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祁宴本来以为这件事他能好好想想, 奈何期末考将近,每天的训练也都没有落下,倒是一直就这么搁著。
好不容易等到周末, 连日来文化课和游泳训练两种高强度的折磨, 让他决定放自己半天假。
难得的假日, 祁宴没有特意早起晨练, 而是选择睡到自然醒。
平常都是早上四五点起床, 再赖床也不会晚到哪里去。
早上九点, 祁宴在床上滚了滚, 看了一眼手机,觉得还能再睡会儿。
他闭眼, 左滚,右翻, 各种睡姿尝试过了一轮, 最后绝望地睁开眼。
还是没能培养出睡意。
把被子掀开, 他双眼无神地瞪著天花板。
睡不著……
放弃睡回笼觉的想法, 他顶著一头乱发坐起身,边打著哈欠边走出房门。
祁宴的房间里没有浴室,要洗漱得走出房间。
他正眯著眼打呵欠,忽然就听到一道熟悉,却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声音。
“早。”
祁宴蓦地睁眼,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瞪向在客厅沙发上端坐著的霍则。
他惊愕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脑子瞬间清醒。
祁宴看了看四周, 嗯, 是自己家没错。
视线转回霍则身上,眼睛依然瞪得老大。
那这时间,霍则怎么会在他家?
坐在另一侧的祁母回答:“这不期末要到了吗?我请阿则腾一天时间出来替你补习, 你不是总喊著这次考试的范围更难了吗?”
霍则点点头,表示就是这么一回事。
祁宴哑口无言,倏地想到自己头发乱翘,脸也没洗,干脆转过身背著他们。
“我先去洗把脸,你们聊!”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进浴室,徒留祁母盯著他仓皇逃跑的背影,不解地眨了眨眼。
“这孩子怎么跑那么急?”
霍则猜测:“可能是刚起床的样子被我看见了,不好意思?”
想到刚刚一瞥,祁宴颊上还有睡著时留下的红印,霍则就放柔了眉眼。
怎么能这么可爱。
祁母失笑:“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这十几年来都看过几次了,现在才突然难为情起来。”
霍则知道原因,但没有将答案说出口。
毕竟现在的情况跟以前略有不同。
以前祁宴拿自己当兄弟,哪还会注重那些枝末细节的小事。
可现在开始都会开始注意自己仪容了……霍则笑意加深。
有意识到,总是比无动于衷还来得好一些。
这也代表,他的胜算更高了点。
祁宴在浴室里捣鼓了足足超过十分钟。
出来的时候连头发都柔顺了不少,方才可没少和吹风机奋斗。
祁母奇道:“难得你早上还愿意吹头发。”
晚上洗完头都懒得吹的人,今天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祁宴早已想好借口:“头发睡翘了,用梳子也梳不顺,只好吹头了。”
只不过以往睡翘了也就睡翘了,祁宴压根不会搭理,该出门还是出门,也就今天撞见霍则了,他才提起精神跟自己的头发搏斗一番。
这理由顺利说服祁母,她点点头,围上围裙,“你带阿则先去你房里聊聊天什么的,早饭我给你热一下,等会儿出来吃。”
梅姨出门买菜,只是热个饭,祁母还是能做的。
霍则就算时常照访祁家,到底也算客人。
不好将人一个人扔在客厅,祁宴也只好把人往自己房里带。
祁宴指著床沿:“你随便坐吧。”
这房间霍则来过无数次,摆设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动。
单人床紧靠著窗台,床旁就是书桌,桌前木质的椅子椅背和椅面放满了衣物,没法坐人,霍则便转而走到床前。
祁宴起床没有折被子的习惯,醒了之后被子是怎么掀起来的,现在依然是那副德行。
藏蓝色的被子被推往一侧,露出同样色系的床单。
从床上的皱褶不难看出祁宴方才下床的轨迹,霍则顿了顿,没有直接往床上空出来的U字处坐下去。
他将被子一把拉了过来。
里面填充羽绒,并不算重,一掀起,扑面的香根草味袭来,随著被子展开与折迭,味道范围散得更广。
──是祁宴的味道。
祁宴身上还穿著睡衣,他打开衣柜打算要换下衣服,却站在柜子前纠结了好半晌,迟迟没有开始动作。
一想到霍则就在自己房里,要换衣服这么平常的事都让祁宴产生了顾虑。
换?还是不换?
