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炎炎本名许炎,比唐清之大一岁,从小就靠一副好皮囊,在男男女女中深受欢迎。
高二那年,许炎同学脑子一热跟家里出柜,结果不出意料,直接领个断绝关系一条龙大礼包。
炎炎人如其名,性格没有长相半点乖顺斯文,反倒是个一点就炸的主儿。
犹记得那年秋天,许炎直接一脚蹬翻了老爹供养著一排盆景假山的小茶几,又拿辞海擂通了自家书房的大门,最后当著目瞪口呆险些被过去的老妈的面,跟隔壁班的小男友在线直播了一个长达三分钟的激吻。
被老爹扔出家门的时候,许炎仗著能去男朋友家蹭吃蹭喝,什么都没带,连书包都是三天之后,住在隔壁的同学顺手捎给他的。
但是不到一个月,男朋友就跟他提了分手,原因是爹妈给他介绍了个女朋友,他不敢出柜。
“你说什么?!我为了你都跟家里人断绝关系了,你现在说你不敢出柜?!”
爆裂炎炎当时抡的可能是花瓶,也可能是玻璃烟灰缸,他记不清了,只记得一记也没挨上的男朋友,蹲在一地碎渣里嗷嗷叫,恨不得跪下跟他求饶,但就是半个字不提出柜的事情。
当晚他就从前男友家搬了出去,出了门他便找人问到了这位“女朋友”的联系方式。
“我是他前男友,我的手机上还有他的o照,不信我可以发给你。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想当同妻的话,就趁早踹了这个渣男。”
捣完局之后,一穷二白无依无靠的炎炎同学,用身上仅存的五十块钱,去了一家名叫rabow的同性恋酒吧消遣,顺便想问这边还缺不缺人手,想赚点钱好让自己糊口。
“你未成年吧?我们这儿不收童工。”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微胖男士,据说跟男朋友感情稳定,已经打算去国外结婚了。
当时炎炎就背著个书包、穿著校服,在众目睽睽之下喝起了酒。
听到老板的拒绝也不著急,直接扒拉开手机给他看:“老板,你想拒绝我就换个理由,网上说了,未满十六是童工,我今年十七,你雇我不犯法的。”
老板显然不愿给自己找麻烦:“我这儿不收离家出走的小孩。”
“我不是离家出走的。”炎炎笑起来,“是我爸妈不要我了,他们想把我饿死,我总不能如了他们的愿吧。”
炎炎长得很漂亮,这种漂亮完全不局限于学生气的清纯,而是眉眼间,总会透出一丝直勾勾的媚态来。
他这一笑,老板便对这孩子产生了兴趣,但也没有急著答应,而是让他继续在酒吧里玩。
来酒吧玩的人,多多少少都带著点猎艳的心态,但这孩子似乎真就是纯粹为了喝酒玩乐的,他喝了酒也不醉,就跟著大人们一起跳舞,一会儿功夫,就有好几个长相还不错的,主动跑上去跟他搭话。
老板其实一开始有些担心这小孩儿不懂拒绝,站在一边观察了良久,才发现这孩子很懂分寸——他很会哄人开心,但又会在不让对方尴尬的尺度内,拒绝别人反复灌酒的邀请。
一来二去,反倒是他灌倒了好几个出了名的酒量好的,一场玩下来,自己的眸子倒是冷静而清亮。
玩到快半夜,炎炎终于觉得困了,举著那五十块钱跑去结账。
“算了,不收你钱。”老板笑了笑。
炎炎似乎有些意外,但是眼里却写著都在意料之中:“那你要留我给你打工吗?我会让你的生意变好。”
老板很喜欢眼前这个小孩儿笑起来的自信模样:“不要你给我打工,放学来我这儿写作业,不许喝酒,偶尔陪客人们聊聊天就行。包吃包住,每个月也会给你点零花钱,但是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我相信你心里有数。”
……
曲城的其他gaybar大概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业绩一向惨淡的rabow,怎么一夜间就活了过来,客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递增,酒水销量也慢慢爬到全城第一。
“炎炎就是我们店里的吉祥物!”店里的酒保是许炎同学的忠实迷弟,每次都会给许炎特调不含酒精的果汁饮料,为许炎同学的行动保驾护航。
酒保小哥每天上班之前都会打卡式地问一句:“我今天可以和炎炎谈对象吗?”
