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校园】 文案
喻念稚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的世界实际上是一本名字叫做《流光易逝之时》的校园买股文,主角是他异父异母的弟弟林昭雪。
而他则是个美渣惨,是四股中最没戏的那个,勉强算是个男五。
男五虽惨但有奇遇,奇遇是他察觉世界本质后有了一个系统。
他本以为这系统应该是和诸多系统文所写的那样是帮助他一路打脸疯狂加戏最终走上人生巅峰的金手指,结果系统一开口就是:不好意思,绑错人了。
喻念稚:……
系统:这不是打脸爽文,按照原剧情宿主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当男五,把爱意值给林昭雪,最后等著被炮灰就行了。
喻念稚:???
内容标签: 阴差阳错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喻念稚 │ 配角:宋逾锐,林昭雪,邵一江,程怀璧 │ 其它:才不是人渣
一句话简介:原来我的人渣属性仅仅是设定
立意:轻松一乐
☆、你好,系统
“哥哥,你能去参加爸爸妈妈的婚礼吗?”
喻念稚前脚刚踏出便利店门口,手上的矿泉水还没有拧开,突然被不认识的男生叫著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忙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眼前男生的对面只有他这么一个活人在,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在叫我吗?你是……”
看出喻念稚面上的疑惑,男生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哥哥,初次见面,我叫林昭雪。等爸爸妈妈的婚礼结束后我就是你的弟弟了。”
听到‘弟弟’两字,喻念稚这才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名叫林昭雪的男生来。对方正弯著眼睛冲他笑,面上虽有些羞涩,但笑起来的模样就像是夏日阳光照到玻璃上,没有一分阴霾,满是剔透、纯真的气息。
在心里将对方贴上‘傻白甜’的标签后,喻念稚对这便宜弟弟不咸不淡道,“你既然知道我不会出席明天的婚礼,就应该可以猜出来我肯定是因为有事才去不了的。”他说著见林昭雪的笑容已经有些勉强,继续道,“你难道以为我是因为不满意我父亲和你母亲的结合才不愿意参加婚礼的么?我只是父亲的儿子而已,无权干涉他的选择。”
林昭雪有些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讷讷道,“不好意思啊哥哥。不过你明天真的不能来参加爸爸妈妈的婚礼么?毕竟是很重要的日子,他们都希望你能参加的。”
听到后半句话喻念稚就明白对方这次来找自己肯定是自作主张,道,“这只是你的想法而已,婚礼有没有我的出席都无所谓。”他见林昭雪嚅动了两下嘴唇,正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便接著说道,“多管闲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再见了。”
说完喻念稚往路边走,将矿泉水拧开仰头喝了两口之后就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车子在驶动的时候喻念稚侧过头朝窗外看了一眼,林昭雪正抿著嘴唇站在原地,神色郁郁,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株缺了水半蔫的植物。
真是个一眼就能让人看到底的单纯男孩啊。看著车窗外不断快速倒退的风景,喻念稚不禁有些出神。
父亲并不喜欢他,这件事喻念稚打小就知道。他长得像他妈妈,致使他父亲一看他就忍不住皱眉。更小的时候他眉眼还没有完全长开,父亲在饭桌前偶尔也会例行公事似的随便问他两句学习的情况。后来随著年纪渐长,他在长相上与母亲变得越来越相似,那例行公事一样的询问都没有了,父亲对他直接采取了漠视态度,基本上可以说是置之不理放任自流,像他只是一个和他无关的陌生人,而不是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
突然震动的手机打断了喻念稚的思绪,他点开手机,给他发信息的人是林纤羽。林纤羽给他发了两张意面的图片,一张是番茄肉酱意面,一张是奶油培根意面。这两张图片定焦清晰,色彩饱和度很高,看上去非常美味,很能勾起人的食欲。图片下面是一句试探的话:这家餐厅我刚和我的女性朋友吃了,好吃得舌头都快要掉下来了。五星推荐!你要不要吃?我顺便给你打包带一份啊。
看到对方在信息中特意强调的‘女性朋友’四个字,喻念稚直接回了个信息:不用了,我不吃意面。
很快就有信息回复过来:你也太难追了吧。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也就算了,给你打包你也拒绝啊!你知道你已经因为我开始不吃红烧肉、牛排、咖喱、寿司和火锅了吗?现在竟然连意面也不吃了?!!你真是个狼人!
喻念稚本想问她什么是狼人,但想了想便直接回道:你可以约其他人一起去吃好吃的。
这次林纤羽回道:吃好吃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起吃好吃的人。都说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我追你简直是隔了个珠穆朗玛峰!看在我这么辛苦追你的份上,你就垂怜一下我答应我一回呗?
这次喻念稚看了信息后慢慢打出‘我其实喜欢男生’几个字,接著又点了撤销,将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没再回复林纤羽。
喻念稚刚将手机放回裤子口袋里,突然车身猛地一震,随著轮胎剧烈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他身体一晃,头直接撞到了旁边的车窗玻璃上。鼻尖嗅见的血腥味很重,他费力地掀起眼皮朝前方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的中年司机安然无恙,此时正拿著手机扯著嗓子和120通话,“对,淮山路中段,你们快来!对,伤员只有一个,是坐在后座的乘客,因为没系安全带被……”
接下来的话喻念稚没能听清,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真倒霉后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陷入昏迷状态的喻念稚做了一个梦。梦中他身置于一个周遭漆黑的空间,唯有中央处有一束明亮的光柱。光柱正下方摆了一本书,喻念稚走过去弯腰将书捡起来,只见画著校园背景的封面上写著行书字体的‘流光易逝之时’几个大字,便是书名。随手翻看了一下简介和目录,喻念稚便能断定这只是一本分类为纯爱的烂俗校园爱情小说,还是个买股文。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梦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本校园纯爱小说,但喻念稚在梦中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便盘腿坐在地上打开了这本他在现实中绝对不会翻阅的小说。
他本是抱著打发梦中时间的随意态度打开书看的,但是刚翻过扉页看到人物设定时喻念稚就不由得愣住了。这本书的主角名叫林昭雪,人物基本信息中家庭成员那一栏里赫然写著继父喻光誉,继兄喻念稚。他立刻又往后翻了两页,这回找到了自己的人物简介,喻念稚:年龄21岁,身高186cm,体重64kg,特长是钢琴,人设为美渣惨,是林昭雪继兄,四股之一。
因为喻念稚在人设的家庭关系中是林昭雪的继兄,所以是四股之中排名最末戏份最少的那个,简介也比其他三股少了不少,连主角林昭雪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这本书是以主角林昭雪的视角进行的,开篇时间线是他高考结束后进入华卿大学之前的暑假,随后展开的情节是他的母亲决定要和实业大亨喻光誉结婚。林昭雪不小心听到母亲和新父亲的谈话,得知新哥哥不会来参加婚礼这件事让母亲觉得遗憾后,他便自作主张地找到新哥哥,也就是喻念稚,请求他参加婚礼。
书中林昭雪在见到喻念稚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哥哥,你能去参加爸爸妈妈的婚礼吗?”
看著书页上的铅字完完整整一字不差地重复了方才他和林昭雪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喻念稚顿时浑身发寒。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当头泼了盆凉水,连血液骨骼都是冷的。若他真的只是书中人物,命运、家庭背景、性格、甚至连说出口的话都是由写这本书的作者事先安排好的,那他还真的算是在活著吗?
心中翻江倒海了好一阵,喻念稚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后便继续往后翻页。然而这次翻页却没能翻动,无论他怎么使劲,后面的书页就跟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翻都翻不开。“呵,耍我么?”
“不是耍你。这本书本来就不是你应该看到的。”
随著这道毫无起伏的电子音的出现,喻念稚手中的书也跟著消失了。他四下看了看,见周遭依旧黑暗空寂,便试探著说了句,“你是谁?或者说,你是什么?你怎么会来到我的梦里?”
“准确来说这里不是你的梦。这里是这本书的意识夹缝,你只是不小心掉到这里来了。”电子音为喻念稚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他现在的所在之地,接著道,“至于我,我是系统。你好,宿主。”
系统这个词出现在小说里一般意味著什么喻念稚知道。想来这个系统现在找到他将他绑定为宿主,应该也会像诸多系统文所写的那样作为金手指给他提供许多帮助最终让他走上人生巅峰吧。想到这里,虽然看不到系统所在,喻念稚还是笑著同它打了个招呼,“你好,系统。很高兴认识你。”
系统道,“本系统不是人生赢家系统,这本书也不是打脸爽文。按照原书剧情线走的话,宿主你只需老老实实地当男五,走完为数不多的剧情后把爱意值给主角林昭雪,最后等著被炮灰就行了。”
虽然没能看到接下来的剧情,但是这本名叫《流光易逝之时》小说的主要内容喻念稚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猜得到。毕竟是校园纯爱小说,不谈恋爱还叫什么纯爱,主要内容无非就是主角林昭雪和他几个暧昧对象的校园爱情故事而已。
想到这里,喻念稚问,“既然让我按照原书内容走剧情,那系统你为什么绑定我?按你的话说,我只不过是个戏份少得可怜的炮灰男五罢了。”
系统道,“不好意思,绑错人了。我是个爱意值收集系统,本来绑定的宿主应该是主角林昭雪,毕竟他是这本书的主角,绑定他的话爱意值收集会很简单。”
喻念稚有一瞬的无语,“……宿主都能绑错?”既然已经知道系统对他毫无用处,他便道,“那你解绑吧。”
“一经绑定,无法解绑。”系统接著说道,“而且我绑定宿主你也不完全是意外。宿主你看到了这本书发现了世界的本质,这是bug,从而惊动了这本书的本源意识。那一瞬间这本书的本源意识苏醒了过来开始寻找bug。我是外来物不属于这本书,它在苏醒后产生的能量差点直接将我抓住。我消耗了大部分的能量才逃到这个意识夹缝里,出于自保,我便绑定了身为原书人物的你。”
听到‘自保’两字,喻念稚暗暗心惊,道,“被书的本源意识找到,会像bug一样被清除掉么?”
系统道,“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之所以选择绑定在你身上,是因为你本身就是剧情不可或缺的原书人物,即便是被书的本源意识找到它也不会将你清除,只是会将你的这段记忆删除掉罢了。”
删除掉这段记忆就意味著他之后就只能浑浑噩噩地继续按照这本书的作者的设定走下去,像提线木偶一样活著。这样的活法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喻念稚轻叹了口气,道,“系统你应该不是无缘无故就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的吧。要做什么交易就直说吧。”
系统道,“既然你已经猜到我就直接同你说了。我现在绑定在你身上,虽然可以暂时用我自身的能量掩盖住bug的痕迹,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等到我能量不足时,这本书的本源意识想要找到我们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需要你帮我收集爱意值补充能量。这是互惠互利的双赢合作。”
闻言喻念稚抿唇笑了一下,道,“若是我收集了本来属于主角的爱意值,打乱了剧情,那么这本书的本源意识也会跟著变弱吧?”
系统道,“对。现在很多剧情还没有开始,宿主可以试著打乱剧情主线。”
听到系统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喻念稚沉眸道,“都说是互惠互利的双赢合作了,怎么听上去就跟我给你打白工似的?系统,我为你收集爱意值打乱剧情,而你除了顺便帮我遮掩bug痕迹,还能为我做什么呢?”
系统道,“宿主,绑定你之后我就直接存在于你的意识之中了,所以你的想法我不刻意窥探就能知道。”它说完见喻念稚面上表情有些不好看,继续道,“宿主放心,从这里出去之后我就会进入休眠模式,直到你收集到足够多的爱意值之后我才会苏醒过来。至于你想要的,无非是不被控制的真正自由罢了,只要毁掉这本书的本源意识就可以做到。你也清楚,要做到这件事,前提是你能够收集到足够多的爱意值并且打乱剧情。”
喻念稚思忖了片刻后复又弯起唇角轻笑起来,“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啦^^
☆、邵一江
与系统达成合作被送出意识夹缝之后,喻念稚掀开眼皮时驾驶席上的出租车司机竟然还在同120打电话。他伸手摸了一下方才因为剧烈撞击而淌血的位置,那里因为系统使用了能量给他治疗的关系已经没了伤口,若不是摸上去满手鲜血,压根看不出方才才受过重创。趁著交警和救护车还没来到现场,喻念稚拧开矿泉水瓶,将矿泉水倒在随身携带的手帕上浸湿,三两下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后就直接拉开车门下了车。
正在和120交涉的中年司机听到动静立刻转头,大叫道,“喂!你怎么走了?!不在这里等救护车你赶著去投胎啊?”
喻念稚没有理他,趁著围观的群众不多快步往最近的百货商场走去。
百货商场里的厕所比一般的公共厕所要干净得多,墙壁、地砖和卫生洁具等都珵亮洁净,洗手台边上还放了瓶清新调的无火香薰。喻念稚照著镜子洗了脸又洗了手,拿湿巾往头上擦了好几回却依旧擦不干净头发上已经半凝的血。他没法在厕所里顺便将头发也洗了,踌躇片刻后只好选择先回家好将头上残馀的血迹清洗干净。
他刚握住门把手,正准备拉开门出去,不曾想恰巧门外有人正推门进来,一个猝不及防,喻念稚竟被厕所门给撞了头。
今天的黄历上难道写的是‘大凶,不宜出门’吗?就在喻念稚腹诽著伸手去揉被门撞到的头部时,紧接著那个推门撞他的人满是惊讶的声音就清晰地响在了他的耳边,“现在的碰瓷团伙已经抛弃大马路改到厕所了?够有创意的啊。这位帅哥,你快别把血包往头上按了,我还从来没见过有谁推个厕所门能把别人撞得头破血流的。”
喻念稚无语了片刻,接著伸手将双手摊开给对方看,“……我没拿血包往头上按。”
站在他面前的人垂眸往喻念稚摊开的双手上扫了一眼后便弯唇笑了起来。他本就长得昳丽艳冶,这一笑牵得眉梢眼角都跟著生动起来,显得整个人有种过分的鲜妍。“你不会真的是被厕所门给撞破脑袋了吧?”说完他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两下之后将二维码递到喻念稚的眼前,笑道,“加个微信,既然是我撞的就由我负责吧。我叫邵一江,你叫什么?”
听到邵一江这个名字,喻念稚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四股之中排名第二位的那个华卿大学的校草,倒也是巧。看来刚才那一下倒也没白撞。
喻念稚掏出手机扫了二维码加了对方微信,自我介绍道,“我叫喻念稚。”
邵一江拖著调子“哦”了一声,唇角的弧度有些意味深长,“你就是京北大学那个特别有名的喻念稚啊。百闻不如一见,你长得可真漂亮。”
无论是不是出于称赞,‘漂亮’这个词对于一个男性的外貌评价来讲还是有些轻浮意味在的,更何况邵一江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也没有刻意遮掩他眼里的兴味。喻念稚装作没有发现对方眼里显现的别样兴趣,面色如常道,“谢谢夸奖。”
邵一江见喻念稚神色不动,眼中兴味更浓,“厕所可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对了,你头被我撞伤了,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吧。”
听到要去医院,喻念稚随口拒绝道,“不用了,我的头没有流血。我手上的血是因为我方才帮助了一个膝盖摔破的小朋友过马路时粘上的,不是因为破了头。你刚才推门并没有撞伤我,只不过是撞得我头有些疼罢了。”他说完见邵一江一直眯著眼睛朝他笑,便浅浅地弯了一下唇角,“我还有事,需要先回去一趟,你忙吧。”
“我不忙。”邵一江不容拒绝地说道,“我的车现在就在停车场,我送你回去吧。”
没等喻念稚开口回答,厕所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了,接著走进来一个圆杏眼尖下巴长相秀气的男生。那男生先是看了一眼喻念稚,目光凝滞了一瞬之后怯生生地挽上邵一江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一江哥,我在外头见你一直不出来,就进来找你了。没发生什么事吧?”他说著用眼角的馀光瞥了一眼自从他出现后就没有再开口的喻念稚,神色警惕。
邵一江的脸色在男生出现后有一瞬间明显的不愉,却又很快消了下去。他低头拿出钱夹,从中随便抽了一张信用卡递给对方,“小徐,看上喜欢的自己刷卡去买就行。我要送朋友回家,就不陪你继续逛了。”
徐铭铭咬著嘴唇接过卡,不情不愿地松开了邵一江的胳膊,软著嗓音道,“一江哥,那你送完朋友后会来接我吗?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餐。”
邵一江淡淡地看了徐铭铭一眼,脸上没什么鲜明的情绪,“再说。”
待徐铭铭识趣地离开后,邵一江这才重新露出一个笑来,“走吧,我送你回去。你可千万别说拒绝的话,好歹也让我这个撞了你的罪魁祸首稍微安心一点吧。”
喻念稚本也没准备拒绝对方送他回家的提议,便点了点头跟著对方出门往地下车库走。坐上那辆价值八位数的银色帕加尼后他直接报了地址,随后又道了声谢。
发动车子后邵一江状若无意地同他闲聊,“这地址在京北大学附近,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啊?念稚你不住在自己家里么?”
自从念了大学后喻念稚就不住家里了,他主动搬了出去,省得他父亲一看到他就皱眉心烦。他在学校附近买了个90平米左右的公寓住,两室一厅,光线最好的那间用作了钢琴房,一切都按照自己的心意布置,生活得倒也舒心。对于他来说,比起那个有他父亲以及一堆佣人在的别墅,这个已经住了三年的公寓反而更像家一些。
见喻念稚没有立刻应声,邵一江以为是自己的话听起来有打听隐私的嫌疑从而惹得人不高兴了,便道,“抱歉啊,别生气,我没有故意打听你的隐私的意思。对了,我可以叫你念稚吗?连名带姓地叫全名的话会显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远很生疏,没法尽快成为朋友。你也可以叫我一江。”
“不过是名字而已,就这么叫吧。另外房子是买的,这也算不得什么隐私,我也没有那么容易就生气。”喻念稚说著瞥了邵一江一眼,轻声问道,“不过,你总是这么容易就和别人成为朋友么?”
当然不是。邵一江立刻在心里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他出生在一个一般阶层难以想像的顶级豪门里,可以说是从一出生就直接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长大后他又是二代圈子里的领头人物,打小被人捧到现在,走哪都有人前呼后拥地围上来,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有资格做他的朋友的。不过这些话明面上他是不会说出来的,只道,“我不算是一个特别喜欢交朋友的人,但是我们之间不是有缘分嘛,交个朋友有何不可呢?”
喻念稚不置可否地说道,“厕所里推门撞我的缘分。”
邵一江听了弯了弯唇角,眉眼之间绮丽顿生,“真是特别的缘分不是么?”
喻念稚点了点头,接著有一句没一句地配合著邵一江同他闲聊起来。二十来分钟后车子驶达目的地,喻念稚低头去解安全带,忽听邵一江道,“不请我上去坐坐么?”
“改天吧。”喻念稚关上车门,隔著半开的车窗同邵一江道,“今天不大方便。”
邵一江闻言挑眉,直接追问道,“为什么不方便?家里有人?”
喻念稚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道,“家政阿姨这两天家里有事没来打扫,所以我这里暂时不方便招待客人。改天再说吧。”
“原来是这样。”邵一江之所以突然说要上去坐坐其实只是为了确认对方家里有没有同居的人在,如今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他眼里的笑意便也跟著深了一些,“那就说定了哦。改天再约。”
喻念稚应了个“嗯”字之后又说了声“再见”。他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那辆价值不菲的载著邵一江的银色跑车消失在视线后才转过身轻声笑了一下。
☆、金雀之声
洗干净头发洗完澡,头发没吹干喻念稚就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是黄昏,窗外暮色很深,晚霞在天际红彤彤烧了一片。喻念稚拿过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半,差不多是该吃晚餐的时候了。
突然有电话打进来,喻念稚看到来电显示是叶老师,忙点了一下绿色的接听键,恭恭敬敬地朝电话另一端的人说道,“老师,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一头随即传来一道温和的女性声音,“念稚,你现在有空出来参加晚宴吗?就是我前两天和你提过的那个金雀之声。”没等喻念稚拒绝她就继续笑著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参加这类晚宴,老师平时也不会强求你去。但是这次不一样,金雀之声主办方竟然邀请到了楚唤真。她是国际知名的音乐家,在钢琴上很有造诣,曾经拿过柴可夫斯基国际钢琴比赛金奖。柴可夫斯基国际钢琴比赛金奖是什么份量你总归是知道的吧。晚宴九点钟开始,我马上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念稚你赶快换上礼服过来,千万不要错过楚唤真的现场演奏啊。”
柴可夫斯基国际钢琴比赛是在这本书所构建的世界里被公认为水平最高,难度最大的世界顶尖钢琴比赛,甚至被称为国际乐坛最高奥林匹克,得到这一奖项的人无不蜚声世界乐坛。而Z国近五十年来只有一个人得到了这个奖项,这个人就是他的生母楚唤真。
见喻念稚只是一径沉默,叶蕙芸还以为他只是单纯不愿意参加宴会,便耐心劝道,“楚唤真久居国外,很少回国,错过这一次就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再见到她现场演奏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普通的宴会你不去就算了,这次你一定要来啊。”
说完不等喻念稚回答,另一端的叶蕙芸便直接挂了电话。随后手机一震,喻念稚点开信息来看,内容果然是叶蕙芸老师发给他的金雀之声宴会举办地。
对于喻念稚来说,他对楚唤真的感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说不上恨,但也谈不上爱。对方在他三岁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钢琴家,为了和那个钢琴家在一起她毅然决绝地同喻光誉离了婚,抛家弃子去了大洋彼岸的另外一个国家。她和那个钢琴家很快结了婚,不到两年的时间又迅速离婚另结新欢。新欢之后又是一流水的新欢,个个相貌俊美,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唯一的相同点是能够给她带来创作灵感。
他的母亲是个情感充沛的音乐家,相貌出众,才华非凡,礼仪完美,进退有度,虽然私生活一直为人诟病,但是她在音乐上的才华却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关于她的花边新闻至少每年都能养活好几个狗仔公司,以至于差点让大众误以为对于音乐家来说情感生活混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喻念稚盯著手机上发来的地址看了许久,终是给叶蕙芸回了个‘老师,待会见’的信息。
金雀之声晚宴在柏贝妮酒店举行。豪华浮丽的枝形水晶灯将厅内照耀得犹如白昼,穿著白衬衫黑马甲的侍应生托著酒水穿梭其间,处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喻念稚四处打量了一圈,一时间没能找到那张经常出现在新闻报纸上的脸。他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接著微笑著从侍应生手里接过一杯浅金色香槟,轻抿了一口之后便大步往叶蕙芸身边走去,“老师,晚上好。”
正在同叶蕙芸闲聊的一男一女在见到喻念稚后目光都有一瞬间的凝滞。叶蕙芸见怪不怪道,“这就是我方才同你们提起过的喻念稚,我的学生。念稚,来打个招呼,这位男士是我们Z国音乐家协会的会长刘长青,他身边的这位女士是他的夫人祝新英,是位很知名的琵琶演奏者,你叫阿姨就行。”
于是喻念稚就微笑著同两人打了个招呼,“刘会长好,祝阿姨好。”
刘长青点了点头,赞叹了一句,“年轻人长得可真俊啊。按照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就是可以直接出道了。”
祝新英笑著接了句,“这话不错。我看小喻长得比我们家闺女见天追著跑的那个男演员俊多了。小喻,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
“好了,问这么多是准备查户口还是说媒啊。”叶蕙芸见喻念稚只是站在一旁微笑,便赶紧岔开了这个年轻人都不喜欢被问到的话题,“我到现在还没有见到楚唤真,你们有见到这位‘钢琴诗人’吗?”
被称为‘钢琴诗人’的楚唤真在众人的期待下姗姗来迟。她穿著一袭金色刺绣的香槟色礼服,步伐缓慢姿态优雅地走上了舞台正中央的斯坦伯格钢琴,只微微一笑就如同月亮落进了星群里。
楚唤真坐在钢琴前弹奏了一段四分多钟的肖邦升C小调圆舞曲。这是一首在音乐会上演奏得较多的作品,惯常被人称作圆舞曲形式的抒情诗,也是最能够代表肖邦的个性和民族性的圆舞曲。喻念稚注意到楚唤真在演奏的时候表情不似一般的演奏者那样端凝著,给人的感觉放松又自由,垂眸演奏时充满了饱满的情感,洒脱而又细腻,真正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心灵在舞蹈上的圆舞曲。
在此之前喻念稚从未刻意去找过楚唤真的演奏视频,还以为‘钢琴诗人’这个称呼是媒体的刻意夸大。如今真正看到了现场,喻念稚这才看见楚唤真身上存在著的神造天授的天赋,也就明白了媒体称她为‘钢琴诗人’的真正原因。
他怔怔地看著已经起身离开钢琴的楚唤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所谓的演奏有灵魂并不是虚无缥缈的说法,也终于明白了小时候第一次坐到钢琴前时楚唤真叹息著说他缺少天赋的那个天赋究竟是指什么东西。
许是喻念稚盯著她看了太久,楚唤真侧过脸去看,在四目相对时冲他点头轻笑了一下。她的眸光轻轻地在喻念稚的脸上晃了一瞬,接著同身边的侍应生要了一杯白葡萄酒。她端著酒杯越过一双双殷切仰慕的眼睛,最终停在了喻念稚跟前,“是念稚吧,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叶蕙芸没想到两人竟然认识,她见喻念稚只是抿著嘴唇不说话,当下恨不得直接往他嘴里塞个开口器,“念稚,楚老师和你说话呢。”
楚唤真笑笑,“你是叶蕙芸叶老师吧。我曾经在十年前的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上做评委时见过你,当时你拿的是银奖,对吗?”
“没想到您还记得这件事啊。”叶蕙芸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当时能拿到银奖还是多亏了您给了我高分,谢谢您。对了,我在教念稚钢琴,算是他的老师。他是个很出众也肯下苦功夫的孩子,就是一直不愿意往专业方向发展,这一点一直让我有些遗憾。”
楚唤真笑著抿了一口白葡萄酒,道,“没什么可值得遗憾的。念稚他如果往专业方向发展的话是走不长远的。不去往专业方向发展,这对他来说是正确妥当的选择。”她说完见叶蕙芸一脸惊疑不定,而喻念稚也随著她的话垂下了眼睛,脸上是大片的静默。楚唤真这才发现她一不小心伤了儿子的心,当下不由得低叹道,“念稚,抱歉。刚刚是我说错话了。你能原谅妈妈吗?”
叶蕙芸闻言大吃一惊,“妈、妈妈?”
楚唤真似笑非笑地瞥了叶蕙芸一眼,“怎么这么惊讶?叶老师你难道觉得念稚和我长得不像么?”
经楚唤真这么一说,叶蕙芸这才发现性别不同的这两人竟当真长得十分相像。都是桃花眼,尖眼角,扇型眼皮,鼻子高挺,嘴唇微薄,皮相极为出众,不言不语的时候也有种超凡脱俗的漂亮。
叶蕙芸盯著两人来回看了许久,好半天才接受了楚唤真是喻念稚母亲的事实。她慢吞吞地点了点头,道,“念稚确实和楚老师您长得挺像的。”
就是因为和他的母亲楚唤真长得像才会被父亲看一眼就嫌烦啊。喻念稚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句。眼见著周围人的目光大都随著楚唤真的到来汇聚到他身上,他强忍著不耐,淡声道,“我还有事,得先回去了。”
楚唤真笑著点了点头,语气亲昵而自然地叮嘱道,“你刚才喝了酒,不要开车,打车或是叫代驾你自己选一个。还有,回家的路上小心。”
“知道了。”喻念稚随意点了点头,又同叶蕙芸温声道了“再见”之后这才转身走了。
走出宴会大厅后喻念稚发现地面上湿漉漉的,应是刚刚下过一场急雨。空气中水汽还未散尽,氤著浅淡的植物草木气息,有种湿润的清新之感。他伸手摘下领结,将西装外套脱了挂在臂弯上,漫无目的地沿著人行道上涂白的直线往前走。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喻念稚在路边发现了一只断了一条后腿的小奶狗。小奶狗毛发泛灰,只有成人小臂长,瘦得几乎快要皮包骨。它正因为疼痛而哀哀地叫个不停,圆黑的眼睛里蒙著一层湿漉漉的水光,像是正在无声哭泣,看上去非常可怜。
喻念稚弯下腰,轻声对小奶狗说了句“别怕”,接著用西装外套将狗裹了抱在怀里。近处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不让动物入内,喻念稚便只好将受伤的小奶狗暂时先放到外面的长凳上自己独自进去买食物。
便利店店员是个非常年轻的短发姑娘。她见喻念稚从进门后就一直盯著种类繁多的宠物罐头看不知道选哪一种,便非常热情地给他推荐了一款卖得最好的肉罐头,又顺便给他挑了盒纯牛奶,结账的时候还非常贴心地告诉他往前直走遇到转弯处右拐可以看见一家夜间也营业的宠物医院,直接省去了喻念稚开口询问她的步骤。
他拎著塑料袋刚推开玻璃门,就见放著小奶狗的长凳前蹲了一个人。那人穿著一身黑色运动服,因背对著他看不清脸,正拿著一根剥开了包装纸的火腿肠往小奶狗的嘴边送。
喻念稚轻著脚步走到对方身边,拉开肉罐头拆开盒装牛奶和他并肩蹲下将食物送至小奶狗的嘴边,接著轻声同对方交谈道,“它是我刚才从路边上捡的。”
穿著黑色运动服的男生闻言看向喻念稚,道,“不远处有宠物医院,夜间也营业,我们可以一起带它去。”
听到‘我们’两字,喻念稚不禁弯了弯唇角。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著对方,对方应该正在夜跑,额前还残有微微的细汗,脸孔洁净又白皙,像是开在夜里的白栀。接著他又微微垂下眼睛去看那只拿著半根火腿肠的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暖色的路灯下可以看到手背上的蓝色静脉,这是一双弹起钢琴来会非常漂亮的手。在心里下了这么一个定论之后喻念稚就笑道,“好啊。正好我也不认识路,还要谢谢你给我带路。”
在听到喻念稚的肯定答复后男生稍稍松了口气。他接下来没再同喻念稚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小奶狗进食。在小奶狗吃光了他手里的火腿肠又吃空了一只肉罐头后,他径直将小奶狗连著西装外套一起抱进怀里站起身来,对喻念稚道,“走吧。”
喻念稚跟上对方的脚步,没到五分钟他们就来了那个名叫‘爱宠医院’的宠物医院。值夜班的是个穿著白大褂头发稀疏的中年医生。
见有生意上门,那中年医生揉了揉眼睛后戴上了眼镜。他伸手接过小奶狗,细细地往那只受伤的后腿上打量了一瞬后道,“右后腿断了,肯定得手术。我先给它拍个X光片,你们先等一会。”
没过一会那中年医生就拿著X光片出来了,指著X光片中断裂的骨头道,“就是这个地方需要做手术。对了,你们有喂它吃东西吗?”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医生接著说道,“手术前8小时不能吃东西,所以手术只能明天做了。你们现在可以把狗直接寄放在医院里,明天手术,术后需要一周护理,所以你们一周后来接它就行。”
喻念稚看了一眼男生正盯著X光片蹙起的眉心,问道,“医生,手术费和护理费一共多少?”
