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要做的检查有点多, 霍则的表哥去安排住院事宜,打算先让霍则住一晚,针对肩膀部位做彻底检查。
施打过镇静剂后, 霍则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再那么痛苦, 从一个检查室又被推往另一个检查室, 过程中祁宴一直陪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霍则表哥的缘故, 向来难等的病房竟然幸运在今天就等到一间, 还是单人房。
祁宴没有马上进去, 而是沈卓安也就是霍则表哥先进去同霍则说话, 他自己则坐在病房外头。
“报告明天才会出来,你肩膀好不容易才养好, 就算是小伤也轻忽不得……”
关门前,祁宴还听见沈卓安滔滔不绝的说教声, 他念叨起来的能力, 简直跟李教练不相上下。
拿出手机, 把病房号码跟李教练他们说一声后, 祁宴才有空闲去思考,刚刚沈卓安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初三那年曾发生过一件事,导致他们最后一场比赛失利,没能晋级。
为此祁宴消极了一阵,那会儿正迎来毕业, 中考结束, 毕业典礼都举行过了, 自然没有机会他在学校碰见霍则。
本想著反正两人家住得近, 他又不是不知道地点在哪儿,想找人,直接上门就是了。
也就是那个暑假开始, 祁宴完全联系不到霍则。
他去他家,家里没人。
祁宴打电话给他,不管是他私人手机还是家里电话,也都没接听。
发出去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连“已读”的标示都未曾显示。
祁宴怕出事还担心了好一阵子,等到上了高中开学,见到霍则还是好端端的出现,他心中悬著的大石才彻底落下。
“你怎么回事?怎么一个暑假都不见人?”
当他一如往常要将手勾上霍则的肩时,霍则却侧身避了开来。
“别靠我太近。”
自己视如兄弟的人几个月没见,性格大变,连对他的态度都冷了下来,祁宴当下打击之大,整个人都木了。
“你怎回事?”
他不死心,接二连三再找上霍则,可霍则对他的态度不是回避就是冷淡不已。
祁宴好面子,因为对方是霍则,一次两次的他都可以忍。
可总这么对他,他耐心被磨尽,发火同霍则翻了脸:“好,我就离你离得远远的,这下你总满意了不?”
祁宴当时瞪著他,霍则虽避开了他的视线,可表情也不像痛快到哪里去的模样。
当时祁宴气得狠了,也没怎么去琢磨霍则为何会摆出那种表情的原因。
一个有意疏远,一个心都凉了不想再靠近,两人高一时便成了那般水火不容的关系。
而祁宴现在才隐约想起,当时他靠近霍则时,似乎是闻到一点药香味的。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弯下腰来。
那个暑假,霍则在国外进行治疗,肩上的伤还没好,所以没法下水,会远离自己,只怕也是怕自己闻到药味追问一二。
祁宴把脸埋在双手掌心里,低低骂了声:“……草。”
为什么不告诉他啊?
为什么这种事他得从别人嘴里听见?
他闭上眼,平复自己翻腾的情绪。
“宴哥!”
尤江旭的声音传来,祁宴顿了顿,顺势揉了一把脸,将刚刚的繁杂心思一起揉掉。
他抬眼,见到李教练领著队友过来,同行的还有茗霖的杨教练,以及覃俊翰跟那个戴鸭舌帽的少年。
看到覃俊翰,祁宴本来就气闷的心情更为光火,他抿了抿唇,站起身来,大步就往覃俊翰的方向走去。
祁宴咬牙切齿:“你还好意思过来?”
他拎起覃俊翰的前襟,越看他越不爽。
李教练就在一旁,怕祁宴动手,忙上前阻止:“好了好了,他们是来给霍则道歉的,先松手。”
祁宴没好气地狠狠瞪了覃俊翰一眼,把人看得没好意思抬头,他才收回目光。
覃俊翰直到这时才隐约感觉事情好像比他预料的还要来得更严重一点,心下微慌,却掩饰著没敢在他们面前显露。
祁宴指指身后的病房:“霍则跟他表哥在里面。”
李教练点头,领著人敲门进去。
祁宴没有跟上,就在外头盯著覃俊翰,他走一步祁宴眼神就跟著往前挪,眼里的敌意大到路人都能感受到,更别遑论覃俊翰本人。
他加快脚步跟在教练身后,明知自己是要去道歉的,却依然没有减慢速度,像躲著一匹恶狼似的,恨不得立马遁地逃走。
“出息。”祁宴哼了声,很是看不惯他这副德性。
尤江旭本来要一起入内的,后来看了看里面,想想一下子太多人进去也不好,脚下一滞,转而往祁宴身边坐下。
“宴哥,你的奖牌和奖状!包我也给你拿来了。”
“谢了。”祁宴顺手接过。
奖牌一金一铜,金牌是个人项目的50米自拿下的,至于铜牌则是混合泳接力,四棒选手每个人都有一块。
发觉祁宴盯著铜牌的时间比较久,尤江旭把另一块也拿了出来:“这是霍则的,还是宴哥你亲自给他?”
祁宴停顿了会儿,最终摇头:“不了,等一下你进去自己拿给他吧。”
他怕现在跟霍则讲话,自己憋不住情绪。
实在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霍则交谈。
祁宴的心情基本都展露在脸上,很少有要掩饰的时候。
今天难得想遮掩一二,却因为不太熟练,还是挺容易看出端倪。
尤江旭看著祁宴脸色,不安地问:“怎么?霍则状况很严重吗?”
