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是死去一点点》by搁笔处

　　穿著花纹围裙的早餐店大叔盯著油锅里转著圈的麻圆，右手拿著漏勺不时翻动，芝麻球渐渐变大，染上了焦脆的金黄。大叔把最后五个盛出来，在架子上晾了会，装进袋子里，朝左边喊道：“来，你俩的十五个麻圆！”
　　常樾刚好回完陆禹的消息，立刻起身接过大叔手里的东西，“谢谢。”
　　客人多，大叔胡乱点了头回应。
　　苏焰提起桌子上一大袋装著炒粉和小笼包的袋子，跟在常樾身后走出了拥挤的早餐店。
　　这一天的假期没能体现它的悠闲，路上人潮拥挤，行人步履跟工作日一样匆忙。
　　常樾穿过一道逆行的人流，走得有些急，还不时回头看苏焰，见他依旧跟在身后不远便立刻回头，目光直视前方。
　　走得快并不太妥，但心里都是刚经历过一场浪潮般无法名状的心绪，常樾速度根本慢不下来。
　　常樾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意识到再不慢下来的话待会进了小区更尬尬，他很快又停了下来，转头，冷不丁和没止住步伐的苏焰撞在了一起。
　　苏焰一只手原本揣在兜里没拿东西，他很快稳住常樾的身体，握住他被撞到的肩膀，按了一下，“疼吗？”
　　常樾想躲开，但只能摇头，“不疼……你呢？”
　　“我也不疼。”
　　苏焰放下手，看著常樾，目光没以往那么直白，但也无法定焦在别处。片刻，他轻咳一声，“……你带著这顶帽子，还挺好看的。”
　　俩人不约而同以龟速前行。
　　常樾摸了摸帽子，一会儿，“……是不好看吗？”
　　苏焰一愣，赶紧解释：“……没有，我是说很好看。”
　　“……哦。”常樾反应过来，没提东西的左手慌乱插入大衣兜里，下脚又变得浮浮沉沉。
　　走了十分钟，俩人连小区门都没入，还在人行道上蹒跚。
　　擦肩行人换了太多，行道树数了又数，常樾偷看了苏焰好几次，感觉他今天有些迟钝，都没发现，只好开口：“我们走快点？早餐都要凉了，我……还有些饿。”
　　“好。”苏焰听到，立刻点头，刚才拖泥带水的步伐瞬间生风。
　　常樾反应过来，也立刻迈步跟上。
　　小区其中一个花园左边的长玻璃顶棚下，有三个老大爷在站似松非松，将展未展的马步桩，其中一个是刚才帮他们拍照的老大爷。
　　他们十分有定力，任凭一只穿著粉色毛衣的矮胖柯基在足下卖萌转圈，他们自岿然不动。小柯基闹了半天没人理，刚瞧见常樾和苏焰的身影，马上转移了目标。
　　小柯基身上衣服夺目，常樾不小心和它对视了一眼，它似乎收到了什么暗号，直直朝他奔来。
　　常樾立刻停下。
　　小柯基绕著常樾转了两圈，见他没反对，越来越靠近，就要蹭到他腿上，苏焰瞧见，换了只手提食物袋子，空著的右手从后面搂住常樾的腰身，一个用力就把他提起，放到身侧。
　　小柯基退远了些，呆了片刻，朝苏焰低声叫唤两句，又要跑过来。
　　常樾站稳，左手还撑在苏焰小臂上，侧头瞧见，立刻低声喊，“快跑。”
　　他说完，拉住苏焰就往前跑。刚开始俩人位置不对，快速调整后，常樾又重新握住了苏焰的手腕，带著他跑进了楼道，按了电梯，回头确认了小狗没跟过来，才松了口气。
　　一对视，俩人都笑了起来。
　　电梯升高，常樾看著越来越近的楼层，突然又如踩在棉花上，心里有一块总是提在半空。
　　常樾走出电梯后才往前走了两步就再也迈不开腿，他只好停下，转身一筹莫展地看著苏焰。
　　苏焰心照不宣，“先来这边。”他转身打开楼道间的门，示意常樾进去。
　　铁门在身后关上，常樾往四周看了看，道：“这里是监控死角。”
　　苏焰看了他一会，侧头低笑，眼里都染了清浅的笑意。
　　缠绕在心里的不安全部退去，常樾看著苏焰，带著些许气恼，“我就是陈述了一下事实情况。”
　　“我知道了，”苏焰立刻停住，拉过常樾的手凑近，“紧张吗？”
　　常樾没否认，“……是有些。”
　　苏焰看著常樾轻微泛红的脸颊，认真道：“就和平日里一样和家里人相处就好，没什么不同。”
　　“……就和以前一样？”
　　“嗯。”苏焰点头。
　　常樾有些疑惑，但想了一圈也没有明确意识到什么，顿时又放松了下来，“那我们不用告诉他们吗？”
　　“先不用，”苏焰握著常樾的手指，轻柔摩挲，“等到合适的机会在开口。”
　　“好，”常樾笑了起来，“那到时机了你告诉我。”
　　“知道了。”
　　常樾从楼道间出来后轻松了不少。他原本想他们俩在一起这件事得早点告诉家里人，不然到后面肯定又不好开口。但既然苏焰说了要先保密，他也没反对。
　　天知道他从早餐店走回来的这一路的想法有多么不切实际……苏焰向来周全，听他的准没错。
　　常樾想了一圈，刚放下心来，侧面电梯盯叮地一声响，开了，走出来的正好是常翘三人。
　　“哥哥，苏焰哥哥！”陆蔓蔓跳了出来，“我就知道刚才看到的是你们，于是我和爸爸妈妈就快速弄好雪人就回来啦！”
　　苏焰很自然地把似乎又愣住的常樾护在身后，夸了陆蔓蔓一句：“那你很厉害。”苏焰继而朝常翘和陆禹道：“叔叔阿姨早。”
　　“早啊！”
　　陆禹和常翘连续跟苏焰说了好多话，还是陆蔓蔓嫌冷先开了门，催人进屋吃早餐。
