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的声音穿过人群, 领著五十多道视线齐齐朝简耀这边看过来。
简耀正歪在墙边,胳膊撑著桌子,有节奏地转著笔。
刚刚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简耀微眯著眼睛,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欣然接受这五十多道目光,整个人看起来儒雅随和。
然后他在心里骂了句:我操。
他预感到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周围学生都交头接耳起来,讨论声毫不避嫌,甚至有人隔著条走道朝他喊:“简耀, 是爱情!”
“……”你妹的爱情啊!
“行了行了, 一个个的就这种时候瞎兴奋。”赵进嫌弃地说了句,而后看向简耀道, “简耀, 江昭点你名了, 你要是愿意就站上来。”
周宣怡转身对著简耀的桌子一顿狂拍:“快快快, 说你愿意。”
“……等下他就点你, 你不说你就完了。”简耀狠狠指了下周宣怡, 撑著桌子站起来。
他从来没觉得教室走道这么长过, 无数道目光看著他, 路过的每个人都嬉皮笑脸的,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只动物园里的猴。
只能说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都有丰富的想像力和执行力, 简耀走到讲台上时,连“皇后娘娘驾到”这种鬼话都冒出来了。
简耀尴尬得脚趾都在抓地板,缩在讲桌后边儿装掉线,一张礼貌且优雅的笑脸上仿佛写著“不是本人”。
江昭第二个就喊了周宣怡, 那傻子还真站起来大吼了一声“我愿意”,引得全班对著他一阵鹅笑,然后他在众人的目光下蹦蹦跳跳奔上讲台,简耀都恨不得写张奖状给他颁奖了。
皇后已经有了,周宣怡就成了贵妃,赵进也懒得再管,由著学生瞎闹腾,让江昭赶紧把剩下的三个选了。
江昭在班里也就跟周宣怡和简耀熟一点儿,其馀有些人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他沉默地在班上环视了一圈,然后说了句:“剩下的随便吧。”
“那我就让后面的先选了。”赵进说著看了眼时间,这么一闹腾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他连忙跳到下一个,“刘嘉逸,你挑五个。”
同样的笑点反复玩就没那么有意思,到刘嘉逸的时候只有几个人起哄喊了句“快选你的皇后”,刘嘉逸犹豫不决地挑了半天,消磨了大多数人的热情,选到最后还有人有些不耐烦地催他快点。
刘嘉逸跟江昭比起来就现实了许多,挑的都是成绩不错的,最差的一个也过了达标线。后面选人速度快了不少,讲台很快就站不下,赵进又让选过的组员回了座位,在黑板上记下每组组长和组员的名字。
等班上的学生全部分配完了,赵进让组长记录下组员的月考分数,算好平均分交给他。
江昭剩下的三个组员就是坐走道另一边的三个,和周宣怡一起号称五班F4,在其他人选组员的时候一路说著不愿意,最后顺利的进了江昭组里。
F4里分数最高的甚至是周宣怡的516分,还有简耀这个吊车尾,江昭的702被他们剥削的分文不剩,第一组毫无意外地成了平均分最低。
于是班会过后的大课间,简耀搬著桌椅从后门滚到了前门。
前门出去就是班主任办公室,对面就是科任老师办公室,一不小心就会被请去喝茶。
不仅如此,投影仪就在这半边儿,简耀面前这块地是老师最爱站的位置。
“我上次月考多少分?”简耀撑著头看了会儿外面,突然指著自己问。
江昭瞥了他一眼,道:“四百零二。”
“……操。”简耀趴到桌上,郁闷地揪著头发。
用力过猛,也考得太低了。
简耀揪了半天头发,道:“要不下次我过个线,咱们搬回去。”
黎娇现在已经不管他了,他好像也没必要把分数压这么低。
江昭道:“那你估计得正常考。”
简耀:“?”