中年医生伸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道,“四千八百块。你放心,我们医院是专业的宠物医院,童叟无欺,不会坑你钱的。”
喻念稚听了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直接掏出手机扫码转了账,“那这只狗就拜托医生了。我们一周后再来看它。另外那件西装外套染了血,没有清洗的必要了,医生您待会扔垃圾的时候把它也一块给扔了吧。”见医生点头同意后他看向沉眸不语的男生,道,“别太担心了,剩下的交给医生就好。我们走吧。”
“你想养它吗?”
走出宠物医院后突然听到对方的发问,喻念稚愣了一下才道,“不想养啊。我只是看它可怜随手救下它而已,不是想要养它。你想要养它吗?”
对方沉默了一瞬才道,“我想养,但是不能养。”
见他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喻念稚就问,“为什么?是家里有人对狗毛过敏么?”
男生轻轻地摇了摇头,掏出手机道,“它是我们一起送过来的,不能只让你一个人付钱,我给你转一半。”
喻念稚道, “不用了,你就当我日行一善吧。”他说完见对方立刻面无表情动作利索地将手机重新塞进了裤子口袋里,一时间觉得这人有种古怪的可爱。思及此,喻念稚一晚上闷在心里的沉郁情绪也跟著散了些。
他看著对方那双浅若琉璃,干净清澈的眼睛,微微笑道,“我可以追你吗?”
☆、‘Whale Fall’
看著听完他的话转身就跑的男生,喻念稚顿时目瞪口呆。他立刻拔腿追了上去,等到和男生并肩的时候他这才哭笑不得道,“不答应就不答应吧。你跑什么啊?”
宋逾锐一边跑一边转过头去看喻念稚,“不是你自己问我可不可以追我的吗?”他说完见喻念稚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下巴抬了抬,道,“你这不是已经追上来了么。”
“啊?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喻念稚在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后停下脚步,没忍住弯起唇角笑了起来。他这次的笑意很纯粹,没有沾染其他庞杂的情绪,眼底微微映著灯光,眼睛黑白分明,煞是漂亮。饶是宋逾锐不怎么关注别人的外貌,但在对方含笑凝望向他时,向来平淡无波的眼神也如静湖落雨般微微晃动了一下。
宋逾锐,年龄21岁,不算是出身传统的书香门第。他所在的宋家目前除了正在念书的宋逾锐,其馀的一大家子人都是成天泡在研究所里的科研工作者。宋家在科研界很有声望,说话的份量也重,成就主要集中在外太空探索方面。宋逾锐是宋家唯一的小辈,同时也是《流光易逝之时》这本书里四股之中最优质的那支股,人设是高冷学神,华卿大学数学系在读,未婚妻是本书唯一的女配林纤羽。
将曾经在书的意识夹缝中看到过的宋逾锐人物资料大致回忆了一遍后,喻念稚不禁觉得眼前这人和作者给他的人设很是不符。也可能是因为人设是单一的,而人物本身是饱满的吧。想到这里喻念稚微笑著掏出手机道,“留个电话号码吧。毕竟等到那只小狗手术结束后我们还要来看它。对了,我叫喻念稚,念念不忘的念,韶颜稚齿的稚。你呢?”
“宋逾锐。逾期不候的逾,锐不可当的锐。”宋逾锐严格照著喻念稚自我介绍的格式仔细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随后用指纹解了手机锁。他有些疑惑地看著连眼睛也笑得微微弯起的喻念稚,道,“你说你的手机号。”
喻念稚轻声念了一串数字和对方交换了手机号,随后又以方便为由互加了微信。等拿到了想要的联系方式后,他这才主动和人道别,保持著愉快的心情坐上出租车回家去了。
翌日是他父亲喻光誉和林昭雪母亲结婚的日子。喻念稚一直睡到太阳当空才起床,没去参加婚礼。喻光誉既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给他发信息,婚礼如期举行,隆重而热闹,商政两界的知名人士去了不少,#喻光誉婚礼#这几个字始终占据著云博热搜第一名,有他没他一个样。
当天喻念稚收到了刚认识的邵一江的信息,他去了喻光誉婚礼现场,但没有看到喻念稚,便以为他是因为父亲二婚而不高兴,想要约他一起出去喝酒放松一下。
喻念稚看了眼信息就立刻猜出邵一江的想法,喝酒放松是假,趁机泡他是真。毕竟书中邵一江人物简介的人设关键词就是纨裤风流。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著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给对方回了两个字“去哪?”
酒吧的名字叫‘Whale Fall’,不在市区,位置很偏,开了导航具体位置也一时找不见。最后还是邵一江主动打电话给他,通过语音实时给他指路他才找到那个掩藏在庭院之后的酒吧。酒吧不大,外观极不起眼,内部有著A国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禁酒令色彩的酒馆装潢风格,灯光低暗幽蓝,整体给人一种复古又深邃的感觉。
店内客人很少,一眼望过去就能点清人数,总共数不满一只手。喻念稚在邵一江对他招手微笑的时候走到他身边坐下,道,“这里不太好找。”
“所以我最后才会给你来了那么一段人工导航嘛。”邵一江说著朝喻念稚轻轻地眨了一下左眼,声音轻柔地像是正诉说著什么不能被别人听到的小秘密似的,“这里是私人酒吧,一般人我才不告诉。”
正在擦拭玻璃酒杯的年轻老板闻言放下杯子,幽幽说道,“酒香也怕巷子深啊。我说我这里人怎么一直这么少。”
邵一江就笑,“你一年到头都在到处旅行,这间酒吧一年也营业不到两个月,还不是多亏了我经常给你捧场。好了阿泽,我朋友今天是头一回到你这里来,你还不赶紧露一手调一杯招牌?”
‘Whale Fall’酒吧的招牌就叫‘Whale Fall’,意为鲸落。分层明晰的酒液浅浅一杯盛放在鸡尾酒杯里,上层透明而洁净,其中间悬著一滴水珠状的克莱因蓝酒液,最底下一层则是最深的靛蓝色。
酒吧老板江泽见喻念稚的眼神一直凝在他端出来的‘鲸落’上,眼角眉梢不由得透露出明晃晃的得意,接著侃侃而谈起来,“漂亮吧。这杯酒是我们店的招牌,名字叫‘鲸落’,意思是一条鲸鱼的无声陨落。你看酒中的那滴悬著的蓝色酒珠,那个就是鲸,最下面的那层蓝色的酒就是海。”
喻念稚曾经听说过‘鲸落’这个词,当一条足够大的鲸鱼在深海中死去,鲸鱼的身体会因为死亡而慢慢下沉,最终沉入海底。一座鲸死去之后,它的的尸体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会造福无数的海底生物,带来无数生命的存活。鲸落,有死后而生的意味在。
邵一江端起手边那杯加了冰块和苏打水的朗姆酒抿了一口,浅笑著对喻念稚道,“这杯‘鲸落’是阿泽的得意之作,你试著晃一下看看。”
轻微的晃动之后那滴悬著的蓝色酒珠如同鲸落深海一般落进了最底层的靛蓝色酒液,接著变化渐生,本来泾渭分明的蓝白酒液开始互相侵蚀慢慢融合,像是天空落到了海底,最后又融合成晴空下的海面,有种分明的流动感。
在这种奇妙而美丽的变化结束后喻念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尝出潜藏其中的比例混合得非常巧妙的伏特加、君度和蓝柑桂酒的味道,微微笑道,“特别棒。”
江泽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嗓音轻快道,“谢谢夸奖啦。以后有空常来。”
店内环境总体来说舒适闲逸,喻念稚一边小口饮酒一边同邵一江和酒吧老板江泽闲聊。聊著聊著不知怎的就聊到了个人恋爱情况,酒吧老板是个异性恋,目前单身,情路却比同性恋还要来得坎坷。他的初恋是他的初中语文老师,是没有结果的暗恋,只能旷日持久地继续喜欢,迄今为止已经有十一年。对方在提及这段无望的感情时表情很坦然,但是眼中仍有涩意流出。
说完个人情感经历后江泽隐晦地看了邵一江一眼,接著状似无意地问起喻念稚,“帅哥你呢?你肯定没有我这么苦逼的感情经历吧。你长得这么帅,随便往哪里一站马上就会有无数人排著队任你挑选,肯定都挑花了眼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喻念稚道,“合眼缘就行。”
江泽继续问道,“那什么样的人才能合你的眼缘呢?”
喻念稚听了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接江泽的话茬。
试探到此结束,之后他们没再聊与恋爱有关的话题。晚些时候江泽去吧台旁边的小厨房给他们准备食物,前后不过二十分钟他就托著大托盘端出了一堆吃食。喻念稚一一看过去,威士忌醉鸡、松露塔塔酱配炸鳕鱼条、生火腿乳酪卷、蔬菜棒沙拉以及一小碟自制腌橄榄,都是些可以提前准备省时易做的菜。
吃完简餐后邵一江掏出一包软金标的Seven Starts ,他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接著拿过吧台上的塑料打火机低头点烟。啪的一声声响过后暖黄色的小簇火苗便燎烧上香烟,随后逸散出浅白烟雾。薄薄的烟雾漫过邵一江精致的眉眼,使得他整张脸生出一种朦胧的艳鳢,以及妖冶之感。
抽了两口后,邵一江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了喻念稚一句,“不好意思,介意我抽支烟吗?”
喻念稚很不喜欢闻二手烟,但他没有直接说他介意,而是道,“抽烟有害健康。”
邵一江听了笑著看了喻念稚一眼,接著随手将烟按灭了。他支著头静静地看了喻念稚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头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喻念稚随口答了一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见还差一刻就是夜间十点,便起身道,“已经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邵一江瞥了一眼腕表上一长一短的两根指针,道,“这还不到十点呢。你这么早就急著回去,莫不是有人查岗?”
喻念稚耐心同他解释道,“天气预报十一点左右会有大暴雨,估计会一直下到后半夜。家里养的盆栽还在阳台上,如果被暴雨淋了会很容易死,所以我得尽快赶回去。”
“你还有养盆栽啊。”邵一江感叹了一句后也跟著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去吧。”
喻念稚直接道,“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他说完见邵一江挑著眼角看他,接著道,“如果真的让你开车送我回家,目的地估计就不是我家而是警察局了。我今天也是开车过来的,刚才已经叫了代驾了。你走的时候也叫一个吧。”
闻言邵一江心情这才好些。他执意送喻念稚出门,走出庭院的时候天已经变得又低又沉,上空无星无月,空气潮闷,是大雨将至的征兆。
车子驶动的时候喻念稚隔著车窗玻璃超外看了一眼。邵一江依旧站在庭院外,他微微低著头,身边有人用手拢著火机正替他点烟。那是个穿粉色上衣白色短裤的年轻男孩,脸是方才在酒吧里见过的,两条长腿白生生的,很是抓眼。
作者有话要说: 没学过调酒,胡诌的
☆、抹茶红豆蛋糕
B城的夏季炎热酷烈,并常有暴雨。下暴雨的时候基本上不怎么刮风,豆大的雨滴直直往下坠,没多久就能将天上的云都下干净,天空就因此重新变得湛蓝清澈。一个暴雨过后的午后喻念稚和宋逾锐相约一起去爱宠医院看望那只术后的小奶狗。
这次的医生不是上回他们见到的那个中年男子,而是一个长相亲切气质温柔的中年女医生。女医生周到而妥帖,温声细语地同他们两人介绍了小奶狗的术后恢复状况,在得知他们两人并不是这只狗的主人并且出于私人原因不能领养后也不追问,而是建议他们暂且把狗寄养在宠物医院里,在等待它康复的同时发同城领养贴为它寻找一个合适的主人。
宠物医院附近有家名叫‘青色’的自然系咖啡厅,招牌是以天然食材做成的三角形抹茶红豆蛋糕。宋逾锐很喜欢那个招牌蛋糕,但是那个蛋糕是限购商品,一人限购一个。他在看完了狗之后立刻阔步朝咖啡厅走,言简意赅对喻念稚道,“那个一人限购一个的蛋糕,待会到了店里你买一个给我。”
除去招牌三角形抹茶红豆蛋糕,‘青色’最大的特色是他们家的花草茶,据说都是由新鲜叶子去冲泡出来的。喻念稚对花草茶实在没有兴趣,盯著目录看了好一会才随便点了一个用红樱桃、白兰地以及红茶煮出来的红心茶。
在等待店员将甜点端上来的时间里喻念稚四处看了看。‘青色’这家店的店内装潢风格偏陈旧,桌椅都是木质的,没有涂漆上色,可以看见很明显的木头纹理。除此之外四处都是各式各样的绿色植物和颜色素雅的鲜花,视觉舒适,隐有清香。如果忽略其他的客人和忙碌的店员,这里倒像是个远离纷扰的隐居之所。
几分钟后宋逾锐指明让喻念稚帮他多点一份的招牌蛋糕端了过来。在喻念稚看来那只是两个普通的蛋糕,特别之处不过是被做成了三角形的样子。蛋糕外面撒了一层浓厚如雪的白色糖霜,整个看上去和收银台前贴著的海报上的图片相差无几,算得上是卖相甜丽。
喻念稚对甜食无感,平日里基本上不会去主动碰甜的东西,眼下见宋逾锐吃得专注地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恍然间竟生出一种这个只有造型别致的蛋糕是难得一见的美食珍馐的错觉。他犹豫了一下,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的红心茶后试探著轻声问了句,“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宋逾锐闻言停下用透明塑料刀切割蛋糕的动作,接著他认真而郑重地朝喻念稚点了点头,“特别好吃。是那种吃完会立刻想为它写一篇论文的那种好吃。你快点尝一口。”
“……我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夸东西好吃呢。角度清奇。”听完宋逾锐的夸奖后喻念稚真心实意地想要知道想让人为它写论文的好吃究竟是哪种好吃,于是他立刻拿叉子从摆在他面前的饭团大小的蛋糕上切下一小口塞进了嘴里。
然而就这幺小小一口差点让喻念稚两眼发黑直接晕了过去。太腻太齁,直接甜到舌头发苦。如果说这蛋糕对于宋逾锐来说是想要为它写论文赞叹的好吃,那么对于喻念稚来说就是期末全部挂科一样的难吃。
喻念稚慌忙去喝红心茶,连喝了两杯之后见宋逾锐停下了吃甜点的动作正蹙著眉心盯著他瞧,立刻解释道,“我的口味和你不太一样,我吃不大来甜的。”
宋逾锐没有立即应声。他不言不语地盯著喻念稚看了好一会才低下头重新拿起叉子吃起蛋糕来,还是那副专注的模样,速度却慢了一些。
虽然对方神色几无变化,但喻念稚还是察觉到了宋逾锐此时的闷闷不乐。他看著对方在透窗而过的金色日光下显得线条格外优美的侧脸和落了光的睫毛,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附近和甜食相关的店铺。他最后选定了一家名叫‘朝颜’的奶茶店,点开之后将手机递到宋逾锐面前给他看,“这家奶茶店好像很有名。我看了一下评论基本上都是五星好评,下次看完狗狗之后我们一起去这家店怎么样?”
宋逾锐闻言眼睛微微地亮了一下,“下次就去这家店。”
接下来宋逾锐又恢复了之前的进食速度。喻念稚觉得他心无旁骛地吃著甜食的样子既严肃又可爱,落在对方脸上的目光不自觉地也跟著柔软了两分。馀光间他注意到有两个穿短裙的长发女孩子举著手机偷拍他们,便朝偷拍的女孩子笑著摇了摇头,下一秒换来两个女孩子通红的脸庞和亮晶晶的眼睛。
临走的时候喻念稚又给宋逾锐打包了一份提拉米苏让他带回去吃。宋逾锐嘴角都快翘起来了但是下一秒却平了下去,“我不能再吃了。吃太多甜食对身体不好。”
喻念稚见宋逾锐虽然嘴上说著拒绝的话,但是眼神却一直忍不住往他手里拎著的袋子上瞟,便忍著笑意给他找了个理由,“他们家的东西都是由天然食材做的,很健康,不会对身体不好的。”这话说的其实挺亏心的,毕竟吃甜食本身就不是什么健康的行为。
话音刚落宋逾锐就立刻接过了喻念稚手里那个装著提拉米苏的袋子。他动作果断,毫不迟疑,脸上的表情自然地半点也看不出他刚刚才义正言辞地拒绝过。他拿著袋子表情认真地点头赞同了喻念稚的说法,“我觉得你说得对。”
喻念稚看著他笑,“下次见啦。”
两天后喻念稚突然收到了喻光誉发给他的信息,‘昭雪明天生日,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你必须到家。他喜欢看书,你记得给他准备好礼物。”这条信息措辞生疏冷漠,带著他父亲惯有的命令语气,言谈之间仿佛林昭雪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他才是那个继母带来的拖油瓶。喻念稚盯著信息开头的‘昭雪’两字有些出神,一时间没想明白他父亲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作者的设定而喜欢林昭雪这个便宜儿子。如果真的只是基于作者的设定,那么父亲讨厌自己也仅仅只是因为人物设定的关系吧。
喻念稚躺在床上沉思许久,倏然被手机来电扯出了茫茫思绪。他垂眼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面写的是邵一江。
电话那头的背景声音很嘈杂,有男有女,像是正在举行派对。邵一江的声音听不出醉意,像是在笑,“念稚,出来一起玩。”
喻念稚不喜欢去吵闹的场合,也懒得出门,便对著手机小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有事的话发微信说吧。”
邵一江没挂电话,说了一句“等会”,然后近一分钟没再开口。之后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周遭就没有杂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清晰地响在喻念稚的耳边,“念稚,现在听得得清楚了吗?”
喻念稚只好道,“现在听清楚了。”
“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太愉快。”邵一江在电话另一端问,“是因为我的电话让你不高兴了吗?”
喻念稚没想到对方对情绪的感知竟然这样敏锐,便掩了情绪同他道,“不是因为你。我父亲要我送新弟弟生日礼物,还指明了他喜欢看书,但我不知道送什么书给他好。你觉得我送他什么书合适呢?”
邵一江笑声沉了些,“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你暂且先让我想一想。”他知道喻念稚家里的情况,也在不久前喻光誉的婚礼上见过喻念稚那个穿休闲白西装,笑起来纯净的跟个雪片似的新弟弟。他回忆了一下那小孩的模样,忽而笑道,“送他一本童话书怎么样?你那新弟弟长得又乖又纯,我看他倒是挺适合读童话的。”
根据本书设定,主角受林昭雪身上有著传统青春校园文女主角一样的美好品质,努力、聪明、善良、乐观,除了恶毒配角,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所有人的喜爱。所以邵一江只是见了林昭雪一面就对他隐有好感,也是正常。
喻念稚道,“谢谢你的意见,挂了。”
邵一江也没有继续提让他出来玩的话,只是笑道,“下次约你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那么,下次见。”
之后喻念稚开车去了住处附近规模最大的书店,那里文山书海,书盈四壁,冷气开得很足,手摸上去连书封都带著微微的凉意。喻念稚随便转了转,见到处都是热销的成功学和鸡汤类书籍,便什么都没选空著手出去了。
十二点之前他驱车回到了那个大半年没有回去过的富丽阔大的别墅,管家陈叔还是老样子,其他的佣人里换了两张新面孔,除了家里又多了两个新主人,一切都跟他走之前区别不大。
首先向他打招呼的是林昭雪。作为寿星的他穿得并不正式,白色棉T恤外加一条运动长裤,满身的青春气息,笑起来的时候果然如邵一江说的那样又乖又纯。林昭雪丝毫没有在意喻念稚对他的打量,高高兴兴地同他说话,“哥哥,你终于回来啦。谢谢你愿意回来和我一起过生日。”
站在林昭雪身后的朱静棠对喻念稚亲切地笑了一下,说话的时候有点不明显的局促,“念稚,快进来坐吧。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这是喻念稚第一次见到他名义上的继母朱静棠,红唇皓齿,漆黑长发。她穿著长过膝盖的白色棉质连身裙,戴珍珠耳环,笑起来的时候看上去既真诚又温和,没有强烈的个性,但仍旧是美的。如果说他的生母楚唤真是供在博物馆里隔著玻璃罩让人瞻仰的精美瓷器,那么继母朱静棠就是寻常人家里价格适宜的插了把鲜花的瓷瓶,宜家宜居,不会让人仰断脖子也得不到。
☆、男五号
这是林昭雪在来到新家庭之后度过的第一个生日,喻光誉很是重视。即便他并不待见喻念稚,但还是在林昭雪的请求下发信息将人叫了回来。他本来也没准备在一个高兴的日子里对喻念稚摆脸色,但是在看到喻念稚两手空空地走进来后还是忍不住挂下了脸。
“父亲。”喻念稚恭恭敬敬地向坐在沙发上的喻光誉打了招呼。他见喻光誉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之后就开始面色不善起来,不用多想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一旁的林昭雪母子也没再说话,整个客厅里的气氛随著他们父子俩之间的冷淡僵持而变得尴尬起来。说来,刚刚下车的时候他还听到了传出门外的笑声了。
尽管早就过了当年那个想要得到父亲喜爱和赞赏的年纪,也习惯了父亲的冷漠疏离,但当著外人的面被毫不留情面地冷漠对待,他还是会隐隐觉得难过。喻念稚面带微笑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林昭雪,轻声道,“生日快乐。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就不陪你们吃饭了。”
在喻念稚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喻光誉突然叫住了他,淡声道,“等一下。马上就要开学了,昭雪考到了华卿大学,也没个人照顾。我已经给你办理好了转学手续,开学后你和昭雪念同一个学校,多照看他,别让他被别人欺负了去。”
喻光誉早已做了决定。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重,表情也淡,但却没有丝毫缓和转圜的馀地。他的话是通知,不是询问,更不是征求意见。这是他对喻念稚一贯的说话方式,高高在上,冷漠疏离,仿佛他的话是命令,是准绳,是不可僭越的法则。
这么果断利落地让快要毕业的亲生儿子转学去另外一个学校,个中原因竟只是因为想要亲子去照顾另外一个刚考入大学的继子,这操作怎么听都不像是正常人能够做出来的。再说林昭雪又不是什么刚学会走路的小朋友,而是一个已经年满十八的成年男性,去大学上学还需要让哥哥转学专门照顾?所以转学这件事究竟是这本书的作者特意给他这个本来没什么戏份的男五号找存在感硬加戏,还是他父亲只是纯粹出于个人意愿想让他照顾林昭雪呢?说来他父亲这个角色还挺像工具人的。
没等喻念稚想明白,林昭雪就慌忙道,“爸爸,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不用特地麻烦哥哥转学的!我要去的是大学又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爸爸你不用太担心我。另外哥哥不是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么,现在突然转学的话就……”
剩下的话林昭雪没能继续说出来,因为喻光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转学这件事又没有让他出力,他有什么可麻烦的。再说转学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他说完朝林昭雪微微笑了一下,温和慈爱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正在为自己的孩子著想的父亲,“你是弟弟,哥哥他照顾你不是应该的么。”
喻念稚见林昭雪和朱静棠都是一副不敢抬眼看他愧疚不安的模样,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他看向由始至终都没有认真看过他一眼的喻光誉,一如既往地恭敬道,“我知道了。父亲,我会按照您说的做的。”毕竟目前除了他这个男五号,这本书其他所有的主要角色都集中在了华卿大学。
离开别墅之后喻念稚驱车去了叶蕙芸家里,那里有他专门的琴房。叶蕙芸是个把钢琴当作理想和美梦的人,年近四十依旧独自一人生活,并没有恋爱和结婚的打算。对她来说钢琴是她的情人,喻念稚是她的儿子,虽然她的家庭成员构成和一般家庭的成员构成不太一样,但于她而言却是足够完整幸福。
按下门铃之后喻念稚输入密码,打开门的时候正见到叶蕙芸在和楚唤真喝茶聊天,谈论的话题是一位特别擅长演奏肖邦作品的钢琴家鲁宾斯坦。
喻念稚没想到会在叶蕙芸的家里突然见到楚唤真,微微一愣。
“念稚来啦。”叶蕙芸眼里噙著笑,心情很好地和喻念稚打了个招呼。说完她起身找出喻念稚的手工玻璃杯,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乌龙茶,轻声嘱咐道,“现在还烫著,你过一会再喝。”
楚唤真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摆放在喻念稚面前的手工玻璃杯,似是不在意地说道,“念稚你和叶老师的关系很好啊,连叶老师家的密码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喻念稚不咸不淡道,“关系是很好。即便我在钢琴上没有天分,叶老师她也一直很用心地教我鼓励我没有放弃过我。对我来说叶老师不仅仅只是我的老师而已。”
“你还记著妈妈的话啊。”楚唤真微微叹了口气。即便做著叹气的表情她也是美的,优雅美丽,般般入画,差点让坐在她近处的叶蕙芸看愣了神。她没有和喻念稚用长话铺垫就直接问道,“念稚,你以后要不要和妈妈一起生活?”
喻念稚闻言皱眉,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楚唤真道,“我听说喻光誉结婚了。”她说著顿了顿,接著直接将利害铺平展现在喻念稚眼前,“他有了新的家庭,以后心里会更没有你的位置的。你如果选择和妈妈一起生活的话,你想继续学钢琴妈妈可以亲自教你,不想让妈妈教你的话妈妈也可以找你喜欢的钢琴家给你当老师。念稚,妈妈在你身边缺席太多年了,现在想要给你补偿。”
喻念稚抿了抿唇,道,“什么叫做父亲以后心里会更没有我的位置?这么说,你知道父亲的心里一直都没有我的位置?”
“我知道。”楚唤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坦诚道,“陈客,也就是喻光誉的管家,他到现在也一直迷恋著我,所以我很容易就能得到和你相关的信息,只要发个短信就行。这些年喻光誉是怎么对你的我一直都知道。你很生气?”
喻念稚听了没有生气,他只是隐隐有些失落,连失望都谈不上。从之前楚唤真为了男人毫不犹豫地丢掉他去往另外一个国家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她这个人很以自己情感趋向为主,不会去考虑他人,一切所为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高兴罢了。他从小就经常思考他的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思考得久了也就想明白了,也就没再对她抱有期待。如今见了真人,发现楚唤真本人确实和他所想那样,便也没什么好失望生气的。
不过照这样看来,他这个男五号不就是典型的爹不疼娘不爱,最后因为缺爱而顺利长成人渣的典型烂俗设定么。作者在写他人设的时候,难道是在看早期H国狗血电视剧而闪现出了如此灵光么?
然而虽然喻念稚没有生气,但叶蕙芸却在一旁气得不行,“楚老师,念稚他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他过得究竟有多辛苦?!如果你能早十年来找他,一切都不……”
“别这么激动叶老师。”楚唤真轻笑了一下打断了叶蕙芸的话。她看向叶蕙芸的目光很轻很柔和,像是月光飘落在花瓣上,“十年前叶老师你出现在他身边了啊。你很爱念稚,也一直对他很好,比我这个亲生母亲强多了。关于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叶蕙芸闻言脸一下子就红了,声音也不由得小上了许多,“不一样的。”
见楚唤真三言两语就将叶蕙芸说得息了声,喻念稚道,“你不用给我补偿,我也不会和你一起生活。”
楚唤真也不怎么在意喻念稚的拒绝。她从随身挎包里的夹层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喻念稚,微微笑道,“这个接著吧,上面有我的私人号码。念稚,妈妈的人脉很广,远远不止音乐这个圈子。你以后若是有事情需要帮忙,直接联系我就好。这是我对你的补偿。”她说著拎起挎包起身,不容拒绝地将名片塞到了喻念稚的手里,“念稚,无论什么请求,妈妈一定都会帮你办到。”
待楚唤真走后,喻念稚起身去琴房弹琴。
在九英尺长的三角钢琴前坐下之后,喻念稚没去翻看琴谱,直接弹起了《伊斯拉美》。《伊斯拉美》是一首技巧性很高的钢琴作品,整首曲子中有很多高难度技巧,大量快速重复音及保持音、三度、大跳、双手交替和弦、琶音、跳跃和弦等。这首曲子在弹奏的时候需要双手极其流畅以及高度的精神集中,不能有一丝杂念,非常考验演奏者的钢琴技术。即便已经弹过上千次,喻念稚也不能保证能够将它从头到尾一个音不错地弹下来。
他的心本来就不静,弹错了六遍之后才真正将这首曲子完整流畅地弹奏了下来。
和叶蕙芸一起吃过晚餐后喻念稚往住处回。他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高空中挂了一块缺了大半的月亮,星星虽然没露几颗,但是一入夜就会亮起的灯却自动点亮了整座城市,从高处看过去就像是星星满落到了地面上。
在见到自己的门口站著林昭雪时喻念稚面上难掩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我,我来是想要把这个还给哥哥的。”林昭雪见了喻念稚立刻慌慌张张地将紧紧攥在掌心里的红包递给他,像怕被他误解似的解释道,“不要误会,我不是不喜欢哥哥的礼物。只是哥哥给得太多了,我不能收。说实话,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红包里头装的是支票,上面填写的数额是二十万。喻念稚眼神往林昭雪手上的红包上落了一下,道,“给你的就是你的。既然是已经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林昭雪执拗地将手里的红包往喻念稚的手里递,“我不能收。”
喻念稚只好道,“这些钱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别看父亲对我那样,但是他并不曾在物质上苛待过我,钱这种东西我是从没缺过的。”他说完见林昭雪还是不肯将红包收回,不禁有些头疼,“你不是都已经叫我哥哥了么,这个红包就当是给你的改口费。这样你总可以收下了吧?”
见林昭雪表情犹豫,张了张口似是想要对他说什么,喻念稚赶紧道,“天已经黑下来了。你快点回家去吧,别让他们担心。”
“没事,我……”突然从腹部响起的咕噜咕噜声打断了林昭雪的话,他刷地一下低下头摀住肚子,一瞬间变得面红耳赤。
“今天你不是生日么,怎么没吃饭就来找我了?”喻念稚沉默了片刻,又问,“你都找到我住的地方来了,却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吗?在这里等很久了?”
林昭雪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没有等很久。我随口和妈妈说晚上要和朋友一起庆祝生日就跑出来了,还没有来得及吃饭。”
人都已经上门等了不短的时间,而且还没有吃饭,现在立刻赶人走未免太不讲情面。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喻念稚伸手按下密码打开了门。接著他转过头对林昭雪道,“先进来吧。玄关旁边有新拖鞋,你换上进来就行了。我马上给你弄点吃的。”
冰箱里还有新鲜食材,要做菜也容易,但需要蒸饭,这样就会很费时间。喻念稚关上冰箱,问,“你吃挂面吗?有没有忌口的东西?”
