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是死去一点点》by搁笔处

　　训练难度每天都在发生变化。
　　头两天还有人不服管教，等到第三天，这群新生的拖延症像是遇到了天敌，都缩进了壳子里，宿舍里开始有人跟习惯早起的常樾和苏焰抢洗手间。
　　早起和入睡前的男生宿舍，每天都是在嘈杂忙乱中度过的。
　　小摩擦依旧没断，但到了快要离开的日子，大家才发现磨合期已然迅猛度过，开始对这里有了不舍。
　　苏焰的体能训练是队伍当中完成得最好的，连最难的匍匐前进他都得到了教官的夸奖。
　　常樾表现得第二好，也被夸过一次。
　　苏焰说的没错，级与级之间还是有所差距的。因为对手是比他们小一届的学弟学妹，所以他第一次享受到了没有中间商，直接站在了苏焰后面的待遇。
　　当然，还有个原因就是队里没有体育生……
　　再有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军训就要结束了。
　　年轻教官终于不再摆著一张俊脸，真的笑了起来。几十个人围著他坐在地上，听他说著部队里的生活。
　　教官的口吻简单直白，说的都是日常训练时的趣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常樾和苏焰一起坐在外围，边听边分神写最后一篇军训心得体会。
　　说起来，这还是常樾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参加军训，所以听什么都觉得有趣。他顺势把教官讲的事情写到了心得里面，再写上自己的感想，很快就写好了要求的五百字。
　　写完，他把信笺纸盖上，见苏焰凑过来要看，急忙用身子挡著不让他拿。
　　苏焰单方面小声说话：“给我看看？”
　　常樾单方面摇头。
　　俩人抢了一会，没吵到旁边的人。
　　常樾整个身子都背对著苏焰，后者双手和身子完全围住了他。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俩人谁都没发现斜对面有一双纤细好看的手正在往苏焰的背包上放一封信。
　　粉红色的纸封。
　　背包原本放在身前，但他们现在转了九十度，都在专注抢常樾的军训心得，一大半是在嬉闹。
　　“真不给看？”
　　常樾继续摇头。
　　“好吧。”苏焰见常樾不好意思，不再闹，带著他转了回来。
　　下一刻，俩人同时看见了背包上的粉色信笺，又同时抬眼朝斜前方的长发女生看去。
　　一点也不难发现信笺是她的，毕竟她没想隐瞒，正对著苏焰微笑招手，大大方方的，反而是她旁边的两个女生，目光激动又带著些不好意思，看一会还要躲闪会再蓄力继续。
　　常樾认识这个女生，她叫徐念。
　　并非刻意了解，只是徐念本身耀眼，不仅宿舍里总有人讨论她，连训练时，都能碰上其他队伍里的男生顶著一定会被惩罚的风险，来给她献殷勤。除了她，队伍里再没人享受这种待遇，常樾不想知道她是谁都难。
　　就像苏焰，因为外表过于优秀，第一面的短暂一瞥，他就记住他了……常樾想，如果女生里有个胆子大的，肯定也会天天来给苏焰献殷勤。
　　徐念也属于胆子大的。
　　虽然她没来献殷勤，但坐大巴车来的那天，她就一直盯著苏焰了，没想到这七天她不动声色，实则对苏焰兴致未减，直接在最后离别之际出手。
　　算不算高明手段常樾不知道。
　　这几天资源匮乏，苏焰依旧同以往一样情书不断，按道理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但现在常樾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怎么形容，也许现在有一碗炸排骨他也吃不下去了。
　　虽然想想就饿。
　　天知道他是有多喜欢吃炸排骨。
　　常樾突然想到，也许自己是在害怕，怕苏焰接受徐念后，他们之间会渐渐疏远。苏焰和徐念有太多相似之处了，出色的外表、得体的言行和出色的成绩，怎么看怎么般……
　　大脑卡了一下。
　　片刻，常樾猛然想起来苏焰喜欢的是男生！
　　情绪来了个大转弯，他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苏焰看得分明，常樾先是板著脸后又是一副重获新生的样子。他抬手揉了揉常樾的头，小声道：“怎么傻兮兮的？”
　　常樾拍开他的手，“你才傻，处理你自己的事情去。”
　　苏焰又看了常樾一眼，笑了，开始解决事情。
　　他没动包上的粉色信笺，反而拿起常樾用剩下的信笺纸，撕下一张后又拿走常樾手上的笔，快速写下一段话，对折后递给徐念。
　　常樾一副苏焰要什么他就给什么的姿势。他有些好奇苏焰往白纸上写了什么，但没好意思偷看。
　　那边徐念接过，看完似乎也不惊讶，目光停留在苏焰脸上一会儿，又把纸折好了递回来，跟苏焰指了指包上的信笺，比了个递回去的手势。
