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到现在,在江闻宋的印象里,贺明煦似乎都没离开过病房,也没有好好休息。
江闻宋看著他问,“今天礼拜几了来著?”
“礼拜四。”贺明煦坐在病床旁边。
“那你今天不是有课吗?”
“嗯,我请假了。”
“哦……”江闻宋觉得自己应该让贺明煦去上课,而不是为了他请假,连训练都耽误了。
“我没事,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按时上课,别耽误训练。”
江闻宋话是这么说,手却依旧攥著贺明煦的袖口,一点也没放松。
“请假单都拿到手了。”贺明煦握住他的手,觉得有些凉,就又把他的手塞进了被窝里。
江闻宋没松手,在被窝里握著贺明煦的手不松开,嘴上惋惜地说,“那没办法了。”
显而易见的口是心非。
过了一会儿,医生过来询问情况。
江闻宋急切地问什么时候能出院。
他在病房里睡不好觉。
医生说他身上大多数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或是内脏,明天做一遍检查各项指标正常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话是这么说,明天是周五,周六周日无法办出院手续,最快大约也是周一了。
江闻宋有些泄气,心里算了算,那还要在这里睡四个晚上。
医生走后,到了擦药酒的时间,贺明煦起身把床周围的帘子拉了起来,又把药酒放到一边的小桌子上,伸手想要解开江闻宋的衣服。
江闻宋醒来的时候偷偷看过自己的领口下面,大部分都是淤青,青青紫紫的,看起来很恐怖。
他不想让贺明煦看见。
“我自己涂吧。”
“你涂不到。”贺明煦摇头,已经伸手过来了。
“哦。”江闻宋不再反抗了,乖乖低头看著贺明煦骨节分明的手指耐心地给子解扣子。
贺明煦离自己很近,江闻宋好像都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
宽大的病号服脱下来,江闻宋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前,果然很丑。
“好难看。”上面还有药酒的颜色。
贺明煦不打算搭理他,皱著眉,沾著冰凉的药酒轻柔的涂抹。
一下一下,小心极了。
“你应该说不难看。”江闻宋替他回答。
涂背上的淤青时其实有点疼,但是江闻宋不敢说,皱著眉哼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柔弱了。
也许有些柔弱的一面就是对特定的人展露的吧,因为那些人肯定会疼你。
贺明煦听见他的哼声,果然又放轻了,停下了动作。
江闻宋背对著他,看不到他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贺明煦又停下了动作,大约是涂完了。
“涂完了吗?”江闻宋还没问完,就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落下了一串羽毛般的吻。
江闻宋弓著白皙的背,因为这些吻而紧张,身上的肌肉都收紧了。
贺明煦的吻降落到他的颈侧,“以后不许再受伤了。”
声音又低又沉,感觉还带著浓浓的疲惫。
江闻宋也心疼,连忙点点头。
吻很短暂,贺明煦说完就离开了,然后给他拉上衣服,耐心地给他扣上扣子。
傍晚的时候宋瑞敏再次来了病房,还拎了不少东西进来。
走到床边问江闻宋好些了没。
见江闻宋点点头,精神状态也不错,才放心地点点头,对他说,警.察已经抓到那些垃圾了,还说警.察找到那些垃圾的时候,那些混混不知道又在闹什么事,浑身的伤。