知道是自己表情引起误会,祁宴扯了个笑容:“报告还没出来呢,哪能知道?我想问题应该不大。”
其实祁宴心里也没底。
说出来这话也不知是安慰尤江旭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们说话的同时,霍则病房传来覃俊翰的惊呼:“教练?”
因为进到房间里的人有点多,病房的门并未带上,讲话的声量只要大点声,外头就能听见。
祁宴和尤江旭互望一眼,双双起身走进里面,查探究竟。
“发生什么事了?”尤江旭询问最靠近门边的一名队友。
那人哼笑一声,得意地跟他们分享刚刚听到的消息:“覃俊翰被取消区域赛的资格,真是活该!”
听到茗霖的学生竟然对他们队友干出这种事,所有人对覃俊翰的脸色都不好看。
一听杨教练做出的这个惩处,他们心里这才痛快些。
也难怪覃俊翰会有那么大反应。
但,他本人显然对这个决定并不怎么认同。
“道歉跟赔偿我都愿意,但取消参赛资格我不能接受!教练!您也知道我们为了比赛花费多少心力,我们学校晋级的名额本就不多,我的项目再被拿掉,那今年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
杨教练沉著脸没开口,祁宴先听不下去,越过众人走上前。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就你的努力是努力,别人的努力都是假的吗?你有没有想过你指使人那一推,万一真推出个好坏来,霍则不只是下一场比赛,可能往后所有比赛他都不能参加,他十几年来的心血全成了泡影,你怎么还好意思在他面前说出你的努力白费了这种话?”
祁宴指著病床上半坐起来的霍则,眼角馀光望了一眼,经过适当的处置,看著脸色如常,不像下午还疼得嘴唇发白。
放心的同时对覃俊翰的炮火也越发猛烈:“取消你区域赛的资格也只是刚好而已,我还嫌不够!”
李教练他们都觉得祁宴说的话没错,一脸认同,任由他继续发泄。
沈卓安倒是挑了挑眉,盯著祁宴看了会儿,又侧眸看著病床上的霍则。
霍则一双眼全盯著祁宴看,仿佛这病房里除祁宴以外的人都是空气。
“祁宴说的没错。”
祁宴的战斗力惊人,其他人还考虑要不要投入战局帮腔几句,门外传来一阵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想法,看著祁宴的霍则也终于将眼神分了出去。
一对中年夫妇在白从之和宋葭絮的带领下走来,一见来人,堵在门口的熙江校队队员犹如摩西分红海,不是各自往两边站让出路来,就是自觉出了病房。
小声的交谈声响起:“是霍则他爸!霍嵘铠选手!我竟然亲眼见到他!”
“看!身后那个不是今年拿下世大金牌的白从之吗?是本人!”
李教练赶忙上前去喊了声:“学长。”
他脸上带著歉意,学长的孩子由他带队出来比赛,遭遇这种事情,他这个当教练的实在脸上无光。
霍嵘铠不笑的时候表情很严肃,望过来的眼神也相当凌厉,李教练被看了那一眼,明明自己也是当教练的人,心下还是微颤。
“这事不是你的错。”
沈若莹已经先扑到霍则床边,查看他的状况。
“阿则,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嗯?”
“我没事。”
霍则虽然这样安慰,但沈若莹就怕他逞强,抬眼望了站在床边的侄子,眼里满是询问。
沈卓安指指祁宴:“阿则这小子受伤后躲了起来,是他同学祁宴找到他把他送来医院的。”
自己的名字被叫到,祁宴上前喊了声:“沈阿姨。”
沈若莹知道他和霍则打小就玩得好,刚刚还替霍则打抱不平,对祁宴和颜悦色地道:“好孩子,我们阿则麻烦你了。”
“不麻烦,要不是有人故意陷害,霍则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祁宴把话题带回,霍嵘铠点头,相当赞同。
他走到覃俊翰面前,走路时左脚一跛一跛的,不是很自然。
这是一年前的意外留下的伤,当时霍嵘铠他们搭乘的车出了意外,车上的队员包含他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其中又以他的伤势最为严重,基本没法再下水。
霍嵘铠年轻时在泳坛创下许多纪录,至今依旧保持著无人能破,对于学游泳的他们来说,霍嵘铠就像是偶像一般的存在,能看见真人,内心的激动程度可想而知。
──除了覃俊翰。
他咽了咽口水,人就站他面前,覃俊翰愣是没敢抬头与他对视。
霍嵘铠来的路上已经听了事情的始末,他问身边拘谨站著的杨教练:“你就是这孩子的教练?”
杨教练上前:“我是。这次发生这样的是是我督导不周,非常抱歉。”
“你说剥夺他参加去大赛的资格以示惩戒,是吗?”
杨教练硬著头皮道:“是。”
霍嵘铠再问:“你觉得这样心思不正的人,有资格成为运动选手,替你们学校?甚至是我们国家争光?”
这话一出,祁宴就明白霍嵘铠的意思了。
覃俊翰的脸色变得死白,想必他也听懂了。
霍嵘铠指著覃俊翰,淡声道:“把他逐出校队,禁赛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凯伦的火箭炮和营养液~么么哒~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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