江昭抽出一张纸甩给简耀,上面记著他们组里六人的成绩。
另外三人的分数:427,469,470。
简耀:“……”
这谁能带的动。
简耀将纸扔回去,没再说话。
以前他也会有考好点的念头,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真到考试还是那样。现在说这话也是。
他这么做不光是为了远离黎娇的管制,还有每次看到黎娇因为宋阳的成绩暴跳如雷的时候,心里产生的莫名的快感。
你辛辛苦苦养育大的儿子根本比不上我一分一毫,而我的优秀也不会分你一丁点儿功劳。
这种想法有点儿扭曲,但很刺激。
九月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半,这两天天空一直昏昏沉沉,终于在这天晚上下起了雨,一下就是一夜。
C市的气候变幻莫测,秋雨过后气温骤降,连风都沾上寒气,似乎离冬天只差临门一脚,有些夸张的甚至连薄袄都穿上了。
雨在周六清晨停了,但风还在猛烈地刮,简耀到学校的时候脸都吹白了。
他作死地没添衣服,还是短袖加校服外套,并且倔强地卷起了裤脚。
前门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得一直开著,于是简耀吹了一早上冷风,终于在中午午休后打了两个喷嚏。
“有纸没?”简耀吸了吸堵塞的鼻子,带著一嘴鼻音问道。
江昭拿了一包纸扔给他,瞥了眼他缩在板凳下的腿:“你把裤脚放下来就没这么多破事。”
“我腿露外面跟我鼻子堵有啥关系?”简耀又抽了张新纸出来,边展开边说,“换季是这样,过两天就好了。”
简耀坚决维护自己的裤脚,一下午要了江昭两包纸,擦得鼻子都红了,终于在最后一节课放下尊严,将裤脚放下来。
学校的裤子毫无版型可言,直上直下,简耀一直觉得直接穿腿看上去就像一个圆柱体,还起码要矮半截,但现在受生活所迫,他不得不为了保暖放弃风度。
等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他又打了两个喷嚏,鼻子奇迹般地通了。
简耀就属于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一类,鼻子一通瞬间忘了早上的难受,当即将裤脚又卷了起来。
他校服大敞著,袖子卷到胳膊肘,宛如还在过夏天,拎起书包站门口催江昭快点。
这回光返照的时间持续的有点短,简耀刚走出校门鼻子又堵住了,而且这次来了后劲儿,堵得他头晕目眩,爬到五楼的时候眼睛都是花的。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真病了,进了屋就趴到小床上,准备先睡为敬。
这一觉睡得不□□稳,连著做了好几个梦,后来迷迷糊糊听见江昭说话,简耀眯缝著眼看了下,江昭正在跟谁通电话,手上拿著一本练习册,垂著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昭的声音压得很低,昏沉中听起来很催眠,简耀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记得睡著前看见江昭忽然站起来,瞥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再次醒来是被伸缩门刺耳的声音吵醒的,简耀睡得浑身乏力,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半阖著眼看见江昭从外面进来。
江昭手里拎著一个袋子,走到他旁边,弯腰放到地板上,然后脱了身上淋湿的外套,去拿了件干净的。
简耀撑著脖子看了眼袋子,里面躺著一碗白粥,他保持这个姿势愣了几秒,然后拎起袋子趴在床上老老实实吃起来。
“谢谢啊。”简耀说了一声,发现自己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喝了两口粥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问,“你吃什么?”
江昭道:“已经吃过了。”
简耀“哦”了一声,难得安静地埋头吃粥。
早上还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生病,结果现在瘫这儿跟个尸体似的,简耀自愧不如,不太好意思说话。
江昭坐到书桌前,拿著笔看题,但好半天都没动笔。
窗外雨下得淅淅沥沥,打在窗户上发出声响,衬得房间里愈发安静。
简耀粥吃得小心翼翼,端著碗缓缓朝嘴里倒,生怕一不小心弄出声音来。
江昭突然道:“我妈刚刚来了。”
“……?”
简耀差点儿没把粥洒了,呛得直咳嗽。
“没上来,在楼下跟我说了几句话。”江昭说,“聊得不是很愉快,明天我舅舅应该会来。”
简耀还在咳嗽,没细想江昭这话的意思,他关注点都在江昭妈妈来了那儿,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惊恐。
他虽然没见过江昭妈妈,但潜意识里总觉得她是个很恐怖的人。
简耀半天没说出话,这一呛也不知道是触到哪儿的神经了,咳得他脸红脖子粗都没停,等好不容易止住,他已经累得什么话也不想说,放下粥重新瘫在床上躺尸。
他鼻子还堵著,吸两下就会发出声音,但他也懒得在意尴不尴尬了。
“附近没药店。”江昭顿了顿,看著他继续说,“明天……”
“没事。”简耀撑著最后的倔强打断江昭,他晕晕乎乎的,抱著枕头,脑袋埋进枕头里,瓮声瓮气地道,“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这话他就脱离了意识,昏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雨停了,甚至出了太阳,阳光透过窗帘缝挤进来,在简耀侧脸刻下一道线,简耀睫毛微抖,眯著眼睛翻了个身,缓缓清醒过来。
鼻子还有点不通气,不过头已经不昏了,简耀又趴了会儿就爬起来去洗漱,路上拿著手机给江昭发消息。
Y:人呢??
现在北京时间九点半,也不是晨跑的点,江昭却不知道跑去哪了。
等简耀洗漱完,这人还没鸟他。
Y:歪?
Y:别给我带早餐
简耀抽了两张纸擦鼻子,发完消息就走去厨房烧水,准备煮面吃。
水刚烧到一半,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简耀去开门,刚想嘲笑一下江昭没带钥匙,却发现门外站著一个陌生人。
那人看上去挺年轻,但穿著打扮明显是个大人,简耀看著他愣了几秒,猛地想起昨天晚上江昭说的话。
“您是……江昭舅舅?”
“对。”张文斌透过伸缩门缝隙朝里瞄了两眼,“江昭不在是吧?”
“啊,对,还没回。”简耀说著连忙找钥匙帮张文斌开门,然后走去厨房将火关了。
他愣在厨房里,又勾头朝外看,张文斌已经走到卧室,正没事干地四处瞟。
简耀看著乱糟糟的小床,以及床边摊著的书包,只觉得一阵窒息。
这叫他怎么解释???
他拿出手机继续轰炸江昭的微信,但江昭还是没鸟他。
Y:你人呢你人呢你人呢你人呢
Y:你怎么跟你舅说我的啊??
正焦急打著字,张文斌突然“欸”了一声,简耀慌忙地转过头,就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厨房门口。
简耀僵硬地笑了一下:“怎么了叔?”
张文斌从兜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到客厅的桌上:“江昭跟我说你感冒了,让我买药,我给你放这儿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第三更还在写,写完就发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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