许炎知道店里的单身男士多多少少都对自己有点意思,但他都非常圆滑地婉拒了——他很喜欢店里现在家一样的氛围,他也很清楚,一旦有著不一样的情绪掺杂进去,这样的气氛迟早有一天会被毁于一旦的。
也有劝退其他追求者的意思,炎炎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在前来给他庆生的客人里找了个帅的出去约会,两个人基本没聊几句就去定了关系,从牵手手亲亲抱抱,再到最后本垒,总共不超过一周时间。
其实真要说多喜欢,许炎倒是觉得一般般,但他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对待感情问题特别认真并且较真。
啊,这人就是后来把他绿得头顶发毛的裴炀同志。许炎同学现在再想到这个名字都会觉得拳头铁硬。
虽然他知道,能来酒吧找头牌谈恋爱的男人,十个有八个都是花花肠子,但绿帽真盖到他头顶时,又难免觉得接受不能。
杨一航是他抓住的第五个小贱人。
这回直接是抓奸在床,推开门的时候落进眼里的直接就是一片白花花的十八禁场景。
“靠?!你有对象?!”晾衣杆挥过去的时候,炎炎似乎听见了这个小白脸儿惊恐地叫了一声。
但是他并没有理会,而是直接把这句话归纳进了小贱人自救语录之中,直接给了两人一顿爆锤。
之后小贱人杨一航企图加他微信跟他道歉,都被他直接拒绝拉黑了。
“对不起,还是冒犯一句,既然他都已经不止一次做这种事了,为什么你还不跟他分手呢?”杨一航最后一次加自己时,还附带了一条消息。
一时间,炎炎只觉得血压飙高——他下意识觉得杨一航是在挑衅他,或者说在责怪自己,如果不是跟裴炀死缠烂打,他杨一航就不至于做三了。
他差点没忍住直接打个的把这个人从学校揪出来再暴打一顿,但是只是握著手机,他就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揍人的时候有多果决,那么他在处理这些问题的时候就有多优柔寡断。
这个时候他才慢慢能理解,那些被家暴的人,为什么最终还是躲不过噩梦,为什么只要施暴者一句软话,一个轻飘飘的保证,就能抢回他们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绊住他们都要走出家门的步子。
“我就是贱!”
捉到唐清之和裴炀的那天晚上,他是这样跟“n号小贱人”唐某哭诉的:“我不觉得我有多喜欢他,但是一想到我花了这么多心思去维护的一段关系,别人说捣就给捣散了,这凭什么?!”
当时的许炎,并没有把眼前这个小贱人当作什么知心朋友,只是那些负面情绪积攒的有些太多了——这么多年,他的感情就从来没有顺过。
他的恋爱次数和唐清之比起来根本不多,但每一段都让他感觉到痛苦不堪,回忆起来除了崎岖和憎恨,似乎就没有其他了。
“哥哥,我觉得你谈恋爱有点想太多啦。”眼前这个小妖精长得还挺好看,细声细语地说这话,让炎炎炸了的毛都慢慢被撸顺了。
“我觉得谈恋爱,最重要的还是要开心呀,都这样了,不是折磨自己嘛。”唐清之慢条斯理地道,“谈恋爱又不是打仗,非要争个输赢来,你想想,有这个时间,以哥哥的长相,都能谈多少快快乐乐的恋爱啦。”
聊著聊著,许炎便发现这家伙三观也正不到哪儿去。他的字里行间都是写著“天大地大老子最大”,几乎把谈恋爱当成了一个是自己时刻保持愉悦的工具,许炎不禁开始心疼起一边站著的三个人来。
但是聊了一晚,总的有那么一两句话是有点用的。
在那个排山倒海的夜晚,许炎最后一次给了裴炀一顿胖揍,终于狠下心来跟那个纠缠了他快两年的人渣说分手。
分开之后,许炎才后知后觉——一切都没有他想像得那么难,他以为的藕断丝连、软磨硬泡都并不存在。
他们之间早就没有喜欢了。
那天晚上他哭得眼睛都肿了,偏偏那个死贱人杨一航像是故意想多看他出丑,买来两盒蛋糕,说要给唐清之和他一人一份。
他皱著眉当著杨一航的面,把蛋糕吃得精光。
那人也没说什么,就这么看著他吃,听著他骂自己,然后偶尔会非常诚恳地跟他道个歉。
【不了了之】哥哥我特意帮你问了渣男,他当时确实骗学长说自己是单身,你们俩都是受害者!不要再误会学长啦!
唐清之这人倒还是蛮爱管闲事的,只是许炎这个人不怎么听劝,认准了的事情就有点儿死脑筋,忍住才没觉得唐清之是胳膊肘往外拐,但还是看这个杨一航怎么看怎么讨厌。
但是他还是勉强同意加了那个人的微信——说实话他长得不赖,或者说,裴炀找的小贱人们没有一个是长得丑的。
再然后,杨一航的意思也越发明显起来,他约自己看电影,给自己做甜点,有时候还会邀请他出去散步,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最开始想到这人以前曾经和自己“共享男友”的事情,许炎多多少少还会觉得有些膈应,但是到后来慢慢的,这个人在他面前出现的频次越来越高,反复刷脸到许炎终于麻木了。
虽然他们早就认识了,但是这回是许炎摘下来“小贱人”滤镜,第一次认认真真跟杨一航接触,细想起来,也算是第一次了解这个人。
许炎没考大学,但是杨一航是大学生,据说在学校里还有个一官半职,还拍得一手好照片;杨一航手很巧,会做小饼干,还会织围巾,三天两头会给他送点小贿赂;他很会说话,但人也很有礼貌,许炎能看出来他本质上有点绿茶,但是至少对他不坏……
经历了几个月的接触之后,在一起似乎也是自然而然。
杨一航带自己见了他的父母,叔叔阿姨对他很好。
谈恋爱一年之后,老板第一次对他说,让他不要再来酒吧工作了。
“谈对象了就找个正经工作吧。”老板说。
被老板辞退心情还这么好的,估计除了许炎也没有别人了:“之前那个怎么不见你说啦?”
老板也不直接回答:“我看人很准的。”
需要笑了笑,领走了那份工资,还有一个小小的彩虹钥匙扣的纪念品。
临走前,老板到底还是不太放心,补了一句:“虽然应该用不上,但是,如果分手了,欢迎随时回来。”
炎炎没有回头,大大咧咧朝身后挥了挥手。
“那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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