在游泳馆的更衣室更衣早已不知看过多少回,可那会儿还有别人在。
现在可只有他跟霍则两人,独处,还是在自己房间。
正犹豫著的时候就听到被子的响动。
祁宴从衣柜门探出脸来,发觉霍则掀起了他的羽绒被。
“位置太小的话你把我被子往旁边挪挪就成。”
他以为霍则是觉得坐被子上不好,单纯想挪个可以坐的位置出来而已。
在祁宴的观念里每天都需要用到的东西不用收得太妥善,不然要使用时也不方便,便一直任它去。
说话的同时祁宴看了下衣柜的门。
一整片的,只要他往里面站站,基本可以遮住他腿部以上的身体。
而现在霍则也被对著自己在跟他的被子做奋斗。
……事不宜迟!
祁宴选好了今天要穿的T恤,快狠准地脱掉换上,再套上裤子,穿好以后霍则还保持著面床的姿态,祁宴满意地点头。
完美。
他换好衣服走上前,这才发现霍则已经替他把被子折好了。
祁宴脚步一顿:“……”
明明就是他房间,为什么却有种自己才是客人的错觉?
于是他把视线瞥向书桌前的椅子。
嗯,没有任何可以落坐的馀地。
为了等一下方便霍则讲题,祁宴顺手把房里唯一一张椅子上面挂著的衣物拿下,放到了刚腾出空间来的床上。
见霍则的目光盯著那一团衣物看,祁宴又将它往墙边推了推,解释道:“咳,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要来,我就会提前整理好了。”
霍则伸手捏起一件已经有些起皱的T恤,伸手抚平后,又折了起来。
“不用这么刻意。”
他们不是第一天认识,祁宴的这些坏习惯霍则也并非头一回碰上。
不管是刚起床的迷糊样也好,还是生活中偷点小懒,霍则都不觉反感,反而觉得对方可爱。
听到霍则这么说,祁宴也不介意了。
他双手一摊,叹道:“天天都要用的东西还要折,那才麻烦。”
反正是每天都要穿的,放在椅子上随手就能拿,多方便?
霍则笑笑,没有强硬要求祁宴改掉这个,只是动起手默默替他堆放整齐。
人家都出手了,祁宴也不好干看著。
他把椅子拉上前,在霍则要折衣服之前先伸手把衣服拿起来,弄平整后才交由他进行下个步骤。
周末的早上,两人专注在手中的衣服上,过程中没有对话,祁宴一早就慌乱的情绪也在这宁静中渐渐平稳下来。
只是……这种气氛……
越折祁宴表情越绷不住。
怎么说呢……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突然冒出这种想法,祁宴被自己给雷了一下。
呸呸呸,八字都还没一撇呢,瞬间就成老夫老妻是怎样?
不过说真的,自从霍则将藏最深的那件事同他掰扯开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祁宴的错觉,他觉得霍则的眉眼开朗了些。
近几年,霍则的性子收敛起来,脸上表情越发地少。
可能是为了刻意掩饰什么,所以总尽量把自己的情绪淡化再淡化。
这样的结果导致霍则整个人看著越发冰冷,一个眼神扫过来都能立刻让人透心凉的那种。
可以前的霍则分明不是那样的性格。
想想小时候,霍则可会哄人了。
开朗健谈,与现在的模样简直大相迳庭。
还知道要拿糖哄自己开心呢。
祁宴撇撇嘴,继续偷瞄霍则。
这几天,发觉霍则身上结的冰有消融的迹象,祁宴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一脸淡漠的霍则给人的距离感特别大,看著那样的他,总让祁宴觉得莫名难受。
他们两个人一起整理,那一团衣物很快成了整齐的一迭。
祁宴捧著放进衣柜里,看著干干净净的椅面和床面,一时觉得不太适应。
但令他更不适应的是──霍则此刻就坐在自己床上这件事。
试想,一个刚跟自己表白过的人就这么进到自己房间,还坦然地坐在自己刚睡过的床上……
祁宴满脸复杂。
霍则发现祁宴一直盯著自己,也看了回去。
他思索了一番后说道:“你这样,会让我误会。”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祁宴的困惑全写在脸上。
他问:“哪样?误会什么?”
霍则回应得也干脆:“你总盯著我看,会让我误会……你是不是也跟我抱持著同样的心情。”
祁宴:“……”
他能怎么回?
已经热好早饭的祁母在门外喊著:“宴宴,可以出来吃饭了,阿则也一起来吃吧!”
祁宴应了声后,瞪了霍则一眼。
想起自己针对霍则的各种骚话他都想好了应对方式,决定这次不再让霍则专美于前。
沉默片刻后,祁宴清了清嗓子,哼哼道:“不是说要追人吗?追都还没追就想让人拥有同等心意,你也想得太美了。”
霍则挑了挑眉,似乎很意外祁宴竟做出反击。
他起身走向前,越过祁宴身边的同时刻意放慢脚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并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所以我不是正追著吗?”
话抛下,不等祁宴反应,霍则率先开门走了出去。
祁宴站在原地,表情精彩。
他决定收回前言。
是他错了,他还是选那个面瘫的霍则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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