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是死去一点点》by搁笔处

　　“苏焰？”
　　“嗯？”
　　“你怎么了？”
　　“没事。”
　　苏焰手心有些发软。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常樾，才不会让他对同性恋，或者对别人认为他俩是恋人关系而感到排斥。
　　常樾有比较严重的心理洁癖，这个苏焰不难猜出……即使这事抛开不谈，同性恋这个话题都有极大的可能会让常樾不喜。苏焰不愿就因为今天这个小小的意外，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
　　至少不要那么快。
　　然而，苏焰的解释停留在了唇齿间。
　　他看到常樾带著一些疏离的白净面孔下透露出的乖巧和担心，就下意识不愿意回避这个话题。
　　常樾看了苏焰两次，等第二次回头看路，突然就从苏焰这段其实算不上长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不想让苏焰为难的想法很快就驱使著他搂住苏焰的脖子，半开玩笑道：“她该不会是怀疑我们早恋吧？”
　　苏焰愣了一下，目光从正前方移到常樾身上，没再移开。
　　常樾右手还在揉脸上的痒痒，见苏焰无动于衷，继续道：“就是认为我们俩在谈恋爱。”
　　他又解释了一句，和苏焰对视了两三秒，就有些招架不住了，移开目光，搭在苏焰肩膀上的手也有些发软，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搂著。
　　刚才有一刹那，常樾真的就觉得自己懂苏焰因为什么而沉默，紧接著，他油然相信这段短暂的沉默等同于苏焰在对他无声吐露一件不算小的事情。
　　这个念头刚才在心里一闪而过，模糊又渺小，但根本无法忽视。
　　可现在苏焰没回应，虽然没过去多久，但常樾敏感而自嘲的心思已经开始氾滥了。
　　万一苏焰真的只是随口一提，是他胡乱冲动呢？这样想著，常樾越发认为本就如此，他才是那个鬼鬼祟祟的人……
　　常樾想到这里，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常樾。”苏焰握住了常樾垂在他身前的手腕。
　　“嗯？”
　　随著苏焰开口说话，常樾的力气好像又全部回来了，他回话的声音也没有预想中的紧张，反而还有种安抚的错觉。
　　“刚才的阿姨就是这个意思，”苏焰说，“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俩人继续往前走去，常樾起步时把两颗石子踢进了右边的树根里。
　　“不会啊，”他说，“她只是好心提醒了几句。”
　　“那万一，我真的喜欢男生，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痒顺著一根经持续往手臂上攀爬。
　　常樾动了动被抓得有些紧的手腕，苏焰很快就放开，他赶忙又帮苏焰握紧了，“你可以握，但不用握那么紧，我又不会跑。”
　　苏焰重新握紧的力道又放轻了。
　　常樾抬起嘴角，认真看著苏焰，“你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个让我觉得很特别的人。你也知道我毛病多……以前的人和事，对于我来说都是负担，所以我非常不喜欢——不，是很抗拒他们出现……但是你不一样，我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总之我不会不舒服，你想喜欢谁，是男是女，都好。”
　　事实跟他想的一样，并不是他矫情，这让常樾又热络了起来。他怕自己的话过于苍白，没有说服力，还认真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但常樾其实很少这样说话，所以很磕巴，思绪还跟不上嘴，情绪都有些浮躁了，耳朵也热乎。