林昭雪道,“吃。我不挑食的,也没有忌口的东西。”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喻念稚便从冰箱冷冻层里拿出冷冻虾倒了半瓷碗,然后又从冷藏层里拿出两个个头中等大小的红蕃茄进了厨房。虾仁番茄面做起来很简单,加盐将水煮沸,在等待水沸的间隙把蒜切成片,虾仁煎熟,番茄去皮,切成小丁,然后用橄榄油将食材一同翻炒两分钟。最后将小把挂面和翻炒过的食材一同倒入沸水中煮上三分钟,再加入适量的盐和胡椒粉就完成了。前后不过十五分钟。
林昭雪吃得心满意足,“真好吃啊!谢谢哥哥下面给我吃,我好开心!”
耳朵边上突然传来林昭雪赞叹般的感谢话语,喻念稚闻言手一抖,差点没把手里的杯子给摔了。他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再次看向林昭雪的时候差点没忍住直接叹气,“不用谢。吃完了就快点回家去吧。”
在换好鞋子准备离开的时候,林昭雪表情认真地同喻念稚道,“谢谢哥哥的红包。虽然知道哥哥应该很不喜欢我,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哥哥的。虽然这么说有点厚脸皮,但是哥哥能不能不要因为转学的事情讨厌我啊?我很喜欢哥哥,所以不希望哥哥讨厌我。”
喻念稚听了这话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他虽然因为这本书的既有设定而不喜欢林昭雪,但也不至于到讨厌的程度。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道,“你还这样小,哪里懂得什么是喜欢。这些话以后不必说了,你只不过是因为父亲的关系对我心怀愧疚罢了。”
林昭雪有些急切,“不是因为爸爸,我是真的喜欢哥哥!”
闻言喻念稚轻笑了一下,“小骗子。”
对方只是轻轻颔首朝他非常平常地笑了一下,从林昭雪的角度看过去,却觉得他的睫毛格外的长,深黑的眼瞳里像是藏了片从遥远夜空迢迢而来的闪烁星光。
那一刻,林昭雪清晰地听到了心脏躁响的声音。
☆、开学
迈过了八月便是开学季。开学当天喻念稚早早地开车去别墅接林昭雪去华卿大学。
华卿大学占地极为广阔,校内道路也宽,可以直接开车进去。但因为是开学日,来送新生入学的家长很多,人群拥挤熙攘,车子根本开不进去。喻念稚就近找了个停车位将车子停好,下了车和林昭雪一同步行前往新生接待处。
高空飘著大朵的白色积雨云,像一架巨大的失了牵引线的风筝。已经过了酷暑,天空深蓝透亮,日光照旧明亮热烈,几分钟就将人晒得脸颊发烫。
喻念稚之前不止一次来过华卿大学,因此不必像其他人那般比照著路边竖立的大型学校地图看板寻找目的地。他带著林昭雪绕过医学部和经营学部的大楼,穿过小花园后径直将人带到了用整块玻璃窗反射阳光的现代建筑里,“这里就是国际经营专业的教学楼,一楼就有国际经营系新生接待处,你先进去吧。”
林昭雪乖乖地点了点头,道,“那哥哥你先去忙,我办完了手续后给你发信息。”
“好。”喻念稚随口应了声便转过身朝外走。
华卿大学校园环境优美,具有复古、自由的校园氛围。广阔的校园布局会让人联想到古罗马时代,大部分的建筑风格比较接近中世纪欧洲的复古建筑,气势恢宏,声名远播,经常会有剧组过来取景拍摄。喻念稚对这处处成景的校园环境不感兴趣,看了一遍辅导员给他发的信息之后便往经济专业的教室走去。
经济专业和他同届的学生总共不到一百人,分三个班,每个班里的学生人数都是三十来名。喻念稚被分到了经济一班,那里同时也是邵一江所在的班级。
踏进教室的时候喻念稚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坐在后排被大堆的人众星捧月般围著的人。邵一江染了一头极其耀眼的明红色头发,眉眼更显艳丽鲜鳢,弯著唇角朝喻念稚笑的时候眼睛里像是带了钩子,有种让人目眩神迷的美。
“念稚。”邵一江轻声唤了一遍喻念稚的名字,笑道,“坐到我身边来。”
围在邵一江身边的人迅速给喻念稚让了一条道,看向他的目光均满是好奇且暧昧的打量。喻念稚神色不动,等坐到邵一江边上的空位后才道,“怎么大家都围著你?是有什么事情么?”
邵一江闻言便挥手让围著他的众人散了。他浅笑著看向喻念稚,道,“没什么事。对了,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转学?”
喻念稚也不瞒他,直言道,“林昭雪考到华卿来了,父亲让我转学过来照看他,免得他被别人欺负。”他说完见邵一江目露惊讶,便笑了一下,不甚在意地说道,“我还以为我不被父亲待见的事情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呢。你现在这么惊讶做什么?”
邵一江沉了沉眸,一时间没再作声。
恰好辅导员进门说明新学期的注意事项以及教学日程安排,教室便随之安静了下来。
听完注意事项后领了书,喻念稚便起身离开教室往和林昭雪约定见面的校内广场走。邵一江执意要同他一起,喻念稚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他觉得这两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正式见面认识倒也算不错,毕竟有第三人在场,他们两人就算是因为人物设定当场擦出爱的火花应该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校内广场有地下层和地面三层,里面入驻了各种餐厅、便利店、咖啡厅,算是一个综合性的商街。喻念稚和林昭雪约在一个名叫‘典藏’的咖啡厅见面。咖啡厅面积不算大,采光很好,拥有整洁干净的内部装饰,是个适合学生聊天约会的地方。三人落座,喻念稚和邵一江点的都是冰美式,林昭雪点的是少冰香草牛轧糖风味拿铁。
喻念稚引著两人互相做了介绍便不再开口。他垂著眼睛喝了口咖啡,漫无目的地想著,即便他不故意从中作梗邵一江和林昭雪两人也成不了,毕竟从角色分配上来看,宋逾锐才是最有可能和林昭雪成功配对的那一个。
“男神,真的是你啊。”
清脆悦耳的女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看著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林纤羽,喻念稚有一瞬的愣神。他已经有两个月不曾见过林纤羽,对方看上去更瘦了些。她穿了一件浅杏色的长及脚踝的裙子,长发及腰,柳眉星眸,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高兴。
林纤羽朝在座的其他两人点头笑了笑,接著凝眸看著喻念稚道,“我听经济学部的朋友说你转学过来了。正想著什么时候去找你呢,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你了,真是缘分。”她说完不轻不重地看了一眼正似笑非笑地瞧著她的邵一江,眉头微微蹙起,“别那副表情。你想说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打扮成这个样子,大家闺秀似的。真是新奇。”邵一江说著目光暧昧地在喻念稚的脸上转了一圈,接著有些玩味地看向林纤羽,“偶遇?真的假的啊?”
林纤羽瞪了邵一江一眼,“我说是偶遇就是偶遇。关你屁,咳咳,与你无关。”
邵一江乐得直笑,“谨言慎行,你可得把你这淑女人设给维持好了。”
闻言林纤羽嘴角抽了抽。她别过眼去不去看邵一江,转而满脸期待地看向喻念稚,柔声道,“男神,我们去吃私房菜吧。这附近有一家开在小巷里的淮扬私房菜,那里的主厨曾经做过国宴,非常有名。我们一起过去吧。”她说完见喻念稚张口要答,赶忙又追加了一句,“你不吃私房菜这个理由不行!你都用这个理由拒绝了我小半年了。”
没等喻念稚开口,邵一江就道,“他今天没法跟你一起吃饭了,因为他已经和我有约了。”他说著看向喻念稚,刻意压低了嗓音道,“之前你说过想要邀请我去你家坐坐的。是吧,念稚?”
之前邵一江送他回去的时候确实提过要去他家坐坐,只不过当时他推拒说了改天。喻念稚看著邵一江盈著笑意的眼睛,心中暗忖看来这个改天只能改在今天了。想到这里他便出言拒绝了林纤羽,道,“我和他有约在先,今天确实没空。”
林纤羽面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后又重新挤出了个微笑,“没关系的。今天没空的话,我们改天再约。男神,你先喝咖啡,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这就走了。”
看著林纤羽推开玻璃门走出店后,喻念稚这才道,“你和林纤羽很熟?”
邵一江道,“也不算熟,但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很多场合上不免会经常碰到。说起来,林纤羽算是很漂亮了,身材也不错。”他说著挑起唇角朝喻念稚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她这样的你都看不上,那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啊?还是说,她有什么地方你很不满意?”
喻念稚听出邵一江话里的试探,道,“没什么地方不满意。只是她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就说喜欢我,这一点让我觉得很虚浮。”
邵一江就笑,“哪里虚浮了?你确实是很容易让人一见锺情的类型啊。”
喻念稚闻言轻笑了一下,故意没搭他的话茬。他看了一眼从方才林纤羽出现后就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喝著香草拿铁的林昭雪,突然问,“昭雪,你要不要去学校里逛一逛?现在有很多正在招新的社团,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哥哥可以陪我一起吗?”林昭雪说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低下头,瓮声瓮气道,“我只是想要和哥哥亲近一点,不是想要故意占哥哥的时间。如果哥哥要陪邵学长没时间陪我的话我也没关系的。毕竟哥哥也只是因为爸爸的嘱托才会照顾我的。”
“……算了。”喻念稚莫名觉得林昭雪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还是道,“毕竟你是第一天来学校,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倒是邵一江笑眯眯地瞥了林昭雪一眼,眼中掠过一丝兴味。“念稚,那你就带著你新弟弟先去参观学校吧。”他说著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朝喻念稚晃了一下,“我们晚上在你家见,电话联系。”
出了咖啡店喻念稚带著林昭雪顺著路标牌沿著学校转了一圈。华卿大学的露天剧场是最能感受到学生青春、活力和热情的地方。露天剧场作为庆典场所,可以容纳几千人,也可额外搭建大型舞台。基本上华卿大学所有的大型活动都会在此举行,每年校庆的时候总是办得和演唱会一样热闹。
社团招新主要集中在露天剧场和主道两旁。华卿大学的社团分类非常多,主要可以分为学术类、艺术类、和体育类三大类。目前华卿大学在校注册的社团有整整一百个,学术类社团和运动类社团最多,都是三十个。
林昭雪看各类社团看得眼花缭乱,最终选了一个他自己最感兴趣的甜食分享社。甜食分享社的社团主旨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社员之间的甜食分享。这个社团有自己的专门用来制作甜品的活动室,只招收对烘焙具有热情,且已经掌握了基本的糕点烘焙技巧以及安全制作美食技能的新社员。
见林昭雪面带微笑地填完了甜食分享社的社团招新表,喻念稚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很喜欢吃甜食么?”
林昭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道,“我很喜欢吃甜食。其实不仅仅是甜食,所有的带甜味的东西我都喜欢。哥哥会不会觉得我的口味其实很像女孩子?”
“当然不会。又没有法律规定男生不能喜欢吃甜的。”喻念稚突然想到了同样很喜欢吃甜食的宋逾锐,不禁猜测这两个人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相同的爱好而最终走到了一起。思及此,他又问,“你很擅长做甜食么?”
林昭雪谦虚地摇了摇头道,“也不能算是很擅长。但是一般的面包店里卖的东西我都会做,而且味道还不错。”说到这里他眼睛突然亮了亮,接著目露期待地看著喻念稚道,“哥哥你有喜欢吃的甜品么?我可以做给你吃,味道保证不比那些面包专门店里的味道差。”
喻念稚道,“我不喜欢吃甜食。”说完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但是宋逾锐喜欢。说不定,那句所谓的‘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正是他们两人最后走到一起的关键原因。
“哦。”林昭雪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问道,“那哥哥喜欢吃什么?我想要多了解哥哥一点。”
喻念稚淡声道,“我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另外,你不必试著多了解我,有那个闲工夫,你还是试著多了解一下父亲更好一些。”不远处黄昏暗暗袭来,金红色的云朵无声无息铺了半边天。喻念稚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对林昭雪轻声道,“你该回家去了。我还有事,你自己打车回去好不好?”
林昭雪想说不好,但又没有立场。他抿了抿唇,最终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哥哥,你明天还会来接我上学吗?”
虽然看清了林昭雪眼里的期待,喻念稚还是道,“以后你上学会有专门的司机送你的。不用担心,管家陈叔会看著安排。”
对方的嗓音低沉而柔和,明明是拒绝的话语却还是带著一种难言的类似于温柔的感觉,这让林昭雪无端觉得委屈起来。他看著对方在金红的日光下半呈剔透,鲜活如魅的眼睛,慢慢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干巴巴的音节,“我知道了。”
☆、朝颜
同邵一江一前一后开车到家的时候还是日暮。天边堆积著大片的艳红绚丽的晚霞,落日半隐其间,有种盛大而静谧的美感。
介于冰箱里所剩新鲜食材不多,喻念稚便提议出门找个评分高的饭店吃。邵一江拒绝了这个提议。他将作为礼物带来的白马酒庄干红葡萄酒随手放在桌子上,笑道,“好不容易来你家里一趟,你就只想著随便找个馆子吃一顿打发我啊?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待客之道啊。”
虽然觉得邵一江有些麻烦,但喻念稚看了一眼那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只好改口道,“如果你不愿意去外面吃的话,那就只能现在去附近的居民超市买菜了。”他说完有些犹疑地看了邵一江一眼,“你去过超市吗?”
邵一江笑起来,“你认真的?哪里会有人二十来岁还没有去过超市的啊。”
喻念稚微微有些窘迫,轻咳一声道,“我只是随口一问。”
居民超市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抄小道五分钟就能走到。他们两人步行过去,中途经过一长排树干通直,枝叶繁茂的悬铃木。悬铃木枝叶阔大,连绵成荫,在起风的时候枝叶碰撞,风轻的时候发出沙沙的声音,风大些的时候就哗哗作响,像是海水被风吹著走。邵一江伸手抓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心中慢慢生出一种慵懒的闲适。
进了居民超市后喻念稚首先推了个购物车,接著对邵一江道,“我们先去蔬果生鲜区,你有什么想吃的或者不吃的直接说就行。”
邵一江走在喻念稚身侧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居民超市顶多也就两三百平米,商品开放陈列,主要以经营生鲜食品、日杂用品为主,一眼差不多就能望到头。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好”,接著在喻念稚挑选食材的时候毫无间断地连著说了七八个“不吃”。
“……三岁的小朋友都没有你挑食。”喻念稚对邵一江毫无办法,只得道,“这里是便民超市,买不到顶级食材的。你就勉强随便挑点东西吧。”
客观条件容不得人太过挑剔。邵一江眼睛往蔬菜区看了半晌,也没能做出决定,“既然是你做菜,你决定就行了。也不用太麻烦,随便做几道家常菜就行。”
喻念稚琢磨不出来随便做几道究竟是几道,便在脑海中迅速地过了几个方便做不耗时的菜谱后开始采买。居民超市本身卖的也不是什么高级商品,蔬菜生鲜更是便宜,喻念稚买了满满一大兜总共也没花到两百块,结账的时候还得到了相熟的店员友情赠送的橘子味棒棒糖两个。
出了超市邵一江从喻念稚的手里接过购物袋说要帮忙把食材拎回去,口中还道,“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男友力爆棚?”
喻念稚淡声道,“待会你进厨房做个四菜一汤出来我就承认你男友力爆棚。”
邵一江闻言不说话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将购物袋填得满满当当的食材,表情为难。
进了门后喻念稚拿出围裙穿好,接著支使起十指不曾沾过阳春水的邵一江按顺序清洗番茄、生菜和盒装芦笋。他自己一边清洗料理食材一边时不时地用馀光瞟两眼邵一江的进度。他见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但清洗食材的时候神情专注,也就没再在意了。
不到一个小时,米饭熟透,番茄烧豆腐、蚝油生菜、赛螃蟹、芦笋虾仁以及蒜蓉蒸排骨五个菜便都端上了桌。邵一江尤爱那道蒜蓉蒸排骨,整道菜肉香和蒜蓉香味交融得极为妥当,口感弹牙,嫩滑多汁,完全是专业厨师的水准。
饭后端著玻璃杯喝山楂茶的时候,邵一江突然道,“我带来的红酒忘记开了。”
喻念稚闻言也不在意,道,“家常菜本来也不适合配红酒。正好你可以直接开车回去,没有酒驾的风险。”
“说得也对。那下次我拿牛排过来,配红酒正好。”邵一江自顾自地做了安排。他说完见喻念稚没出声反对,微微弯起唇角轻笑道,“真是让人意外。没想到你长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实际上却这么贤惠居家。对了,我是第一个吃过你亲手做饭的男生吗?”
喻念稚垂下眼睛轻笑了一下,上挑的眼角在炽亮的室内灯光下拉扯出一点纤细暧昧的味道。他看著邵一江眼中毫不遮掩的暧昧,浅笑著给出了一个对方并不期待的答案,“不是。”
邵一江收了笑,脸慢慢挂下来,眼瞳黑沉沉一片。
喝完手中的山楂茶之后他起身离开,走的时候喻念稚送他到楼下。车子驶出车库的时候喻念稚抬头看了一眼,夜幕早已低垂,半空中高悬的月亮昏晕黯淡,星光也零散稀疏,想必翌日不是个好天。
入睡前喻念稚习惯性地刷新朋友圈,他看到十分钟前邵一江发了条新动态,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那是在雪白床单上拱起的一截男性脊背,对称分居在后背两侧的肩胛骨由于过度紧绷在皮肤下清晰可见,带著一层晶莹的薄汗,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下看起来就像是张开翅膀的蝴蝶,旖旎色气,极尽狎昵,一眼就能看出是在什么情况下拍摄的。
喻念稚随手点了个赞。两分钟后这条动态被删除了,不再可见。
因为已经是大四了,需要在学校里听的课程很少,喻念稚也不需要总去学校,倒也还算清闲。开学一周之后他在网络上发布的同城领养贴终于有人给了确切回复说是愿意领养,他便同对方约了具体的时间在爱宠医院见面。
那只被他无意间救下的小奶狗终于要有了著落,喻念稚便给宋逾锐发了短信告诉他这个消息,并约他一同和即将领养狗的那个好心人见面。
见面的时间约在了周五的下午三点钟,他们两人和回帖人在爱宠医院准时见了面。愿意领养这只受过伤的小奶狗的人ID叫云程,在见面之前喻念稚还以为这个人是个性格柔软的女孩,见了面之后才发现对方是个戴无框眼镜的隽秀男人。他穿白色竖纹衬衫,黑色西装长裤,举止矜持,笑容温和,有浓重的书卷气。
喻念稚朝对方轻轻地笑了一下,道,“我是发帖人一条鱼,我旁边这位是和我一起捡到这条小奶狗的朋友。您就是云程吧?”
网名叫云程的男人笑了笑,“我是云程,但想要领养狗的人是我妹妹。她现在腿脚不太方便没有办法和我一起来赴约,便委托我过来了。”他说著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冰山白太空舱状的外出便携宠物背包,看了一眼长不过小臂的小奶狗,道,“应该可以装得下。”
小奶狗个头不大,体重连五公斤都不到,自然可以装得下。喻念稚看了一眼被装进便携宠物背包里的小奶狗,将早已买好的大袋宠物狗粮递给男人,温声道,“我们和它没什么缘分。以后它就拜托给您和您的妹妹了。”
“好的,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男人点了点头,说完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道,“不好意思,我接下来还有个学术会议要开,就先走了。今天谢谢你们了。”
喻念稚通过‘学术会议’四个字基本确定了对方的职业应该是大学老师。他在脑海中将这人的面貌形象和曾经翻阅过的人物简介资料做了个对比,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流光易逝之时》这本书四股之中排名第三的那个——华卿大学教授程怀璧。他看著对方拎著宠物包往停车位走,随口问了宋逾锐一句,“刚才那个人是华卿大学的教授吗?”
“我不清楚。华卿大学在编教职人员约有六千三百名,而我认识的教授三十名都不到。”宋逾锐说完就掏出手机点开地图,在搜索项里打上朝颜奶茶店几个字后就跟著导航往左转,“你上次说要和我一起去那家‘朝颜’奶茶店喝奶茶的,跟上。”
跟著语音导航走了不到十分钟他们就找到了那家占据了上下三层楼,外墙整体刷成粉红色的大型奶茶店。这家名叫‘朝颜’的奶茶店不仅外在粉红,就连室内的座椅都是粉红色的,店内的整体装潢走的是梦幻风格。
喻念稚在走进店后终于知道这家奶茶店的评分为什么会那么高了,装修成这样,确实很难不讨小女生欢心,奶茶味道倒是其次了。
这家店的生意很好,基本上座无虚席,但是清一色的都是女生,怎么找也找不到和他们两人性别相同的男性。甫一走进店里他们两人就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灼热目光给包围了,喻念稚甚至听到了传进耳朵里的‘冷酷攻温柔受’和‘温柔攻冷酷受’的CP对决讨论。
宋逾锐就跟没感觉到那些几乎快要粘到身上的灼热目光似的,迳直对穿著粉色围裙的年轻女性店员道,“给我一杯芝士奶盖乌龙茶,糖度百分之百,少冰。”他说完又转过脸去看喻念稚,同他道,“这里的饮品都可以自己选定甜度,你不用担心太甜喝不了。”
眼见随著宋逾锐的话音落下周围人的眼神几乎都要呈实质化放光了,喻念稚便赶紧点了杯芒果绿茶,在付款的时候补充了一句,“我们打包。”
女店员笑著说道,“好的。不过你们不用不好意思,你们两个人看起来超级般配的。”她说完将已经制作好的奶茶放进打包袋里,把吸管都装好之后又道,“出门后往右转,那里有个很大的公园。今天不是公休日,人应该不多,你们可以去那里找地方坐著慢慢喝。”
喻念稚赶忙接过打包好的两杯饮料,笑道,“谢谢。”
出了‘朝颜’后往右转,尽头处果然有个占地面积广阔的公园。从公园门口的地图上可以看出这个公园包括动物园、花园、小型儿童游乐园、远足径,以及小型喷泉,是个很适合休闲娱乐以及约会的场所。他们两人都没有逛公园的打算,便找了个藏在树荫下的长凳坐了下来。
近处有成丛的逾人高的白素馨,正开繁花,花大而雪白,扑鼻芳香。
喻念稚坐在宋逾锐身边,他看著对方线条好看的侧脸和在喝著糖分充足的奶茶时微微眯起的眼睛,良久后问道,“我可以追你吗?不是你跑我追的那个追,是喜欢你想要追求你的那个意思。我这么说,你应该不会误会我的意思了吧?”
宋逾锐直接拒绝道,“我已经有未婚妻了,你不要追我。我不会同意的。”
喻念稚顺著他的话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有未婚妻的话我就可以追你,你也有可能同意是么?”
闻言宋逾锐深深地看了喻念稚一眼,接著又突然低下头去继续喝剩馀的奶茶。等到将馀下的半杯奶茶都喝干净之后,他这才稍稍牵起唇角,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林纤羽
林纤羽再次发信息邀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喻念稚答应了。
位于华卿大学附近小巷里的那家淮扬私房菜近几日都预约不上,林纤羽对此表示非常失望。喻念稚对比没什么特别的感触,便直接建议林纤羽挑一家她喜欢的餐厅就好,他对吃的并不挑剔,街边的小饭馆和五星级饭店都吃得来,不必太过费心。
林纤羽嘴上说好的不会费心,实际却预约了一家F国人开的高级西式餐厅。餐厅位于市中心浮光大厦27层,内有空中花园。餐厅周围环绕著开放式花园,花草掩映分割出私人用餐室,就坐的客人可以一边看著周遭的草木花卉一边用餐,整体氛围舒适又悠闲,非常适合想要约会的情侣。
开胃菜和主菜都很不错。餐前面包非常好吃,外皮酥脆恰当内里松软。作为主菜的霜降牛排是用木炭火烤出来的,柔嫩多汁,几乎入口即化,味道非常出色。
用完餐后林纤羽见喻念稚对这顿饭总体表示满意,心情便跟著愉悦起来。她不想吃完饭就和喻念稚道别,便抓紧机会邀请他一起去看电影,“最近新上映的电影有很多,奇幻、悬疑、犯罪、恐怖、爱情、搞笑题材的电影都有,你想看哪种?”
对方问他的时候直接问的是想看哪种电影而不是想不想去看电影,虽然只有几个字的差异,但是实际上却省略了一个可能会被拒绝的问题。喻念稚有些好笑地看向林纤羽,她今天穿了一身藕白色的过膝雪纺纱裙,更衬得面容皎洁,抿著唇角轻笑的时候仿若初升的新月。
“你想看哪种题材的电影啊?”没等喻念稚出声林纤羽就接著自己的话尾立刻又问了一句。她说完像是怕被喻念稚拒绝似的伸手往脖子上戴著的水晶上摸了一下,小声道,“我今天可是专门戴了幸运水晶项链出门的,你可不能拒绝我。呃,我不是说你不能拒绝我,反正你已经拒绝我百八十次了也不差这一回。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慎重考虑一下?我好不容易才和你吃上这么一顿饭,不能和你一起看电影的话我会遗憾死的。”
喻念稚微微垂下眼睫,目光凝在林纤羽脖颈上戴著的那条据说能带来好运的水晶项链上。银链细细一根,下坠水晶。白水晶水滴大小,剔透洁净,在碰到鲜明的光线时闪烁出亮眼的光泽,像小颗的星星。他笑了一下道,“既然你幸运水晶项链都戴出来了,那我再说拒绝的话就不合适了。”
林纤羽闻言差点直接原地蹦了起来,“你答应了?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看电影?”
喻念稚笑道,“这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么?你可是华卿大学外文系的系花,能陪你看电影是我的荣幸才对。”
林纤羽被喻念稚笑得面红耳赤,头都快晕了,当下脑子空白一片,脱口而出道,“什么系花不系花的,你比我好看多了,比校花还好看。”她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当下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脑袋,眼神游移,就是不敢去看喻念稚,“楼下就有电影院,咱们赶紧过去挑个电影看吧。”
浮光大厦十六层就是电影院,一下电梯就能闻到空气里浓到化不开的爆米花的甜香气味。这里的电影院是独立运营的私人电影院,有五个一般放映馆和一个高级放映馆,内部配有宽屏和尖端的音响设备,具有杜比13.1声道音效。喻念稚和林纤羽买的是在高级放映馆播放的场次电影,观影费用是一般放映馆的六倍。
高级放映馆内部宽敞,装潢风格华丽,内仅设二十个宽敞舒适的座位。因为价格相对比较昂贵,来看这个场次电影的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当于包场。电影放映之前还有态度亲切的工作人员专门为他们两人送上免费赠送的双人份爆米花可乐套餐祝他们观影愉快,随后就转过身体贴地关上了门。
喻念稚靠在椅背上看大萤幕上其他电影的广告,不经意间看到坐在他旁边座椅上的林纤羽一边摸著她脖子上的白色水晶一边低著嗓子自言自语道,“这哪是什么幸运水晶啊,简直是女娲补天漏下的魔法石。我待会直接求婚,啊,这个还是有点太快,也没有现成的戒指。还是直接表白求交往好了。”
不小心将林纤羽的喃喃低语听了一耳朵的喻念稚顿时面上一僵。
即将放映的电影名字叫做‘偶然发现的一天’,是个外语片,总的来说是个校园题材的奇幻浪漫爱情电影。有别于常规的校园恋爱生活,这个电影讲述的是身为高中生的女主角在偶然的一天发现自己其实只是校园漫画中的一个设定烂俗的女配角,知道真相之后她努力摆脱漫画作者设定给她的既定命运,拼命扰乱漫画剧情,最终和真正喜欢的人而不是角色设定要她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爱情故事。
电影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整体基调比较欢快,结局也是一贯的爱情电影的浪漫风格。林纤羽眼里的笑意一直没有褪下去过,她凝眸看著喻念稚,道,“真没想到男神你也喜欢看爱情电影啊。”
喻念稚淡声道,“这个电影的设定很新奇,我之前从未看过与之相似的电影。你也觉得这部电影很有意思么?”
“确实挺有意思的。”林纤羽顺著喻念稚的话接著往下说道,“拍电影么,就是要脑洞大。现在我们不妨开个相同的脑洞,如果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和电影里的女主角的世界一样,实际上只是一本漫画书。我们都是漫画里的角色而自己不知道,你觉得作为推动剧情发展的角色的我们,有没有可能会像女主角一样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个漫画书中的角色呢?”
喻念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将问题抛给了林纤羽,“你觉得有可能吗?”
林纤羽认真思考了片刻后道,“我觉得不会。我们的世界是完整的,时间流动的速度也是不变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再真实不过。家庭背景,社会关系,人际往来,每一项在我的记忆里都清晰真实,有迹可循。我从来没有被操纵感,从小到大所做的一切决定也都是出于个人意志,我不会去怀疑我存在的这个世界的真实性。除非,”她说著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道,“除非我也能像电影里的那个女主角一样在图书馆里发现描绘自己真实世界的漫画书,被迫发现这个世界的虚假。没有契机的话,我是发现不了世界真相的。”
喻念稚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说得对。”说罢他站起身朝已经重新打开的门外走去。他的心中涌动出一股冰凉的冷意,那感觉就像是浮冰上新落的点星碎雪,细小轻飘,却不容忽视,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渗进骨髓里。
女孩子心思细腻,林纤羽几乎立刻就察觉出了喻念稚不曾外露的沉郁。她往前跨了一步,肩并肩地走在喻念稚身边,道,“我们一起来设计一部电影吧。假设我们的世界是一本漫画书,你是那个偶然发现世界真相的女主,啊不,男主角,你会……”
没等林纤羽说完,喻念稚就打断了她。他面上的微笑很浅淡,浓黑的眼瞳中透露出一丝好奇的情绪,“你怎么会觉得我是男主角呢?”
林纤羽想也不想地直接答道,“我喜欢你啊,在我的设定里你当然是男主角啦。”她说完见喻念稚只是径直沉默,忍不住叹了口气,“我都追你追了快半年了,眼里除了你就没别人。如果我这半年经历能画成连载漫画就直接取名叫‘林纤羽的单相思’好了,男主角是你,女主角是我,上架建议是青春括号自己疼痛。销量绝对惨淡。”
说这话的时候林纤羽垂下了眼。她眉头皱著,唇角下抑,难过的情绪在遮掩不住后清晰地浮到脸上。
喻念稚定定地看了林纤羽一瞬,缓声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曾对我说了喜欢,说是一见锺情。我个人是不太喜欢一见锺情这个词的,辞典上说一见锺情指的是原本陌不相识的陌生人因偶然相遇而产生某种浪漫的吸引力,在未有交流的前提下,第一眼就被对方所吸引。心理学研究认为根据外貌偏见魅力,人会容易对外貌有吸引力的人产生好感。所谓的一见锺情,只不过是进一步证实了‘颜值即正义’这个观点罢了。你说对我一见锺情,只不过是喜欢我的长相而已,并不是……”
林纤羽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道,“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人多的是,我也没有见一个就一见锺情一个啊。虽然你应该不会相信,但是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那种喜欢的感觉很深刻,情有独锺、牵肠挂肚,对你梦寐以求。”说到这里她深深地看了喻念稚一眼,眼里满是委屈,“我这么说可能会让你觉得我很夸张,有问题。但我就是喜欢你啊,我控制不了。”
喜欢这个词本身带有浓重的个人倾向,只在于个人,与旁的无关。但是当这个词语从林纤羽嘴里连带著‘命中注定’这四个字一块吐露而出的时候,喻念稚却感觉那团藏在心脏里的冷意正无声无息地顺著血管流入四肢百骸,让他不由地浑身发冷。
命中注定是什么呢?命中注定是指人的一切遭遇都是命运预先决定的,是必然的避不开的,人力无法挽回。林纤羽第一眼见他时对他产生的强烈喜欢,以及所谓的命中注定感,会不会实际上只是《流光易逝之时》这本书的作者强加给她的个人设定之一呢?
