉整个训练室仅馀他们两人,也只剩他们这处的灯还亮著。
他有些愕然,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看了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祁宴想了想:“我再练练,你先走吧。”
霍则却仍是待在原地。
“你知道你这样练,把肌肉围度练大了,反而会拖慢你游水的速度吗?”
块头越大,在水里的阻力就越大,因此游泳选手做完力量训练后都得再做个拉伸还是有氧运动,才不会让肌肉过度增长。
他们都是专业的游泳运动员,把肌肉练太壮对游泳选手来说没有半点好处,这点基本的常识,霍则不信祁宴会不知道。
祁宴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还是没再坚持。
“……你说得对。”
他只是有些急躁了。
霍则也不催他,就静静在一旁等著他伸展身体。
他不说话,祁宴却自顾自开始说起来。
“我想赢过姓白的。”
他们同样都是霍教练一手带出的学生,小时候经常在灿阳游泳馆打上照面,也比试过几次。
白从之比祁宴还要晚学习游泳,同样都是自由泳的选手,早在以前,祁宴就多次把他视为必须超越的对手那样的存在。
这回见他在国际赛事上给国家争光,祁宴心里艳羡无比。
“不只想赢他,还想站上颁奖台最高的位置。”
只要参加比赛,每个人心中都有著摘金的打算,更别遑论国际赛事。
“我想让世界上所有人都看看,华人在体坛上的表现能有多耀眼,一丝一毫,都不会输给他们西方人半分。”
身披国旗站上颁奖台的那刻,那片大红与金牌的颜色相互辉映在镜头前,祁宴极其希望,站在镜头前的人能是自己。
“你也可以。”
听到最想听见的话,祁宴顿住,看向霍则。
霍则淡淡地道:“白从之高二时期游出的纪录,与你相差无几,现在的他能办到的,以后的你未必不行。”
说完还摆弄著手机,调出祁宴几次游出的最佳成绩和白从之高二时留下的纪录比较,果然不分轩轾。
甚至有几次祁宴在秒数上还快了一些,若是照这个势头锻练下去,祁宴将来未必不能达成与白从之同样的高度。
──甚至更高也不一定。
霍则给他看了手机屏幕,见他目光都呆滞了,笑了笑,把手机收回裤子口袋里。
“祁选手,你觉得赢过白从之这名头听起来比较响亮,还是在国际上,破了前人的纪录留下的名头响亮?”
祁宴整个眼睛为之一亮,仿佛一下午流失的精神气全回来了,他一个挺身站起来,很有精神地道:“那还用说吗?当然是破纪录啊!那可牛翻天了!”
他兴奋地不断模拟破纪录后旁人对他的恭维和媒体对他的评价,模仿得维妙维肖,举凡什么“第一个游进某某赛事的亚洲选手”、“第一个游进某某秒数的华国人”,越讲越激动。
霍则拿起他的随身包包和水杯,边听他忙碌地一人分饰媒体和他自己发表感言,边微笑听著。
终于把祁宴聚焦的点从白从之身上挪开,霍则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们熄了灯走出训练室,门刚落锁,一踏出外头,天空便传来几声闷闷的雷鸣。
空气中带了雨水的腥气,让入了夜的秋天气温更低了点。
祁宴打住话头,抬头看了天上一眼,星星月亮皆被厚重的云层覆盖,嘶了一声:“不会是要下雨了吧?”
霍则觉得这可能性挺大:“赶紧走,用跑的!”
然而他们俩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雨落下的速度。
不过跑了一半的路程,雨水就像从盆子里倾倒出的水,来得又急又猛。
倾盆的大雨砸在他们身上,就像被拇指大小的人一拳一拳往身上痛殴,瞬间就把他们淋成两只落汤鸡。
好不容易回到寝室,祁宴抹了把脸上的水,觉得自己就像刚被人从冬天的泳池里捞出来。
吃水的衣服挂在身上,平白增添了无谓的重量,还冷得他牙齿直打颤。
霍则把发著抖的祁宴推进浴室:“赶紧用热水洗洗,暖一暖身子。”
他们现在衣服不用拧,都能滴出水来,要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霍则从口袋拿出手机,放洗手台上边的柜子晾晾。
也亏得这机子防水性能好,否则遭了这回殃,还能不能用都是未知数。
他正打算将湿透了黏在身上的上衣脱下,手腕却被祁宴攥住。
祁宴:“想什么呢?淋湿的人又不只我一个,进来一起冲热水啊!再晚等等热水就没了。”
霍则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拽进水蒸气氤氲的浴间。
THE END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