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是死去一点点》by搁笔处

　　半开合的木门被推开，支呀一声响。
　　常樾抬头。
　　外婆双手搭在门框上，一脸和蔼，“乖孙，出来吃饭，来。”
　　“好~”常樾合上作业本，走到外婆身边，她这才笑著动身，手从门框上放了下来，由常樾扶著她到餐桌前坐下。
　　常樾怕她听不见，拉了拉她身上的围裙，“我帮您取下来？”
　　“不用，”外婆笑著摇头，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没穿几次的新衣服，怕弄脏了，系著围裙吃饭正好挡挡。”
　　一旁的外公朝她道：“脏了我帮你洗！”
　　外婆乐得轻微咳了起来。
　　外婆前几日著凉生了病，现在还没好全，过节的饭菜就交到了常翘身上，陆禹帮忙打下手。外婆不愿意闲著，也在厨房帮忙，于是他们三人都系著同款碎花围裙，常樾出去的时候陆禹正好端了最后一道菜上桌。
　　他解开围裙，松了口气道：“这围裙把我勒得够慌。”
　　“你瞧瞧，常翘拍了拍他肚子，“胖了呗，去年穿的时候你还说绰绰有馀。”
　　陆禹笑笑，“年后就能瘦下来。”
　　电视在播放新闻，外公一阵唏嘘，“情况越来越严重咯，幸好啊，因为你妈生病你们就带著孩子提前来了，不然今年也不能一起过年。咱们这里地方不大，待著安全，算是因祸得福。”
　　“虽然妈妈病也差不多好了，但您俩年纪也大了，不能放松紧惕。”常翘说。
　　外公点头，“有你们在，我们不去外边添乱。”
　　陆禹喝了口橙汁，道：“就是给妈配助听器的事得往后挪挪了。”
　　经过不算短时间的持续沟通，外婆终于愿意尝试佩戴助听器了。陆禹原本打算趁店还没关门之前就带她到城里验配，后面也能多一些时间陪她适应，但计划现在得往后挪了。
　　其实有外公在旁边，外婆和外界无碍。有时候她自己也能听到，但还是乐得让外公给她重复一遍。
　　外公也习以为常，他话音未落，外婆立刻朝陆禹摆手，“这个不急，晚些时间再去研究，这段日子咱们一家就待在一起，别出去乱跑了。”
　　常翘立刻道：“那你要听爸的话，每天都认真做耳保健操。”
　　常翘声音已经很大了，外婆却恍若未闻，她扶额，“爸，你再给妈说一遍。”
　　外公行动如常，继续往碗里夹菜，声音却放低了，“她听到了，就是不想理，她烦这个。”
　　陆蔓蔓听到，一脸新奇，“哦~外婆好可爱呀，还会装听不到！”她声音跟常翘一样大，小孩子声音清脆，外婆面容松动，接著就笑了出来，实在不好意思，又拍了拍外公的手臂。
　　先前有些低沉的气氛瞬间消失，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陆蔓蔓让常樾附耳，低声说：“哥哥，你担心苏焰哥哥吗？”
　　常樾看她，点头。
　　“放心吧，”陆蔓蔓小声道，“苏焰哥哥的家人会保护他的，你担心他的话，就告诉他不要去外面乱跑，和我们一样待在家里就会没事了。”
　　常樾又乐了，“知道了，我待会就告诉他。”
　　算起来，他们分开半个月了。
　　月初简单庆祝完苏焰的生日，又开始为几天之后的考试而忙碌。常樾低头满目题型，连走路吃饭时都不时有知识点跳出脑海，考试时虽然不慌忙，但思绪全跟著安排好的时间往前走，没能闲下来想什么事情。分开也匆忙，才刚考完，第二天常樾便跟著父母来到了北斗镇。
　　似乎是这顿饭后，常樾才恍惚觉得体内的钟表慢了下来。
　　入睡前，他和苏焰视频。
　　这还是第一次。
　　和家里人视频的感觉全然不一样。常樾看到镜头里苏焰的脸，觉得熟悉，依旧清俊帅气，但确是在手里捧著的小小屏幕里见到的，内心难免又觉得奇特，还总是止不住想笑。
　　苏焰看了他一会，道：“江叔明天回老家，我让他带了一箱口罩过去，大概明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到，待会我发他号码给你，记得开门拿。”
　　“嗯，”常樾点头，把手机靠在书堆前，两手撑著脸，“你在干嘛？”
　　“刚和我爸聊完，现在专注于和你说话，”苏焰停顿了一会，“男朋友。”
　　“嗯？”常樾摀住耳机，回答的声音更低了。
　　“照顾好自己，等你回来。”
　　“知道了，你也是……不要出去乱跑。”
　　那头苏焰低声笑了一下，很快答应：“我保证。”
　　常樾发了会呆，等脸上的热意散去，又给王尚洲几人都发了消息。
　　今年的鞭炮声弱了很多，但家里年味没变。
　　这个家本来就很简单，没什么需要走动的亲戚，往年会跟街坊邻居拜年，今年也不急在一时。
　　都是彼此依靠的六人，围在桌前吃个饭聊聊天，已够幸运。
　　这几天街上走动的人依旧多，大人都不允许常樾和陆蔓蔓外出，他们也没什么意见，一天里就是写作业或在院子里活动。
　　这对常樾而言其实没什么不同。陆蔓蔓偶尔会觉得无聊，会跟他嘀咕几句，说完也不用常樾说什么，自己调整好，又唰唰唰写著她最讨厌的数学题。
