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是死去一点点》by搁笔处

　　夜色凉如水。
　　洗完澡，常樾和苏焰也坐在院子里纳凉观星。
　　乡下房屋低矮，院子里只有一盏孤悬在树下的暖黄小灯泡，不会影响视线，头顶繁星抖擞，肉眼还能看到一条横亘夜空的银河带。
　　苏焰挨著常樾坐在躺椅上，俩人手里也各自拿著一把蒲扇，偶尔拍打几下，驱赶恼人的蚊子。
　　后头走廊上，两个老人家时不时在用他听不太懂的方言交谈著，很简短的话语，更多时间里是带著默契意味的安静，话头时不时就能挑起，多小的事情都说得出口，也总能得到回应，像是熟知彼此闪烁频率的两颗星星，乐此不彼地相互呼应著。
　　外面偶尔有车流声、走路声，偶尔有喧哗或细语传来，总是来得突然，又很快消失，显得天地空旷极了。
　　他把头歪到常樾旁边，能听到常樾轻微的呼吸声，仿佛这就是他与这世界的所有联系。
　　常樾看了苏焰一眼，也把头歪了过去，轻微碰到。
　　苏焰轻笑出声。
　　到了睡觉的时间，外婆起身，走过来拍了拍他们的椅背，“要去睡觉了，乖孙，你俩也早点休息。”
　　“知道了。”常樾抬起头看著她，往后仰著点头，把她逗乐了。
　　老人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传来安宁的说话声，灯很快又熄灭了。
　　“困吗？”
　　“还没，”苏焰蹭了蹭俩人轻靠在一起的额头，“你呢？”
　　“不困，”常樾一阵痒，但没躲开，“不过我们回去吧，客厅的关门声大，再晚点会把外公吵醒的。”
　　“好。”苏焰听到，站了起来，和常樾一起把椅子收到屋檐下。
　　俩人轮流去了卫生间，常樾照常去检查了院内的门锁。
　　给苏焰准备的房间在二楼，就是以往陆禹和常翘住的那间。苏焰进屋，手还没拿到背包，见常樾打算要走，赶忙把他拦了下来。
　　“不一起睡吗？”他认真核实了周围环境，发现这张床确实不是视频里看见的那一张。
　　“我房间在楼下。”
　　“我也要睡那里，”苏焰抓著常樾的手，“这里黑漆漆的，我不要一个人睡。”
　　夜里的乡下确实黑得要命，常樾自己也是睡在老人家隔壁才安心的。他听到苏焰说怕，差点有负罪感，赶忙点头答应，“那我们下去吧。”
　　“好。”苏焰立刻拿起包和袋子，常樾抱起了床上的枕头和小被子。
　　俩人原路返回，轻声走到常樾房间。
　　苏焰一进来，看著屋内简单而熟悉的装潢，嘟囔道：“我就说刚才怎么怪怪的，你刚才就应该只带我来这里。”
　　常樾喜欢右侧睡，正在把苏焰的枕头和被子放在靠里面的位置。他听清楚苏焰说了什么，搭配著有些委屈的语气，有些想笑，解释道：“我又不知道你怕黑。”
　　苏焰轻咳了一声，从纸袋里拿出小马玩偶递给常樾，“昨天在外婆家那边看到的，我觉得还不错，抱著是有些不舒服，可以把它摆在柜子上。”
　　常樾接过来摸了摸，又看了看苏焰，小声道：“感觉有些丑，又有些高级。”
　　苏焰顾及隔壁老人家，小声质疑：“哪里丑了？”
　　这下问到常樾的知识盲点了，他摸了摸小马的脸，半晌道：“其实看久了还好，不丑不丑。”
　　是一副怕小马听到难过的样子。
　　苏焰一阵好笑，从他手里拿过小马，摆在房间里放被子的大木柜上。
　　老家里的床靠著白墙，苏焰见常樾坐在床边等他，疑惑：“怎么不进去？”
　　“你睡里边。”
　　苏焰手撑在双膝上，俯身微低著，看著常樾反驳道：“别啊，你睡里边，你不觉得里边比较有安全感吗？”
　　常樾抬头看他，“我又不怕。”
　　苏焰卡词，要说什么，看著常樾的眼睛又开不了口，只好妥协，睡到了里面。
　　俩人道了晚安。
　　常樾怕苏焰晚上害怕，等他睡著了才换成了习惯的睡姿，背对著他。
　　夜里，外头一声鸡鸣在耳边炸响。
　　苏焰清醒，摸索著拿起手机看了时间，还没到四点。
　　一旁的常樾有了动静，翻了身，往这边靠近，脑袋离了枕头，窝在俩人枕间缝隙，遮住了半边脸，和之前一样。
　　苏焰藉著洒进来的月光，安静看著他，目光染了笑意。
　　有些不同，常樾的身体轮廓在微弱的月光下柔和极了，不太分明，让他感觉渺小又温暖。
　　怕常樾被吵醒，苏焰好一会都不敢动弹。
　　他心里想著那只鸡可别再叫唤了，没想到外头那只鸡又开始了，不仅如此，另外一只鸡被带动了，也开始喔呜喔地叫唤。
　　苏焰吐出憋了半天的呼吸，脑海里都是他要把鸡斩首示众的画面。
　　不过常樾可能习惯了，没被吵醒，只是不知觉又动了动身体，手抓住了枕头，脸都躲进去了。苏焰碰了碰他的手，他就把碰到的地方蹭了蹭，没了动静。
