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巷口没站多久,贺明煦就又拉著江闻宋往另一条街去了。
学校后面的一条步行街,两边的树木都有些年头了,长得又高又大,枝丫伸向天空,又在一定的高度交叉在一起,上面不过零星挂著几片枯黄的叶子,随著冬风时不时地就飘落几片黄叶。
路两边有许多书店、文具店还有好些卖小玩意儿的小店,琳琅满目的摊子从店内摆到了店外的小路上,劣质的塑封纸在风的吹动下发出哗哗的声响,看店的老头大妈们坐在小板凳上,各自包的严严实实地捂著电热水袋,戴著老花眼镜不甚熟练地划著智能手机,手机里穿出高分贝的欢快音乐声。
不知道从哪里溜进来一阵风,头顶的树叶哗啦哗啦地响动起来,枝杈上的黄叶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在空中旋转几圈,最后落到了路边的窨井盖上。
冷风灌进衣领,江闻宋缩了缩脖子,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家老书店。
书店看上去已经很旧了,招牌也依旧是老式的木招牌,不像旁边的奶茶店,早就装上了led的电子招牌,闪闪烁烁的很醒目。书店的木招牌上的红漆掉了色,但还是能看出书店的店名。
松光书店。
旁边的放著的小黑板写著今天新到的书籍,白色的粉笔字工工整整的,一点歪斜也无。
江闻宋鬼使神差地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在柜台后面坐在躺椅上打瞌睡的大爷。
大爷睡得熟,丝毫没发现有人进了书店。
贺明煦走上前,轻声对江闻宋说,“走吧,不用管他,又睡熟了。”
“哦。”江闻宋结束了短暂的怔愣,转头跟著贺明煦进了书店里面。
书店不大,但是里面却放满了排排书架,两人进了书架里,一下子就变得逼仄起来。
贺明煦好像很有目的性,通过长长的书架,转了个弯,进了另外一间小屋子,里面依旧是排排的书架,江闻宋跟著贺明煦,边走边打量著这间书店。
木头书架是深棕色,有些甚至已经有些发黑了,书架的颜色暗暗的,上面摆放著的辅导资料的颜色却又格外显眼,红的绿的黄的,排满了整个暑假,每一本都抓人眼球。
里间与外面有些不同,中间依旧是排排的书架,但上面摆放著的不是辅导资料,而是一些小杂书,四面墙壁上还架著简单的木板作为书桌,旁边放著些木凳,可以供人坐下来看会儿书,桌上还有些被留下来的零食袋子,估计是哪几个调皮的学生留下来的垃圾。
贺明煦在书架尽头停下来,指了指前面靠窗的位置,“坐这里吧。”
江闻宋点点头,看著前面大大的窗户,透过窗就能看到外面的树木和时不时走过的行人。
这个靠窗一排视野绝佳的位置一看就知道是热门位置。
江闻宋坐在位子上,不由自主地就撑著下巴看著窗外发起了呆。
贺明煦也不说话,就这么望著外面。
看了一会儿,在外面呼啸的风声里,他似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江闻宋,发完呆一起去吃街口的炸鸡,我请客。”
然后他说,好。
江闻宋微微怔愣,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贺明煦。
看了一会儿,贺明煦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也转头看他。
于是江闻宋听见贺明煦对他说,“要不要一起去吃街口的炸鸡,我请客。”
江闻宋愣了好久,眼睛里亮亮的,慢慢笑起来,说好。
炸鸡店就在这这条步行街的尽头,一个十字路口的对面。
即使是周日,里面也坐著几个学生,叽叽喳喳地聊著天,店里炸鸡的香味,老远就能闻见了。
江闻宋看著他们的校服,却突然在脑海里闪过一片血色,慢慢沾染了白色的校服。
他皱皱眉,拉著椅子坐下。
贺明煦看向他。
江闻宋视线落在前面,却没有焦点,像是在愣神。
贺明煦把菜单递给他,“吃什么鸡?”
“什么鸡?”江闻宋还在沉思,木木地重复了一边贺明煦的问题。
贺明煦的眼神扫了扫江闻宋,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下面又瞥开,“炸鸡,不然还能什么鸡。”
“什么口味?”贺明煦又推推菜单。
菜单轻轻蹭了蹭江闻宋的手背,江闻宋慢慢地反应过来,瞪了眼贺明煦,又看看周围,脏话吐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贺明煦觉得江闻宋的大眼睛就算是在瞪人也像是在撒娇。
这家店上菜速度很快,炸鸡外脆里嫩,确实很符合江闻宋的口味。
两人吃完炸鸡,没再多逛,一起回了酒店。
江闻宋坐到房间的椅子上,又拿起了手机,盯著好友界面看。
手机是在江闻宋打算放到桌子上的时候开始震动的,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很刺耳
江闻宋看著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伸不出手去接。
贺明煦坐在对面,看了他一眼。
隔了一会儿,江闻宋重新拿起手机,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摁下了接听键。
“喂!”