　　家里的采购工作全部交给了陆禹，他每次都尽量多买些东西备著，用完了再出去。
　　陆禹每次出去时总能碰到有人在街上吵架，吵架的理由几乎都一样，有人不乐意戴口罩。每次吵架都是不戴口罩的有恃无恐，戴口罩的连连退败。直到封城封路的消息传来，镇上也组织相关人员展开活动，部分人才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收敛了不少。
　　陆禹每次回来，收拾妥当后就开始聊遇到的事情，陆蔓蔓小脑瓜一转，学校老师布置的日记任务也完成得飞快。
　　二月初，春假结束后，陆禹又要回去开工。
　　常樾和陆蔓蔓过几天就要开始上网课，老家没网，让陆禹再次过来接也不方便，自己坐车更是不会被同意，他们也只能跟著回去了。
　　临走前，常樾又止不住担心外公外婆，又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外公倒是主动过来跟他悄悄保证不会出去找人喝酒。
　　一旁收拾行李的常翘还在叮嘱：“爸妈，你们俩个出去一定要带口罩。我数了，天天出门也够用一个半月，下个月我再买一些过来。”
　　外婆听清楚了，道：“知道了，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对我们也要放宽心。我们俩个作伴，天天都在一起，好著呢！”
　　常樾听到这句话，心中触动，揪著的思绪便散开了。
　　回来途中有些曲折，等弄好健康码和通行证，回到家里，天也黑了。
　　虽然不需要隔离，但为了安全起见，常翘没同意常樾去找苏焰，在他开口前便提出来了，解释道：“再过段时间再去，我们刚回来，现在你俩见面，他父母难免怕有意外，我和你爸也担心，知道吗？”
　　常樾立刻偃旗息鼓，“妈，我知道了。”
　　常翘松了口气，看著他，“好像又长高了。”
　　常樾眼睛一亮，去量，果然高了0.5公分。
　　二月十五日，学校便给每位学生发了网课课表，十七日正式上课。
　　陆禹和常翘都有一台工作用的笔记本，常翘把用电脑的时间调到了他们下课后，陆禹则是去店里用台式机办公，两台笔记本的使用权就到了常樾和陆蔓蔓手上。
　　上课第一天出了不少问题。常樾先是登不上，好不容易登上了，不到十分钟老师的脸卡了三次。另一个房间里，陆蔓蔓也是嚎叫了好几声，先后叫了常翘好几次，最后才安静下来。
　　常樾常翘不担心，她就陪著心思定不下来的陆蔓蔓上了几节课，等她适应了才慢慢让她一个人听课。
　　不止学生，许多老师也还没习惯视频授课。
　　数学老师来了灵感时喜欢讲笑话，几次对著电脑讲完后听不见学生的笑声，屏幕里的脸都耷拉下来了。第三天上网课时发生的事情。
　　常樾自然是笑个不停，又觉得老师有些尴尬，也跟著苏焰打了几句话安慰的话发过去。
　　常樾某天洗完头，搭著毛巾走出浴室，眼睛瞥见墙上的挂历，又认真看了眼，明确看见上面写著“情人节”的日期已经过去了一周。
　　他回到房间，点开手机翻看和苏焰的聊天记录，见他那天也没发什么富有内涵的话语。
　　这下换他没忍住，在睡前的视频聊天里开口说想苏焰了。
　　天没晴过，整日整夜都有乌云缱绻其上，好在这几日没下雨，十二度左右的天气，穿身长衣长裤，再搭件外套就能出门。
　　常樾出了小区，看见了站在私家车旁的苏焰，跑了过去。
　　似乎是苏焰家里的车，常樾看见车牌号，往前的双手快速往后放，还有两三步时停下，瞧著眼前人。
　　苏焰今日的衣服好像特意搭配过了，风衣里面穿著件圆领白衬衫，搭著黑色休闲西裤，显得他随性俊逸。最主要的是，他身上传来一股清淡自然的味道，刚好能让常樾闻到些许，似有若无。
　　常樾靠近，又吸了吸鼻子。他生日时给苏焰挑的香水，闻著像沐浴后少年身上干净温柔的气息，和他今天的穿著很符合。
　　虽然苏焰的脸大多藏在了口罩下，只能看见眼底的笑意，但平日里常樾也没太敢仔细观察他的模样。
　　分开了一段时间，又是第一次见苏焰这么打扮，常樾耳目一新。他被苏焰的浅笑带动，忍不住开心，带著新奇问：“你怎么过来的？”
　　“别急，”苏焰握住他的手腕，“江叔送我过来的。”
　　常樾点头，去跟驾驶座上的江叔打了招呼，回来又忍不住看了苏焰一会，悄声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苏焰轻声问，“那我男朋友想我多少秋了？”
　　“114。”
　　苏焰看起来很开心，“跟阿姨说说，这段时间去我家住吧，一起学习。”
　　常樾想不出拒绝的话：“那上去问问？”
　　苏焰答应，转身跟江叔说了几句话，陪常樾上楼。《$TITLE》作者：$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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