江闻宋点点头,不好奇为啥他们会浑身带伤,也不想问别的。
警.察当然会抓到那些混混,但也一定会牵连到江远涛。
宋瑞敏见他的表情,不再多说,拿起旁边的水果,去清洗了。
吃完晚饭,贺明煦和宋瑞敏依旧呆在病房,但是每个病床只有一把椅子,宋瑞敏坐在床边,贺明煦就站在另一边。
江闻宋看著他俩,“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一天都没休息,我一个人能行。”
也不是什么大病,相比起旁边那些断腿断胳膊的,他的自理能力强太多了。
“那怎么行,我不放心。”宋瑞敏当然不答应。
贺明煦也没说话,还是站在一边。
“小姨,你们守在这里也没法睡觉,而且我真的没事了。”虽然有些疼,但只要动作慢一点,不压到伤口,起床上厕所之类的慢慢来问题都不大。
江闻宋一个人苦口婆心对著宋瑞敏劝了许久,最后才让她退了一步,宋瑞敏在附近订了一间酒店,等江闻宋睡觉的点到了再走。
劝完小姨,江闻宋又扭头,看向贺明煦。
贺明煦就好说话多了,点了点头就答应了。
江闻宋不想让宋瑞敏在病房守著,除了真的没什么大事以外,就是宋瑞敏真的太啰嗦了。
他发现年纪越大,宋瑞敏的啰嗦就越来越多了。
大大小小的事都能拿来说上个把小时,江闻宋已经被她说得昏昏欲睡了。
见江闻宋神色困倦,宋瑞敏终于停了话头,帮江闻宋病床周围的帘子拉上,拎著包包,轻手轻脚走出了病房。
贺明煦跟在宋瑞敏后面,回头看了眼江闻宋,然后一起出了病房。
夜晚的医院很安静,宋瑞敏的秘书也早就按时下了班。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直走到了医院门口,宋瑞敏的司机已经在门口等了。
“你和闻宋在一起了?”宋瑞敏站在前面,转头问贺明煦,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嗯。”贺明煦坦荡地点点头,看著宋瑞敏。
闻言,宋瑞敏好像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
江闻宋其实没有要睡著,他只是不想再听宋瑞敏的唠叨了,只好假装昏昏欲睡的样子。
两人一走出病房,江闻宋就睁开了眼,扭头看著旁边空出的位置,有些失落。
江闻宋拿起手机,犹豫著要不要给贺明煦发消息问他今晚睡在哪里。
可是发了消息就暴露了。
握著手机敲敲打打过了很久,犹豫的时候,病床周围的帘子却被再一次拉开了。
江闻宋一愣,抬头看见了再次回来的贺明煦。
“怎么没睡?”
“你没走?”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沉默。
贺明煦再次拉上帘子,拎了些东西过来。
江闻宋难掩开心,手撑著想要坐起来。
“别动!”贺明煦皱眉,压低了声音。
“哦。”江闻宋不敢动了,只好又这么躺下去。
“你买了什么?”他看著贺明煦手里的袋子。
“暖宝宝。”贺明煦拆开包装,又包了一块手帕,塞到江闻宋的手里。
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了,但是偶尔几日天气还是很凉,江闻宋的手脚总是很冰,再加上昨天挂了许久的盐水,手和脚怎么也暖不起来。
江闻宋手心握著暖呼呼的暖宝宝,歪头看著贺明煦,觉得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贺明煦又拿了两个暖宝宝,拉开江闻宋的被子一角,贴到了他的袜子上,然后又在外面套了一双袜子。
过了一会儿,江闻宋舍不得地问,“你还走吗?”
