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是死去一点点》by搁笔处

　　苏焰的朋友圈里绝大部分都是广告，关于他现在可以接手的工作的示范作品，设计类，保持著一个月一两条的频率，每次发的内容都有变化，除此之外，只有少数日常。
　　和周围人的不太一样。
　　往前翻到六月就有了限制，无法查看。
　　常樾这才意识到自己把人家的动态翻了个底朝天，有些心虚，顺手就在最底下的那一条自拍下点了心。
　　下午17:00，定好的闹铃响起，常樾放下笔，套上校服外套，收拾好书包背上，拿上伞就出门。
　　外面还下著小雨。
　　学校的排水没做到位，下了场暴雨，宿舍楼前积了不少水。门前大榕树枝条上绿叶被风雨扫下来一半，好多都泡在脏兮兮的水里。
　　幸好风停了。
　　常樾先去放了书包。
　　还没到回校高峰点，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奔著各自要去的地方，散开、聚拢，很快就没影了。
　　教室里有几个人在吃东西，扎堆玩游戏，一乍一跳的。支齐元和王尚洲都不在，他放下东西，很快就下了楼。
　　校门口附近反而没什么人。
　　常樾站在台阶上往外看，角落里的那两颗梧桐树的树叶几乎败光了，光秃秃的枝头撑著三四片半退了色的叶子。
　　他收回目光，踩著台阶下去，到了最下面，出校门，拐弯，突然瞥见了等在门卫亭檐下的苏焰。
　　苏焰穿著有些宽松的黑色卫衣，帽子带著，手上没有伞，倒是有几袋打包好的吃食。檐下并不宽敞，他站直了身子才不至于被瓦片上嘀嗒下来的雨滴打在脸上。
　　常樾反应过来，几步走过去，手中的伞也分去了一半。
　　他用的还是游泳馆借给他的伞，很大，两个人撑著也不拥挤。
　　“怎么等在这里？”常樾有些不安，“我记得路……不用等的。”
　　苏焰一看到他，眼角就染了笑意。
　　他把吃食都提在右手，左手抬起推下帽子，往伞下凑，“刚才在店里帮小叔修图，顺道敲诈了他几份吃的，才刚出来，反正要路过这里的。”
　　常樾点了点头，吃食看著很重，他要帮提，苏焰没让，“你撑伞就行。”
　　到门口的时候常樾把吃食拿了过来，苏焰开门，把伞放入伞桶，又给他拿了双新拖鞋。
　　“我穿上次那双就行。”常樾说。
　　“穿这双吧，比较保暖，我妈拿了两双过来，我也穿不了。”
　　苏焰两三下换好鞋，用免洗洗手液擦干净手，过来拿常樾手上的袋子。常樾只好也换了和他脚上同款的毛拖鞋，看了眼入户门上的洗手液，还是去浴室拿了香皂洗手。
　　“不喜欢用免洗的？”
　　“也不是…..”常樾坐在苏焰拉开的座位上，“就是会忍不住一直想洗。”
　　苏焰轻笑出声，“知道了。”
　　五六个打包好的吃食都还是热的。
　　里面有炸排骨，也有糖醋排骨，另外还有番茄牛腩、尖椒鸡、耗油菜心、老鸭汤另加两份米饭。
　　摆满了一桌。
　　香味一传出来常樾就忍不住咽了口水，“会不会有点多啊？”
　　“吃不完放冰箱就行，不会浪费。”苏焰没拿一次性筷子，去厨房洗了两双出来，看常樾乖乖等著，眼睛一直盯著肉，莫名想笑，很快把筷子递给他，“快吃吧。”
　　“嗯。”常樾点点头，等苏焰坐下了才动筷。
　　盒饭塞得有些满，常樾怕吃不完，先扒了一些出来放在干净盖子上，立马就夹了个炸排骨吃。
　　“要看视频吗？”苏焰问。
　　“我不用，”常樾说，“你要看的话可以开。”
　　“我也不用。”苏焰坐在常樾对面，第一筷夹了糖醋排骨吃。
　　俩人安静吃著饭，发出轻微的咀嚼声和吞咽声，间或传出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都觉得气氛不错。
　　吃到一半，常樾一口青菜还没夹，苏焰又去厨房拿了勺子和两个碗盛汤，顺道又拿了双筷子。
　　把汤递给常樾时，苏焰趁他捧起碗喝汤，快速用干净筷子往他碗里夹了好几根青菜。
　　常樾把汤碗放下，看到也没觉得奇怪，拿起筷子夹住，顺势就往嘴里塞，咬了两口才想起来菜不是自己夹的，嘴上没停，抬眼看著苏焰。
　　平常在家里常翘也这样随意给他夹青菜，他都习惯了。
　　苏焰见他望过来，咳了咳，“要营养均衡，不能只吃肉。”
　　“我又不挑食。”常樾抗议，语气轻微上浮。
　　他几下吃光碗里的青菜，筷子下意识又去夹了肉吃，只好快速补充道：“就是比较喜欢吃肉。”
　　“嗯，”苏焰忍俊不禁，“肉也多吃点。”
　　常樾还以为这么多菜，俩人会吃不完，没想到放下筷子时，碗里只剩下了尖椒鸡里的几块肉，还是因为苏焰不吃辣，他一个人吃了一大盘，别的碗里的肉夹了也不少，实在吃不下去了才剩下的。