见喻念稚沉眸不语,林纤羽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说话?是我说的实话让你变得讨厌我懒得再和我说话了么?”
喻念稚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温声道,“没有的事。我没有讨厌你。”
“那就好。”林纤羽松了口气。她掀起眼皮,目光轻柔而小心地看著喻念稚,右手的食指按在挂在脖子下方垂坠的白色水晶石上,“我并不是那种只看了你的脸就轻浮地想要和你交往的人,我是认真的。喻念稚,你跟我试试怎么样?我不缠人的,也不会无理取闹,我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真心的。另外我也没让你一直和我交往下去,你说分手我就立刻跟你分手,你说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就谁也不说。我们试试怎么样?”
林纤羽的姿态放得很低,低到喻念稚都为她觉得委屈。对方性格不错,人也聪明,脸很漂亮,家世优越,几无缺点,追她的人能排队绕华卿大学操场好几圈。
虽然明知自己不是个值得对方喜欢的人,但是一想到林纤羽在书中的角色身份是宋逾锐的未婚妻,喻念稚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对不起”之后还是开口了。他故作犹疑道,“可是,我听说你还有个未婚夫,我如果答应你的话不太……”
听出喻念稚终于有松口的意思,林纤羽忙道,“你这是答应了?!未婚夫不是问题,我和宋逾锐不过是小时候两家父母定的婚约,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你如果介意这个,我马上就和他说清楚解除婚约。”
能让林纤羽主动提出解除婚约自然是好事,但看著一无所知只顾著满心欢喜的林纤羽,喻念稚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喻念稚给了她一个不算隐晦的提示,“你就不怕我别有目的么?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吧,这样做对你不太好。”
林纤羽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你能对我有什么其他目的啊。”
她说完试探著挽上喻念稚的胳膊,见对方没有将她推开,便重新变得高兴起来。她抿著嘴直笑,眼中笑意勃勃,脚下轻飘飘地像是踩著棉花糖,草莓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林纤羽:你对我有其他目的?
喻念稚:目的是你未婚夫。
另外没看过‘偶然发现的一天’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设定很有意思
☆、扭伤
陪林纤羽坐在咖啡厅里喝咖啡的时候喻念稚突然接到了林昭雪的电话。对方在接通之后轻著声音说他在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一级楼梯从而扭伤了脚,没有办法走路,现在正坐在国际经营专业教学楼一楼大厅外的长凳上,末了可怜兮兮地问喻念稚现在有没有空,可不可以送他去医务室。
喻念稚刚好在校内广场,便说有空。毕竟喻光誉将他转学到华卿大学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好好照顾林昭雪,如今林昭雪扭伤了脚还给他打了电话,他如果不赶过去便是违背了他父亲的初衷了。
眼见喻念稚接了一通电话后就要起身离开,林纤羽便立刻跟著站了起来,“是有什么急事么?”她说完拿起咖啡杯放到回收清理台上,用湿巾擦干净手后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能问一下是谁打过来的电话么?”
喻念稚为林纤羽拉开咖啡厅的玻璃门,淡声道,“一个学弟。父亲曾让我在学校里注意照顾他,你无需多想,他不是你需要在意的人。”他见林纤羽因为他的解释而稍微安下心来,继续道,“他现在脚扭伤了,一个人没法去医务室,所以方才才会打电话给我让我帮忙。说起来,你上次曾在典藏咖啡厅里见过他。”
闻言林纤羽了然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道,“是他啊。那我跟你一块去好了,反正我待会也没有课要上,正好可以一块帮忙。”
喻念稚垂眸扫了一眼林纤羽脚上的白色系带细高跟凉鞋,笑了笑没说话。
华卿大学建校已逾百年,校内多是些历经年岁树冠广阔的高树。路旁栽种的是成排的复叶槭,枝繁叶茂,如伞如盖,因日光久晒,熏腾起树木独有的干燥香气。喻念稚找到林昭雪的时候他正坐在被复叶槭树浓阴笼罩下的铁艺长凳上。他微微垂著眼睛看手机,树叶的轮廓映著金色的日光在他脸上投下模糊的阴影,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漂亮得像是光影无意间邂逅产生的虚幻画面。
喻念稚走到林昭雪跟前,轻声问道,“伤得很严重么?”
“哥哥你来啦。”林昭雪一见到喻念稚就弯起眼睛笑起来。他眼里的笑意很深,毫无阴霾的微笑面容像是阳光中熠熠生辉的翠绿树叶。高高兴兴地同喻念稚打完招呼之后林昭雪这才发现对方身边还跟著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林纤羽,他慢慢敛了笑,礼貌地朝对方问了声好,“学姐好。”
林纤羽点了点头,状若无意道,“学弟你好。刚才念稚正和我在学校广场那边喝咖啡呢,结果你一个电话就把他叫到这里来了,真是叫人吃醋。对了,学弟你的脚应该扭伤得不轻吧,我怕念稚他一个人扶不好你,便自作主张地过来帮忙了。学弟你不介意吧?”
林昭雪立刻道,“谢谢学姐。不过我是男生,学姐帮忙的话我会很不好意思的,哥哥送我去医务室就好了。”
校医务室离国际经营专业的教学楼并不远,只有两百来米,比起扶著林昭雪慢吞吞地一步一步挪过去,还是直接背过去更省事。想到这里喻念稚便道,“我背你过去吧。”
林昭雪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背我过去?”
“嗯,背你过去。”喻念稚说完直接背对著林昭雪蹲了下去,道,“不用担心,背你的力气我还是有的。赶紧趴上来。”
林昭雪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语调轻快道,“谢谢哥哥。”他说完立刻趴上了喻念稚的背,并且用双手亲昵地环住了对方的脖子。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林昭雪稍稍侧过脸看了一眼表情僵硬的林纤羽,在看清对方眼里毫不遮掩的敌意和警告时,他微微笑著将脸贴上了喻念稚的肩膀,“学姐,我有哥哥帮忙就够了。学姐不用特意跟过来的。”
林纤羽直接被气得两眼冒火。她深深地看了林昭雪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正好我最近有点上火,刚好顺便去医务室买两包药去一下火气。”
他们到的时候校医务室里恰好值班校医不在,不过门没有上锁,往右扭了一圈门把手便开门进去了。医务室内窗帘没有拉上,室内光线浓烈明亮,靠著窗的雪白护理床被投落上扭曲的斑驳树影,看得人眼晕。
将林昭雪放到护理床上后喻念稚便走到窗边将米色窗帘拉好挡住刺眼的光线。他再次走到林昭雪的跟前,道,“校医现在不在,我们先做一下伤势判断吧。你先把受伤的那只脚平放,不要让它受力。”见林昭雪照做之后,他接著问了一句,“你现在还是很疼吗?”
林昭雪用眼角的馀光瞄了一眼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著他冷笑的林纤羽,幅度轻轻地点了下头,“哥哥,我虽然还是挺疼的,但是不是特别特别疼。”
喻念稚跟著点了点头示意知晓,接著道,“你现在试著轻轻地动一下你受伤的部位,如果能动,就说明你只是软组织受伤。如果不行的话,我马上送你去附近的医院。”
林昭雪闻言马上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脚,道,“可以动,不用去医院的。”
“那就好。”喻念稚说著弯下腰凑近去看林昭雪的脚踝,他见那处明显红肿,便起身去找适用于应急使用的一次性化学冰袋。医务室的配置物品和摆放位置基本都大同小异,喻念稚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冰袋。又将医用毛巾包著冰袋敷在林昭雪的扭伤处后,初步的应急处理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在喻念稚半蹲著低头为他冰敷的时候林昭雪垂著眼睫凝神去看。对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因为背著他走了段路渗出了些许细汗,肩胛骨处湿了一大块,浸得那块的衣料微微透明,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可以清晰看到对方肩胛的漂亮轮廓。林昭雪看得几乎入了迷,在对方挪开手让他自己按著冰袋时他才回过了神,“哥哥,你对我真好。”
喻念稚没对林昭雪的这句话发表意见,只是道,“冰敷只能减少踝关节的疼痛和肿胀,并不会让你的扭伤就这么好了。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受伤的脚踝得到充分的休息,尽最大可能不要给受伤的脚踝施加重力。”说著他话锋一转,“你今天还有课么?有课的话就赶紧给任课教授打电话请假,没课的话正好,赶紧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你回家休息,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没有办法一直待在医务室里陪你。”
听了这话林纤羽在一旁差点没直接笑出声。
林昭雪眼里的笑意一瞬间褪了个干净。他垂下头,眼神黯然,脸上是非常失望的样子,“我知道了。哥哥你去忙吧,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毕竟父亲让我好好照顾你。”喻念稚说完找了个一次性纸杯在饮水机处接了一杯温水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接著他转身往门口走,在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他转头轻声嘱咐了一句,“有事的话记得打我电话。”
直到听到林昭雪闷声应了声“好”之后,喻念稚这才关上了房门。
出了医务室后林纤羽立刻拿出湿巾让喻念稚擦汗,见对方接过去之后她道,“你热了吧,我们去吃冰怎么样?”
既然答应了和林纤羽交往,喻念稚便很自觉地承担起作为男友的责任。在和对方交往的短短一周里,他基本没有拒绝过林纤羽的要求,当下便和往常那般一口答应下来。
林纤羽对吃的很有研究,学校附近不错的店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她见喻念稚点头同意,便带著他直接往学校外面走。穿过学校前的小吃街,又转过两条蜿蜒窄长的街巷,最终来到那家名叫‘冰品控’的冰店。冰店面积总体不大,木窗木桌椅,复古感很重。店内座位不多,来吃的人也不多,只有一对情侣和两个穿著碎花长裙的年轻女生。面向窗外的位置都还空著。
店里的菜单主要分为冰激凌和饮品两个部分。林纤羽点了柠檬芝士霜淋冰激凌,喻念稚则点了一杯加冰苏打水。
柠檬芝士霜淋冰激凌被盛放在造型别致的透明阔口杯里端了上来,配有切成圆片的盐水柠檬,看上去非常美味。喻念稚看著摆放在林纤羽面前色泽漂亮诱人的霜淋冰激凌,一时间忍不住去想这种冰激凌宋逾锐会不会喜欢。
“说实话,和你交往的这个星期,真的就像做梦一样。”林纤羽一边吃冰激凌一边和喻念稚闲聊,“我没想到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好。从我记事起,我爸妈永远都在忙生意,家里照顾我的只有保姆,他们只会给我钱,没空给我爱。前几天生理期的时候你竟然给我买了止痛药还给我熬了山楂桂枝红糖汤,当时我真的都快感动哭了。从小到大,我从来就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放在心上关心的感觉。”
喻念稚沉默了片刻后道,“这不是什么值得你放在心上的事。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另外一个人好的。要么是喜欢她,要么是觉得对不起她,心里对她有歉意,有心想要给她补偿。”
林纤羽权当没听到喻念稚的后半句话,道,“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啊,你自然是喜欢我才会对我好的。说起来我之前和宋逾锐说要解除婚约的时候,他竟然问我是不是因为不喜欢数学才和他提出解除婚约的。”说到这里她露出了个无奈的笑,“我和他从出生认识到现在,这么多年来和他交谈脑回路基本就没对上过几回。”
喻念稚道,“你们毕竟是婚约对象,难道就没有试著互相了解么?”
“我和宋逾锐虽然一直都是婚约对象的关系,本应该比谁都亲密,但是我们之间却非常生疏,根本没有共同话题,聊两句就说不下去了。没法真的互相了解。”林纤羽苦笑道,“说起来,当初还是因为我爸妈觉得他们没时间照顾我,才让我和宋逾锐订婚,好让他以后好好照顾我才这么做的。”
“……他没有好好照顾你么?”
“好好照顾我什么啊。虽然我其实也不需要他照顾。”林纤羽用勺子舀了一勺冰激凌塞进嘴里,吐槽道,“他的眼里只有数学和甜食。对了,这家店还是他推荐给我的呢。他基本上每个星期都要过来这里吃两回,有缘的话说不定待会我们还能碰到他。”
林纤羽话音刚落,下一秒喻念稚就看到有人推门走进了冰店。那人穿了一件印著爱因斯坦重力场方程式的白T,下搭橄榄绿直筒裤,浅色眼瞳在微微转动的时候仿若透光的琉璃,正是说曹操曹操到的宋逾锐。
☆、分手
“你们认识?”林纤羽看著宋逾锐端著点好的红豆沙冰坐在喻念稚身旁默不作声地吃冰,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既然林纤羽没有明确表明让宋逾锐回答,宋逾锐就充耳不闻继续一勺接一勺地吃冰。喻念稚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对方神色平静,像是完全沉浸在红豆沙冰的甜蜜美味中,透窗而过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的侧脸映照出一片明晃晃的白金色,凭空生出些圣洁。喻念稚短促地笑了一下,肯定了林纤羽的答案,“我们认识。”
林纤羽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目光隐晦地往对面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两圈。
喻念稚注意到林纤羽的打量,主动开口道,“我们刚认识不久,说来,还是一场关于狗的奇妙的小缘分促使我们认识的。他很特别。”他说著端起手边的苏打水抿了一口,接著正视著林纤羽轻声道,“特别到我在认识他的头一天就问他可不可以追他。”
“……我有点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林纤羽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仍垂著头专心吃著红豆沙冰的宋逾锐,一时间竟有些头晕。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但在开口的时候嗓音还是干涩,“喻念稚,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喻念稚看著林纤羽骤然惨白的脸,微微叹了口气。接著他便不再隐瞒,直言道,“你向来聪明,即便我不说你也可以猜得出来。如果你希望我亲口告诉你,那么我直接告诉你也没有关系,我不是因为被你的诚心打动才选择和你交往的,而是因为……”
林纤羽突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别说了!”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蕾丝连身裙,脖子上还戴著表白成功那天所戴的那条白水晶项链,显得整个人气质高雅而温婉。但是当她咬牙切齿地把脖子上的那条水晶项链连解带扯地拽下脖子时,那种温婉优雅的感觉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了。她恶狠狠地将水晶项链摔在地上,“假的!什么破幸运项链!我不要了!”
她这一摔动静很大,一瞬间店内坐著的那对小情侣和穿著碎花连衣裙的年轻女生都停止了交谈,目光齐齐地望向他们这边。就连一直埋首吃红豆沙冰的宋逾锐也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喻念稚不喜被人看热闹,当下便压低了声音朝林纤羽道,“你冷静些。”
“你让我怎么冷静!”林纤羽并不在乎他人目光,这一点她倒是和宋逾锐一模一样。“你就不能再多骗我一段时间么?我们满打满算也就才交往了一个礼拜,你现在就急不可耐地想把我踹了追我未婚夫?不对,是前未婚夫,你可真的打得一手的好算盘啊!你就是看不上我也不应该看上他啊!他沉默无趣,像个木头一样,还……”
喻念稚出声打断她道,“他很好。每个人的眼光都是不一样的。你觉得他无趣,我却恰恰觉得他有趣。我觉得他很好。”
林纤羽扫了一眼神色平常的宋逾锐,咬唇道,“他喜欢数学,不太喜欢人,你不要追他好不好?”
喻念稚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宋逾锐却已经开口了,“就算他追我我也不会同意的,你放心。林纤羽,你先冷静下来,你现在都有点不像你了,赶紧坐下。”
“你天天就知道数学懂什么。”林纤羽表情颓然,重新坐到椅子上。她勉强弯了弯唇角,眼珠不错地看著面上一丝笑意也无的喻念稚,柔声道,“抱歉,方才是我失态了。我只是太喜欢你,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念稚,你能原谅我么?”
喻念稚道,“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你。你不必对我说抱歉,该说抱歉的人是我。”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注视著林纤羽表情僵硬的脸孔道,“抱歉,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
听了这话,林纤羽没忍住红了眼眶。她垂著眼睫不敢去看喻念稚的神色,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又低又轻,听上去甚至有些低声下气,“我不介意你是因为宋逾锐才答应我这件事。刚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你还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啊?我不想就这么跟你分手。你知道的,我特别特别喜欢你,说爱也不为过。”
“你现在这个样子太让人陌生了。”宋逾锐重新拿起勺子舀红豆沙冰吃。他一边吃一边看著林纤羽道,“虽然我不懂,但即便是爱,双方也应该是平等的。林纤羽,我希望你能记得这一点,不然你很容易就会被伤害。”
道理林纤羽都懂,但是做起来却并不容易。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做到的话,哪里会有那么多人因为感情而受伤害呢。喜欢这件事不像是甜品,只充满了柔情蜜意,嫌不甜还可以额外加糖。
光线绵绵,林纤羽注意到对方在偶尔看向宋逾锐的时候表情专注而温和,与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同,眼底一点点被死寂覆盖。她坐不下去了,拎著小挎包就站了起来,“我有点不舒服,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注意到林纤羽面上有些难堪,喻念稚便跟著起身,道,“我送你回学校。”
林纤羽怔怔地看著喻念稚,她想开口说不,但那个字已经涌到了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勉强弯了弯唇角,轻轻地“嗯”了一声。
坐在一旁的宋逾锐仍旧头也不抬地专心吃著红豆冰沙,待两人走出店门之后他放下勺子,又点了一份芒果酸奶布丁。
走回华卿大学的时候起了风,连绵成片的浓绿色树叶在风中摇晃著呼啦作响,如同海潮。林纤羽掩去眼中的沉郁,含笑道,“我当初说如果你愿意和我交往的话,我会听话,你说什么时候分手就什么时候分手。虽然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但你放心,我是不会死缠烂打让你不要分手的。”
闻言喻念稚目露歉意道,“林纤羽,真的对不起。”
林纤羽笑著摆了摆手,强忍住哽咽道,“虽然我答应分手了,但是我还没有放弃你,这点你不要弄错了。”她仰头眨了一下眼睛,没让眼里的泪水掉下来,“我们可以再去一起看场电影么?就当是分手礼物。”
喻念稚道,“好。挑你想要看的电影看吧。”
离华卿大学近的那家大型电影院人流不少,来看电影的学生情侣很多,因此院线排片排得多是爱情电影。林纤羽刚刚失恋,压根没有看爱情电影的兴致,便从‘经典重映’系列中挑了和爱情无关的《楚门的世界》来看。
电影的主人公楚门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他和绝大多数三十多岁的A国男人差不多,没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他为自己的平凡普通感到失落,也曾试过离开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但总因种种理由而不能成行。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发觉自己似乎一直在被人跟踪,无论他走到哪里,干什么事情。
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疑惑不安的楚门开始发觉他家附近的路上每天都有相同的人和车在重复,在上班时车子的收音机广播竟然在追踪他的位置,并发现街上的人都似乎在他出现后才开始真正的工作。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在他跟踪妻子到她工作的医院的时候,他发现连她的护士工作和手术都是假的。楚门开始怀疑他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包括他妻子、朋友、母亲等所有人都在骗他。楚门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逃离这个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地方,但他却发现自己无论怎样也逃不出去。
楚门的世界是虚假的世界,无论是他的喜好、亲人、人际关系、甚至他的生命轨迹,都是由制作人提前写好剧本为他制作出来的。他就像个提线木偶,从小到大按著剧本一步一步往虚假的未来走。
林纤羽早就看过这部电影,因此在观影期间总是忍不住悄悄去看坐在他身边的喻念稚。电影院内亮度低,对方看得很认真,眼睛一直盯著前方的大萤幕,脸部的轮廓几乎融于周遭的昏暗环境中,不甚清晰。
一百分钟的电影结束后黄昏已经浓重,经过的落地窗前映著街道上霓虹一样的彩色灯光,以及行人匆匆而过的身影。喻念稚仍旧沉浸在电影的情节中,一路心不在焉地和林纤羽缓著步子走到了校内停车场。
林纤羽发动车子的时候摇下车窗,看著喻念稚轻声道,“电影而已,别想太多了。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喻念稚点点头,浅笑著朝林纤羽说了声再见。
刚走出车库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喻念稚见来电显示是林昭雪,接通后道,“你的脚已经没事了么?”
电话另一端的林昭雪听到喻念稚的问话笑了起来,“没什么大碍。刚刚爸爸叫家庭医生过来看过了,我明天就可以正常上课啦。哥哥,我有朋友刚才在电影院里看到你和林学姐了。你们看的是最近很火的那个爱情电影么?名字叫《怦然心动》的那个。你和林学姐感情真好啊。”他说完见喻念稚没有立刻搭腔,接著小声道,“哥哥,我是说错什么话了么?”
喻念稚边走边道,“没有。只是我和林纤羽已经分手了,以后就不要再说我和她感情好这种话了。刚才我和她看的也不是爱情电影。”
“啊这样,哥哥你不要难过。”林昭雪压住已经溢到喉头的笑声,柔声道,“我明天到学校后请哥哥吃好吃的好不好?”
喻念稚随口拒绝道,“你自己多吃点好吃的就行了。”他说著见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有人正弯著腰捡散落一地的资料,忙道,“先不说了。你自己在家的时候也注意些,小心别把脚又给崴了。”
散落在地上的资料没有装订,A4纸张零乱了一地。喻念稚弯腰将脚边的纸张捡起来递给对方,微微笑道,“云程?真巧,又见面了。我叫喻念稚,在这里读经济专业,已经大四了。你也是这里的学生么?”
程怀璧接过喻念稚递给他的纸张,浅笑道,“谢谢。上次赶时间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程怀璧,不是学生,是这里的老师。”
“程教授您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真是年轻有为。”喻念稚说著看了一眼他抱在怀里的书的书脊,明知道对方是国际经营系的教授,还是故意道,“程教授,您是教和物理学有关的科目么?”
被程怀璧抱在怀里的那两本书一本是《宇宙世界的构造》、一本是《平行世界存在论》,都是和国际经营领域毫不相干的书籍。程怀璧抬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道,“个人兴趣而已,我不是教物理的,是国际经营系的老师。”
喻念稚闻言点点头,继续道,“真巧。我有一个认识的弟弟正好在读国际经营,他叫林昭雪,是大一新生。”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著程怀璧的面部表情,见提及林昭雪的名字后对方表情分毫未动,便笑道,“您任教的课程中有学生叫林昭雪的么?”
“我上课的时候不点名,所以并不知道你那个弟弟有没有选我的课上。”说完程怀璧抬腕看了一眼手表,道,“不好意思,我手里的这份资料急著用,就先走了。”
喻念稚含笑点头,道,“程教授您先忙,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他微眯著眼睛目送程怀璧离开。脑中禁不住猜疑,这个程怀璧,究竟知道些什么呢?
☆、彩虹
同林昭雪一起吃完午餐一同往华卿大学走的时候突然毫无征兆地下起了急雨。雷声过后雨点霎时连成了线,万条银丝从高空坠下,仿若珠帘。他们两人出门没有带伞,便赶忙跑到最近的屋檐底下躲雨。
躲雨的屋檐下方是浅棕色的木质招牌,中间是用万用粗隶写的悦音琴行四个字。隔著透明的落地窗,林昭雪可以看清离他最近的立式三角钢琴,琴身漆黑,外观优雅,黑白相间的琴键在明亮的室内灯光下闪著光,像是正等待著被奏响。他想起他生日那天在喻念稚住处看到的那架钢琴,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哥哥,你钢琴是不是弹得很好啊?”
喻念稚不愿和他谈论关于钢琴的话题,便淡声道,“一般。”
林昭雪闻言抿了抿唇,“哥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虽然我一直叫你哥哥,但是你没、你还没有叫过我弟弟。”他越说越觉得委屈,声音也低下来,“我究竟要怎么做,哥哥你才能稍微喜欢我一点呢?”
喻念稚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朝对方轻轻地笑了一下,道,“你不要多想,没那回事。”
林昭雪发现他面上虽带著笑,却很淡,不进眼里,在淋漓作响的雨声里无端显得有些落寞清寂。他没再追问,只是心中暗想,为什么哥哥不喜欢我呢?从小到大,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为什么哥哥不一样呢?即便他故意出现在对方的面前,哥哥的目光却不会长久地停驻在他的身上。哥哥为什么就不能多看看我呢?
想到这里,林昭雪暗自叹了口气。他想起刚看过的学校论坛上关于喻念稚和林纤羽的分手八卦,试探著问了一句,“哥哥你看上去一直不太开心,是因为和林学姐分手的事情么?”
喻念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我对她本来就没有喜欢的意思。”
“哥哥既然不喜欢林学姐,为什么要和她交往呢?是因为寂寞,还是,”林昭雪说著顿了顿,他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喻念稚的脸色,接著说出了心中所想,“还是因为其实是想要追她的未婚夫?”
喻念稚没有否认,只是纠正道,“是前未婚夫,不是未婚夫。”他说完见林昭雪瞪大了眼睛,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你问都问了,现在却又不敢相信了么?你是从学校论坛贴上看的流言吧?其实那些流言并不完全是流言,也有一部分是真的,我的确是因为宋逾锐才答应和林纤羽交往的。”
他笑起来,眼前是白色雨帘,密长的黑色睫毛上落了光,有著强烈的古典美感。林昭雪看愣了一瞬,目光一时没能从对方面上移开,低声道,“哥哥,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喻念稚敛了笑,不轻不重道,“你也想骂我渣男么?”
林昭雪听了赶忙摇头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见喻念稚并没有生气,轻著声音继续道,“哥哥,你非宋逾锐不可么?我听说他已经拒绝你了。你不要追他了,因为你,他的未婚妻都跟他解除婚约了,他是不会答应你的。”
喻念稚深深看了林昭雪一眼,道,“事事无绝对。我总得试试才肯甘心。”
林昭雪听了不知怎的忽然心头一酸,心中蓦然涌上一个念头,若是哥哥想要追的人是他而不是宋逾锐该多好啊,他绝对不会让哥哥伤心的。想到这里他倏然一惊,面上也多了分慌乱。他勉强扬唇笑了笑,突自转了个话题,道,“哥哥,校庆快要到了,我们甜食分享社准备到时候租一个甜品车卖冰激凌和甜品。哥哥你到时候过来吃,我给你开后门,不收你钱。好不好?”
“那就多谢你了。”喻念稚对甜食没有丁点兴趣,本想直接拒绝,但转念想到宋逾锐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过去买甜品吃认识林昭雪,当即便答应下来。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雨势渐弱,不再倾盆,渐渐没了声息,变得绵如细针。估计不到半个小时就能雨停。
见近处的雨雾中多出两个人,一男一女。穿浅粉色及膝连身裙的长发女性正努力把已经撑开的粉色单人伞往身旁的男性手里塞,而男性却一直拒绝,两人僵持不下。待看清了那个一直拒接伞的男性的脸后,喻念稚笑著稍稍提高了声音朝对方唤道,“程教授,快过来这边躲雨!还有位置呢。”
既然已经听见喻念稚的声音,程怀璧便将伞柄往相反的方向一推,自己慌忙往前走摆脱了女人的纠缠。他快步走到屋檐下,转头见撑著粉色伞的女人没再跟过来,终于松了口气。他摘下已经满是水雾的眼镜,接过喻念稚递给他的手帕时轻声道了声谢。待将眼镜重新擦干净再次戴上时,他这才发现对方正含笑看著他,形状漂亮的桃花眼里有著遮掩不住的浓重兴味。
喻念稚没有没眼色地询问对方的私事,笑道,“程教授,又见面了。”他说著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昭雪,轻声给程怀璧做起介绍,“程教授,他是林昭雪,上次我和你提过的那个国际经营系的大一新生。也是巧,我上次刚和你提起过他,今天就这么机缘巧合地见面了。”
没想到喻念稚竟然会和别人提起自己,林昭雪笑得眉眼弯弯,“程教授您好,我是林昭雪。这学期我选了您的两个理论课,分别是经营科学论和市场营销调查论,不知道您对我有没有印象?”
程怀璧看了林昭雪一眼后轻轻点了点头,道,“林同学,你刚入学,理论课就是基础,你要好好学。”
林昭雪闻言就笑道,“好的,谢谢程教授。”
在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喻念稚一直注视著程怀璧,他见对方对林昭雪不仅不热情,还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林昭雪的视线,眼中笑意渐深。他状若无意地和程怀璧聊起天来,“程教授,我最近看了个非常棒的电影,名字叫做《楚门的世界》,您看过么?”
虽然喻念稚在说话的时候完全是一副闲话家常的轻松模样,程怀璧却并没有觉得这真的仅仅只是一个闲话家常的场景。他伸手轻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道,“《楚门的世界》是在世界影史上留下了名字的经典电影,我自然是看过的。”
喻念稚见对方没有刻意回避自己的话题,便接著道,“程教授,我很喜欢这部电影,也很喜欢主人公最终逃离虚假世界的这个结局。”他看著程怀璧的眼睛,缓声道,“我看电影看得浅,至今还弄不明白主人公为什么直到三十来岁也一直没有发现自己所在的世界是虚假的。程教授,您觉得是为什么呢?”
程怀璧沉默了片刻后道,“因为主人公早已习惯了自己所在的现实。有时候真实和虚假并没有那么明确的分割线。”他直视著喻念稚的眼睛,意有所指道,“对于主人公来说,世界虽然是虚假的,但并不缺少真心对待他的人,这也就够了。”
“……您认为真实和虚假并不重要么?”喻念稚微微眯起了眼睛,“依您之言,世界的真实和虚假并不重要,那什么才是重要的呢?”