他还没出声,对面就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
“喂,闻宋,我是爸啊。”声音熟络地仿佛不是两年没见,而是两天。
江远涛的声音对于江闻宋来说其实很熟悉,熟悉的似乎一下子把江闻宋拉回了过去。
“闻宋,是这样,你看你哪天有没有空啊?咱们见一面吧?你现在在哪?我听桃桃说你在江平上大学?”
江闻宋无意识地摩挲著大拇指,知道江远涛是怎么知道他的手机号了。
“我在外面旅游,最近不太方便。”江闻宋慢吞吞地说。
“这样……那行,那你什么时候有空爸再找你吧!”江远涛那边的声音很杂乱,似乎有人喊了一声,他匆匆说完,就又很快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贺明煦好奇问他是谁打来的电话。
“我爸。”江闻宋关掉手机屏幕,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江闻宋以为江远涛的一通电话不是什么大事,直到当天半夜的时候被血淋淋的噩梦惊醒。
梦的内容很凌乱,画面也很繁杂,昏暗的灯光、挥舞的棍棒与咚咚咚沉闷的声响。
最后是强烈的撞击下,撕心裂肺的恐惧感与疼痛感。
一切真切地仿佛再次经历了一遍。
江闻宋猛地从梦中醒来,坐起了身,梦里那沉闷又清晰地咚咚声仿佛还在寂静的黑夜里响起,一声一声地仿佛正敲打著鼓膜。
他急促地喘息著,平复著跳动过快的心脏,出了一身的冷汗。
贺明煦动了动,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急促呼吸著的江闻宋。
他连忙起身坐到床边,摸了摸江闻宋的额头,发现湿漉漉的全是虚汗,贺明煦轻声问:“怎么了?”
江闻宋好像还沉在过于真切的梦里,看起来很难受地低著头,一时间并没有什么反应。
贺明煦拿过旁边的抽纸,想要轻柔地给江闻宋擦掉脸上的汗水,只不过他大手大脚,一不小心戳到了江闻宋的眼睛。
江闻宋闭上眼睛缩了一下,贺明煦立刻停下手,手足无措了几秒,伸手把江闻宋揽进怀里。
“怎么了?”贺明煦抱著他,沉声问他。
贺明煦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闻宋靠在他的肩膀上,闻著鼻尖熟悉的味道,慢慢回了神。
“噩梦?”
过了好久,江闻宋平复了些,看起来很累地埋在贺明煦脖子里,点了点头。
贺明煦抱著江闻宋,侧头吻了吻江闻宋的鬓发。
又安静了好一会儿,贺明煦问他,“好一点了没?”
江闻宋歪了歪脑袋继续靠在贺明煦肩膀上,侧头看向窗外,闷闷地应声。
纵使是深夜,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不时从远处传来的喇叭声。
江闻宋想了好久,问贺明煦,“咱们在哪呢?”
贺明煦抱著江闻宋的手紧了紧,“酒店。”
“哦。”江闻宋没再问了,他知道他可能又是忘事儿了。
贺明煦见他再次沉默,低声问他,“刚才梦到了什么?”
“刚才梦到了……”江闻宋想要概括自己刚才的梦境,却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因为这个梦原本就零碎的没有头没有尾。
“梦到了好多不好的事情。”江闻宋斟酌好久。
贺明煦沉默了很久,伸手摩挲著江闻宋的手指,才开玩笑似地说说,“那你应该多梦到我,”
他侧了侧头,离江闻宋更近了。“和我在一起都是好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以后白天多想想我就可以了。”
“……”江闻宋抬起头,看著一脸正经地说著不正经话的贺明煦。
贺明煦凑近江闻宋,很轻很轻地亲了一口。
但是耍流氓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还是显得尤为响亮。
江闻宋成功被他打断了噩梦的后怕。
“睡了。”江闻宋推推贺明煦。
“嗯。”贺明煦点点头,然后掀开江闻宋的被子,自然而然地挤了进来。
“?”江闻宋被挤到旁边。
贺明煦揽住江闻宋的腰肢,“不用怕,睡吧。”
“我没怕。”
“不用逞强,有事叫哥。”
“你不说我忘了,你明明比我还小三个月的。”
贺明煦没了声音,像是秒睡了。
“喂。”江闻宋觉得他是假睡。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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