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是死去一点点》by搁笔处

　　知行楼。
　　770班的班牌已经插在了一楼最右边门口的卡槽上。
　　常樾坐在里边的座位，旁边是在认真整理书本的苏焰。
　　讲台前高雄正在做自我介绍，继而又不乏幽默说了必须遵守的班级规矩。
　　教室里大多是新面孔。
　　常樾原先班里的只有三个人在。叫赵月的女生，他和付林，三人都是班级人数调整后加进来的，分别以第42、43和45名吊在末尾，面临著后面会被调走的危险，料想心情都不怎么轻松。
　　常樾心情倒还不错。
　　一旁苏焰拿起笔，正在草稿纸上写著什么，一会就把纸递给了常樾。他拿起一看，上面写道：请注意查收你的现任同桌，他将会是你现在和未来拥有的最全能的同桌，他只给你一个人服务。
　　常樾不小心笑出了声。
　　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台上高雄正在说和成绩挂钩的严肃话题，被打断时正卡在“换班”二字上。他瞧见常樾愣住了，一脸窘迫，随即笑道：“看来常樾同学非常喜欢新班级啊，还能苦中作乐，不错不错！”
　　教室里响起轰然大笑。
　　高雄很快回归正题。
　　常樾脸颊滚烫。他低下头，右手拿著笔，不受控制般一点一点按在白纸上，敲击著同桌二字。
　　苏焰摆了个求饶的表情。
　　新班、走读，事情变得简单多了。
　　浴室想用多久用多久，灯想亮著就亮著，睡觉时想怎么翻身就怎么翻身，简直自由自在。对常樾来说，另外一层好处就是在新班里，付林没有机会挑他的刺，他也几乎见不到刘仁等人。
　　身边有个最重要的朋友，平日里就和他一起上学读书，一起亮出通行证回家。
　　好得不能再好。
　　时间悄然溜走大半。
　　常樾和苏焰以学习为轴心，每天的目标都很明确，偶尔忙中得闲，从容又满足。
　　跑步、游泳、心血来潮的“美食”制作、摊在沙发上看纪录片……这一切因为有人陪伴，都变得有趣了起来。
　　慢慢的，这一切变成了习惯。
　　……
　　常樾天天泡在题卷里，这段时间染上了假性近视，有时候会看不清黑板。一到视线模糊的时候，他就只能偷看苏焰在写什么。
　　明明苏焰做的题量和他一样多，有时候手机里收到邮件，还会抽出时间去电脑上鼓捣他的设计图，可是眼睛半点没事，体检表上视力依旧5.3。
　　常樾视线模糊的次数不多，打算熬到周天再看。他提著笔刷刷刷写著字，没想到又看不清黑板了。
　　他第三次往苏焰那边偷瞄。
　　苏焰做完题，还以为常樾不会，有些疑惑，没一会就发现了端倪。他动手写下投影幕布上的数学题目，让常樾看著做。
　　下节课也如此。
　　凑合了一上午，中午一放学苏焰就把常樾拉去配了一副眼镜。
　　第一次配镜，苏焰本来打算带常樾去医院的，但时间对不上，只好直接去眼镜店。
　　学校周围的眼镜店也有好几个。
　　常樾想想，道：“要不先问问李医生？直接去他推荐的眼镜店好了，应该不错，还能节约时间。”
　　“李医生吃饭跑我们学校，睡觉跑我们学校分配的教师住房，以他如此节俭又图省事的懒性格，配个眼镜根本不挑。”
　　“他每天爬校台阶去食堂吃饭，不算懒吧？需要好大的勇气才……”
　　苏焰伸手掐他的脸，没用力，“不许帮他说话。”
　　常樾一阵痒，笑著躲开了。
　　苏焰倒也没反对常樾的提议。
　　他拿出手机，立刻给李知行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苏焰打了声招呼，下一句就直接问眼镜店的事。电话那头李医生更直白，听完说了句“我隔壁”，下一句就是“还有没有别的事？”
　　拨打直至挂断，整个过程没超过一分钟，快得常樾有些猝不及防，“这就问完了？”
　　“嗯，”苏焰把手机放回兜里，语气满是吐槽，“他就在隔壁配的，我就说他懒吧？”
　　李医生诊所旁边的眼镜店店面不大，装潢不行，平日里生意好像也不太好，店主给人的感觉总是不打算好好经营。
　　“……确实挺懒的。”
　　苏焰笑了，“那就去我选的地方配吧？之前买东西时我看到有一家似乎不错。”
　　“好。”
　　常樾憋著笑。
　　他发现只要一提到李医生，苏焰身上的那股子攀比劲就藏不住，一定要让他承认他才是最好的。
　　配眼镜要花不少时间，好在附近吃的多，常樾体验度数的时间里苏焰就在隔壁买好了吃的，配好后吃完饭，俩人直接回校。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俩人来店里取眼镜。
　　苏焰选的黑色细框眼镜，常樾带上后显得很清秀。他试戴了一会，很快又摘了下来，“还是看不清时再戴吧，怪怪的。”
　　苏焰揉了揉常樾的后勃颈，推著他往门外走，“下午去小叔店里吃生日蛋糕时可以戴给他们看看，保证都说好看。”
　　今天是常樾的生日，常翘说下午会过来。
　　“我妈说她今天还做了杨枝甘露口味的雪媚娘，你待会尝尝好不好吃。”
　　“好。”
　　常樾后脖颈有些痒，边走边歪头躲苏焰的手，出门没走几步，冷不丁就看见前方有个非常熟悉的人正踩著珵亮的皮鞋从一辆私家车上下来。