　　“有点浪费。”他摊在椅子上，一直看著碗里的三块肉，然而嘴巴和肚子都发出了不能再进食的警告。
　　表情实在有些恋恋不舍。
　　苏焰倒是还能吃，桌上饭都吃完了，他拿了旁边的水，把肉涮了两下吃进去，有些辣。
　　“辣味都入到肉里了，”常樾赶忙问：“你没问题吧？”
　　“还行。”苏焰没吃过几次辣菜，涮了水还是觉得辣，只好随便嚼了两下往下吞，常樾见状，赶紧去冰箱里找了牛奶，取了杯子倒好拿过来给他喝。
　　苏焰眼角微红，就这常樾的手喝了半杯，终于不辣了，才把握著常樾手背的力道撤去，常樾才放下杯子。
　　收拾好餐桌后，常樾手机亮了起来，是个视频邀请，他立刻坐好接通。
　　带著生日帽的外公出现在了镜头内。
　　手机是被陆禹拿在手里的，在移动，没一会一家人都出现在了镜头里，中间是一个寿桃蛋糕，老人家非常开心，但看了一会镜头就左右顾盼，过了会又看过来，像是在不好意思。
　　“外公说要给你切块蛋糕带过来，”常翘凑近了镜头，陆禹立马把手机对准蛋糕，“你看著嘴馋不？”
　　她炫耀的意味过于明显，常樾才不上当，“我刚吃饱，不馋。”
　　“那不给你拿蛋糕了？”
　　“……嗯，别拿了，在学校吃也不方便。”
　　“行吧，那我让蔓蔓帮你吃掉。”
　　“好。”
　　手机被陆蔓蔓接了过去，常樾还没说什么，她看了看屏幕，有些疑惑：“哥哥你在哪里呀？这不是你学校啊。”
　　“这你都能发现，”他只好说明，“哥哥在朋友家里。”
　　“哇，哥哥好厉害，哥哥交到好朋友了！哥哥我想看你朋友！”
　　路蔓蔓声音好大，那边一阵欢声笑语，常樾这边有些局促。
　　苏焰正从冰箱拿出一份甜食，听见后就转头看他，眉眼带著浅浅笑意。
　　常樾问：“可以吗？”
　　“行。”
　　苏焰把豆乳盒子放在茶几上，坐在常樾旁边，脸几乎贴著他的看著镜头。常樾以为他怕镜头不够，手机又拿远了些。
　　那边路蔓蔓盯了苏焰几眼，神情疑惑又变清楚，抢在苏焰开口前说了话：“你是那天晚上的小哥哥！是吗？”
　　苏焰还记得她，点头，“是我，你好。”
　　“天哪，爸爸快来！”陆蔓蔓大叫，“爸爸，哥哥过生日那天帮咱们拍照的人，是哥哥的好朋友！”
　　视频一阵晃动。
　　陆蔓蔓握著手机，没管镜头，在手机里叫唤著，很快又引来了其馀几人，都瞧著镜头前和常樾并坐著的苏焰。
　　常樾一阵尴尬。
　　“哟，还真是！”陆禹也看到了苏焰，“小伙子，又见面了啊。”
　　苏焰朝里面挥手，“叔叔好。”
　　“小伙子长得正哟！”外婆带了老花眼镜，盯著屏幕，脸都凑到了屏幕前，“是个好看的娃，和咱们常樾一样呢。”
　　“是的呢，外婆，我上次一眼就看到这个哥哥了！”陆蔓蔓在她耳边大声应和，声音传到这边也很大，都要破音了。
　　“是真帅啊！”常翘也凑到了前面。
　　常樾越来越尴尬，一直没说话，苏焰把手搭在他肩上，不慌不忙一一打了招呼，举止从容，他又放松了下来。
　　对面几人围著苏焰聊了大概五分钟。常樾寻到机会，立刻转移话题：“好了，你们快给外公过生日吧，待会回来注意安全，这边下了雨，地上都是水。”
　　“别担心，如果下大雨，我们明早回去就行，”陆禹说，“不闹你俩了，这不都快上课了吧，快得赶紧出门了……”
　　上课？
　　上课！
　　常樾一看时间，还有八分钟就上课了。他下意识蹦了起来，“要迟到了！”
　　“把衣服穿上，”苏焰见他一下就要冲出去，把他拉了回来，“外面冷。”
　　常樾三两下穿好，跑去门口换鞋，越慌越忙，直到苏焰拿了手机，快速走过来，利落换了鞋，他也才换好。
　　俩人拿了伞，关门出去。
　　外面雨竟然还没停，反而比来时还大了些。
　　常樾担心迟到，但顾及天色暗地上滑，又担心苏焰的脚伤，自我纠结了一小会，沉痛选择了迟到。
　　他上学从未迟到的记录就要破了。
　　苏焰看著常樾，不禁也被带著急了些。
　　周围的雨幕被俩人头上的黑伞撑开了一小片比暮色还安全的空间，他忍不住揉了揉常樾因为仔细看路而有些低垂的后脑勺，“别急，我脚有些不舒服，你帮我撑伞，迟到几分钟不会有事的。”
　　常樾听到苏焰给他的开脱，反应了几秒明白，有些郁闷，“我不是怕被骂。”
　　“我知道。”
　　雨水嘀嗒在伞上，伞下依稀传来四周人流奔走呼喊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入不到耳里。常樾雷达又激活了，再次察觉到了苏焰话里的口吻，但又有些模糊，十分想弄明白。
　　“……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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