程怀璧沉眸,道,“电影中,主人公楚门和制造出他人生的电视节目制作人曾有过这样的对话,楚门问,‘什么都是假的吗?’电视节目制作人回答,‘你是真的。’什么都是假的,但你是真的。我认为,这就是最重要的。”
雨停了,空气中满是夏末湿润微凉的雨水味道,太阳重新露出了脸,天边悬起了一道明亮的拱形彩虹。喻念稚朝程怀璧慢慢地笑了一下。他心情很好,眉眼柔和,黑色的眼珠玻璃球一样亮,在垂眸轻笑的时候生出强烈的美感,有种不真实的漂亮。
程怀璧抬眼看了一眼半空中还未消散的彩虹,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喻念稚轻轻颔首,真心诚意道,“谢谢您。”
林昭雪也礼貌性地朝程怀璧道别,“程教授,再见。”
他们两人和程怀璧并不同路,喻念稚将林昭雪送到国际经营系的教学楼底下后就往自己的教室走。他已经迟到了,教室内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背著身体拿粉笔在黑板上演算,他不好直接推门从前门走进去,便轻著脚步从敞开的后门走进了教室。整间教室里只有正趴著睡觉的邵一江旁边的座位是空的,喻念稚便坐了过去。
下课铃声响后邵一江醒了过来。他拿手撑著下颌,半阖著眼睛道,“你今天迟到了。”
喻念稚浅笑道,“方才外面雨下得有些大,我因著躲雨来迟了些。”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心情很好?”邵一江也跟著笑了一下。因为刚睡醒,他的眼尾染著一层薄艳的红,微笑的时候靡丽异常,漂亮到夺目。他微微凑近喻念稚,笑道,“再过不久就是校庆了,你要不要上去表演个节目?辅导员说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过不过校内海选另说。我们班到现在都没人报名呢。”
喻念稚道,“要说勉强能够拿得出手的才艺的话我只有钢琴。但若是钢琴独奏的话未免有些单调,并不出彩。”他说完见邵一江仍旧笑著看他,想到书中邵一江的人物简介上他的特长写的是小提琴,便道,“你会小提琴么?若是你会小提琴的话,我们可以用钢琴和小提琴合奏,这样在海选时被刷掉的机率也会小上一些。”
邵一江笑眯眯地答道,“小提琴我会啊。你觉得我们演奏个什么曲目好?《Salut D’amour》怎么样?”
《Salut D’amour》又名《爱的礼赞》,这首曲子饱含了深情的旋律,温婉动人,特别是小提琴在高音区会奏出恰似情人缠绵的深情旋律,很适合在婚礼上演奏。喻念稚静默了一瞬,道,“校庆不是婚礼现场,演奏《Salut D’amour》未免不太恰当,还是换一首曲子吧。”
邵一江倒也不坚持,他想了一下,道,“那就《Canon in D》吧。”
D大调卡农是喻念稚从练钢琴起就一直喜欢的曲目,所以他点了点头,道,“就这个吧。”
邵一江将文娱委员唤过来,同她道,“我和喻念稚一起报个节目参加海选,钢琴和小提琴合奏D大调卡农,你在报名表上把我们俩写上。”
文娱委员看看邵一江又看看喻念稚,感叹道,“你们俩一起出现在舞台上我们学校的小姑娘会疯了的。邵哥,前三年也没见你积极参加校庆啊,怎么今年在喻大帅哥来了之后就热情如火了呢?”她一边说一边朝邵一江挤眉弄眼,“邵哥,你可得好好加油啊。”
邵一江“呵”了一声,道,“你眼睛怎么了?坏掉了的话还不赶紧去医院治治?”
“……得,我溜了。”文娱委员说完就赶紧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填写报名表。在写完邵一江和喻念稚两人的名字后,她没忍住拿出手机点进了校园论坛,心中暗道,这个好消息怎么能只让我自己知道呢?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分享快乐才会让快乐加倍嘛。
☆、协奏曲
邵一江是个行动派,在报名成功后便预约了校内的钢琴教室以作练习使用。他将自己惯用的小提琴从家里背了过来,这把小提琴是由著名小提琴制造大师Guarneri制造而成的,拥有华丽的深红色油漆表面,琴弓搭上轻轻一碰就能产生华丽又美妙的共振。
D大调卡农这首曲子在使用钢琴和小提琴合奏时,适合小提琴作为主奏乐器,钢琴作为伴奏乐器,这样配合会使得曲子听上去依旧柔美多情,却又多了一分恰到好处的浓重。
在共同练习的时候,喻念稚发现邵一江技艺极为娴熟,具有唯美倾向的发音手法。他的颤指有时会采用艺术化的延迟瞬间开始,造成声音的久远延绵,对曲子中的情感表现极为细腻,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水平。
第一次练习结束之后,喻念稚忍不住问道,“你能拉一下《梁祝小提琴协奏曲》么?”
对邵一江来说,拉《梁祝小提琴协奏曲》并不难,但他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趁机提了个要求,道,“那我也能对你提个要求么?”他说完见喻念稚没有立刻点头,挑眉笑道,“《梁祝小提琴协奏曲》全部拉下来最起码要二十六分钟,这都接近半个小时了,很费精神的。我就只想对你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并不过分吧?”
喻念稚问,“什么要求?现在可以说么?”
邵一江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轻笑道,“我先将曲子拉给你听,听完如果你觉得值的话就答应,觉得不值的话就当我没提过,如何?”说完他没等喻念稚回答,就将琴弓搭上琴弦,垂眸拉起琴来。
《梁祝小提琴协奏曲》总共分为三个乐曲段落,分别是呈示部、展开部和再现部,每个部分都有相对应的故事情节和相应的情感体现,个人小提琴独奏难度极大。
喻念稚从邵一江抬起琴弓的时候就凝神看向他。这首曲子前面较平缓,邵一江在演奏时每一个滑音都经过精雕细琢,而每一次运弓又都体现著音乐性,他的这种音乐性与技术性的完美结合,哪怕是平淡无奇的乐句也会有著美丽而贴切的表达。特别是在坟前化蝶的那部分时,他的运弓饱满且极富倾诉力,简直就像是在歌唱,如泣如诉、明艳决绝、一气呵成、酣畅淋漓。
天赋本是看不见摸不著的东西,喻念稚却在此刻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它具体的形状。他想起了楚唤真在临行前对他说的话,‘念稚,仅仅是准确地根据乐谱按下琴键是没用的。你是人,不是机器。照这么下去,你只会成为表演者,成为不了艺术家。’
喻念稚不吝词句地赞扬道,“太遗憾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方才若是你在音乐厅里拉的话,一定会倾倒全场的。邵一江,你身上有足以让你成为艺术家的天赋。”
“谢谢夸奖。”邵一江笑著将小提琴和琴弓放进轻体小提琴盒里装好,接著直接坐到钢琴长椅上和喻念稚肩膀挨著肩膀说话,“看来你是真的觉得我拉琴拉得很好啊。”
喻念稚不动声色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轻轻颔首肯定道,“我是真的觉得你琴拉得很好。”
邵一江遗憾道,“可惜你只是觉得我琴拉得很好,而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好。”
“我如果说你人很好的话,岂不是给你发好人卡了么。”喻念稚抿了抿唇,似是极浅地笑了一下。浓烈的炽白灯光下,他那浅淡的笑容竟也显得强烈、亮丽了起来。
对方难得和他开玩笑,邵一江心头一动,便跟著笑了起来。他缓著声音和喻念稚聊天,眼神也不自觉变得温和起来,“一开始我并不喜欢小提琴,真正喜欢小提琴的人是我的妈妈。她虽然在小提琴上没有高深的造诣,但是那份喜欢却比谁都要深。我的那把小提琴,以前就属于她。”
喻念稚接著他的话道,“那你后来是怎么喜欢上小提琴的呢?”
邵一江眼中露出些许怀念,轻声道,“我是在她去世之后喜欢上小提琴的。她曾和我说音乐的诗意体现著生命的悲喜,浸染心灵,是可以把感情释放的最佳途径。”说到这里他极轻地笑了一下,“等到她离开之后,我想念她的时候就会拉她最喜欢的小提琴曲给自己听,一直这么拉下来,心慢慢地也就变得没那么疼了。”
“这样么。”喻念稚轻叹一声后将双手放在了钢琴琴键上,接著心无旁骛地弹奏起了《圣母颂》。这首曲子曲调纯洁、宁静,且又明朗,像是满怀著纯净美好的期盼,是人物简介上标明的邵一江最喜欢的曲子。
曲子结束后邵一江低声笑道,“你弹的竟然是我妈妈最喜欢的曲子。怎么办,我都不好意思对你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了。”
喻念稚轻笑道,“你本来是想要对我提出很过分的要求么?”
邵一江不再掩饰他的心思,坦言道,“是啊。喻念稚,你长得太合我胃口了,让我从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想方设法地寻找时机想要吃掉你。可是现在我却不想了。”他说著眼中流露出一种明晰的温柔,轻叹道,“刚才你弹《圣母颂》给我听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其实是真的喜欢你的。我现在已经不能仅仅将你当做想要上、床的对象看待了。”
“原来你也有感性的时候啊。”喻念稚面上表情不变,仍旧笑著,并不在意邵一江的话。
邵一江依旧很温柔地看著他,“感性不是一件好事,喜欢同样也不是。从小到大我一直避免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因为喜欢意味著我会很容易被伤害。”他深深地看著喻念稚,声音轻地仿若叹息,“喻念稚,你现在已经可以伤害我了。”
喻念稚温声道,“可我并不想伤害你。”他们离得太近了,肩膀几乎挨著肩膀,以至于邵一江眼中浮现的那一瞬黯然,以及炽亮光线透过他浓密的睫毛在眼周打上的扇形阴影喻念稚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邵一江笑了笑,道,“知道了。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他说完站起身,垂眸同喻念稚道,“我出去抽支烟,明天见。”
在同邵一江说了再见之后,喻念稚脑海中突然传来了一道有些模糊的类似于电流通行时的滋滋声。他试探著在脑海中唤了两声“系统”,见系统并没有再发出动静,就连方才发出的滋滋声也消失了,便息了声不再呼唤。
走出钢琴教室没几步后喻念稚漫不经心地朝楼下看了一眼,不料竟看到了待在一起的林昭雪和宋逾锐两人。他们两人坐在不远处的铁艺长凳上,从喻念稚的角度可以看清正垂眸拆著手中纸盒小蛋糕的林昭雪。他面上微微含笑,白色衬衫刚好架起少年尚未完全发育的骨架,肩膀的线条在视觉上仍有些柔软,带著浓重的少年气息。
喻念稚脚步定在原地没动,等到宋逾锐拿起叉子低头吃起三角形状的彩虹蛋糕时,他这才有些恍惚地收回了眼神。虽然知道这对书中官配不可避免地会相遇相识,但他还是在看到两人坐在一起的画面时感到了一瞬的颓然。
沉思良久,喻念稚掏出手机给林昭雪发了条短信。短信内容很简单,大意是他突然对甜食产生了兴趣,问林昭雪有没有时间和他一起去附近的甜品店逛一逛。林昭雪立刻给他回了他个“好”字,顺便还问他想要去哪家甜品店见面。
看著再次收到他的短信后从长椅上站起来朝校门方向走的林昭雪,喻念稚抬脚下了楼。
他们约在华卿大学前门小巷里开在小院里的甜品店。这家店的位置虽然颇为偏僻,但有专门的户外用餐区,装潢上也使用了年轻人会喜欢的流行元素,满满的干燥花材、散发芳香的植物,还有现代画作和霓虹灯。这家甜品店的人气商品是水果千层派,每天限量一百个,基本上午就会卖空,现在时间已经是傍晚,他们两人来得晚,自然没机会品尝。
林昭雪说完了这家店的最人气商品之后又兴致不减地给喻念稚推荐起了其他的人气甜品,“其实我最喜欢吃的是他家的香蕉奶油松饼。松饼的口感类似舒芙蕾松软绵密,入口奶香四溢,再搭配新鲜的香蕉、蜜糖片和蜂蜜一起品尝,真的是绝了。哥哥,你一定要尝尝看!”
喻念稚扫了一眼香蕉奶油松饼的图片,笑了笑,道,“你喜欢这个就点吧。还有其他喜欢的么?一起点了吧。”
“……哥哥,我在你眼里不会是个吃货吧。”林昭雪伸手摸了一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喻念稚道,“其实我只是对甜食有兴趣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
喻念稚温声道,“点你喜欢的吧。甜食是我不了解的领域,我顺便也好多了解一下。”
林昭雪听了轻轻弯了弯唇角,“那我就不客气啦。我其实还喜欢吃他家的千层水果蛋糕。他家的千层水果蛋糕特别好吃,使用的都是当季限定的水果,除了新鲜香甜之外,鲜奶油内馅也浓郁细致,整体口感甜而不腻,内馅层次非常丰富,会让人想一吃再吃。我再点个千层水果蛋糕吧。”说完他将菜单递给喻念稚,期待地看著他,“哥哥你呢?”
喻念稚约他只不过是为了打断他和宋逾锐两人的独处而已,并没有特地想要和他一起吃甜品的意思。于是他直接翻到菜单的饮品区,点了杯加冰青柠茶。
香蕉奶油松饼和千层水果蛋糕端上来后林昭雪就投入了甜食的怀抱中。他眼睛弯著,唇角上翘,笑容简单而满足,整个人看上去幸福而纯粹。喻念稚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著青柠茶看著他吃,等到对方咽下最后一口蛋糕的时候拿了餐巾纸递给他,“唇角上沾了奶油,擦擦吧。”
林昭雪闻言脸上浮上一层薄红,拿纸巾往唇角上蹭了蹭后轻声道,“谢谢哥哥。”
“没擦干净。”喻念稚说著倾身过去拿纸巾将林昭雪唇角残馀的那一点点白色奶油痕迹轻轻擦拭干净,坐回去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跟个小朋友似的。”
对方就坐在那看著他笑,他的目光很温和,带了点浅淡的笑意,却使得林昭雪控制不住地心脏砰砰直跳。林昭雪睫毛抖了抖,嗓音不由得带上了一点轻柔羞涩,“我早就不是小朋友了。我刚过完生日,已经彻底成年了,是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
喻念稚点点头,面上笑容不变,道,“你这个年纪确实可以谈恋爱了。俗话说三岁一个代沟,我也不太了解你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他说著见林昭雪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便问,“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高兴起来了?”
林昭雪抬眼轻轻看了喻念稚一眼,闷声闷气道,“我不是不高兴,只是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朋友啊?你这样叫我,我总感觉你只是拿我当小孩看。”
“好,那就不拿你当小孩。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喻念稚敛了面上的笑,淡声问他,“你怎么会和宋逾锐认识的?”
☆、流光易逝之时
夜色发凉,繁星已经漫铺了满天。喻念稚坐在原地看著林昭雪扔下一句“哥哥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后愤愤走远,没有追上去。
次日喻念稚又来到这家甜品店,在笑容甜美的扎著马尾的店员推荐下打包了一份草莓奶油蛋糕和黑糖珍珠奶茶。林纤羽曾经告诉过他,宋逾锐平日里除了甜品店外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数学系的研究室,他给宋逾锐发了条短信确认,之后便拎著打包好的草莓奶油蛋糕和奶茶往数学系的研究室去了。
因为不需要做实验,数学系的研究室并不十分宽敞,面积和普通的上课教室差不多大小,内置一张几乎要抵到窗边的乳白色长桌,左右各放了五张白色凳子。喻念稚的目光大略扫了一眼几乎占满右边整面墙壁的专业书籍,随后坐到正拿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著题目的宋逾锐身边,“听说你最近有一个竞赛要参加,你现在做的题就是这次竞赛的历年赛题汇总么?”
宋逾锐闻言放下手中的笔,眼睛在看到喻念稚放到桌子上的包装纸盒时亮了一下,“给我的?”他说完又看了一眼手边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伸手用食指揉了一下眼底青色的阴影。
“给你的。”喻念稚说著将包装纸盒打开,连同叉子一起摆放到他眼前,“先吃吧。做题也需要劳逸结合。这款草莓奶油蛋糕是店员特地推荐的,她说她家的草莓奶油蛋糕和其他家的不一样,有著松软湿润的海绵蛋糕和滑顺香甜、甜度适中的鲜奶油,再加上新鲜的草莓,每一入口都让人著迷和幸福,吃了它会压力倍减。”
宋逾锐吃了一口后立刻点头赞同,“好吃。”
喻念稚接著拆开吸管扎开奶茶递到宋逾锐跟前,道,“这是现在很受欢迎的奶茶口味,黑糖珍珠奶茶,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毫不掩饰地盯著宋逾锐看,对方有一张棱角分明,雕塑般线条清晰的脸,不言不语的时候给人一种很强的距离感,看上去很不好接近。草莓奶油蛋糕、奶茶这种看上去就甜腻腻的东西和宋逾锐的长相很是不搭,但喻念稚看著他微眯著眼睛吃著草莓奶油蛋糕的专注模样,却莫名觉得他有点可爱。
听到确切的“好喝”两字后,喻念稚便趁此机会同他闲聊起来,“你都有黑眼圈了,眼睛里也有红血丝,一看就是没能休息好。这么通宵达旦地做题,是觉得压力很大么?”
宋逾锐吸了一口冰凉的奶茶道,“这次的数学建模竞赛是全国性的,我想要拿到金牌。”他说完随手将敞开的题库拉到喻念稚的面前,右手的食指点了点题目‘水面舰艇编队防空和信息化战争评估模型’,道,“这个和多波次导弹发射中的规划问题,我不是我们系最厉害的,所以需要多费些时间做题。”
“你胜负心还挺重的。可是我听说只要你参加竞赛,金奖就一直都是你的啊。”喻念稚笑了笑,接著道,“去年这个数学建模竞赛的金奖难道不是你么?”
宋逾锐闻言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重新吃起剩馀的草莓奶油蛋糕,待将剩馀的部分全部吃干净后才道,“去年我之所以能拿金奖,是因为考题‘基于卫星无源探测的空间飞行器主动段轨道估计与误差分析’是我擅长的部分,不是薛明理擅长的部分。”
听到宋逾锐在提到薛明理这个名字时语气有一瞬的上扬,喻念稚微微笑了一下,“那你加油拿金奖啊。明天的下午茶你想吃什么?”
“你明天还来?”宋逾锐闻言有些纠结,迟疑了一瞬还是道,“你还是不要来了。”
喻念稚道,“为什么?我之前和你说过我要追你的呀。你现在是单身,我追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说著见宋逾锐皱起了眉,直接挑明道,“你是在意林纤羽么?放心,和她分手的时候我和她说了我要追你的事情,她没有反对。你如果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们三个人可以约在一起吃个饭把事情都说清楚。”
宋逾锐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她很喜欢你,你这是强人所难。你不要追我,换个人追吧。”
“……你这话才是强人所难吧。”喻念稚一瞬间颇有种哭笑不得之感。他轻轻叹了口气,问,“你不让我追你,是因为身边出现了更为合适的对象了么?是林昭雪?”
听到林昭雪的名字时宋逾锐明显愣了一下,他有些古怪地看了喻念稚一眼,“你为什么觉得和我合适的对象是个男生啊?”
闻言喻念稚也愣了,“你、你不会觉得自己是直男吧?”
在看到宋逾锐毫不犹豫地点头肯定后,喻念稚直愣愣地盯著对方看了许久,之后在又有数学系的人抱著书走进研究室学习后,他这才同宋逾锐轻声说了再见。
当晚他睡著后做了个杂乱的梦。梦中时令是春天,漫天樱花纷扬如雪,宋逾锐将林昭雪整个人紧抱在怀里,人行道两旁的人们齐齐为他们两人拍手鼓掌。在众人的祝福中有人用钢琴弹奏起Francis Lai的《love story》为他们两人送去祝福,在这唯美又梦幻的场景中,林昭雪突然抬起头弯著眼睛远远朝他笑道,“哥哥,这才是正确的结局啊,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就在林昭雪话音落下后,梦境场景突然一变,他看到一个穿著白色体恤衫戴黑色圆框眼镜的长发女生一边拿手挠著头一边对著泛著浅蓝色萤光的电脑屏幕喃喃自语,“卡文了卡文了,林昭雪和宋逾锐这么快就Happy Ending的话其他三个股怎么办啊?邵一江继续灯红酒绿的生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心里留著抹不去的白月光会不会很烂俗啊?程怀璧为情所伤出国进修?那喻念稚呢,喻念稚怎么办啊?他的人设本来就已经被吐槽是八点钟狗血档了!这结局怎么这么难写啊!我太难了呜呜呜……”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喻念稚心下一跳。他看著眼前这个从头到脚处处写满了普通的女生,确定对方就是《流光易逝之时》这本书的作者之后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对方看不见他,根本意识不到他的存在。他试探著发出声音对方也根本听不到,只顾著一边挠头一边哀嚎著想不到怎么样才能让这本书的结局不落俗套。
喻念稚见对方始终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便凑过去看电脑屏幕前的文字。可惜的是他明知道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就是《流光易逝之时》这本书的正文,可偏偏无论他怎么看眼前都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马赛克。
就在喻念稚沮丧不已的时候作者突然来了精神似的点进了评论区,“没灵感的时候还是得从评论区找点灵感啊,看一下最新评论吧。什么啊,为什么想好的结局都被猜了个正著啊,算了,本来就都是用惯了的套路,狗血不向来都是一猜一个准么。咦?什么叫做我家小喻独自美丽根本不喜欢林昭雪那个大绿茶啊?林昭雪是绿茶?!!”
作者惊诧完后立刻就双手按在键盘上辟里啪啦地打字回复了起来。因为评论区并不是正文,所以没有马赛克阻挡他的视线,喻念稚可以看清文字内容。他看著作者回复道:这位亲,林昭雪是绿茶这个结论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出来的啊?我从来没有把他往绿茶方面写啊。
碰巧那位读者也在线,立刻回复了作者:光是‘林昭雪’这个名字就已经很绿茶了好吗?凭什么宋逾锐、邵一江、程怀璧和喻念稚四个有钱有才又有貌的男人都要喜欢他啊?论长相书里喻念稚才是颜值天花板,论智商宋逾锐是学神,论才华林昭雪有啥?他就只会烤个小蛋糕,这个不能算才华,只能算是生活小技巧了吧。论家境也是后爸有钱,跟他有个毛线关系啊!这样一个各个方面都不行的小男生还那么受欢迎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好吗?他不是白莲就是绿茶。作者大大,这种小白花主角玛丽苏模式早就过时了。我看出书的时候这本书不要叫《流光易逝之时》,直接改名叫《人人都爱林昭雪》就行了,还言简意赅,直达立意。
作者看了回复拿起手边的玻璃杯猛喝了一大口水,接著她打字回复道:首先,林昭雪不是绿茶。然后,这本《流光易逝之时》是个买股文,买股这两个大字现在还在文案上挂著呢。至于你说的玛丽苏根本就不存在,全书没有一个玛丽苏情节。股一宋逾锐喜欢林昭雪是因为他们两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都喜欢吃甜食。林昭雪的特长是做甜品,不是所谓的烤小蛋糕,他的特长正说明了他和宋逾锐是天生一对,一看就知道他俩才是官配,甜食夫夫是白叫的?股二邵一江喜欢林昭雪是因为他有一次喝醉了意外碰到了林昭雪,林昭雪和他平时在一起随便玩玩的那些男生都不一样,看他醉得不轻自己出钱给人开了间房安顿好,又细心又温柔又纯净,所以邵一江被林昭雪吸引后来变成喜欢很难理解?股三程怀璧是林昭雪的任课教授,两人在学校里本就接触机会多,再加上机缘巧合下他救了程怀璧的妹妹,程怀璧对他由感激欣赏变成喜欢也是合情合理的啊。最后股四喻念稚,他从小缺爱到大,林昭雪从一进家门就把他当哥哥看,温柔有爱,兄友弟恭,比他亲爹对他好多了,喻念稚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啊?本文四股喜欢林昭雪都是有感情逻辑在的,并不是狗血玛丽苏,你以后别乱写评论了。
没等到那个读者再次回复,喻念稚突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在黑暗中慢慢睁开眼睛,逐词逐句地回忆著《流光易逝之时》的作者最后那段回复读者的话。那段回评几乎说明白了整本书的剧情走向和行文逻辑,喻念稚想著想著就有些血液发凉。在原作者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个缺爱的,别人只要施舍给他一点爱他就会喜欢上别人的可怜虫罢了。
☆、River Flows In You
校内海选毫无意外地通过了。喻念稚拒绝了邵一江要提前庆祝的要求,每天风雨无阻地去给宋逾锐送甜品和奶茶。蒙布朗、马卡龙、千层派、法式饼干、水果塔、泡芙、巧克力慕斯、水果蛋糕、可颂面包,因为他每天拎过去的甜品没有重样过,宋逾锐也由一开始的口头拒绝慢慢转变为心怀期待。
在全国数学建模竞赛举行的当天,喻念稚跟了过去在考场外等他。他给宋逾锐买了长颈鹿纹的黑糖布丁馅蛋糕卷、草莓奶油馅的布雷斯特车轮泡芙和肉桂?果茶,等到宋逾锐考完后肉桂?果茶里的冰块还没化掉一半,仍旧冰凉。
高处的天空湛蓝而明亮,一朵云就是一架风筝。阳光热烫,他们在撑著深绿色遮阳伞的露天座位上坐下。喻念稚喝著加了冰块的冷萃咖啡,轻声问起已经解决掉一个车轮泡芙的宋逾锐,“考得怎么样?有信心拿金奖么?”
宋逾锐点了点头道,“这次的竞赛题目是基于光的波粒二象性一种猜想的数学仿真和基于卫星高度计海面高度异常资料获取潮汐调和常数方法及应用,我应该没问题的。”他说完又开始吃起长颈鹿纹的黑糖布丁馅蛋糕卷,咽下第一口后道,“好吃。是不是‘甜堂’家的?她家是网红店,一般要排队排很久的。”
“也还好。你喜欢她家甜品的话下次还给你买。”喻念稚没说‘甜堂’的店长是自己直系学妹根本不需要排队的事,转而道,“对了,再过两天就是校庆了,我的节目在倒数第二个,到时候你要不要过来看?”
白吃了对方这么久的甜品,宋逾锐想了想也就没拒绝,“好的,到时候我会去看。不过你表演的节目是什么啊?唱歌还是跳舞?”
喻念稚笑了一下,道,“都不是。”他见宋逾锐已经将黑糖布丁蛋糕卷吃完,微微笑著拉过宋逾锐的手腕往音乐系的教学楼方向走,“把你的?果茶拿好,我们去钢琴教室。”
音乐系教学楼离举行全国数学建模竞赛的科技楼相隔并不远,走路过去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喻念稚一路将人拉到三楼的钢琴教室后才松开了手,他径直走到三角钢琴前的长椅上坐下,右手手指在琴键上随意按下几个音后问,“你有喜欢的曲子吗?”
宋逾锐低头喝了一口手中的肉桂?果茶道,“我对音乐方面不了解,你随便弹吧。”
“那我就随便弹了啊。”喻念稚说完便垂眸弹起钢琴。他选的曲子是《River Flows In You》,这首曲子基调温柔,曲调缓缓推进又缠绵不断,像是秋季轻风缓慢拂过心头,明净又轻怅。喻念稚在弹奏的时候特意放缓了弹奏的节奏,使得整个曲子听起来更加典雅细致,柔情似水。
宋逾锐安静地站在一旁看他弹钢琴。在音符的浮动中他看著对方细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翩迁,像是展翅的蝶。曲子结束后他走到喻念稚身边,对方仍半垂著眼,目光落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还未移开的手指比琴键还要白些。宋逾锐低头时见他睫毛上落满了光,心脏不知怎的竟突然鼓噪了一瞬。
喻念稚侧了侧头,稍稍仰著脸看他,“感觉怎么样?”
对方在问这话的时候表情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仍旧温和平允。或许是因为金黄色的光线落在了对方眼睛里的缘故,宋逾锐竟然觉得那双眼睛在看向他时竟氤氲了一点朦胧的温柔。他有些不自在地低头喝了一口冰凉的肉桂?果茶,道,“我虽然对钢琴不太了解,但也能看出来你弹得很好。非要说感觉的话,我觉得你弹的曲子听起来有点像枫糖?果塔。”
“枫糖?果塔?”喻念稚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用甜品来形容一首曲子,便笑著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宋逾锐照实说出自己的感觉,“我只是觉得这首曲子很像枫糖?果塔罢了。曲子开始的时候像是最上层的焦糖?果薄片,然后是柔滑的枫糖奶油酱,接著中间是绵细香软的杏仁蛋糕,再下来是一层浓郁的枫糖浆。虽然没有香脆核桃碎的甜塔皮,总体还是泛著甜。”
喻念稚浅笑道,“这首曲子的名字是《River Flows In You》,直译可译为‘你的心河’,是收录在专辑《初恋》里的第四首钢琴曲。我在变相向你表白你没感觉出来么?”他说完见宋逾锐表情微怔,但好歹这次没有再朝他皱眉。他微微笑了一下,接著在对方略微有些不自在的表情下牵过他的手,然后用嘴唇非常轻柔地碰了一下他的指尖。
宋逾锐感到自己那根被对方嘴唇碰到的无名指像过电一样,激得他一抖。他慌忙收回了手,耳根发红,嗓音也微微有些发抖,“你怎么能亲我呢?没礼貌。”
“抱歉。”喻念稚笑著站起身,目光定定地落在近在咫尺的宋逾锐的脸上,“真抱歉,我应该先问你的。那,现在我可以亲你了么?”
宋逾锐闻言愣了一瞬,他在喻念稚几乎要碰到他嘴唇的时候突然伸手摀住了对方的嘴唇,待耳朵上发烫的热度稍微褪下去后才道,“就算有礼貌地先问我也不行。林纤羽还喜欢你,所以就算你比欧拉恒等式长得还漂亮,你要亲我我也不会同意。”
喻念稚对数学算不上了解,当下重点不由得有些跑偏。他将捂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拉开后轻握住,问,“欧拉恒等式是什么?”
提起喜欢的数学宋逾锐就来了兴致,当下他便给喻念稚科普起来,“欧拉恒等式eiπ+1=0,这个公式用加法、乘法、乘方这三个最基础的运算,把数学中最神奇的三个常数圆周率π、自然底数e、虚数单位i,以及最根本的两个数0和1联系在了一起。欧拉公式中,每一个常数、每一个运算以及等号,无一不是数学史上的经典之作,它们都是数学中最基本、最重要的。这个公式简洁又完美,没有任何冗余,却又缺一不可。”见喻念稚听得认真,宋逾锐不由得有些高兴,便继续说道,“而且,这些常数来历各异,分属不同的学科,欧拉公式以这样和谐的方式将它们统一起来,无疑是一个奇迹。它深刻地体现了数学的美妙以及和谐,在所有的数学公式中,它是公认的最美的数学公式。”
经过宋逾锐这么一番详细科普,喻念稚总算是明白了欧拉恒等式是什么。他朝宋逾锐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刚才说我长得比欧拉恒等式还漂亮,谢谢。”
对方笑起来的时候密长的睫羽上落了光,整个人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像是颗遗落在白日里仍旧发光的星星。宋逾锐的心跳又快了一瞬,他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有真的反驳对方的话,就连一直被对方握住的手也忘了抽出。
接近黄昏时落了一场大雨。雨水滂沱,不到一个小时便结束了,雨后风潮湿而温和,不复白日的燥热,走在路上仰头就能看到路旁被雨水洗得发亮的绿色树叶。
喻念稚去珠宝店买了一条镶钻鸢尾花项链做礼物,又在花店买了一大捧粉色香石竹花束后,这才去到叶蕙芸门前按响了门铃。待叶蕙芸开门时他立刻将花束和礼物一齐递给她,“老师,生日快乐。”
“谢谢,快进来吧。”叶蕙芸怀抱著鲜花转身往屋内走,接著满怀期待地打开了礼物盒子。当她看到丝绒盒子里的项链时立刻将之拿出来递给喻念稚,笑道,“太漂亮了!快给我戴上。”
叶蕙芸穿的是件V领刺绣蕾丝镂空两件套连衣长裙,象牙白,戴上镶钻鸢尾花项链后更显得脖颈纤长细白,优雅漂亮。珠宝就是有这种魅力,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个璀璨点缀,也能让喜欢它的人由衷感到高兴。
“我又老了一岁,你也又跟著长大了一点。”叶蕙芸非常温柔地看著他,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怀念,“念稚,你还记得你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是什么吗?”