　　趁著脑袋还热著，常樾说完又主动给了苏焰一个拥抱。毕竟苏焰好像很喜欢。
　　在常樾还没自我否定前，苏焰很快就抱住了他。也许是因为触碰到了他耳朵上的热意，苏焰笑出了声音。常樾立刻威胁：“再笑就翻脸了。”
　　苏焰赶紧止住了笑意，“总是动不动就气鼓鼓的，跟河豚似的。”
　　别扭感全都消失了。
　　常樾一把把苏焰推开，“那是因为你总是对我动手动脚的。”
　　“那你也可以对我动手动脚。”
　　常樾挑眉，“坚决不要。”
　　苏焰知道他不喜欢碰到别人，继续劝道：“我又不是别人，你试著碰一下，肯定不会不舒服的。”
　　常樾无处可躲，看著苏焰脸都凑过来了，狠了心下手掐了掐他脸上的肉，触感有些软，他慌忙又把手缩了回来，“还去不去游泳馆了？”
　　“去，”苏焰摸了摸常樾碰到的地方，“怎么就碰了一下，你其实可以用力掐掐看，毕竟以后大了手感就不一样了。”
　　常樾简直要疯了，立马就跑了出去。
　　苏焰没立刻跟过去，按照正常速度走著，片刻，常樾停下来等他，他才快速跑了过去。
　　一路都在打闹，到游泳馆时已经19:25了。
　　这次给苏焰介绍馆里的工作人员是之前递伞给常樾的那位，工作牌上写她名字，张如铭。
　　跟苏焰来确实不一样，很多细节常樾是这次来才记住的。
　　苏焰没要求上去参观，张如铭就凭借口才绘声绘色地介绍了一遍，最后道：“你是我们老会员介绍过来的，这边可以给你申请到八五折优惠，同时呢我们也会赠送你朋友十次游泳次数。是否考虑现在办理呢？”
　　“谢谢，”苏焰说，“麻烦帮我办一张，次数要和他的一样。”
　　常樾听到，把自己的卡递了过去。
　　“这张卡里还有101次，加上今天赠送的，共111次。”
　　“跟咱俩生日一样。”苏焰小声朝常樾说，常樾对他笑笑，点头。
　　苏焰打开支付码，“就要这个，要一样的，谢谢。”
　　“好，”张如铭笑了起来，“稍等。”
　　张如铭很快帮苏焰办好了一张卡，卡身是蓝灰色的，上面写著三楼游泳馆专用的字样，苏焰问：“没有和他一模一样的卡吗？”
　　她笑著解释：“你朋友的是前百名VIP才拥有的全馆通用卡，现在我们只有楼层卡。”
　　“我也只去三楼，”常樾和苏焰说，“两张卡也没什么区别。”
　　“行吧。”苏焰很快妥协，领了卡。
　　知道苏焰要买泳衣后，张如铭手脚麻利地带著他们来到了一楼左边的购物区，里面商品一应俱全，除了各类泳衣和护目镜，还有各种游泳辅助器材以及一些五彩斑斓的玩具，小孩大人的都有。
　　“两位可以随意看看，有需要的话叫我一声就行。”
　　“谢谢。”
　　“不客气。”
　　苏焰不想有人跟著，礼貌地说了声，张如铭说完就离开了。
　　常樾还没从苏焰刚才花出去的钱有极大可能都是他自己赚的这一猜测中回过神，内心止不住连连佩服。他口袋里虽然有些钱，但都是平日里家人给的，他存下来而已，并不是自己赚的。他控制不住走神，还兀自继续往前走，背上的包就被苏焰拉住了。
　　“干嘛？”
　　“我看看你泳衣。”
　　“哦，”常樾对著前头空气点头，“看。”
　　苏焰打开一看，都是黑色的，衣服是长袖的，裤子倒是短裤。他目光巡视了一圈，走到右边的一排架子上找到了同款泳衣和护目镜，就没再挑选。
　　较远处的长架子上五颜六色的，苏焰拉著常樾过去瞧了瞧，选中了婴儿游泳戏水玩具三件套，分别是一个会旋转的湖蓝色水獭、粉色的喷水海狮和一只会叫的小黄鸭。
　　“你要带著这些游泳吗？”常樾不确定苏焰游泳如何，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看这个只有五楼的小婴儿会用，你要不要买别的？我看那个游泳圈还可以。”
　　苏焰其实并没有打算买给自己玩。
　　他看到常樾一副担心他被别人笑话的样子，内心笑意都荡开了波浪，强行止住了，小声道：“嗯，不在外面玩，在家里玩就行。”
　　常樾点头，“那可以买。”
　　付完泳衣和玩具的钱，他们来到三楼，刷卡进入。
　　常樾带苏焰去淋浴室，用热水和里面的沐浴露简单洗了一遍他的泳衣，拧了半干。苏焰进隔间穿上，他也快速换好自己的泳衣。
