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是死去一点点》by搁笔处 - 第23页

  常樾的耐心要没了。
  他一边觉得自己没什么错,一边却又因为想到这样的做法和刘善,和这个小女孩没什么两样而觉得自己?心。
  昨天的魔法好像消失了。
  后面传来了一道声音:“如怡。”
  常樾听到,立马缰住了。
  “叔叔!”常樾对面的小女孩一下子跑了过去,躲在喊她的人身后,手还在抹眼泪。
  常樾转过头,看著眼前的班主任,大为错愕。
  “常樾啊!”刘仁率先跟他打了招呼,“你和如怡见过了吧?小孩子总是吵著要见你,他爸妈就让我带她过来了。”
  他试图过来拍常樾的肩膀,“也快上课了,咱们先去教室吧。”
  常樾下意识避开了。
  刘仁也不恼,他抬起的右手顺势往上扶了下自己的眼镜,接著笑了笑,“和你爸爸一样,也有洁癖,叔叔也不闹你了,走吧。”他说完,率先牵著身旁的小女孩走进校门。
  小女孩侧过头,不哭了,又看了常樾一眼。
  常樾感觉自己就像是明明索然无味,却有人在还没听完时就开始捧腹大笑的笑话。他有一瞬间,很想把手里的东西全都砸过去,让那些虚假、自以为是的亲近无处遁形。
  但他没有。
  他还是做出了一样的决定。因为怕给家人添麻烦,因为还希冀著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选择了妥协。
  常樾有些麻木地走上台阶,有人在他右耳边打了响指,他侧头,看到苏焰,下意识笑了笑,从袋子里拿出一盒东西,“我妈做的,很甜,你应该会喜欢。”
  苏焰接过后打开看了眼,胖乎乎的,“是雪媚娘么?”
  “嗯,有很多口味。”常樾心情轻松了些,但笑意维持了一会又觉得虚假,对著苏焰,他只好不笑。
  苏焰和他并肩走在台阶上,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要帮他提东西,常樾摇了摇头,他也没坚持,当下就就拿出一个雪媚娘,咬了口,奶油和草莓的香味溢了出来,“好甜,很好吃。”他三两下吃完了一个,舔了舔嘴唇。
  常樾又笑了,“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带给你。”
  “嗯。”苏焰没拒绝,又吃了一个。
  常樾放满了速度。
  前面刘仁回头看到常樾和苏焰一起,笑了一下没说话,带著小女孩先走了。常樾看著他因为走动而晃动的背影,情绪变得难以言说。
  刘仁在他心里突然变得不再高高在上。
  今天这一眼,他突然发现刘仁和他以往的老师也没什么不同。
  他也是。
  他曾一次次满怀期待走进新的班级,最后都在语言的暴力之下和老师对施暴者可有可无、玩笑般的警告声中心灰意冷。
  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应该是随著成长,期待变少了,对心灰意冷的事情也没了太多在意。
  期冀仍藏有,但他十分清楚自己已无所谓期冀的消亡与否。只是受到扎根在身体里的毛病的影响,下意识在某个瞬间期待著什么而已。
  他已经长大了,过了对什么都唯命是从的年岁,自然也不再期待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
  但他依旧受不了别人强加给他任何东西,那些他明确拒绝过了,却依旧被迫得到的赏赐。
  尤其是赠送的人还在高台上自言自语,口口声声让他感恩戴德。
  他一想到这里内心仿佛被泡在油腻的油锅当中,既?心又抗拒。
  苏焰咬完最后一口雪媚娘,把锡纸托放进袋子里装著。他察觉到常樾情绪不对,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试探性说了句:“周天去游泳吗?去的话我和你一起?”
  常樾回过神,摇了摇头,“快期末了,等放假了再去吧。”
  “行。”苏焰点了点头。
  走到三楼,要分开,苏越停顿了一下,隔著帽子揉了揉常樾的后颈,轻声道:“我们教室其实隔得不远,中间也就两个班和一个楼道,你随时都可以找我,当然,我依旧会和平常一样过去找你。”
  如果是和平常一样,常樾都不用去找苏焰,他想笑笑不出来,又改为点头,“嗯。”
  苏焰看了他一会,转身回自己班上。
  贺川在苏焰坐好后就凑了过来,“苏焰,你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那么一大盒。”
  “雪媚娘。”盒子有些大,苏焰把它放在了不挡道的地上。
  “给我一个尝尝?”
  “不给。”
  “不白拿,我拿东西换总行了吧?”
  “不行。”
  贺川嘴角抽搐,“没想到你还挺护食,平常看不出来啊!”
  苏焰想著常樾,催促贺川:“坐回去,上课了。”
  “哦。”贺川说。
  常樾打开了生物书开始看。
  教室里刚开始都是翻书、拉笔袋的声音。
  有人开始读书,一分钟后局势开朗,跟著开口的人越来越多,过了几分钟后,朗朗读书声突然骤衰,教室里变得鸦雀无声。
  安静了一会,又有人带了头,这次大家读得比前一次起劲,嘈杂喧闹,但没过一会又再次像才刚充满气的橡皮车胎突然扎在了尖锐的东西上,一下子就泄尽气。
  最后一个还在坚持的人也停了下来。
  教室里安静了一秒,所有人开始轰然大笑。
  常樾笑不出来。
  那个小女孩似乎健忘,已经忘了刚才在校门口的事情,此时正趴在支齐元座位旁的窗户边上看著他,露出脖子以上的身体。
  教室里嘈杂一片,说话声很大。
  支齐元发现她,觉得新奇,忍不住就跟她聊了起来:“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哥哥。”她说。
  “嗯?谁是你哥哥?”支齐元往四周看了看。
  她伸出手指了常樾,“他。”
  “常樾?”支齐元顺著她手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自己同桌。
  “嗯,是的啊。”
  “我说了,我不是你哥哥。”
  两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常樾冷眼看过去,看她一脸不信的表情,捏著笔身的手用力得泛白:“能不能别把你爸那种自以为是的本领学得那么好?我都说了,我不是,你听不懂人话吗?”