　　苏焰这才拿起，还给了她。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如同往日，依旧什么悬念也没有，快得常樾都忘记了刚才自己曾因为这件事情变得有些古怪。
　　苏焰拉开背包拉链，把常樾的笔和纸塞进去，脑海猛然后知后觉闪现常樾刚才有一瞬间的眼神，手一顿，直直看了过去。
　　常樾早就习惯了苏焰直白的目光，情绪也早已恢复过来，他不想输了阵势，挑眉回视苏焰，“干嘛？”
　　苏焰目光不变。
　　常樾莫名有些心虚，语气弱了下来，“你看什么啊？”
　　“看你。”
　　常樾用一只手推开苏焰的脸，“我有什么好看的。”
　　“哪里都好看。”
　　常樾坐在外围的最左边，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伸腿踢了苏焰一脚，“去你的！”
　　不轻不重地踢完，常樾立刻拿起背包往人群反方向挪远。
　　“不闹你了……”苏焰慢慢靠近，“我问你个问题，你看见他们送我情书时有没有不高兴？”
　　苏焰保持些许距离，说话声音很轻，刚好入耳。
　　常樾捏著背包袋子的手一顿，他询问：“干嘛不高兴……”
　　“你想想，我要是同意和她们其中一个在一起，就没有时间陪你了，”苏焰说，“我们不能一起吃饭，一起写作业，一起跑步，一起游泳，一起缩在家里看电影…..”
　　常樾早就无法一直看著苏焰，他低著头，细长冷白的手指一下下摆弄著黑色的背包袋子，又停下。
　　没有答复。
　　片刻，苏焰继续道：“如果这些都因为我接受了她们任何一个人而消失，你……会生气的吧？”
　　我会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提前抽身。
　　这个念头没经过常樾的同意就冲了出来，席卷了他的整个脑海，又像是后面有什么在厉声催促它们一般，想要急不可耐地冲出他的唇齿。
　　常樾感觉有些糟糕。
　　他其实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这样的事情。他心里有万千的冲动，想让这句话说出来，落一个松快。
　　可是，常樾又非常清晰地感受到心尖上有一小点念头，正在努力安慰他、告诉他不要冲动。
　　安静。
　　两三米远的人群热热闹闹的，教官还表演起了街舞，起哄和叫好声不断。
　　这里却安静极了。
　　感觉再沉默下去就要窒息，常樾不得不开口：“……可是，你有权利喜欢任何人。”常樾以往笔直的坐姿变得松懈，后背带著沮丧的弧度。
　　苏焰左手撑了下地面，往常樾靠近，俩人肩膀撞到了一起，抹去最后一点空隙。
　　“要是我，我都要气死了。”
　　常樾愣了愣。
　　“前天给你递情书那个女生，我这两天一直在琢磨怎么让她的教官往她腿上绑十公斤的沙袋，去A区操场上跑上五十圈，那里坡陡，保证能让她只顾得上喘气而顾不上想你。”
　　常樾抬起头，看了眼苏焰又转向前方随便什么地方，“你又在胡说。”
　　有些震惊，又忍不住想笑，常樾眼角不知觉弯了弯。
　　“我没有胡说，”苏焰态度不改，“我一点也不想你去理会他们……但如果你选择去，我其实也没办法，所以我会对他们动手。”
　　苏焰的声音一直放得很低，声音刚好入耳，不太大，只有常樾能听见，听得很清楚。他话说得慢条斯理，语气认真，似乎是在边说边琢磨，像是真的……
　　想来，苏焰确实也没说过谎。
　　常樾终于敢看苏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伸出手揪苏焰短短的头发，“你说得我牙痒痒，很想咬——”反应过来有些奇怪，常樾没能说完。
　　苏焰接话：“现在人多，回家咬。”
　　“……”
　　常樾立刻放下手，“现在不想了。”
　　常樾完全恢复了神气。
　　俩人终于有闲心看一眼教官炫酷的舞姿。
　　“朋友之间，也会吃醋吗？”常樾突然开口。
　　这个问题虽然会显得常樾有些白痴，但他一直以来都没什么要好的朋友，确实不太懂朋友间的相处之道。
　　有时候他遇到不懂的地方，会把苏焰和王尚洲的角色转变一下，依旧不得解，偶尔还觉得怪怪的。
　　白痴就白痴。
　　好在常樾还有一种能力，慢热。即使现在问了，他的尴尬和后悔也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爬出来。
　　苏焰反而是被问懵的那个。
　　他和常樾的想法早就千差万别。
　　常樾今天还在为朋友之间的亲密度提出疑问，而他几个月前就把问题悄然脱胎换骨，单方面提高到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层面。
　　朋友，男朋友。《$TITLE》作者：$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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