　　一切如常，确实没什么不同。
　　苏焰中午离开，常樾送他到楼下坐车。
　　出了太阳，地上的雪化了一半，俩人绕道去看了眼雪人。还好两个雪人都没什么事，不仅没事，旁边还多出了一个敷衍了事的小雪人，常翘三人组作品。
　　俩人重新给雪人拍了张照，继续往小区门口去，一路都很安静，一步踏尽，只剩衣服布料摩擦出的窸窸窣窣，全不似远处一对情侣间的怡然自得，满心欢喜。
　　看著越来越近的小区大门，常樾忍不住嘀咕：“怪怪的，总觉得没……表白前自在。”
　　苏焰歪头看常樾，片刻，嘴唇凑到他耳朵边道：“因为这是在外边。”
　　他压了些声音，语气带著散漫。
　　“外边怎么了——”常樾还没说完就往前跑开苏焰几步远，接著又磨蹭走近了些，依旧没忍住，道：“……你天天想什么呢！”
　　“想抱著你，和你一起看电影。”
　　“……”
　　对于这件事，在家里俩人不是没干过，完全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常樾自己才是想多了的那个，他整个人顿时被急速而来的热意蒸腾。
　　苏焰没忍住，还是用指背碰了下常樾的脸，“可以化雪了。”之后索性没拿下来，另一只手也贴上去，用微凉的手掌给常樾降温。
　　手掌很快就变得温热，常樾拍开苏焰的手，还是想不起来如何反驳。
　　拦了车，等车转弯的功夫，常樾忍不住哼了苏焰一声。
　　“好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苏焰立刻接了常樾的别扭，“你想的，我也想。”
　　“……”
　　常樾大步流星回到家里，才刚打开门，气焰又熄灭了。
　　他回房睡了场午觉，醒来写作业，晚餐前出来，见陆禹在帮常翘洗菜了，就和陆蔓蔓一起收拾茶几和沙发。
　　吃完饭，看了会电视，时间刚走到9点，他立刻回房拿起书包，几步走出来，道：“爸妈、蔓蔓，我走了。”
　　语气带著不易察觉的喜悦和迫不及待。
　　陆蔓蔓疑惑：“哥哥，你今天就回去，而不是明天吗？”
　　常樾点头，“嗯。”
　　“越来越著急了，”常翘叹了口气，但其实十分开心，“去吧。”
　　“爸，我走了。”
　　陆禹点头，“去吧，你俩坐车时注意安全。”
　　“知道了！”
　　常樾关上门，快速按电梯，下楼，在门口整理了衣襟，刚按开门禁就看到了苏焰，眼睛一亮，“不是说在车上等著吗？”
　　苏焰把他的背包拿了过去，几下背好，“我让司机先走了，待会再叫一辆，很方便。”
　　常樾双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放，语气却同苏焰一样轻快，“那骑自行车回去吧，省钱。”
　　“好。”
　　半小时后，常樾在一旁停著五六辆自行车的水果店前踩了刹车。
　　苏焰往前骑了一米，左腿撑在地面，“走回去？”
　　“嗯啊，”常樾点头，“里边又——”
　　“……”
　　经过刘善那件事情，苏焰就建议换个地方住。
　　正好他手里的租房合同刚到期，虽然跟房东说过要续签但还没签订合同，常樾自然不反对。
　　多住的几天付了半个月房费，他们很快就搬到隔壁小区的一幢楼里。
　　都搬了两个月了，苏焰连常樾自己，谁都没反应过来是没记住。
　　一路上常樾仿若铜匠挑担，吹了半小时冷风愣是没冷却脑海里对某些复杂微妙事件的胡思乱想，反而越来越混沌，看到水果店下意识就停下来了……他反应过来，立刻改口：“上坡不太好骑……我们走回去吧？”
　　苏焰没反对，把车锁好，伸出手，“走吧？”
　　常樾手往后缩，看著他，“这样不好吧？这个路灯还挺亮的……”
　　“不想？”
　　常樾不说话。
　　苏焰拉住他的手，放在衣服口袋里，“挤著点，就看不见了。”
　　常樾立刻靠近苏焰。
　　贴在一起的大衣拥挤，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来常樾手被苏焰放在口袋里握著。
　　十指交扣。
　　手心有些痒，常樾用力握住苏焰的指尖，“别闹。”
　　“好。”苏焰答应。
　　俩人经过王渲的私房菜馆，继续往前，快到了。
　　某些念头又在脑海里喧嚣，常樾鼓足勇气，小声道：“回去后……”
　　“嗯？”苏焰侧头看他。
　　不能胡作非为啊！
　　常樾咳了咳，“回去后你想干嘛啊？”他刚说完，发现苏焰握著他的手顿了一下，立刻反驳：“不许胡思乱想。”
　　苏焰藏了一路的笑意，这下真的忍不住了。他低声笑了起来，顾及今天常樾脸红的次数有些多，很快又止住，装作一脸认真。
　　苏焰又开始揉常樾的手心和指尖，“我没想著要干什么，就和以前一样就好。”
　　不像是说谎。
　　常樾还是任由苏焰握著自己的手，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好吧，那就好。”《$TITLE》作者：$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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