  常樾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坐在他周围的都听见了。
  支齐元愣了愣,看到小女孩吓得缩了回去,掉转头,“我去,常樾,你今天太冲了吧?”
  “不管什么原因,也不能这样说一个小孩子吧,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后面有人指责。
  是付林,常樾平常除了传递作业,还没跟他说过话。
  解释毫无意义,只会添加厌烦,常樾没说话。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应该很冷漠,和他的声音一样刻薄。
  前桌的女生偷偷回了头,碰到常樾眼神,一下子就转了回去。
  除了这四周,教室其他地方依旧有人在说话。
  支齐元抬起上半身凑到窗台上,安慰小女孩道:“没事,这位哥哥今天心情有些不好,你不要害怕。”
  她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刘如怡。”
  “你跟谁来的?”
  “我叔叔。”
  “你叔叔是谁?”
  “是我。”刘仁突然出现。
  支齐元被吓得往后倒下。
  他慌忙中手肘撞到了常樾耳朵偏上的位置、常樾上半身往右边倒去,被击中的地方钝痛,但很快就减少,变得麻麻的。
  后面传来了轻微的嗤笑声。
  支齐元还在对刘仁的出现感到惊吓,十分尴尬,“老师好。”
  “行了行了,赶紧看书!其馀在聊天的、说话的人啊,都给我好好看书,还有一个月就要期末考了,不要整日不知道学习,到时候拖全班人后腿!”
  教室变得安静了,刘仁顿了顿,敲了敲窗台,“常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常樾!”刘仁又叫了声。
  教室再次鸦雀无声,常樾不得不站起来,走了出去。
  “我去,这什么情况?班主任和常樾认识?”
  安静了一会,有人支吾道:“听说常樾是外省转过来的,他不是还晚到了一个多月吗?连军训都没参加。”
  “就是托关系进来的吧,他成绩也没见得多好。”
  “我看八成就是这样,那个小女孩是咱班主任侄女,听常樾刚才的话,我敢保证两个都是一个爹,啧啧,该不会是——”
  “够了啊!”支齐元往付林踩在桌子边上的鞋子踢了一脚,“听你分析得头头是道,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吧,知不知道什么叫以讹传讹?”
  “我只是通过我看见的说出我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况且你也看见了刚才常樾的态度,分明就是心里有鬼不想承认!”
  “大家别再说话了!”王尚洲坐得比较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请大家不要对自己的同学恶语相向!”
  付林嗤笑了一声,也不在意,但也没说下去了。
  所有人各怀心思,都安静了下来。
  刘仁办公室。
  碰巧今天没有授课老师过来批改课件,密闭的空间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常樾站著没说话。
  刘仁坐在办公椅上,刘如怡靠著侧面的墙站著,眼睛轮流看向俩人。
  “常樾啊,你来我班上也已经三个月了,”刘仁双手交叉,看著站在他办公桌前稍远的常樾,“说起来我还没跟你介绍过我自己,我其实是你爸爸的亲弟弟,也是你的叔叔,当初你妈生你的时候,我还在学校里读书,也没见过你——”
  “您有事就直说吧。”
  常樾实在不想听这些陈年旧事。
  “哎,你这孩子!叔叔知道你现在啊,还认为世界还是非黑即白的。但是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不能总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吧?”刘仁的声音很理所应当,“你爸爸当年啊,虽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他毕竟也给了你血脉,这个是无法改变的。你也不能因为别人说的话,就这么完全否定他,不认他了啊。当然啊,老师也只是在给你提意见,我们也会给你思考的时间。”
  “不用。”
  “哎,你这个孩子,我们也不是要强迫——”
  “我说了,我不需要!”常樾加重了语气。
  他后槽牙有点酸,只能挑简单的说,避免自己口齿不清:“我有自己的家庭,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我只认这个家庭,我妈只有一个,叫常翘!我爸也只有一个,叫陆禹!我希望你们搞清楚,我不愿意,也永远不会跟刘善这边的人沾上任何关系,麻烦你们不要再派个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来打扰我!”
  刘仁被他的语气弄得有些恼怒:“常樾!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如果你是以老师的身份跟我说话,我自然会听。
  这句话常樾差点就说出口,但又生生止住了。刘仁在他这里已经失去了信用。
  刘如怡一脸理所当然道:“哥哥,小孩子要听话啊。”
  常樾看到她比看到刘仁还烦,直接顶了回去:“你爱听就多听点,我不奉陪。还有,别再叫我哥哥。”
  “可是你就是爸爸的孩子啊!”
  刘如怡脑子里仿佛只有一根筋。
  常樾心烦意乱,“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吗?”
  刘如怡又一脸委屈躲去刘仁身后,接著刘仁呵斥:“常樾,你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心理上的感觉比那天被刘善碰到还?心。
  常樾想,如果自己动手的话,会不会给常翘和陆禹带来很多麻烦。
  这个想法束缚了他。
  从小到大,他其实也没打过架,动起手来可能不知道轻重。但他已经忍无可忍了,他只能开门冲出去,没回教室,用了最快的速度跑到厕所,在里面吐了个一干二净。
  但他好像又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一直在反复干呕,直到苦涩难闻的味道溢满了口腔,直到心里的漩涡又归为平静,直到身体又恢复了力气……《$TITLE》作者:$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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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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