　　动作有些夸张。
　　常樾脑海里警铃炸响，视力都清晰了几分。他确认人就是刘善，立刻拉住苏焰的手，带著他往右拐。
　　俩人绕了道，从小区侧门进去。
　　“怎么了？”
　　“我刚才看见刘善了……”常樾放开苏焰的手，有些犹豫，“就是去年今天，也是差不多的时间，我们遇见时正在跟我交谈的那个人。”
　　常樾没有主动跟苏焰提过刘善这个人。他觉得没必要，也实在难以启齿。
　　这学期不在刘仁班里，刘氏三人出现的频率变少了太多，他恍惚以为这场闹剧已经过去，没想到刘善又来了。
　　是不是来找他的还不确定，但有必要提防。
　　面对刘善这种无法沟通的人，常樾也只能躲。他之前几乎都是躲开的，所以刚才也下意识拉著苏焰逃离。
　　如果苏焰问为什么跑，他不太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希望苏焰别问。
　　苏焰没忘，更确切地说，那天对他来说是一个记忆点。
　　常樾刚才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耐心道：“有我在，见到他不用害怕，他敢找你麻烦，我一定把他的脸打扁。”
　　常樾摇摇头，“不行，不要打架，会影响到自己的。”
　　他刚说完，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常樾担心会错过外公外婆的电话，一下课就调开了手机铃声。
　　不过来电显示不是老人家，而是刘仁。
　　刘善的手机号和好友去年都被常樾拉黑了。今天刘善一出现，半年不联系的刘仁就打了电话过来，不用想也知道是为谁打的。
　　自从知道是刘仁泄露他的档案信息后，常樾并不太愿意与这个人接触。
　　对于这件事情，苏焰曾经试探著问起过一次，常樾没从正面回答。苏焰也没再问了，只是陪他一起对刘仁无半分好感。
　　“不接也没关系。”苏焰说。
　　“嗯。”常樾调了静音，把手机放回兜里。
　　手机屏幕兀自在口袋里暗了下去，隔了一分钟又亮了起来。
　　俩人继续往单元门走去。
　　穿过小公园，走了一段歪来歪去的小路，快到尽头时，苏焰抬眼看单元楼，目光停顿，突然带著常樾转了180度弯，往来路退回。
　　“怎么了？”
　　苏焰发现才刚提及的刘仁就站在他们居住的单元楼下。
　　刘仁盯著手机看，他旁边站著一个穿著白裙子的小女孩和一个一身正装满脸不耐烦的中年男人。
　　刘仁、刘如怡和刘善。三个常樾避如蛇蝎的人，花点功夫，苏焰不难猜出。
　　常樾有些眼花，一直在认真看著脚下不平整的石子路，并没有发现。
　　“我突然想起来，”苏焰说，“小叔房间换了张床垫，可舒服了，我们去那睡午觉，醒来还可以带芋圆奶茶回学校。”
　　常樾依旧被搂著往前走，听到最后一句也有些心动。他本来还想说会浪费时间之类的话，出口就变成了：“睡小叔的床不太好，我们还是睡沙发上吧。”
　　“都行，待会选选。”
　　常樾没话了。
　　俩人返回C号门，拉开门出去。
　　“等我一下。”苏焰把常樾轻推出去，自己走进了门卫岗，和瘫在里面只顾著玩手机的保安聊了几句才走了出来。
　　常樾疑惑：“你找他有事？”
　　“看他上班时间就只知道玩，不务正业，我看著不爽，于是严肃批评了他。”
　　常樾研究片刻，“好像也没撒谎。”
　　“我不骗你。走吧，到小叔那里还能睡四十分钟。”
　　“嗯。”
　　王渲对于他俩私闯民宅这件事情一点意见也没有，大方让他们到里间去睡觉。常樾刚想说我们睡沙发就行，人就被苏焰拉进了卧室，直接扑倒在了床铺上。
　　床上的四个枕头弹了起来，东倒西歪，常樾脑袋也有些晕。
　　困意就这么袭来了。
　　“盖被子睡。”
　　常樾模糊道：“还没洗澡，身上脏，不盖。”
　　苏焰没再要求，起身，从衣柜前的实木支架上取下两张薄毛毯，拿了其中一张他认为好看的盖在了常樾身上，重新躺了下来。
　　常樾已经没有拿起手机的力气了，“……你来定闹钟。”
　　“好。”
　　苏焰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一般。
　　“不能迟到。”
　　“不会迟到。”
　　常樾就睡了过去。
　　常樾的脚悬空在床沿外，整个人安静躺著，没过一会又挣扎著翻了身，换到习惯的右侧睡姿。
　　苏焰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是有些瘦，苏焰看了会，觉得常樾腰间的薄毯塌得厉害。
　　……
　　闹铃即将响起时，苏焰睁开了眼，关了闹铃。
　　常樾还没醒，整个人几乎半趴著。
　　“常樾，醒醒。”
　　没醒。
　　苏焰往他那边移过去，床发出了些动静。
　　苏焰的手才刚搭在常樾手臂上，常樾突然就被吓醒了。
　　他整个人像做了噩梦般短而急地弹了一下。
　　苏焰的手僵在半空。
　　常樾无意识间远离，转身看见苏焰的脸，看似清醒无比的双眸又模糊了起来。《$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