喻念稚闻言轻轻地笑了一下,他自然是记得的。他那时候被叶蕙芸念多了童话书,觉得对方善良又美丽,简直就是童话里的公主,便想要买水晶鞋送给她。叶蕙芸知道后哈哈大笑,感叹了一句“原来我也是公主之后”便同他道,“就算我是公主,也是个只会喜欢水晶钢琴的公主,水晶鞋一点也不适合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喻念稚真的就跑去琴行要求订购水晶钢琴。由于外观材料的特性使得水晶三角钢琴的音质并不能达到专业演奏的水准,并且由于水晶钢琴透明的结构,对制造工艺上的要求也极其苛刻,只有世界顶级钢琴制造商才能将水晶钢琴的外观工艺以及音质表现力接近传统专业三角钢琴的音质以及表现力。所以水晶钢琴产量稀少价格昂贵,价格直逼八位数,让当时还年幼的他只能望洋兴叹。后来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定制了一个水晶钢琴摆件送给了叶蕙芸,现在还在客厅的展示柜上放著。
见喻念稚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展示柜上,叶蕙芸浅笑道,“你当初拿著水晶钢琴摆件的时候都快哭了,还说长大了一定要送我一架水晶钢琴。”
喻念稚看著叶蕙芸笑道,“去年收到的时候老师不是高兴地当场就抱著我哭了么。”
“我哭不是因为太高兴,而是心疼你。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找张先生和你一起做了快三年才做出来的啊。”说到这里叶蕙芸不由得有些伤感,“念稚,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把你的感情放在我的身上,这对你来说并不好。如果有一天我突然走了的话你怎么办呢?你会非常痛苦伤心的。”
听到这里喻念稚心头一跳,没由来的生出些不安,“老师,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么?”
叶蕙芸道,“小孩子瞎想什么呢!就不能盼老师点好?老师不过是上了年纪回顾了一会往昔。对了,最近有个钢琴展,朋友找我帮忙,我将你送给我的那架水晶钢琴送去参展了,你有空可以去看。”
喻念稚仍不放心,当下便追问道,“老师您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么?”
叶蕙芸颇为无奈地笑了一下,道,“我真的没事,特别健康。刚才我只是因为长了一岁有感而发罢了。总之我的意思是,如今你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试著去喜欢,或者说试著去爱别人了。念稚,你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你了,不要害怕。”
喻念稚闻言轻笑了一下,道,“我知道的。”窗外夜暮已经开始降临,道路两旁的阑珊灯火溪流一般在半空中铺展开来。喻念稚站起身开灯,室内在“啪”的一声声响后重新变得雪亮。他轻车熟路地拿了围裙围上,打开冰箱门后开始挑选食材准备晚餐。
“我买了龙虾,晚上就做龙虾意面吧。”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您等著吃就行了。”喻念稚挑选好食材后关上了厨房门,做意面的时候时不时地朝玻璃门外看一眼。门外叶蕙芸正坐在餐桌前等面熟,偶尔在碰到喻念稚的目光时就朝他微笑。她表情柔和,眼神温柔,像一个正期待儿子为自己端上大餐的母亲。
☆、林昭雪
喻念稚追宋逾锐追得毫不掩饰,甚至在一个阳光晴好的日子里坐在宋逾锐的身边陪著他上下午的数学建模课。学数学这个专业的人本身并不多,选数学建模这门课程的满共只有十个人,因此上课的时候教室里冷不丁地多出一个人来便显得异常醒目。
尽管他坐在宋逾锐身边不言不语,但是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却总是时不时地往他所在的方向看。虽然宋逾锐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但是被教授盯得久了未免有些不自在。课间休息的时候他终是没忍住小声对喻念稚道,“因为你坐在我旁边,上课的时候教授一直在往这边看。你还是赶紧离开教室吧。”
“刚才吃?果挞和千层酥的时候你可没说要我走的话啊。你这是吃干抹净就不认人了么?”喻念稚同样压低了嗓音和宋逾锐说话,并且故意凑到他的耳边道,“再说,你怎么知道教授是因为我才往这里看的呢?我可没有扰乱课堂纪律。说不定教授只是觉得你太过优秀所以才会对你重点关注罢了。不信的话,你直接去问教授不就好了。”
这话说得颇有道理,宋逾锐一时竟无从反驳。
第二节课开始的时候宋逾锐赌气似的一直直勾勾地盯著教授看。他听课听得极认真,连眼角的馀光都没有往喻念稚身上瞟一眼。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竟是站在讲台上的老教授忍不住开口了,“宋逾锐,照你这么个盯法,你是想把老师身上盯出个窟窿来么?还有旁边那个面生的同学,你要看黑板,不要一直跟看你女朋友似的看宋逾锐,你究竟是来听课的还是来谈恋爱的?”
随著老教授话音的落下,教室里的其他人虽然没有哄闹著窃窃私语,但是那灼灼目光却不容忽视地齐刷刷地落在了喻念稚和宋逾锐两人的身上。喻念稚心道,原书里主角林昭雪和程怀璧在课上暧昧的时候连拿师生关系说事的人都没有,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不一样了?
不管心里究竟作何想法,喻念稚也不会让之在面上体现出来。他朝正透过眼镜朝他看来的老教授道,“教授,真是抱歉,我只是一时情难自禁。”他说完见宋逾锐突然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接著他语带歉意地朝老教授道,“打扰了您上课真是抱歉,那我就先出去了。您接著上课。”
馀下的时间他没有其他的安排,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见还来得及,便从网上订购了一张名为‘星光.盛放’的钢琴展门票。从华卿大学开车去星光艺术中心不到半个小时,他到达展厅的时候还没到五点,离当天的展览结束还剩一个多小时。
此次展览展出了三十架古董钢琴、六架彩绘钢琴以及叶蕙芸送来参展的唯一一架水晶钢琴。那架他亲手参与制作过的水晶钢琴被放在了展厅的中心区域,顶上是炫目的星星一样闪耀的灯光。整架钢琴宛如水晶,剔透晶莹,全透明的外观使得三角钢琴的每一个内部构造都能被精美地呈现出来,像是件一碰即碎的艺术品。
这架水晶钢琴以其华丽以及透明的外观吸引了众多观展者的目光,每到整点就会用展厅里的钢琴弹奏一首曲子的工作人员这次便坐到了水晶钢琴前的长凳上。在弹奏之前她轻声同等待她弹奏的观展者介绍起这架钢琴,“这架水晶钢琴是钢琴艺术家叶蕙芸老师的所有物,由钢琴制造大师张泽之和叶蕙芸老师的一个学生费时近三年制造而成。这架水晶钢琴突破了造琴的传统,采用了崭新材料及高超工艺制成,超过一万两千个组件,它的音色可媲美任何演奏级别的三角钢琴,是艺术、工艺和音色的完美结合。接下来我们就一起来聆听一下它的美妙音色吧。”
她演奏的曲目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旋律徐缓,伤感隐约,朦胧动听地犹如湖面洒落的月光。曲子本就唯美,再配上剔透晶莹的水晶钢琴,使得整个画面看上去有种脱离了现实的梦幻之感。
一曲终了,聆听者纷纷鼓掌。喻念稚在这掌声中转身离开了展厅。
展厅的尽头设有厕所。喻念稚推门进去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表情很不好看的邵一江。对方眉头皱著,眼神黑沉,适合拉小提琴的那只纤长漂亮的手正拽著跪在地上搂住他大腿不愿放开的男生的衣领往外扯。
邵一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碰巧遇到喻念稚。他松开了正攥住徐铭铭衣领的手,眼里的郁色更为浓重,声音冷得几无起伏,“徐铭铭,别这么难看。”
闻言徐铭铭身体一抖,却还是固执地保持著紧紧搂著邵一江大腿的姿势不动,“一江哥。”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沾染上了哭腔,惶然无措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一江哥你说,只要你说我就改,你别不要我。”
因为喻念稚在场,邵一江很多话都说不出口。他很讨厌徐铭铭这种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拿钱交换尝到了甜头之后却不想遵守规则的人。他没去看喻念稚此时的神色,只是垂眸冷冷地看著纠缠不休的徐铭铭道,“赶紧起来滚出去。不要一直挑战我的耐心,我给你的已经足够多了,不要贪得无厌。”
“我不是为了你的钱!”徐铭铭虽然嘴上说得硬气,但到底眼神虚了一瞬。
邵一江冷眼将徐铭铭从他身上扯开,“赶紧滚开。你下次再敢尾随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别总拿那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丢人现眼。”
待徐铭铭苍白著脸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离开之后邵一江这才缓了口气。他走到洗手池前洗手,在轻缓的水流声中开口道,“真是不巧,让你看笑话了。”
“其实还挺巧的。”喻念稚走到邵一江身旁的洗手台,伸手按下两滴透蓝色的洗手液后道,“我看他有些眼熟。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推厕所门撞我的时候,走到厕所里来找你的那个男生就是他吧。”
邵一江听完愣了一瞬,“……听你这么一说,怎么感觉好像当时是我故意推厕所门撞你似的?看不出来你还挺记仇啊。”说著他抽出一旁的纸巾递给喻念稚,笑道,“这样吧,为了再次给你道歉,我请你喝酒怎么样?”
喻念稚温言拒绝了他,“不了,我还有其他的安排。”
尽管这里干净没有异味,但厕所并不是个适合聊天的地方。邵一江感觉自己心上窝了一团火,正无声地炙烤著他的心,他没忍住问道,“什么其他的安排?追宋逾锐?你知道你都快成了华卿情圣了么?”他说著蹙起眉,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摩挲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声音透出些许烦躁,“为什么是宋逾锐?我就不行么?”
喻念稚看著邵一江颜色漆黑的眼睛,道,“邵一江,我们适合当朋友,不适合当情人。”
对方的声音很轻微,听上去甚至有点温柔的感觉,但话里拒绝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邵一江冷声反驳他,“哪里不适合当情人了?我们年纪相仿,专业相同,就连对音乐也有著相似的见解,究竟哪里不适合?你所说的不适合只不过是你不喜欢我的托词罢了。”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浮起一层讽意,“不喜欢又不代表不能在一起。当初你答应和林纤羽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因为喜欢她不是么?怎么现在到了我这里连玩玩都不行了?你性别歧视?”
喻念稚当然不是性别歧视。虽然他也可以玩走肾不走心那一套,但邵一江明显不是个好对象,而且他也不想主动把自己往作者给他设定的‘渣’属性上靠。就在他打算再次拒绝的时候,邵一江却突然叹了口气,“算了。我刚刚情绪有些激动,你不要放在心上。”
恰好此时有人推门进来,喻念稚便道,“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又洗了把脸之后邵一江才从厕所离开。出了艺术中心之后他径直往路边的自然主题的咖啡厅走去,穿过层层掩映的绿植后上了二楼,他在看到角落里正捧著百香果?果茶喝的林昭雪后落座。他看著摆放在自己面前的色彩缤纷的果茶问,“你给我点的这是什么?看上去就甜腻。是加了蜂蜜么?”
林昭雪放下手中的果茶道,“我给你点的是橘子?果绿茶,既有茶的香醇厚重,又有新鲜?果带来的酸甜轻盈,没加蜂蜜,味道很不错的。你尝尝看。”
邵一江虽然对果茶没什么兴趣,闻言还是低头喝了一口。果香浓郁,而且甜而不腻,味道确实不错。他看著笑眯眯的林昭雪,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你约我就是为了请我喝果茶?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林昭雪面上笑容不变,道,“我希望你能帮我。作为交换,我可以去追宋逾锐。”
“这话说得倒也好笑。就算我想得到念稚也不至于需要你帮忙。”邵一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先不论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念稚追那么久都没有追上宋逾锐,你一出马就能马到成功了?”
闻言林昭雪面上笑意更深,“不一样的。宋逾锐注定会喜欢上我,他和我之间很有缘分。”他见邵一江仍是不信,想了想道,“哥哥约了宋逾锐在校庆的时候去看他的表演,我到时候让宋逾锐因为我不去观看怎么样?别的不说,这点事情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邵一江沉眸看了他一眼,淡声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林昭雪含笑看著邵一江离开,接著将杯中所剩无几的百香果?果茶喝了个干净。下了一楼后他往坐在角落里正喝蜂蜜草莓茶喝得开心的年轻女子身边走去,他动作自然地接过对方怀里伤了后腿还没有彻底恢复完全的小奶狗,挠著它的下巴和它玩。
“方才你和邵一江都聊了些什么?他对你好感度很高啊,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程怀璟有些不解。
林昭雪看著他在机缘巧合下救下来后对他声称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而他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主角的程怀璟,笑容愈发甜美,“怀璟姐姐,我看邵一江他并不喜欢我啊,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这样下去我应该是没有办法照你所说的那样将剧情拉回正轨的。”
程怀璟思忖了片刻后道,“邵一江不可能不喜欢你的。按照原剧情发展的话,邵一江他在一次喝醉后意外碰到了你。你看他醉得不轻自己出钱给他开了间房安顿好,还给他买了醒酒药放在了床头。你细心温柔又善良,从那以后他就对你上了心,不应该不喜欢你的。”说到这里她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道,“现在只是剧情点还没有出现,你只需要等著剧情点出现,到时候照著原书剧情去做就行了。他肯定会喜欢上你的。”
林昭雪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绪,唇角微微上翘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啊,我记住了。”
“你放心,昭雪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基本上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程怀璟嘱咐道,“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把剧情拉回正轨,其他的一概不用管。”
林昭雪轻轻“嗯”了一声,接著弯著眼睛微微朝她笑道,“怀璟姐姐你放心,我会努力让剧情重回正轨的。”
毕竟只有剧情重回正轨,才不会有人和他抢哥哥呀。
☆、校庆
华卿大学的校庆很热闹,完全开放,可自由入场。校园内可供消遣的娱乐设施丰富多彩,并且内设有学生集市,学生会和学生组织准备的小摊几乎占满了校内大道,如果累了饿了随便找一家临时小摊就可以坐下来休息。
天色擦黑时公演便正式开始。因为是传统校庆,学校不会专门邀请明星来学校表演,登台表演节目的都是本校同学。表演顺序还没有临到喻念稚时他和邵一江一同站在一边观看演出,其中街舞社的街舞串烧表演和合唱团的表演非常出色,台下掌声雷动。他随著众人一起鼓掌,七八个节目过后始终没能在人群中发现宋逾锐。
邵一江发现喻念稚的心不在焉,凑近他耳边道,“找人?”
喻念稚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道,“你专心看节目吧。下面的节目是喜剧社的短剧,讲的是一对情侣灵魂互换的故事,你之前不是说很期待么。”
“是很期待。”邵一江知道喻念稚等的人不会来,当下好心情地扬了扬唇。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精致无匹,明红色的头发在边缘晦暗的光线下愈发夺目,有种说不出的妖醴逼人,直接让前来找他们两人去后台准备上场的女生当场成了个说话结巴的红色?果。
他们两人的钢琴小提琴合奏是校园票选的最受期待节目第一名,因此舞台直接给了他们两束浅白色追光。一束落在穿黑色燕尾服的邵一江身上,另一束则是落在身穿白西装坐在三角钢琴前的喻念稚身上。
从台下传来的初次尖叫声结束后喻念稚同邵一江对视一眼之后便开始演奏。他们配合得很有默契,喻念稚在演奏时有很好的控制力和分寸感,既不夸张卖弄,也不过分热情。而邵一江在小提琴高音弦上的演奏极富穿透力,而在低音弦上的演奏则充满了甜美和忧伤,深情而自然,仿佛要将回旋的旋律直接流淌进人的心里去。
曲子快要结束时邵一江侧身看向喻念稚,对方正垂著眼睛心无旁骛地弹琴,浅白的灯光下更显得他的手指细长漂亮,骨节玉一样的白,在钢琴键上蹁跹起舞的时候有种浮华的漂亮。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喻念稚掀起眼皮朝邵一江看了一眼,他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漫天星光都散落进了他的眼里。
合奏结束后台下响起了潮涌般的掌声,久久不息。有离舞台近的女生高声朝喻念稚喊,“喻念稚!男神嫁我!”喻念稚被喊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抿著唇朝那个朝他高喊的女生轻轻笑了一下。
尖叫声几乎瞬间淹没舞台,邵一江在一连串的“男神嫁我”的喊声中攥著喻念稚的手腕将人牵下了台。
钢琴和小提琴合奏的《D大调卡农》成为了当晚校庆公演节目中校园票选的第一名,超了第二名将近一千票。除了奖金三千块,他们两人的节目视频录像还在之后被学生会上传到了华卿大学官网校园文化生活区块的首页,只要点开链接就能再次观看。
虽然奖金只有三千块,但毕竟是第一名独有的荣誉,邵一江决定请全班同学一起吃饭庆祝。吃饭地点定在了位于华卿大学后门的很受学生欢迎的南方餐馆。三十来人浩浩汤汤地涌进了饭店里,满满当当开了三大桌,菜还没点,瓶装啤酒就已经先行上了桌。
喻念稚和班上的同学都不大相熟,邵一江便自动挨著他落了座。他脱下庄重的礼服外套,又扯开领结解开了两粒纽扣,随后接过邻座班长递给他的菜单翻看。随便翻了两下后他直接将之递到了喻念稚跟前,“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么?这里的塔香玉米虾仁炒蛋、镶翠鸡卷、百叶包肉、三肉鲜烧麦和乌梅酱鸡翅都很不错。”
“就照你说的点吧。”喻念稚并不挑剔,他见邵一江主动给他推荐便没再继续翻看菜单。
和喻念稚同桌的除了文艺委员一个女生之外其他人都是男生。他们都是这里的常客,不用翻看菜单便又一声接一声地追点了葱烤大排、糖醋排条、油爆虾、酱鸭、白斩鸡、松鼠桂鱼和腌笃鲜。南方餐馆量大且足,热气腾腾的菜品一道一道接连端上来的时候直接将整张圆桌不留空隙地全部摆满。
动筷之前喻念稚脱下白西装外套,他将领结和衬衫最上方的两颗纽扣都解了,随后又将衬衫袖口往手腕上方折了折。坐在他身旁的邵一江瞥了一眼他微微耸动的喉结和白色衬衫领口处露出的那一小片突出的锁骨,笑眯眯地用公筷给他夹了块糖醋排条。他见对方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就低头吃起来,便又夹了个油爆虾细细地剥了壳之后放进喻念稚的碗里。
眼见同桌的其他同学都用暧昧不已的眼神盯著他们两人看,表情都像是在拿八卦下饭似的,喻念稚便低声同邵一江道,“你好好吃饭,别再给我夹了。”
邵一江笑了一下,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这句话你总该听说过吧。所以你不要光嘴上叫我好好吃饭就算了,拿出点实际行动出来吧。”
喻念稚闻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便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你好好吃饭。”
桌上的其他同学眼神再不好也都看出了邵一江想追喻念稚,互相看了看便决定给邵一江创造一个机会。第一个向喻念稚敬酒的是班长,他说话说得既客套又得体,并且还说出了代表全体经济一班同学欢迎他的话,喻念稚只好陪他喝了一杯。有一就有二,好巧不巧他们这一桌基本上把一个班级里的所有有职位的大小班干部都坐了个齐全,喻念稚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一圈。
喻念稚很少参加这种人多的饭局,被人敬酒也不好推辞,一不留神竟被这一大桌子同学挨个给敬了两轮半,菜没吃上几口,倒是被喝酒给喝饱了。他神志清醒,没醉,但是却有一种轻微的恍惚,看人也都像是隔了一层透明的膜,带著些微的不真切感。好在啤酒的度数低,只有十二度,比不得白酒,否则这么两轮半下来他都该醉倒在桌子底下了。
“好了,不想喝就别喝了,不用担心驳了他们面子。他们就是高兴过了头,没什么分寸,你不用管他们,他们自己闹上一会就没事了。”邵一江说著就将喻念稚的手中的酒杯接了过去,温声道,“你看上去有点醉,要不要我让老板端份豆腐上来?豆腐可以促进体内的酒精迅速排出,可以解酒。”
贴在耳边的声线被刻意放低,华丽低沉,有种难以言说的暧昧。喻念稚稍稍侧过头,道,“我吃不下了。盐水也可以解酒,让老板在白开水中加少许食盐端过来吧。我喝盐水缓一会应该就没问题了。”
喝下半杯盐水后眩晕感便跟著褪了些,喻念稚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宋逾锐发了信息问他现在人在哪里。两分钟后宋逾锐的信息和林昭雪的信息几乎同时传送到了他的手机里。宋逾锐的信息回复很简单:学校医务室。相对而言林昭雪的信息看起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哥哥,听说你表演的节目得了今晚校庆公演节目中校园票选的第一名,恭喜哥哥!可惜今天我不小心晕倒了没能去看哥哥的现场演出,错过了哥哥在舞台中央光芒四射的样子,真遗憾(大哭表情)。PS:我现在还在校医务室里,哥哥你要来看我吗?宋学长也在。
喻念稚盯著手机屏幕上的‘宋学长也在’五个字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迟钝似的传过去一条信息:你们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过去的时候顺便帮你们打包过去。
这次林昭雪的短信几乎是立刻就传了过来:谢谢哥哥!我和宋学长都不挑食,哥哥买什么过来都行。哥哥快来,我们等你(笑脸)。
邵一江在喻念稚手机震动的时候朝他的屏幕上看了一眼,见发消息的人是林昭雪,微微眯起眼睛笑了一下,“怎么?有事?”
喻念稚点了点头,接著按铃叫来了服务员,对著菜单点了肉末粉丝煲、酱牛肉、地三鲜和肉碎蛋角,外加两份白米饭。在等餐的时候他出门去了街角的甜品店,买了两个南瓜凤梨慕斯和两杯半冰蓝柑奶茶。他拒绝了邵一江要和他一起离席的要求,独自拎著打包盒和甜品往校医务室的方向走。
夜晚逝去又来临,墨黑的天空上缀著明亮的发光星群,夏末的风很轻柔。喻念稚一路上拒绝了六个找他要联系方式的女生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这次值班的校医老师在,喻念稚拧开门的时候她正站在护理床边和林昭雪聊天,她笑得很开心,林昭雪也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脸上的笑容清浅而悦目。
“你就是喻念稚啊。今天晚上校园论坛几乎都要被你和邵一江那个钢琴小提琴合奏节目刷屏了。”女校医老师看著喻念稚轻声感叹道,“你真人比视频上还要好看,简直就跟自带滤镜似的。怪不得论坛里一溜水的都是‘屏幕脏了’和‘天仙下凡’。”
喻念稚闻言只是礼貌性地朝她点了点头,道,“校园论坛上都是大家随便说笑著玩的,您就别一直夸我了。”他说完将打包过来的东西轻放在护理床床头边上的小方桌上。他将打包袋里的蓝柑奶茶拿出来,将吸管插好之后递到宋逾锐的手边,接著同女校医老师道,“老师您吃晚饭了么?我买了不少东西过来,您若是不嫌弃的话就……”
女校医老师赶忙打断了喻念稚的话,笑道,“我早就吃过晚饭啦。你们先吃著,我出去打个电话。”
坐在雪白护理床上的林昭雪自己用吸管将奶茶杯上的封口膜捅破后喝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好甜啊。谢谢哥哥,我最喜欢喝甜味奶茶了。”说完他不等喻念稚应声就帮著他一起拆打包盒,打开一个就小小地惊呼一下,“好香啊。这个肉末粉丝煲看起来好好吃。”
“你喜欢就好。”喻念稚轻飘飘地看了林昭雪一眼,随后垂眼掰开一次性木筷递给宋逾锐。
见喻念稚始终不肯正眼看他,林昭雪眸色微沉,接著默不作声地吃起了饭。
☆、提示
这一顿饭吃得极为安静。喻念稚扔完垃圾洗完手后重新走回了校医务室,他看著自吃饭起就一直垂睫不语的林昭雪道,“时间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家去了。你身体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现在给你叫网约车行么?”
林昭雪闻言掀起眼皮看他,“哥哥,你不送我回家去么?”
喻念稚淡声解释道,“来之前我喝了酒,没有办法开车送你回去。”
林昭雪闻言定定地看了喻念稚一眼,也不知道究竟是信还是不信。就在他神思流转的时候,一直坐在一旁嘿然不语的宋逾锐冷不丁地开口道,“我只喝了奶茶,没有喝酒。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吧。”他这话说得既突然又突兀,当下不止是林昭雪,就连喻念稚也跟著愣了一下。
“啊,这个,好吧。谢谢宋学长。”林昭雪虽然只想喻念稚送他回去,但既然宋逾锐主动提出送他回家他便点头同意了。虽然他也不能确定宋逾锐此时的行为究竟是因为程怀璟所说的主角间的吸引力,还是因为他今天阴差阳错地帮对方挡住了差点砸到对方身上的细铁架对方对他心怀感激。但无论怎么说,宋逾锐毕竟是喻念稚想要追求的对象,这样能减少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倒也挺好的。
见林昭雪点头同意,宋逾锐便先行离开去车库将车子开过来。
宋逾锐走后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林昭雪和喻念稚两人。他们两人都没再开口,空气倏地陷入了近乎沉寂的静默。最终还是林昭雪忍不住率先开口道,“哥哥你别误会,我和宋学长之间真的没什么。我今天只不过是恰好,不是,我只不过是无意间帮宋学长挡住了差点砸到他身上的细铁架。我被细铁架砸晕了,宋学长便出于责任感把我送到了医务室,仅此而已。哥哥,你不要误会。”
“我知道了。”喻念稚并不觉得这件事只是单纯的巧合,但他也不会故意去为难林昭雪。毕竟如果是剧情硬要推动这对官方CP的感情发展,这是单凭他的力量阻止不了的。他透过室内雪亮的灯光凝视著窗外的沉沉夜色,低落许久的情绪逐渐趋于平静。沉默片刻后他复又开口问道,“你被细铁架砸到哪了?有没有伤到头?”他说著温温和和地看了林昭雪一眼,说话的语调也刻意放得轻柔,“一定很疼吧。”
他说话的时候目露关切,轻柔的声音落在林昭雪的耳朵里显得悠长而缓慢,像极了一种朦胧的温柔。林昭雪看著他,心脏忽地没由来的疼了一瞬,紧接著砰砰作响。他看著对方此时只凝视著他的黑色眼睛,舌根开始甘甜,他觉得他像是张口吃掉了整整两块南瓜凤梨慕斯,没有宋逾锐的份。
林昭雪的心情一下子由阴天大雨转为阳光灿烂。他笑著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有被砸到头,只是被砸到背而已。校医姐姐说没什么事,但她还让我走路小心些,说高空坠物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说完见喻念稚眸光未变,依旧有那种很温和的情绪在,便抿起唇角轻轻地笑了一下,“哥哥,你还愿意关心我,我好开心。”
喻念稚闻言只是极轻而又极淡地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一日午后暴雨停歇的时候,喻念稚从图书馆里出来时偶遇程怀璧过来还书。程怀璧穿著一身裁剪得体的浅茶色休闲西装,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上最上一颗,朝他轻轻颔首示意的时候带著一种高知分子特有的严谨禁欲。
道路上泥土、绿色植物和不知名的浅淡花香气味混杂在一起,带了一点雨后特有的土腥气。喻念稚和程怀璧一同坐在图书馆旁的咖啡厅里,咖啡厅正放著节奏缓慢的蓝调,他给他们两人一人点了一杯加了冰的低因咖啡。
透过落地玻璃窗,喻念稚看著道路上匆匆而行的行人,漫无目的地猜测著没有被这本书的作者著重描写的行人是否有属于自己的完整人生。看了一会他将目光重新投落到坐在他对面的程怀璧脸上,“程教授,你为什么会选择成为华卿大学的教授呢?”
程怀璧道,“我不是选择成为华卿大学的教授。我只是一直读书,读到不能再读了便顺理成章地在学校抛出橄榄枝的时候留下来任教。我的人生很平淡无趣,生活也仿佛就像列车一样,有条轨道便可以安然无虞一成不变地一直行进下去。”
喻念稚低头喝了一口冰咖啡,意有所指道,“我若是也能像程教授这样通达就好了。”
“我并不通达,一直都在回避著想要回避的事情。”程怀璧看著喻念稚认真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制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不要总是事事强求,这样才能轻松些。”
程怀璧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淡,没什么情绪的起伏,喻念稚却觉得对方无声无息地在自己心里架了一堆火。喻念稚一时间没有说话,略微不悦的神色凝结在他的眉宇间,连带著平日里素来柔和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良久他才直直地盯著程怀璧,语气执拗道,“可我就是想要强求。”
“祝你成功。”程怀璧说著站起身准备离开。临行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喻念稚黑得发沉的黧黑眼睛,道,“谢谢你的咖啡。如果你真的想要追求宋逾锐的话,那么数学系那几个获奖的人举办的庆祝全国数学建模竞赛得奖的旅行活动你一定要去。喻念稚,你要跟紧宋逾锐。”
最后那句话程怀璧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念给喻念稚听的,他在说到‘跟紧’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很重,惊雷似的落进了喻念稚的耳朵里。喻念稚虽然不知道程怀璧为什么会突然给他提示,但还是郑声道,“谢谢你。”
离开咖啡厅后喻念稚去了常去的甜品店买了黑松露的花生酥卷、焦糖布蕾挞和原味布丁奶茶,付款的时候又追点了四杯柠檬果茶一起打包外带。去到数学系的研究室后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长卷发女生给他开的门,对方开门后见到喻念稚微微一愣,随即像反应过来似的高高兴兴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你好!你是来找宋逾锐的么?”
喻念稚闻言笑著点了点头,接著同她一起走进了研究室。
研究室内那几个在全国数学建模竞赛中得奖的人正在讨论拿奖金去哪里旅行,只有宋逾锐独自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看上去有些高冷。喻念稚走到宋逾锐身旁坐下,从打包袋里拿出单独买给他吃的黑松露花生酥卷、焦糖布蕾挞和原味布丁奶茶,随后才将另外四杯柠檬果茶分给在座的两男两女。
其他四人没想到会沾到宋逾锐的光有柠檬果茶喝,接过之后便都纷纷道了谢。方才给喻念稚开门的长卷发女生主动给他介绍起在座的其他人,“我叫孟京,我旁边的是周佳言,穿黑衣服的那个是薛明理,这次全国数学建模竞赛中他和宋逾锐并且第一,一起拿了金奖。他旁边的那个是祝瑞霖。”
那个曾被宋逾锐同他提过的薛明理头发理得很短,几乎贴著头皮,他的眼尾微微上吊,看人的时候神色带著点漫不经心,有点像是不良刺头。喻念稚轻轻扫了他一眼后便不再注意,微微笑道,“我是喻念稚。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我隐约听到了海陵城,你们是准备一起进行短途旅行么?”