贺明煦没有立刻回答,他看著江闻宋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著他,仿佛自己暴躁的心也得到了安抚,于是带著些安慰的语气,“不走。”
江闻宋开心没几分钟,又觉得自己很自私,这样贺明煦会很辛苦。
“你还是出去找个酒店休息吧,你昨天也没好好睡。”
贺明煦不说话。
两人在一起之后,贺明煦很少拒绝他,但又经常拒绝他。
他表示拒绝的时候都会选择沉默,并且基本上不会改变决定。
江闻宋见他不答话,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趴我床边睡一会儿吧。”
“现在还不困。”贺明煦摇摇头。“你睡吧。”
江闻宋劝不动贺明煦,有些泄气地躺在床上看著他。
直到睡著的时候,贺明煦还是保持著那个姿势看著自己,要不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见贺明煦趴在他床头睡觉,江闻宋会以为他一夜没睡。
江闻宋看著贺明煦的脑袋,也不敢动,就这么看著贺明煦,仔仔细细地看他,从发梢到眉毛,从鼻尖到嘴角。
直到视线落到了贺明煦的手腕。
袖子微微往上缩了一些,露出了一片纱布。
周围病床的病人开始吵闹起来,贺明煦好像被吵醒了,慢慢直起了身,下意识地看向已经醒了的江闻宋。
“你的手腕怎么了?”江闻宋问他。
贺明煦顿了顿,好像还没完全醒,皱著眉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像是在回忆,“不小心划到了。”
“为什么会不小心划到?”江闻宋伸手想拉过他的手仔细看。
贺明煦把手放到背后。
但最后还是担心激动的江闻宋会扯到自己的伤口,朝他伸出了手。
贺明煦手臂上的伤口不小,从手腕处一直包到了手肘。
江闻宋脸色变得很难看,感觉比之前更苍白了。
“怎么受的伤?”江闻宋问著,脑海里毫无思绪,他不知道贺明煦为什么会受伤。
贺明煦把袖子拉下来,摸摸江闻宋,想要安抚他:“之前来太急,走在路上摔了一跤,被铁皮划到了。”
“你有这么不小心吗?”江闻宋不太相信,路边怎么会有铁皮。
他抬头看向贺明煦,眼睛红红的,像是快哭了。
贺明煦说有。
江闻宋看著贺明煦的手臂,拉著袖子不放。
“皮外伤,很快就能好。”贺明煦握住他的手,捏了捏,觉得没那么冷了。
*
洗漱之后,江闻宋就拿著医生提前开好的单子,去门诊楼做检查了。
宋瑞敏早就在门诊处等了,还拎著热乎乎的早饭,看到贺明煦扶著江闻宋走出电梯的时候稍微愣了愣。
疑惑贺明煦怎么会比她来得还早。
江闻宋的单子开的早,号也排在前面,很快就做好了检查。
回到病房吃过早饭,民.警就来病房做笔录了。
考虑到江闻宋身体不适,做了简单的笔录之后,民.警就离开了房间,宋瑞敏也跟著一起出去了,估计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毕竟是普通小百姓,虽然自己没犯什么事儿的,但是面对警.察,难免还是有点紧张。
民.警离开病房之后,江闻宋放松下来,有一口每一口地吃著贺明煦切好的水果。
今天江闻宋没让宋瑞敏把她的小助理留下,所以现在只有贺明煦坐在他旁边。
下午的时候,沈星文、陈桃桃、王浩浩和姜遥,还有高承都来了,手上还拎著水果篮。
虽然江闻宋的小桌子上的水果已经快堆得放不下了。
于是江闻宋让贺明煦把水果给他们分了。
江闻宋脸上的淤青已经消得差不多,除了看起来消瘦了一些,其实看著还好。
病房里不允许太吵,他们几个短短进来半小时,就已经被护士警告三次了。
于是几个人站在旁边噤著声,眨巴著眼睛看著江闻宋。
江闻宋躺在床上看著他们围了自己一圈,觉得压力还挺大。
又聊了一会儿就催著他们回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
贺明煦陪他们出去,几个人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沈星文扭头小声问贺明煦,“煦哥,那些混混都进去了吧?你的手咋样?”
“进去了,手没事。”贺明煦伸手摁下电梯键。
“那就好。”沈星文点点头。
高承在一边打了个哈欠,语气淡淡,好像见怪不怪,“不用担心,以前的贺明煦更能打。”
沈星文闻言看了眼贺明煦。
贺明煦那天大半夜来找他的时候他确实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煦哥这么暴怒的样子。
两人半夜冲到保安室,沈星文巧舌如簧,煦哥塞了一大笔钱,才快速地调到了监控摄像。
然后又叫了几个打手,高承开车,连夜去了那几个混混的破屋。
沈星文在巷口放哨,远远地就能听见那些混混的惨叫声。
但这些声音在这条小巷里并不是唯一,其馀的吵闹声、笑骂声,充斥著这条逼仄、黑暗的小巷。
好像就是这样的声音,才属于这里。
贺明煦出来的时候捂著手臂,沈星文一开始没发现,直到两人重新开出那个街区,车外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他才看到了煦哥渗血的手臂。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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