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是死去一点点》by搁笔处

　　第二节快上课时，常樾才回到教室，教室里人侧头注视了他好一会。刘仁依旧如往常一样来教室转了一圈，很快又走了。
　　数学老师一进来就开始讲解家庭作业的题目。
　　常樾试了四五次，总是没一会就走神，脑袋里茫然一片，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支齐元偷偷递了纸条过来：你没事吧？刚才苏焰过来找你了。
　　常樾看完，回了他“没事”。
　　最后一节课铃声一响，常樾拿起东西就离开。
　　苏焰又没碰上常樾。
　　774班教室里还有四五个人在收拾东西。
　　“发生了什么事？”苏焰问。
　　“我也不知道啊！”支齐元一阵苦恼，抓了抓头发，放低声音，“就是有个小女孩过来找常樾，喊他‘哥哥’，常樾突然很生气……接著他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了。是有人说了些闲话，但他并没有听到。我想应该是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吧。”
　　“似乎是家事，”王尚洲皱了皱眉，“常樾他也许不愿意跟我们说，我们也不好去打探吧。”
　　“我跟你们一起去宿舍。”苏焰说。
　　“行。”
　　王尚洲和支齐元快速收拾好东西，三人一起往宿舍走去。
　　宿舍楼前灯火辉煌，传来沸沸扬扬的声音。
　　苏焰刚踏入大门，突然又反悔了，“……我还是不上去了，他现在应该不太想见人。”
　　王尚洲和支齐元互相看了眼。王尚洲同意，“行，我们也别去打扰他了，等他缓缓。”
　　支齐元点头。
　　苏焰往校门走去，从光华灿烂走近被树阴笼罩的黑暗处，走向立著一盏孤灯的台阶，复又走向亮堂堂的校台阶，刷卡，出门，片刻再刷卡进小区，他心烦意乱，差点被小路上一块凸起的石板绊到。
　　苏焰啪嗒一下打开灯，收拾了一下，把常樾带给他的甜点从背包里拿出来，放进冰箱，坐在了沙发上。
　　手机亮了起来，他马上拿起来看，不是常樾。
　　常樾突然有些庆幸宿舍里的人都不是本班的。
　　他洗漱完后很快就躺了下来，面对著墙壁装睡。
　　直到熄了灯，发现没人来打扰他，吊著的一颗心才渐渐放松了下来。但黑暗里，脑海里的思绪就像突然被浇了油的火苗般汹涌而至，几乎要把他吞噬。
　　常樾下意识开始审视自己和这里所有人之间的关系。
　　他其实才来到这里三个月……他意识到自己又开始犯了以前的老毛病，总是过于仓促地对某些事情下定义。
　　……尤其是对苏焰。
　　他们之间的许多事情都发展得太快了，信任，默契，熟稔……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所有的关系依旧会和以前的一样，最终被视如草芥。
　　因为他根本没变。
　　他有段时间看不见别人的真诚，有时候还会觉得莫名其妙，这让他恐惧。怕别人再次嗤之以鼻，他更不敢让自己变得真诚。
　　他其实没变。
　　常樾生出了熟悉的无力感，这让他下意识开始对过往种种心生抵触，想要像以前一样，通过忽视、轻慢，让时间的痕迹让它们变得不再重要……但他想到了家人，想到苏焰，又莫名有些难过。
　　难过得一咬牙就腮帮子疼，努力放松牙齿又在打颤。
　　他打开手机，重复打了好几遍字，才把自己想问的问题以一个比较稳妥的方式问了出来。他等了一会，陆禹回了消息。
　　他起初大致扫了几眼，发现似乎不是糟糕的，才认真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了自己转来这个学校没有受到刘善和刘仁的任何帮助，顿时松了口气。
　　——还是和以前一样，所有的问题都会对妈妈保密，晚安。
　　他看著陆禹发过来的消息，察觉眼眶有些湿热，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就这样藉著无声的泪水流了出来。
　　常樾第二天坐在教室里，还是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知道大多都是自己主观的问题，还是装作一切如常。
　　年纪大点的人类不会像小孩子那么幼稚，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提起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这样只会让听的人不屑、厌烦。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付林似乎开始把常樾当成了十恶不赦之徒，总是故意找茬，尤其是刘如怡在的时候。
　　常樾置若罔闻。
　　唯一的变化是，他三个月来兴起的主动又都消退了，但他也不会拒绝王尚洲等人的邀约，只是再次觉得很难融进去。
　　雪没下几天，已经化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的数日还是最喜欢悄然而至的雨水天气，地上永不见干。
　　户外课都取消了。
　　周五下午上完课，苏焰如常过来找他。
　　他们俩在人多的地方吃饭时都不太喜欢说话，很快就用完晚餐，开始绕著跑步的路线走走，权当一天的运动量。
　　再前面就是校台阶。
　　苏焰看了眼手机，让常樾等著，自己下了台阶，没出校门，有人递给了他一袋东西，他接过，又快速走了上来。
　　常樾坐在一颗石球上等著。
　　他看著台阶下，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那天，苏焰顶著烈日拾级而上，身影在台阶上投下了一道道晃动的浅影，明明穿著与周围人毫无二致的校服，却能让人眼前一亮。
　　苏焰走到他身边，递过来一杯奶茶，是他上次在商场喝的那种。
　　他接过，“谢谢。”