坐在喻念稚正对面的孟京被对方笑得脸都红了,忙不迭地说道,“我们是准备一起旅行,但是现在还没有确定好目的地,一直在海陵城和庆平城之间纠结。”
喻念稚不解,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呢?你们是五个人,也不会出现平票情况,直接投票决定不就行了。”
薛明理突然出声道,“按照我们系的传统,这种拿著奖金去旅行的目的地都是由拿金奖的人决定的。我想去海陵城,而宋逾锐想要去庆平城,所以才一直决定不下来的。”
见薛明理说出实情,孟京只好不太好意思地承认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一旁正在吃焦糖布蕾挞的宋逾锐闻言停下了动作,他抬眼看著朝薛明理道,“这样一直继续僵持下去是不行的。不如我们比赛跑步,谁先到达终点谁就拥有最终决定权。”
薛明理并不上当,没好气道,“宋逾锐,你因为爱吃甜食每天没事就跑步锻炼的事情谁不知道啊。与其提出比赛跑步,你还不如直接说让我和你比赛吃甜品看谁吃得多算了。有本事我们比赛吃辣椒啊。”
宋逾锐闻言不情不愿道,“那你说比什么才公平?”
薛明理想了想,道,“比运气吧。”他说著拿出一枚银色的一元硬币,继续道,“抛硬币决定吧。只抛一次硬币,出现正反面的概率各是二分之一,我们一人猜正面,一人猜反面,猜中的那个人决定旅行目的地。”
这个方法得到了在座其他人的赞同,宋逾锐觉得公平便也点头同意了。他们先是用石头剪刀布的方法决定出猜硬币的顺序,宋逾锐出了石头,薛明理出了剪刀,宋逾锐胜,可以先猜。随后孟京将薛明理手里的那杯银色硬币接过,高高抛起后用手接住盖上,“可以猜了”。
宋逾锐盯著孟京的手,想了片刻后肯定道,“反面。”
薛明理只得猜正面。
随后孟京移开盖在硬币上的手,掌心上躺著的那枚硬币便显现出来,有数字的那一面朝上,是正面。愿赌服输,宋逾锐便同意这次旅行去海陵城。
见旅行的目的地已经决定下来,喻念稚朝负责这次旅行行程安排的孟京道,“这次的旅行可以多加我一个么?当然了,我会出钱。”他说完见孟京眼神有些犹豫,其他人也停下了讨论,便缓声道,“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从这里出发到海陵城,搭飞机过去需要将近四个小时,逾锐他晕机,就算不舒服也不会主动开口的。所以我想陪他过去,在他有需要的时候也好方便照顾他。另外,作为感谢,我给你们报销往返机票怎么样?”
喻念稚这一席话说得温和有礼,进退有度,且兼具脉脉深情,直接就把孟京感动得瞬间就想点头答应。
不管在座的其他人如何作想,宋逾锐直接道,“都让你别追我了,我不会答应你的。还有,你又不是我对象,就别跟过去了。”他说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晕机的?”
喻念稚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林纤羽告诉我的啊。”
宋逾锐闻言不禁有些意外,“她不是喜欢你喜欢得要死要活么?当初她和你分手的时候她都直接哭到缺氧了,你找她打听我的事情她竟然也愿意告诉你?”他见喻念稚只是笑而不语,便有些郁闷地说道,“真是搞不懂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算了,你要跟来就跟来吧,反正林纤羽也不介意。”
关于喻念稚为了追求宋逾锐首先把他未婚妻追到手的这个传言在座的几个人基本都有所耳闻,但他们都以为这事仅仅是传言,当不得真。如今猝不及防地见当事人直接将这个听起来跟假的似的的流言坐实了,其他人再看向他们两人时,目光不由得都带上了些许惊异。
☆、旅行
在全体成员的同意下喻念稚跟著他们一同搭乘飞机前往海陵城。喻念稚的位置靠窗,贴近机翼,侧过脸可以看见几乎连绵成白色海洋的云朵和刺眼的阳光。他身侧坐的是宋逾锐,对方自打坐上飞机之后眉宇就没有舒展过,喻念稚见状便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晕机药,找乘务员要了矿泉水后一起递给他吃。
宋逾锐没什么精神地向喻念稚道了声谢,之后便就著常温的矿泉水把晕机药吃了。药物起效很快,不过一会的功夫他就生出了一股极倦的困意,眼皮直往下耷。
“睡吧,飞机快要降落的时候我提前叫醒你。”喻念稚说著将身侧的遮光板拉下,将窗外的亮烈云海严丝合缝地挡住。之后他在宋逾锐已经迷迷糊糊快要歪过头睡过去的时候将肩膀往对方的方向靠了靠,好让对方能够枕著睡得舒服些。
三个半小时候后飞机开始著陆,喻念稚在叫醒宋逾锐后左边的肩膀已经麻得快要失去知觉。宋逾锐还没有彻底清醒,半阖著眼睛不自觉地蹭了一下喻念稚的脖子。柔软的头发搔得喻念稚的脖子直发痒,他没忍住笑出了声,“逾锐,该下飞机啦。”
见宋逾锐仍旧昏昏欲睡,喻念稚便牵住他的手拉著他一同下了飞机。他们跟著人流往前走,取完行李之后一行六人便在接机处去找接机的人。他们预约的民宿离机场不近,车程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半,孟京便订了接送机的服务,提前在网上约了一辆七人座的商务车。前来接机的人提早到了,手里高举著写著孟京名字的白色方牌,很顺利地将他们带上了车。
皮肤黝黑的中年司机很健谈,一路上和他们热情地介绍起海陵城出身的名人、享誉全国的美食,以及别处看不到的名胜风景。坐在前排的孟京和周佳言兴致很高地和中年司机聊天,祝瑞霖时不时地和司机搭两句话,询问一些仅仅听说过的风土人情。坐在他身边的薛明理则一直侧著头盯著窗外倒退的路边风景看,一路默不作声。
宋逾锐在快要到达民宿的时候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将头从喻念稚的肩膀上移开,坐正了身体后揉了揉发僵的脖子,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从上飞机后就一直枕著你的肩膀睡到了现在吧?这多累人啊,你怎么不推开我?”
喻念稚浅笑道,“我推开你你就没法睡得舒服了。”
对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温和,眼睛里的笑意温柔而明晰。宋逾锐的心脏突然怦怦乱跳起来,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陌生,像是被人喂了一大勺蜂蜜,心律有瞬间的失衡。他侧过脸去避开对方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后突然道,“回程的时候你枕著我的肩膀睡。”
喻念稚闻言莞尔一笑,那种在第一次见到宋逾锐时萦上心头的那种觉得对方古怪又可爱的感觉又出现了。
预约的民宿名叫‘相遇’,背山面海,离海滩很近,只隔了一条宽阔的马路和草坪。他们订的是最普通的双人房,两女四男,三间双人房刚好。房间环境整体整洁干净,基础设施一应俱全,透过房间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成排的高大繁盛的棕榈树,以及不远处的蓝色海洋和白色沙滩。
办理好入住手续接著整理完行李之后时间已经临近黄昏。吃了一肚子飞机餐的几人便在民宿主人的推荐下去了附近最受欢迎的海鲜餐厅。餐厅离民宿很近,沿著马路直走十分钟就到了。这家餐厅的名字叫‘GOOD TIME’,建筑的整体造型有些像船,拥有宽阔舒适的海景视野,门口就是海洋和沙滩。
餐厅外面有许多海产水族箱,里面游鱼浮动,可现捞现杀。他们走近的时候恰好店外有厨师在用烤炉烤鲭鱼, 鱼被炭烤过后的香味很重,引得众人一时间馋虫大动。他们在落座后轮流在菜单上打钩,最终点下了烤鲭鱼、大份的龙虾海鲜锅、咖喱炒蟹、胡椒虾、炸鲈鱼、海鲜煎饼、鲑鱼饭团、蒸扇贝,以及用大虾、鱿鱼圈、生蚝、樱桃红鱼和黑贝五种海鲜组成的海鲜拼盘。后来他们又在店员的推荐下点了具有当地特色的柚子果酒。
他们点的菜没有一道踩雷。特别是这里的烤鲭鱼一点都不干, 肉质肥美, 本身的鱼油令鱼烤得焦香味浓得几乎化不开。餐厅赠送的生鱼片肉质也极为鲜甜,因为海鲜很新鲜,所以不需要调味料或酱汁,新鲜海鲜的天然甜味很足,每一口吃下去都令人升起愉悦感。
喻念稚对海鲜算不上喜欢,吃得不多,在有了饱腹感之后便停了筷子。他见宋逾锐似乎对那道胡椒虾情有独锺,便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给宋逾锐剥虾。剥了一小碟之后他将之推到宋逾锐面前,接著起身去洗手间洗手,顺便又去了服务台将账给结了。
吃完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餐厅离海近,侧耳可以听到海浪翻涌的声音,远望可以看到一丛一丛的灯火。光芒流丽。
几人吃完饭后一同沿著来时的路,踩著路灯发出的暖色光亮慢慢地散步走回了民宿。喻念稚和宋逾锐住同一间房。房间里配有阳台、小型冰箱、嵌入式滚筒洗衣机、平板电视以及带淋浴设施和吹风机的私人浴室。喻念稚在宋逾锐洗完澡后拿出一小盒瓶装药递给他,“这是消化药,待会头发吹干后把药吃了。”
宋逾锐伸手将搭在额前的湿发拨开,接过小药盒后竟有些微的失望,“谢谢。不过为什么是药?我本来还以为你会随手递给我一个冰激凌之类的东西。”
喻念稚闻言笑了一下,“明天给你买。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刚吃完海鲜,再随便乱吃说不定会闹肚子的。”他说完拿了睡衣走进浴室,关门之前轻声嘱咐了一句,“赶紧把头发吹干,湿著头发睡容易头疼。”
等到喻念稚洗完澡吹干头发后外面开始打雷。窗外雷电交加,忽然一道耀眼的电光几乎将暗黑的天空照得通亮。闪耀亮白的闪电映到了落地窗上,紧接著惊雷乍响,轰隆一声,响得窗户都跟著震动了一下,就好像下一秒雷就要劈进屋里来了一样。
雷声接连轰鸣时喻念稚朝床上看了一眼,宋逾锐整个人已经缩进了雪白的被子里,他将自己裹得很紧,连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喻念稚没想到宋逾锐竟然具有怕打雷这种一般只会出现青春校园文女主角身上的属性,愣了愣便关好门窗放下了遮光窗帘。
他走到床边拧开床头灯后便将室内的其他光源悉数关掉。喻念稚在震天的雷鸣声中隔著被子将微微发抖的宋逾锐抱进了怀里,“别怕,我在。”室外风雨大作,渐渐地雷声也慢慢小了下来,不再像方才那样震得人心悸。喻念稚担心宋逾锐把自己给闷坏了,便伸手将裹住他头部的被子往外拉开了一点,“别怕,把头露出来。我帮你摀住耳朵,你放轻松点呼吸。”
在喻念稚近乎诱哄的话语下宋逾锐终于慢慢地把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他一边深呼吸一边闭著眼睛摸索著牵过喻念稚的手掌将之贴到耳朵上,仿佛只要闭著眼睛不去看堵著耳朵不去听,他就可以躲过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雷电和大风终于都过去了。室外雨水仍在滴落,打在屋檐上,落在植物上,也滴在玻璃上,淅淅沥沥淌个不停。宋逾锐睁开眼睛,他在喻念稚将贴在他耳朵上的温热手掌移到他腰上将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之后闷声道,“你知道我怕打雷了。”
喻念稚猜测宋逾锐怕打雷可能是与某些童年阴影有关,但他也没有追问,只是温声说道,“公平起见,我也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吧。其实我很害怕虫子,硬壳虫还好,但只要软体虫子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被吓得浑身发抖走不动路。你现在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宋逾锐看著他盈著笑意的眼睛,肯定道,“你刚才在把我当小孩子哄。”
“我哪里是在把你当小孩子哄啊。刚才我说我怕虫子是真的。”喻念稚笑著用嘴唇碰了一下对方光洁的额头,柔声道,“你看,我是在拿你当对像追呢。对了,你为什么一直不答应我啊?真的仅仅只是因为林纤羽的缘故么?我和她分手的时候已经和她认真谈过了,她不是你想得那样只会钻牛角尖。”
宋逾锐沉默片刻后道,“我不是仅仅因为觉得对不起林纤羽才一直不答应你的。我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我不应该答应你和你在一起。”
喻念稚闻言心下一惊,不动声色地追问道,“为什么?因为我和你是相同的性别?”
“不是因为性别。”宋逾锐思忖片刻后皱著眉道,“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不应该喜欢你,你喜欢的人也不应该是我。这个问题我思考过很久,但还没能得出答案。明明你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为什么下意识地就觉得不能喜欢你呢?难道你很特别?”
喻念稚在心中暗暗答道,特别的是你,因为你是主角林昭雪的官配。然而他只是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道,“真正特别的人不是你么。毕竟你是数学天才,华卿大学数学系的镇系之宝。至于我,我就很普通,念著平凡的专业,做著平凡的事情,庸俗寻常。我身上唯一不普通的一点估计也就是想让你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吧。”
闻言宋逾锐眉头皱得更紧了,郑声反驳道,“你不是庸俗寻常的人。你上次在校庆上的演出我虽然没有去现场看,但是我看了视频。视频中的你很耀眼,尽管我不懂音乐但还是能够看出你对钢琴的喜欢和对曲子的投入。你对钢琴有一种执著的热忱在,你在尽力将感情、感悟或者说是你自己本身投入其中,这不单单是好听、弹奏得流畅、指法漂亮、技巧很好这些词可以一言概之的。”说完他顿了顿,盯著喻念稚微微发怔的眼睛再次郑声道,“喻念稚,你绝对不是个庸俗寻常的人。”
宋逾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头皱著,表情严肃,并不温柔。但喻念稚却因为这番话觉得一直插在他心脏上的那把尖刀被拔了下来,心口虽还在淌血,但伤痕裂缝中却生出了玫瑰。他于钢琴这个领域来说不是天才,没有与生俱来的灵气,不管把一首曲子重复练习多少次,但最终能得到的评价也仅是钢琴技巧娴熟却没有灵魂。换句话来说,就是他的演奏没有生命力,没有聆听的价值。
喻念稚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郑重地肯定过,一时间心神巨震,眼眶都有些发红,“虽然你并不了解钢琴,但还是谢谢你愿意这样说。”
床头灯暖黄色的光线倾覆在他的脸上,宋逾锐清晰地看到对方虽眼眶发红,面上却还在微笑。他微笑的时候太过漂亮,眼睛里虽看不到伤痕,但却像是被某段时光深刻伤害过的人。
宋逾锐头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心疼的感觉。
☆、巧合
醒后喻念稚没开灯,他伸手摸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凌晨五点二十八分,不是个适合起床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将宋逾锐搭在他腰背上的胳膊挪开,在不惊醒对方的情况下去了卫生间洗漱。换好衣服后他拉开窗帘的一角朝外看,窗外是未彻的黎明,天边的云层已经泛起珍珠白,整个民宿仍旧阒无人声,沉寂未醒。
曙光逐渐亮起来,黑暗慢慢消失,等到喻念稚走到海边的时候天空已经重新变得湛蓝,远处有红得不刺眼的太阳从海面上升起,是个美丽的日出。阳光、海滩、随风招展的棕榈树构成了清晨美丽的画面,就在喻念稚准备折返朝回走时,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突然闯进了他的耳朵,“哥哥,早啊。”
在这世上会这么亲昵地喊他哥哥的人只有一个。喻念稚转过身看向林昭雪,此时阳光已经开始剧烈,对方白皙干净的脸孔被浸在浅金色的光线里,还不算分明的棱角愈发显得柔和,浅笑的时候如同雨后新生的月亮。喻念稚虽然不知道林昭雪为什么会突然间出现在这里,但转念便想到了剧情,严格说起来,他自己才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海陵城里的人才对。他淡声同林昭雪道了声“早”,接著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昭雪笑道,“社长把我们的社团旅行订在了海陵城,没想到哥哥竟然也在这里,真巧。我和哥哥真是有缘分啊。”
喻念稚忽略掉‘缘分’两字,抬脚朝民宿的方向走去,“不巧,我是厚著脸皮跟著数学系拿了国家奖的几个人一同过来的。”他见林昭雪一直跟著他往前走,心中已有所觉,却还是问道,“我住前面那家名叫‘相遇’的民宿,你呢?”
林昭雪闻言眼睛亮了亮,他没想到他们社团订的民宿竟然和对方是同一个,当下高高兴兴地回答道,“我住的民宿也是‘相遇’!哥哥你住几号房间?”
喻念稚没有正面回答他。走进民宿后他掏出手机给林昭雪转了两千块,随后道,“海陵城有大片未经开发的自然风光,自然景观也非常漂亮,你和你的朋友们好好玩,注意安全。钱不够的话记得和我说。”
“……我不能收你的钱。”林昭雪眼里的亮光黯了下去,表情看上去有些受伤,“我又不缺钱。”
喻念稚道,“给你你就收下吧。你不是一直叫我哥哥么,就当作是我给你的旅游赞助费。”他说完没再去看林昭雪,迳直拿了个餐盘,走到民宿老板已经准备好的自助早餐面前挑选起来。他挑了糯米鸡肉烧麦、萝卜丝饼、百合粥、台菜花枝卷,又用一次性塑料杯装了大半杯菠萝圈、黄桃和桔子组合而成的糖水杂果后稳著手往楼上走。在迈了两层台阶后才跟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朝站在原地的林昭雪道,“这里的早餐都是中式的,你如果想吃西式的话出门往右走一百来米有面包店,那里看上去还不错。”
“好的,我知道道了。”林昭雪站在原地看著喻念稚端著餐盘朝上走,眸中隐有阴翳。
好在林昭雪所在的甜食分享社的行程没有和孟京安排的行程重叠在一起,这让喻念稚稍稍松了口气。他们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只有一个,乘船去几乎没有开发过的小岛参观。小岛名叫半月岛,因其形似弯月而得名。岛上有肥沃的土壤、几乎遮天蔽日的原始生态的林木、大型渔场,还有由碎珊瑚形成的白色沙滩,自然景观极为优美。
他们一行人登岛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登岛的观光客已经有不少,海钓、骑自行车、乘潜水艇、坐游览船的人有很多。他们租赁了自行车绕小岛骑行,海风扑面,人声并不十分喧闹,高悬在透蓝天空上的太阳热得险些将人晒化掉。
碧海蓝天美得不像样,但几人环岛一圈后基本都没了力气继续游览,便在归还了租借的自行车后乘船离开。他们到达民宿的时候还没到下午五点,天气仍旧热得像火,几人蔫著表情各自回房去浴室洗漱,互相约好六点再见。
这家民宿每一间房的设计和布置都不相同,他们订的三个房间中要数薛明理和祝瑞霖住的房间面积最大,于是便相约在他们两人的房间见面。六点钟的时候孟京和周佳言提了六个已经削好的青椰过来,喻念稚和宋逾锐买的是冰镇凉茶。
房间里空凋开得很低,一进门冷气就往人身上扑。地板已经被提前擦过,非常干净,几人便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圈。孟京将青椰分发给众人之后便提议玩游戏,好让彼此间的关系亲近一些。只不过他们数学系的几人都是终日遨游题海的类型,压根对当下时兴的游戏不了解,而基本不怎么参加集体活动的喻念稚也指望不上,他们几人大眼瞪小眼互瞪了好一会之后便纷纷掏出手机开始上网搜索。
在搜索游戏的时候为了使气氛活跃一些,孟京主动抛出了一个话题,“说起来我们都已经大四了,大学生涯快要结束啦。你们在毕业之前有什么遗憾吗?”
坐在孟京身侧的周佳言率先接过她的话道,“其实我这大学几年过得还算充实,该努力的也努力了,该付出的也付出了。如果非要说遗憾的话,那就是我参加的所有数学竞赛中我从来没有拿过一次金奖。”她说著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宋逾锐,开玩笑道,“宋逾锐,要不然下次再有竞赛我提前和你打声招呼,你别参加了,让我在毕业之前没有遗憾怎么样?”
薛明理挑眉道,“周佳言,要想拿金奖可不能只和宋逾锐一个人提前打招呼啊,这里还坐著一个金奖得主呢。”
周佳言闻言笑了一下,道,“知道了。我的遗憾就说到这里,你们其他人的呢?”
“我的遗憾和你一样,也是想要在竞赛里拿一次金奖。”坐在薛明理身旁的祝瑞霖叹了口气道,“真心酸。有宋逾锐和薛明理他们两个人在,我们几个也只好勇争银奖了。”
孟京笑道,“为什么大家的遗憾都一样啊。说起来我还曾经做过一个梦,我梦到宋逾锐指著他一房间的金色竞赛奖杯给我介绍。即便知道是梦我也很生气,我直接夺门而出,谁知道打开门后,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块菜地,菜地里种满了葱。就在我一脸懵的时候宋逾锐出现在了我身后,他指著地里的葱对我说,‘你算哪根葱?’我当时直接被气醒了。”她说著顿了一下,看著表情分毫未动的宋逾锐道,“宋逾锐,你什么时候邀请我们去你家参观你那一屋子的奖杯奖牌啊?”
宋逾锐认真道,“我没有一屋子的奖杯奖牌,只有两柜子。”
“……好吧。”孟京沉默了一瞬后继续淡定地抛出了相同的问题,“那你毕业前的遗憾是什么呢?你的遗憾肯定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吧。”
宋逾锐想了想,道,“我没有遗憾。”
孟京笑眯眯地将视线从话题终结者宋逾锐的脸上移开,接著转向了薛明理,“你不会也和他一样没有遗憾吧?”
没等薛明理开口,他的好朋友祝瑞霖已经出声抢答了,“这个我知道。薛明理他大学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长得好看的人追他,他早就想谈……”不等祝瑞霖把话说完,薛明理就赶紧伸手摀住了他的嘴。他仍旧吊著眼睛看人,但是在惨遭好友揭露老底之后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些许恼羞成怒,“我没想谈恋爱!恋爱有什么好谈的?一个人再有趣能有趣得过数学?谈恋爱纯属浪费时间,有那个卿卿我我的时间不知道可以多写多少本题集!”
薛明理话音一落,除了一脸认同地看著他点了两下头的宋逾锐,其他人都没忍住笑出了声。喻念稚见他窘迫之下还辩解得如此有理有据,弯唇朝对方轻笑了一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啊?男生还是女生?我说不定可以给你介绍一下。”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清润剔透,脸上的表情虽淡,却让人过目难忘。薛明理不知怎的竟被对方笑得有些脸红,睫毛轻颤了一下才看向喻念稚的眼睛,小声道,“都说了我没想谈恋爱。大家都说了自己大学里的遗憾,就剩下你没说了。你大学里的遗憾是什么?”
闻言喻念稚便侧过脸看向宋逾锐,正视著他的眼睛柔声说出了已经想好的话,“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早些转学来华卿大学,没能早点遇到你,宋逾锐。”
对方的声音既郑重又温柔,宋逾锐看著他一时间没有说话。夕阳暖红,非常轻柔地将对方白皙的面孔染上一层薄薄的暖色柔光,那是一种看上去非常温柔的,有点像是爱情即将发生的接近玫瑰的颜色。宋逾锐的心跳突然快了一瞬,口随心道,“现在遇到也不迟。”
喻念稚闻言朝宋逾锐轻笑了一下。他落满了光的密长睫羽微微翕动,漂亮得像是光影精心描摹的幻象。
这一笑差点把在座的几个人都给看愣了。孟京轻咳了一声,语气忍不住有些发酸,“要谈恋爱请回房,不要把其他单身狗都给羡慕哭了。嘴上说没有谈恋爱,实际上却要比情侣还甜,把单身狗骗到身边喂狗粮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喻念稚笑意不减,道,“逾锐还没有答应我呢。”
周佳言摇了摇头,直接当著宋逾锐的面真心诚意地同喻念稚道,“我看他坚持不了几天了。别的不说,就冲你这长相,你想追谁追不到手啊。我是说真的,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随便笑一笑,就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喻念稚无意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便道,“刚才不是说要玩游戏么?找到合适了的没有?”
这次是祝瑞霖接过了话头,道,“我刚才在网上看到一个游戏很有意思,叫‘你有我没有’。你有我没有这个游戏的玩法是一个人说一件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如果现场在座的有人做过就罚酒一杯,不过我们这里没有酒,就喝一口椰汁或是凉茶好了,毕竟只是游戏嘛。不过在玩游戏的过程中如果你想要套出大家的秘密,也可以故意说得特一点,如果是为了惩罚,那就可以说得普通一点,比如‘我从来没有追过人’,追过的就得接受惩罚。话又说回来,喝椰汁或是凉茶根本也不是惩罚,大家只需要弄清楚规则随便玩就行。”
这个游戏听起来既简单又非常有意思,于是几人便都点头同意了。
游戏的发起者是祝瑞霖,便由他做第一个发言人。祝瑞霖想也没想直接道,“我从来没有被异性告白过。”
这句话波及范围太广,在场的除了祝瑞霖本人之外,其他人都纷纷拿起了手边的饮品。顺序按照顺时针进行,接下来就轮到了周佳言发言。周佳言想了想道,“我从来没有拿过全国级别数学竞赛的金奖。”
全国级别数学竞赛的金奖这个词明显针对的人就是宋逾锐和薛明理,两个拿过金奖的人便又拿起凉茶喝了一口。然后发言的人是坐在周佳言身旁的孟京,孟京朝宋逾锐故意说道,“我从来没有被喻念稚追过。”
这次只有宋逾锐一人拿起椰青含著吸管喝了一口椰汁。游戏的顺序接著轮到了喻念稚,喻念稚笑著说道,“我从来没有参加过数学竞赛。”此话一出,除了说这句话的喻念稚本人,其他人立刻全军覆没。
发言顺序终于轮到了宋逾锐。就在宋逾锐托著下巴思考怎样说才能让除他以外的人全军覆没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扣响了。祝瑞霖主动起身去开门,道,“我们学校甜食分享社的人正好也在海陵城进行社团旅行,他们和我们订的是同一个民宿。社长是我的发小,敲门的估计是他。”
敲门的人的确是甜食分享社的社长。他挺鼻薄唇,相貌英俊,略显冷淡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之后便落到了喻念稚身上,“喻学长,我是昭雪所在社团的社长姜振泽,昭雪他现在很不舒服,应该是水土不服。你能去看看他么?”
☆、试试
喻念稚察觉到姜振泽在看向自己时眼中潜藏的敌意,不疾不徐道,“我又不是医生,我去看他他也不会好。你有这个时间过来找我,还不如赶紧给他买药吃或者送他去医院,这才是正确的做法不是么?”
姜振泽被喻念稚说得愣了一下,“他已经吃了药。”
“那就好。”喻念稚见姜振泽还不离开,便接著道,“既然吃了药,那他现在最需要的应该就是休息。我就不过去打扰他休息了。”
姜振泽无言以对,便只好僵著脸转身离开了。
待祝瑞霖重新关上房门坐回到原位置的时候,宋逾锐却没有按著他的发言顺序继续进行游戏。他看向喻念稚的目光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打量,淡声问道,“林昭雪生病为什么会想让你陪他?你不会是故意让他喜欢上你了吧?上次你问我是不是觉得林昭雪才是适合我的人的时候我不是给了你否定的答案了么。”
宋逾锐是个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的人,从嘴里问出的问题也直白得可怕。随著宋逾锐这爆料八卦一样的提问,在场的其他人也忍不住都将目光灼热地投到了他身上。
“你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呢?就算是吃醋你好歹也换个对象啊。”喻念稚被问得头都大了。他没打算隐瞒他和林昭雪的真实关系,便解释道,“我父亲和他母亲前不久才举行了婚礼。林昭雪他和我异父异母,没有血缘关系,名义上算是我的弟弟。我和他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的,你就不要乱想了。”
宋逾锐闻言点了点头,道,“不是我乱想,你们之间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
喻念稚笑了笑,道,“我和林昭雪之间是不可能的。”他说完站起身,牵过宋逾锐的手将他拉了起来。他略带歉意地朝其他五人道,“抱歉,这个游戏我们两个暂时就不继续玩了,我先带逾锐出去吹吹风。”
其他人不在意地朝他们两人挥了挥手,倒是周佳言笑著说了一句,“喻念稚,你给宋逾锐买个小蛋糕他就没事了。”
喻念稚听了便轻声朝周佳言道了声谢,接著关上了房门。
民宿‘遇见’附近有一家占地面积很大的咖啡馆。咖啡馆名为‘白日之梦’,座落于山丘之上。这栋建筑外形摩登,除却一面白墙,其馀三面是落地玻璃,人在室内可以最大限度地将窗外的景色收进眼底。无论坐在哪里,都能欣赏到不同的外围景色。
他们两人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接过妆容清爽的女店员递过来的菜单后宋逾锐便开始点单。宋逾锐照著菜单上的推荐区点了黑芝麻拿铁、抹茶芝士贝果面包和香草奶油慕斯蛋糕。点完后他将菜单递给喻念稚,喻念稚则直接跳过推荐区那些色彩斑斓的图片,随便在饮品区点了一杯浓缩冰咖啡。
这家‘白日之梦’咖啡馆的内部相当有设计感,嵌入天花板的照明与海波的纹理相呼应,直接依托于自身的形态和光影营造出别致的空间感。喻念稚透过巨大的落地透明玻璃朝外看,可以清晰地看到近处耸立在蜿蜒的海岸线边的棕榈树、海岸边被侵蚀的黑色岩石和随风而动的白色波浪。
喻念稚很喜欢这种悠闲的氛围。他含笑看著宋逾锐将面前的香草奶油慕斯蛋糕吃完,温声问他,“好不好吃?”
这里的香草奶油慕斯蛋糕采用的香草用料很特殊,应该是从N国进口过来的。香草有一丝淡淡的茴香气,香气在口中芬馥逸馨,倪漫流淌,再加上奶油慕斯是当天现做,甜度适中,口感极好。宋逾锐吃到了美味的甜点,神色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两分,“好吃。你要不要也点一份尝尝看?”
“我就不了。”喻念稚眼中笑意上浮,道,“待会你吃完后我们去海边散会步吧。附近人也不多,累了可以直接躺到躺椅上休息。”
宋逾锐低头喝了一口黑芝麻拿铁,随后抬眼看他,“你倒也不必一直对我这样周到体贴,我甚至连什么是真正的喜欢都不知道。另外,我的直觉是你也不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如果是真心喜欢的话,为什么你明明离我很近,我却会经常觉得你其实离我很远?”