　　苏焰乐了会，渐渐又睡著了。
　　第二天，常樾一大早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又睡在了偏里面的位置，头下枕著的也是苏焰的枕头。
　　他四处看了看，意识到苏焰又不在房内了。
　　门外倒是热闹。
　　他听见了一老一小的交流声，还有鸡慌不择路下发出的急而短的咯咯声和刺耳的鸣叫。
　　常樾换了身衣服，打开门，穿过客厅走出去，抬眼就看见苏焰手持一个大箩筐，正在外公的指点下埋伏一只正在边走边吃地上米粒的大公鸡。
　　怕鸡跑掉，常樾躲在门口没出去，露出半张脸偷看。
　　苏焰和外公都很有耐心，大公鸡逐渐放满了脚步，慢悠悠啄著米粒。
　　外公抓住时机，“罩！”几乎同一时间，苏焰就出手了，手里箩筐快而准，一下罩住了大公鸡。
　　大公鸡受了惊，在里面一阵翻腾，苏焰不敢放手，“外公你快来！”
　　“来了，别急！”外公过去，从他手里接过箩筐，在下面开出一点缝隙，紧接著大公鸡的脖子就被他捏在了手中。
　　外公夸他：“不错，很勇敢又敏锐，常樾就是胆子小了，都不敢捉，以后你带著他学学，其实还挺好玩的吧？”
　　“还行，就是动静有点大，常樾都被吵醒了。”
　　外公“哎”了声，“他今天赖床，以前醒得很早！”
　　常樾见苏焰发现了自己，就走了出来，外公看见，笑了，“你看，醒了，躲门后边看呢！”
　　外公提著鸡去厨房。
　　苏焰把箩筐放回柴房的房梁上。常樾走近，本想夸他一句，见他头发上沾了两三根鸡毛，顿时想笑。
　　“还笑。”苏焰说著就要过来用手摸他。
　　常樾赶紧跑到水龙头边，“你先过来洗手。”
　　苏焰甩了甩头，走过去，往手上抹香皂，冲洗，觉得头上痒，直接凑到水龙头下洗了个头。
　　“水有些凉，先烧水再洗吧？”老家用的是太阳能热水器，早上水温也不热。
　　“不用，水不凉。”
　　常樾给他拿了洗发水和毛巾，开始刷牙洗脸。
　　苏焰和常樾同时洗好，用毛巾擦了几下，头发没滴水后就把毛巾挂回去晾晒。
　　“头发好像有点长，军训前需要剪一次吧？”
　　“嗯，回去前让外公给我们剪？”
　　常樾原本还想问他要不要提前一天回去，现在不用了，“嗯。”
　　外婆站在厨房门口，笑著对他们招手，“来吃早餐。”
　　“好。”常樾和苏焰应了声，走进厨房，各自从灶台上端起一碗米线，跟在老人坐在院子里用早餐。
　　除了一人一碗米线，桌上还有一些水煮蛋和□粑。
　　“行啊！”外公听见他们想让他帮忙理发，立刻答应了，“我理发的手艺还不错，常樾在家的时候头发都是我来剪的。”
　　“乖孙，你之前说你们几号回去？”外婆问。
　　“24号。”常樾说。
　　外婆按著手指算了算，“那只有五天啰！”
　　常樾嘴里吃著外皮炸得焦脆的□粑，点点头。
　　“学校里的饭菜没家里好，这几天你们俩多吃点，多长点肉，中午外婆给你俩做红烧鸡吃！”
　　“要多补补，他们还要去军训，一整天都在外面晒著，难哟！”外公说。
　　“放心吧外公，我们俩在学校经常跑步，身体不差，军训也就一周，很快的。”常樾说。
　　“苏焰乖孙看著就强些。”外婆说。
　　常樾听到又侧过头认真看了苏焰几眼。
　　苏焰笑著道：“我们俩一起去，会相互照顾的。”
　　“那就好，一起就好啊！”外婆说。
　　苏焰吃完米线，又吃了碗□粑，浇了红糖水的□粑甜滋滋的，甜度刚好。
　　吃完早餐，苏焰回房拿出了昨天江叔没帮他送出手的颈部按摩仪。
　　就在昨天中午之前，他其实还认定送礼物这种事就是小儿科，但听完苏清漪一番话，他开始变得有些拘谨，为了稳妥，昨天他还让江叔帮他起头，没想到依旧忘记把按摩仪拿出来了。
　　“是赠品？”常樾问。
　　“嗯，有人送给我爸的，送了好几个，他用不著，家里老人也都有了，正好带来给外公外婆用。”
　　常樾转著盒子看了看，“你不需要吗？”
　　“我也有，”苏焰扭了扭脖子，没有卡哒响，“虽然经常对著电脑，但我运动量也不少，都用不著。”
　　常樾见他把话都说完了，心里有些暖，他看著盒身上故意贴上的标签，笑了笑，“他们会很喜欢的，那吃过晚饭后你能教他们用吗？”
　　苏焰笑著点头，“好。”《$TITLE》作者：$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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