　　常樾用吸管刺穿封口，吸了口奶霜，甜味瞬间就进到了心里。苏焰还是去冰的珍珠奶茶，他看了眼，感觉冷飕飕的。
　　俩人一人坐著一个石球，安静喝著奶茶，偶尔说话，到校门口开始涌入人流时才往教室走去。
　　晚上下了晚自习，苏焰再次过来找常樾。
　　他坐在常樾的座位，让常樾坐在了里面，俩人都在看书。等到教室里的人全走光了，他才带著些无奈，开了口：“我想了想，还是得主动告诉你。”
　　“嗯？”常樾疑惑看著他。
　　“今天是我生日，”苏焰说，“常樾，跟我说句生日快乐吧。”
　　常樾完全忘了。
　　反应过来后常樾感觉毛发都炸了起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今天是11号。”
　　苏焰看著他局促不安的样子，有些好笑，“还剩下两个小时，够了……我刚才就一直在想，我说出来的话你肯定会不好意思，所以刚才都没给你尝蛋糕。”
　　苏焰说著，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块蛋糕，“但想了想，还是想给你吃，只好开口。就是有些化了……”
　　常樾快速把蛋糕拿了过来，“化了也没关系……看著就很好吃……谢谢。”
　　苏焰一脸等待著什么的样子看著他。
　　“生日快乐，”常樾觉得手里的蛋糕沉甸甸的，“但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他其实准备了，只是觉得送的东西没什么意义，就放回了家里。
　　“那抱一个吧。”
　　“啊？”
　　“生日礼物，抱一个就行。”苏焰说著，把常樾手里的蛋糕放在了桌子上，一把抱住了他。
　　常樾愣了愣，也反抱住了他，闷闷道：“生日快乐。”
　　“嗯，我知道了。”
　　苏焰放开常樾，“把蛋糕吃完了再回去吧，我怕你不喜欢吃，都不吃一口就扔了。”
　　“才不会。”常樾反驳，倒是拿起了苏焰递给他的勺子吃了。
　　蛋糕是水蜜桃味的，偏甜。
　　“你吃过了吗？”
　　“吃了，没发现我中午没来找你吗？”苏焰支著头看他吃，“中午我去小叔那里吃生日餐了，我妈给我带的蛋糕，我带了一块来，偷偷放进了高老师办公室里的冰箱，第三节课前才取出来的。”
　　常樾笑了声，继续吃著手里的蛋糕。他想问苏焰许了什么愿，又不知道怎么说。
　　苏焰继续说：“要不是他要提前离校，我应该下完课才取出来的，不过这样也好，吃著不太冷。”
　　“嗯。”
　　“好吃吗？”
　　“好吃。”
　　“甜吗？”
　　“有些。”
　　苏焰皱眉，“还甜啊？”
　　“嗯……”常樾想笑。
　　蛋糕不算大，常樾很快吃完，苏焰把装蛋糕的盒子接过去盖好，收到书包里。
　　他们一起检查了门窗，关了灯，往楼下走，很快到一楼，“下次你生日的时候我们弄个不太甜的尝尝。”
　　常樾愣了愣，缓缓点头。
　　“我走了，”苏焰说，“明天见。”
　　常樾突然觉得不舍，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吃得太快了，但还是点了头，“明天见。”
　　“那么不舍，要不我去宿舍蹭你床吧？”苏焰凑到常樾跟前，俩人鼻子都要碰到了。
　　常樾吓了一跳，面色窘迫，“那床睡我一个都有点挤……”
　　苏焰眉眼带笑，“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是班主任私下把他的信息告诉刘善这件事情，让常樾对这个班级失去了信任。
　　他觉得在刘仁掌控下的教室里无时无刻不在弥漫著虚假、算计的气息，所以上课是很难集中注意力，尤其是上刘仁的地理课。
　　常樾浑浑噩噩上了一个月的课，课馀时间也会跟别人打闹，看到苏焰时也会开心，但期末考试的试卷一收，他就知道自己还是被严重影响了。
　　果然，成绩公布的时候，他直接跌到了全班倒数第五。
　　常樾知道自己有偏见，也知道偏见最终影响的是他自己，但他需要比别人多几倍的时间才能克服。
　　“是不是最近又不舒服了？”常翘知道常樾最近有心事，思虑再三，参加完家长会后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常樾说。
　　“如果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或者你爸爸，不要像以前一样——”
　　常樾不知觉皱起了眉头，打断她：“我没有！妈，能别提那些事了吗？”
　　“好了好了，考试成绩有波动很正常嘛，以前咱俩的成绩不也起起伏伏的，比儿子还不稳定呢！”陆禹打了圆场，“你也不能非要让孩子说个清楚明白，他自己明白就行了，我就很相信咱们的儿子！”
　　陆禹拍了拍俩人的肩膀。
　　常翘本来有些焦虑，听著一阵好笑，也发现了旧事重提不妥，“行，妈不说了，都快过年了还让你想著学习，妈妈也有错，说来这还是咱们一家四口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年，得快快乐乐的才行。”
　　“那可不。”陆禹说。
　　常樾有些内疚，“抱歉，妈，刚才我语气不太好，学习上的事情您别担心。”
　　“妈妈不担心，只是妈妈怕你有什么心事，不好意思说出来。”常翘解释。
　　“我没有。”常樾说。
　　“没有就好！”陆禹说，“走吧，今天咱们去外面吃烧烤去。”
　　“对，没有就好，我们出去吧，蔓蔓快出来，别画画了！”
　　“知道啦！”隔著门的卧室传来了一道脆生生的小女孩声音。
　　陆禹说著不著急，等晚上趁常翘不注意，就偷偷给常樾发了条消息。
　　——觉得哪个科目难的话，可以告诉爸，爸给你请家教！咱家现在有车也有房了，别的我和你妈也不兴买，就想给你和蔓蔓花呢~
　　后面还有一张比心图。
　　常樾坐在书桌前，盯著这两条消息看了会，找了苏焰发给他的图，回了个拥抱过去。《$TITLE》作者：$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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