　　苏焰穿著潮湿的衣服，认真跟著常樾一起做好拉伸，俩人下水。
　　一下水，常樾就发现苏焰游泳也不错，他们游了一个来回，苏焰和他同时抵达。
　　常樾往上扒拉护目镜，“你怎么什么都会？”
　　苏焰被常樾充满惊奇的语气逗乐了，“这次允许你崇拜十分钟。”
　　“那可不行，”常樾说，“我估计要想一个晚上了。”
　　“那也行吧，”苏焰划掉眉尾处的水滴，“那我也想你一晚上好了。”
　　意识形态的常樾现在已经被水呛得呼吸困难咳个不停，现实里的他呆若木鸡。
　　“逗你的，”苏焰游过来，透著护目镜看常樾，“别想别的。”
　　“我没想别的……”常樾离开岸边，手在水里轻微划著，“我只是在想怎么回你，但我半天都没有好点子，要是支齐元在，早就呛得你哑口无言了。”
　　“你刚才的表情冷冰冰的，看著还挺唬人的，”苏焰忍俊不禁，“原来是在想怎么回话？”
　　常樾深吸了口气，“没错。”
　　苏焰没忍住，笑了出来。
　　常樾郁闷极了，往苏焰那边拍水珠，“还笑！”
　　“好，我不笑了……”
　　……
　　离开游泳馆时，外面风有些大，似乎要下雨。他们打了车回去，刚进小区，雨果然下下来了。常樾和苏焰快速上楼，抢在雨水拍打进屋之前关上了阳台的窗户。
　　洗漱完，常樾还是在苏焰房间背了会单词，等苏焰洗漱好回来，还抽查了一遍，都过了。到了十一点半，俩人收拾好书桌，准备睡觉。
　　“晚安。”常樾说。
　　苏焰抓著头上的毛巾，试探问：“一起睡？”
　　“不要。”常樾今天拒绝得越来越干脆了。
　　苏焰走近，笑著道：“那亲一个。”
　　常樾反映了一会，一下子跳了起来，整个人都退到了墙边，“绝对不可以。”
　　苏焰站在原地，“那抱一下总可以吧？”
　　苏焰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低落。
　　常樾突然觉得自己语气有些不好，还用了“绝对”那么伤人的词语。好歹今天对于苏焰来说也算是个重大的日子……片刻，他把书放回了桌面，走过去抱住了苏焰。
　　苏焰反手搂住他，下巴靠在他肩膀上，有些安静。
　　常樾有些心虚，担心他多想，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苏焰放开他，手还搭在他双肩上，突然说：“晚安吻而已，家人和朋友之间也可以的，可以吗？选一个吧，不是你亲我就是我亲你。”
　　苏焰说著这些令常樾一无所知又有些想逃避的话，语气竟然还闷闷的。
　　距离太近的情况下，常樾不怎么敢对视。他藉著耳朵捕捉到了苏焰那点微妙而柔弱的情绪变化，有些不忍拒绝。但让他主动亲人比让他去死还难，他视死如归，“那你来……”
　　苏焰在他颈边忍了半天笑意，还蹭了蹭，轻轻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晚安。”
　　“……晚安。”
　　“常樾。”苏焰没放开他，“我确实喜欢男生。”
　　“……嗯。”
　　“你会不自在吗？”
　　“不会。”
　　苏焰这才放手，“那就好。”
　　常樾说完，书都没拿，拧开门锁就跑，简直落荒而逃。
　　苏焰温暖的体温和带著湿意的发丝扫过颈项和侧脸的触感还在，额头上被亲的地方现在也很突兀，被包围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常樾趴在床上，用枕头搓了半天脸，手摸到开关关了灯，侧身躺好，突然感觉额头又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触碰了，他吓了一跳，伸手一摸，才反应过来是他一旁的无脸熊随著枕头的摇动倾了过来，于是把它抱在了怀里。《$TITLE》作者：$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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