窗外的远方有飞机起降和游轮经过,不必凝神就可以听到悠长的汽笛声。喻念稚心头重重一跳,他没能立刻找到妥帖的答案,沉默片刻后才道,“普遍意义上的喜欢应该是带有个人倾向的偏好。若是喜欢一个人,便有可能会心动、会失望、会喜悦,也有可能会受伤。我对于喜欢这个词语的认知很浅薄,对你的了解也不足,但我想要试著了解,或者说是理解你。”说完他浅笑了一下,“但我暂时还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喜欢我。”
虽已接近傍晚,但透窗的光线仍旧明亮充足。泛金的光线大剌剌地倾照在他的脸上,宋逾锐觉得对方笑起来的时候眼瞳映著日光虽显得格外靡丽,却带著易碎感,像是刚出窑不久的薄胎瓷器,随便一个外力就能将他轻易碰碎。思及此宋逾锐倏地呼吸一窒,绵密的疼痛像是潮水一样涌上心头,“你究竟在难过什么?我不想你伤心。”
喻念稚闻言轻轻地牵动唇角笑了一下,“我刚才不是在难过。”
对方虽然在朝他笑著,但表情仍有些寥落。宋逾锐眉头微蹙,他沉默地将白色瓷盘里拳头大小的抹茶芝士贝果面包吃完,用湿巾将嘴唇和手都细细擦拭了一遍之后道,“我是个很没意思的人。如果你不怕交往后失望的话,我们就试试吧。”
“……你是在同情我?”喻念稚敛了笑,道,“没必要的。你不必为难自己。”
宋逾锐正色道,“我绝对没有同情你的意思。虽然在刚刚我说出要和你试试的时候那种不安得像是警示的感觉又出现了,但是我并不准备将这句话收回。昨晚打雷时你抱著我睡觉的感觉特别好,你身体的温度甚至让我产生了贪恋。撇开这件事不谈,喻念稚,其实我并不曾真的一直对你无动于衷。”
就在宋逾锐的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喻念稚脑内突然传来了两秒钟激烈的类似于电流涌动的‘滋滋’声,紧接著一直陷入休眠的系统突然清醒了过来。系统道,“介于宿主你已经得到了本书男一林昭雪、男二宋逾锐以及男三邵一江部分的爱,我现在可以偶尔地短暂退出休眠模式了。另外我搜集到的主角林昭雪的数据波动状态有点奇怪,暂时还分析不出来具体原因。我马上就要再次陷入休眠模式,宿主你对主角要多加注意。”
系统在说完想要说的话后立刻就再次陷入了休眠模式,喻念稚很多想要问它的问题也没能问出口。
见喻念稚一直垂眸不语,宋逾锐直接问道,“你是在走神?”
喻念稚忙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有些惊讶,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那你现在反应过来了没有?”宋逾锐说著起身朝外走去。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后海风迎面而来,黄昏仍旧多风。暮色浓重,晚霞绚烂,天际被夕照染成金红的云在起风的时候宛若油画流动。绚丽至极。
喻念稚立刻跟了上去,沿著海岸线和他肩并肩地缓步朝前走去。
天擦黑的时候喻念稚接到了继母朱静棠给他打的电话。电话另一端朱静棠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担忧,“念稚,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看看昭雪?昭雪他是第一次去海陵城,水土原因导致肠胃不适,吃了药还是很不舒服。我刚才打电话给他他没接,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他和你住在一个民宿,306号房,你能帮我看看他究竟怎么样了吗?”
尽管住朱静棠言辞恳切,喻念稚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他只是淡声问道,“您怎么知道我现在和他住在相同的民宿呢?”
朱静棠立刻道,“他刚到海陵城的时候打电话和我说的。念稚,昭雪他真心拿你当哥哥看,他很喜欢你。我不要求你也喜欢他,只要你不讨……”
“您不必多言,我会去看他然后让他联系您的。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挂了。”喻念稚说完立刻在手机屏幕上点了挂断。虽然他并不想要见到林昭雪,但是朱静棠都已经亲自打电话拜托他了他也不好一口回绝。再加上方才系统让他对主角多加注意,于情于理他都得去见林昭雪一面不可。
宋逾锐听出端倪,便问,“是你家里人打过来的?”
喻念稚道,“是林昭雪母亲打过来的。她方才打电话给林昭雪但是林昭雪没接,她很担心他的情况,便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让我去看他。”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随后提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宋逾锐也不推拒,直接点头道,“好啊。”
306号房的构造和他们两人所住的那个房间大体相似,就是外面多出了一个露台。给他们开门的人是姜振泽,他和林昭雪住同一间房。姜振泽在看到喻念稚后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在他们两人进屋后他还是专门从冰箱里拿出了冷藏的椰汁很客气地招待了他们,“你们先坐。昭雪刚吐过,现在在卫生间刷牙,很快就出来了。”
这个很快果然是很快,喻念稚刚拉开罐装椰汁的拉环林昭雪就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林昭雪在看到喻念稚的时候表情很是惊喜,“哥哥,你愿意过来看我了?”
喻念稚见他面色有些苍白,道,“你妈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你没接,她很担心,你抓紧时间给她回个电话吧。”
“……哥哥是因为妈妈打了电话才过来看我的啊。我没事,只是刚才洗澡洗得久了些,在浴室里没能听到手机铃声。”林昭雪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失望。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朱静棠发信息,发完之后就垂首坐在床上盯著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看。他低下头,眼睫垂著,从喻念稚的角度可以看清楚他睫毛投落在眼睑上的小片阴影。
喻念稚看不出此时的林昭雪除了情绪低落些还有什么特别,便道,“既然你没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眼见喻念稚说完就要离开,林昭雪抿了抿嘴唇,声音里止不住地透露出些许委屈来,“哥哥,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么?你是不是……”他话还没有说完,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点了接听,“喂,爸爸。我都和妈妈说了我没事您怎么还特意打电话过来?真没事,只是水土不服,吃了药已经好很多了。对,哥哥来看我了,还在,嗯,那我把手机递给哥哥换他接。”
喻念稚没能躲过,只得接过了林昭雪递过来的手机。他已经许久没有和喻光誉说过话,此时透过手机接听,在再次听到对方的声音时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电话另一端的喻光誉道,“你弟弟他年纪小,出门在外你要多照看他。他现在生病了很难受,我和他妈妈都不在他身边,你要守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对方的声音并不凌厉,但那种惯常的命令语气却并没有因此减轻。喻念稚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想要试著对喻光誉说出拒绝的话,但他喉间一个音节还没有发出,喻光誉的下一句话却已经抵达到了他的耳边,“今晚你就留在昭雪的房间里照顾他。你是哥哥,得好好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失望’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把铁锤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喻念稚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从前他拿著不是满分的成绩单让喻光誉签字时对方眼中对他流露出的明显的失望,以及楚唤真远赴他国后他用她留下的钢琴在对方酒醉后弹奏出《梦中的婚礼》时对方脱口而出的“差远了,你不应该弹这首曲子的。你明明是她生下来的孩子,怎么除了长得像她,处处都这么让人失望呢。”这些场景像是烙印一样深刻地烙在了他的记忆中,至今仍旧血泡燎烧。
喻念稚攥紧了手机,像从前千百次那样再次应下喻光誉的话,“您放心,我会依您所言照顾好他的。”
☆、星夜
因为答应了喻光誉会留在林昭雪的房间里照顾他,喻念稚便同姜振泽商量起住宿问题。他本想再单独开一间房给姜振泽住,但对方表示他们这次社团旅行一起出来的人数是五个人,奇数,还空著一张床位,不必浪费钱。
协商好住宿问题之后喻念稚便同宋逾锐一同回了房间。他再次走进浴室洗漱,刷完牙之后直接换上了睡衣。他带著未尽的温热水汽走到宋逾锐身边坐下,道,“今天天气很好,晚上应该不会下雨。我看了海陵城的预报,是多云,没有雷雨。”他说著将手机递给宋逾锐看,手机界面上画著天气状况的图标,大团云朵里掩藏著半个黄色的太阳,没有雷电和雨滴的标识。“你今晚一个人睡会不会害怕?”
宋逾锐往他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道,“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年纪和你一样大,虽然怕打雷但并不怕黑,你不要老是拿我当小孩子。”
喻念稚笑了笑,温声道,“不是拿你当小孩子,是拿你当男朋友。今晚我不在,你不要熬夜,早点睡,明早睡到自然醒。等你醒了,我就回来啦。”
“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好像棉花糖。”宋逾锐忍不住抿著唇角轻轻地笑了一下,接著问了一句,“如果林昭雪说他怕黑,你不会像昨晚抱我那样也抱著他睡吧?”
闻言喻念稚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你想什么呢。他如果说怕黑我就开灯啊,为什么要抱著他睡觉?我又不是电灯泡还自带照明功能。”室内开了灯,一片雪亮,喻念稚看著宋逾锐表情柔和时白栀花瓣一样皎洁的脸,心下一动,稍稍凑近他轻声问道,“逾锐,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他温热的鼻息离皮肤太近,导致大脑皮层一阵阵发麻。宋逾锐睫毛颤了颤,他还没想好同不同意,对方就已经捧起了他的脸。宋逾锐眼睁睁地看著喻念稚将拇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然后略微侧过头用嘴唇碰了一下他自己的拇指。明明没有真的亲上去,宋逾锐却在那一瞬间感觉到血液流过全身,心脏勃勃鼓动,脸烫得跟发烧了一样。
喻念稚松开捧住宋逾锐脸的双手,浅笑著陈述了事实,“逾锐,你脸红了。”
“……你根本没有亲到。”宋逾锐感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乱跳,碳酸饮料似的嘟嘟冒著气泡。他想了想道,“现在该轮到我了。”说完他不轻不重地看了眼瞳含笑的喻念稚一眼,接著伸手将对方的肩膀扳过来,拉近他自己的方向,然后侧过脸去亲他。他没有和别人亲吻的经验,只知道将嘴唇贴上去就算是亲吻。这一吻的时间极短,嘴唇相贴的时候宋逾锐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温软的东西撞了一下,心跳乱得厉害。
结束的时候宋逾锐竭力保持表情的镇定,脸却不受控制地变得更红了。他掀起眼皮看向近在咫尺的喻念稚,对方低垂著眼帘,长长的睫毛颤动得像是展翅欲飞的蝶,本就白皙的脸颊也染上了一层薄艳的红,漂亮得像是一株迟开的山茶。
等到脸上的热度稍稍褪却,喻念稚站起身,轻声道,“那我先走了,你有事给发信息。”
“嗯。”宋逾锐看著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等到人拉开房门往外走时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明天早点回来。”
喻念稚闻言朝他浅笑了一下,“一定。”
民宿院子里栽有高大粗壮的棕榈树,起风的时候枝叶激烈地碰撞在一起,汹涌得如同远处的海潮声。室内空凋的温度开得很低,林昭雪侧躺在床上,大半的身体都蒙在空调被里,闭著眼睛昏昏欲睡。
刷卡打开房门的声音传入耳朵的时候林昭雪清醒了些。他水土不服的情况因为吃了药已经减轻了许多,但是因为午餐和晚餐两顿没吃胃部有些不舒服,因此说话的时候也有些有气无力,“哥哥,你来啦。”
“还是很不舒服么?”海陵城是个临海的城市,天气甚是炎热,终日高温,犹如盛夏,很多人初来这里都会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喻念稚不知道林昭雪难受的程度,便道,“实在不行的话我打车送你去医院吧。”
林昭雪从床上坐了起来,弯了弯唇角道,“哥哥,我已经好很多了,只是现在有些饿。”
喻念稚闻言从手机上打开外卖软件,定位之后选了个粥店打开页面递给林昭雪,道,“你现在肠胃不适,可以先吃些豆腐、汤、粥这种容易消化、不怎么刺激的食物,还可以吃些蜂蜜、红枣、莲子、花生一类健脾胃的养生食物。我看这个红枣莲子粥和蜂蜜百合粥都很不错。你要不要喝?现在下单,不到三十分钟就可以送过来。”
林昭雪指著手机屏幕上一张色泽艳红的图片道,“可是我现在想吃这个辣味海鲜粥。”
喻念稚道,“你不是一直喜欢吃甜的么?怎么突然想要吃辣的了?”
“我现在没胃口吃甜的东西,想想就觉得腻味得慌。”林昭雪撒娇似的朝喻念稚道,“哥哥,你给我买辣味海鲜粥喝好不好?”
虽然林昭雪朝他软声撒娇,但喻念稚依旧不为所动。他只是淡声道,“既然父亲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便会依言做到。辣味海鲜粥是辛辣食物,对你的肠胃不好,你不要吃。我给你点一份红枣莲子粥,备注不加糖,这样让店家送过来行么?”
林昭雪闻言便不再坚持,笑道,“那好,就喝红枣莲子粥吧。”
窗帘没拉,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室外天空黑沉,繁星极亮。海陵城的夜空要比北方城市显得低垂,星星看上去像是离得人很近。林昭雪朝窗外看了一眼豪华繁丽的泱泱星群,心情很好地一边等待外卖,一边挑起话题和喻念稚聊天,“哥哥,这里的夜晚真漂亮啊。虽然海陵城天气很热,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大海和星空。哥哥你也是第一次来海陵城么?”
喻念稚随口应了一声,眼神没有离开窗外广阔无边的繁丽星群。
看出喻念稚并不怎么想要搭理他,于是林昭雪脸上的笑容也隐了下去。他盯著对方线条漂亮的侧脸看了一瞬,淡著声音问道,“如果我不是哥哥你名义上的弟弟的话,哥哥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讨厌我了?可是我明明没有做出伤害哥哥的事情,哥哥你为什么就不能试著喜欢我一点呢?”
喻念稚闻言将视线转移到林昭雪的脸上,道,“我没有讨厌你,你不要多想。”
林昭雪直视著喻念稚的眼睛道,“你虽然嘴上说并不讨厌我,但……”说到这里他有些说不下去,顿了顿才继续道,“即便如此,我还是很喜欢哥哥。我身上是有哥哥很不喜欢的缺点在么?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改,一直改到哥哥喜欢我为止。”
“说实话,我们接触不多,我对你也不算好,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我。”喻念稚不禁觉得有些奇怪,继续道,“你为什么想要我喜欢你呢?我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你再怎么做,我也是没有办法真的拿你当亲生弟弟看待的。”
林昭雪立刻接著他的话道,“我不是想要哥哥你拿我当亲生弟弟那样喜欢。”他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我想要哥哥喜欢我,是想要哥哥像喜欢宋逾锐学长那样喜欢我。我长得也还不错,性格也算得上温和,不会像宋逾锐学长那样对哥哥态度冷淡。更重要的是,我知道除了对哥哥你而言像是母亲一样存在的叶蕙芸老师之外,你从来没有真实而深刻地再被别人爱过。我会爱你的,只要哥哥你……”
“够了,别再说了。”对方的声音明明不高,却像刀子一样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上。喻念稚虽然很不喜欢让情绪影响到理智,但那种被言中的,陈旧伤疤被硬生生地剥落袒露给旁人看的疼痛感觉太过强烈,甚至让他一瞬间产生了恍若失重的眩晕感。他终是不顾林昭雪的连声道歉直接拉开房门阔步走了出去。
林昭雪心慌意乱地跟在喻念稚的身后随著他往海边走。风大,入夜后海洋漆黑一团,可以听到潮水激烈涌动的声音。在看到对方随便找了块礁石坐下时,林昭雪终于稍稍安心了些。他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跟个被扎破了的气球似的迅速瘪了下去,他不敢趁暗去牵他的手将人牵到安全的地方,只好藉著黑暗走到了离对方很近的另一块礁石上坐著,藉著低垂的星光有一眼没一眼地去偷看他。
对方面上的表情冷淡而隐含郁色。他的脸在黧黑的夜色中白得发亮,像一束微微晃动的月光。林昭雪安静地看著他,心里后悔又难过。他掏出手机给程怀璟发了条信息:哥哥他对我根本一点意思也没有,你告诉我的设定根本就不对,他现在肯定讨厌死我了。你如果真的是书的作者的话现在就证明给我看,告诉我怎么挽救。
程怀璟立刻给林昭雪回了信息:在原书中喻念稚根本就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海陵城,剧情应该是你和宋逾锐在民宿偶遇,然后通过一系列事件互相生出好感才对。他一个男五怎么会在这段重要剧情里冒出来的?
林昭雪沉著脸回复道:你告诉我的剧情就没有正确过,最起码哥哥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快点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让哥哥真的原谅我。
程怀璟回复道:我刚才查看了一下人物和剧情,剧情现在混乱的根本原因就出在喻念稚身上。喻念稚他这个人简直就是本书的bug。不过这个你不用管,你先告诉我你刚才究竟对他说了什么,我也好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看到程怀璟发给他的信息,林昭雪便迅速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描述给了对方。不多时对方便再次给他回复了信息:我当初在给喻念稚立人设时,设定的就是他是一个缺爱的人。要知道缺爱的人大多内心敏感,不想让人知道他内心里真实的缺失,你向他表白的时候直接说他从小到大根本就没人爱他能不生气嘛。要知道在原本的剧情里他之所以会喜欢你,是因为你真心想要把他当哥哥看,一直真心实意地对他好,他才不知不觉地被你打动然后喜欢上你的。现在你们根本就没有见过几次面,这些情节也都根本就没有在你们俩之间发生,所以他不喜欢你倒也正常。
林昭雪立刻发信息问她:那我现在究竟要怎么办?我不能让他讨厌我。
程怀璟翻了翻摊开在手边的书,片刻后回复道:现在一般程度的道歉喻念稚肯定是不会接受的。所幸现在你晚上不小心掉进海里宋逾锐救你的这个重要剧情还没有发生,直接换喻念稚救你吧。你先对他道歉,不管是装作不小心掉入海里或者是故意跳进海里都没有关系,他一定会救你,你不会有事的。你自己斟酌著选吧,只要你掉进海里他都会觉得是因为他才会发生这种事,只会自责,不会再生你的气了。
林昭雪看完信息后心下稍定,立刻给程怀璟回了两个字:谢谢。
☆、发烧
天黑暗,海风大,喻念稚看著林昭雪在高声朝他喊完“哥哥,对不起”之后脚下一个不稳从礁石上摔进海里之后,心里悚然一惊。他立刻跟著跳了下去将人从海里救了上来。在拍著对方的背部让他把呛进肺部的水吐出来后,喻念稚看著抱住自己将头埋在自己脖颈处小声啜泣的林昭雪,不知怎么的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荒诞感。
像是心生直觉般喻念稚倏然抬头朝前方看了一眼。路边的暖黄色路灯正寂寂地亮著,略微有些昏暗,本应该躺在民宿房间里睡觉的宋逾锐此时正迎著灯光直直地朝他走来。喻念稚在林昭雪止不住的啜泣声中怔怔地看著宋逾锐走近他,在对方停住脚步后忍不住问道,“这个时候你怎么会来海边?”
“算是直觉吧,冥冥之中我好像听到了有一个声音让我来海边,我就来了。”宋逾锐说著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止住哭泣,面上泛著潮红眼中盈泪的林昭雪,问,“现在换我来问,你们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海边?你不是应该在房间里照顾他才对么?”
听了宋逾锐的回答,喻念稚心底竟隐隐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剧情还在往前推动,如果此时他没有跟到海陵城来,此时跳下海救林昭雪的人应该就是宋逾锐了。程怀璧曾经提示他让他在来到海陵城之后跟紧宋逾锐,估计就是想更改这段剧情的真正轨迹。没想到他没跟紧宋逾锐,而是被这本书的主角紧跟著,反倒阴差阳错之下改掉了这段剧情。
喻念稚觉得疲累。他无意同宋逾锐细说来海边的真实原因,直接拉开林昭雪还环在他腰上的手,站起身后岔开话题道,“海水太凉了,风也大,再这么吹下去人很容易感冒。我们还是先回房间去吧。”
宋逾锐没有异议,便点头同意了。
喻念稚垂眸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林昭雪,问,“能自己站起来么?”
对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冷冽,眉眼寂然,没有半点平日的温和。林昭雪虽然心中委屈,但还是咬唇点了点头,自己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将林昭雪送回房间后外卖正好也到了。喻念稚接过红枣莲子粥外卖将之递给林昭雪,随后不去看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沉默著跟著宋逾锐回到了他本来入住的房间。房间内置于落地窗前的遮光窗帘没有拉上,透过玻璃看不清海,只能看到不远处的高架桥,开了车灯的车子流水一样从上面驶过,光亮半浮在空中。
将身上冰冷的海水洗干净又换上布料棉软的衣物后喻念稚开始觉得头疼,他没什么精神,便掀开被子躺在床上。一旁的宋逾锐拉好窗帘转身见他面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便走过去将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收回手后他再次将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轻声问道,“你很难受么?但你现在体温和我差不多,没有发烧的症状。”
喻念稚闻言伸手轻按了两下太阳穴,随后道,“只是头有点疼,应该没事。”
宋逾锐仍旧有些不放心,他拿过桌边的空调遥控器将温度往上调了两度之后道,“你先睡,我出去一趟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他说完便拿过手机往外走,走到门边的时候又折回了床边,伸手给喻念稚掖好了被角之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睡吧。”
民宿附近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药店,走路过去只需要花五分钟。宋逾锐找值夜班的男药剂师买了电子温度计和退烧药。退烧药都是片剂,宋逾锐拿到手里看了看,眉头微蹙著问道,“有没有其他的退烧药?这药片看起来好苦,有没有甜一点不苦的?”
执业药师是年龄中旬的戴眼镜的男人,他本来眼皮半耷,此时一听宋逾锐的问题便将上下眼皮之间的缝隙拉得大了些,有些戏谑地看著宋逾锐,“小伙子,这里是药店不是糖水店,哪来的甜口药啊。这么上心,你肯定是来给女朋友买药的吧。”
听见执业药师给出了否定答案,宋逾锐便皱著眉把钱给付了,没再搭理他。
回到房间后喻念稚已经睡了。宋逾锐放下药袋,将房间里的照明电灯都关掉,只留了一盏光线温和的床头灯。他拿过电子温度计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将温度计贴著喻念稚的额头测了一下,37.3摄氏度,正好处在发烧的边缘线。
宋逾锐蹲在床边看了对方半晌,伸出食指轻轻地将对方眉心间的褶皱揉开,终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凌晨三点十一分的时候宋逾锐从浑沉的梦中惊醒了过来。他摸过床头边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接著打开床头灯去看喻念稚的情况。对方仍旧沉在睡梦中,但是脸色发红,额头有细汗流出,眉间的褶皱也更加深刻了。宋逾锐再次拿过温度计给他测了额温,这次是38.3摄氏度,果然发烧了。
一般情况下,如果成年人发烧的体温低于38.5摄氏度,身体素质不是特别差的话不需服用退热药。适当升高的体温可以提高发烧的人的免疫力,帮助人体抵御入侵的病原体。这些知识宋逾锐都懂,可是当他看到躺在床上好像陷入梦魇的喻念稚时,心头还是被乌云笼罩,久久不散。宋逾锐知道当前他应该做的事情是给对方湿敷降温,便立刻去了浴室找了条干净的毛巾用凉水打湿,随后稍稍拧了拧将之折成长条状后放到对方的额头上。
毛巾湿凉,不一会儿就被额头上的温度染上热度,需要经常更换。宋逾锐索性不再睡,没过一会就伸手去试试湿毛巾的温度,以便在需要更换的时候能够及时更换。他就这么盯著喻念稚的睡脸看著他由眉头紧皱到慢慢变得沉实安宁,心头的阴霾也逐渐散开。
天将明的时候喻念稚被渴醒了。室内昏暗,当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坐在他床头盯著他瞧的宋逾锐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被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他深吸了一口气后去看宋逾锐被笼罩在昏黄光线下的脸,意图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却被对方伸手按住了额头,“就这么躺著,你烧应该还没有完全退掉。”
闻言喻念稚这才注意到额头上仍旧发凉的湿毛巾,心念一转,便也就明白过来了,跟著胃里缓缓流过一阵微暖的涟漪。他含笑看著宋逾锐,温声道,“你一直没睡就这么照顾了我一夜?谢谢,真是太麻烦你了。”
宋逾锐照实说道,“也没有一夜,我是三点多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你发烧的。”说完他顿了顿,接著道,“照顾你不麻烦,我只是等到毛巾变热的时候重新把它放在凉水里浸泡十五秒钟之后再给你换上。另外你睡觉的时候挺安静的,不打呼,不磨牙,没有不良的习惯,以后我们睡在一起的话应该会很和谐。”
当‘和谐’这两个字从宋逾锐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喻念稚直接笑出了声。他看著宋逾锐那蕴满著认真的要比一般人颜色浅淡的眼睛,慢慢止住了笑。昏黄但却是暖色调的灯光光线落进了对方眼里,明明是说出正确数学答案一般的认真眼神,喻念稚却恍然觉得那双正看向他的眼睛里氤氲了一点朦胧的温柔。想到这里他垂下眼,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以掩饰方才差点忍不住想要亲吻对方眼睛的悸动,道,“我有些渴,你能帮我去拿一瓶常温矿泉水过来么?麻烦了。”
拿过矿泉水后宋逾锐顺手将瓶盖拧开递给喻念稚。他看著喻念稚从床上坐起来之后慢条斯理地小口喝水,建议道,“你可以喝得大口点。发烧会导致人的代谢率增加,身体对能量的需求也增加,应该多补充能量和水。大量的水不仅可以满足机体高代谢的需要,而且可以在体表发汗或排泄时带走大量的热量,帮助人体降温。你尽管喝,喝完我再给你拿一瓶。”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变不成水桶啊。我尽量多喝些吧。”喻念稚又咽下一口水,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感觉挺专业,还挺像一个医生的。”
宋逾锐道,“哦,刚才说的那些话是我在用湿毛巾给你做物理退烧时用手机查到的。就就是专业医生说的。”
喻念稚沉默了一瞬,“……你也太实诚了。”
一瓶500ml的水被喝下大半之后喻念稚重新躺回到床上。宋逾锐拿过电子温度计又给他测了一回,这次是37.2摄氏度,算是不烧了。宋逾锐放下心来,“天还没亮,你继续睡吧。刚退烧,你需要好好休息。”
喻念稚扫了一眼方才被他随手搁在床头柜上的湿毛巾,眼中笑意浮动,“好,我再睡会。你也别守著我了,赶紧躺床上睡会吧。”
宋逾锐闻言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你往旁边让让”之后就径直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接著像搂抱枕似的将喻念稚整个人搂在了怀里。喻念稚被他搂得一愣,听了一会对方平稳有力的心跳之后没忍住问道,“你怎么跑到我床上睡来了?”
宋逾锐自有他自己的一套逻辑,便循著心里的声音说道,“昨晚你也跑到我床上来搂著我睡了啊。你刚才睡觉的时候眉头皱了很久,表情一直不好看,是不是做了不好的梦害怕?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你只是和我一样是个身体和年龄长大成年了的小孩,即便害怕噩梦也没有关系。拥抱的力量要比人想像得大,我抱著你,兴许你就真的不再害怕了。”说著他轻轻地弯了弯唇角,“你不要怕。喻念稚,我已经抱紧你了。”
对方的声音明明含著温软绵甜的情绪,他听了却在感觉到真实而纯粹的在意时心脏猛得疼了一瞬。梦里的楚唤真不顾年幼的他的哭喊哀求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拖著箱子头也不回地走远,此刻的现实中却有人把他抱紧了没有放开。这种皮肤贴著皮肤,体温煨著体温的感觉让他的心跳也比平日更重,恍然间竟产生了一种不会被随便丢弃的感觉。
喻念稚在这一刻认识到宋逾锐是一个虽然□□长大但内心仍然没有溃烂的人,或许有一小部分蜷缩进了黑夜,但还是拥有繁星和黎明。这让他觉得温暖。
☆、所谓纯爱
海陵城天气炎热,日头露脸露得也早。民宿紧邻著海洋,游客很多,外面是喧杂近乎沸腾的人声,很容易就吵得屋内的人清醒过来。
喻念稚身上的烧彻底褪下来了,身体状况也跟著好上许多。发烧这事说来也有些好笑,脚滑掉入海中的林昭雪没有发烧,反倒是他这个跳入海中救人的人发烧生病了。如果他没有跟到海陵城并且及时将林昭雪救起来的话,现在生病的人估计就是按著原剧情本应该恰巧路过将林昭雪从海里救出来的宋逾锐,而照顾宋逾锐的人则就是林昭雪了。生病的人的心理总归是要比平常脆弱些,也更容易对照顾他的人多生出些温软的感情,这点喻念稚深有体会。
因为今天是他们团体旅行的最后一天,要赶晚上的航班,所以孟京给他们一行人的行程安排就是自由活动。只要时间赶得及,不管是去买特产还是去酒吧,一律自己自由安排。介于外面天气实在太过炎热,而他们两人又都没有特别想要去的地方和想要体验的活动,便一致决定待在民宿内不外出。
不过虽然决定了不出民宿,但是房门还是要出的。洗漱过后他们两人便下了楼去吃民宿老板免费提供的早餐。喻念稚按照他个人的喜好挑了蜜枣南瓜甜蜜烧麦、一个煮鸡蛋和一杯五谷豆浆。而喻念稚则只端了一份皮蛋瘦肉粥。
挑好早餐坐好之后恰逢以姜振泽为首的甜食分享社的那五个人下楼吃早餐,喻念稚见林昭雪面色重新恢复了健康的红润,在林昭雪看向他的时候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林昭雪见喻念稚在看向他时表情寡淡,有些失落地咬了咬嘴唇。他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到底没有不识趣地硬要往对方面前凑。站在他身旁的姜振泽将他一连串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眼神随之黯了黯。小心地将情绪掩藏好后姜振泽表情自然地拿过红豆煎饼、特色椰子布丁和一小瓶甜味香蕉牛奶递给他,“想什么这么出神?快吃早餐吧,刚才你不是说饿了么?”
“谢谢社长。你挑的正好都是我喜欢吃的,真不愧是社长!”接过食物林昭雪立刻朝姜振泽笑了一下。他在笑著道谢的时候眉眼微微弯起,有种略带青涩的漂亮,少年感很强,当下让姜振泽心下又是重重一跳。
早就看出端倪的两位女社员相视一笑,短发的女生笑著地打趣道,“我们社长可不是对所有社员的喜好都清楚的哦。”
林昭雪像是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深意似的笑眯眯地说道,“我也知道社长的口味啊。毕竟我勉强也能算是社长的半个徒弟嘛,我们有时候会在一起研究不同风味的甜品,所以我的口味社长他再清楚不过啦。”
姜振泽闻言没有反驳,心里虽有失落但面上不显,只是笑著说道,“好啦,大家赶紧多吃点。我们今天的计划不是要绕半月岛骑行一圈么,吃多点才有力气骑车。”
方才出声的短发女生立刻笑著做出了一个敬礼的动作,故意粗声粗气道,“遵命,社长!”
在众人的笑闹声中林昭雪有一眼没一眼地悄悄往喻念稚的身上瞥。对方正慢条斯理地喝著粥,偶尔和坐在他对面的宋逾锐轻声说上两句话。对方脸上的表情很温和,眼睛里的笑容浅淡却清晰,是面对他时从来没有过的。
林昭雪默默将视线从喻念稚身上移开,低头用勺子舀了一大勺椰子布丁塞进嘴里。布丁明明是滑嫩甜美的食物,在咽下去的时候舌根却不知怎的隐隐泛起了苦味。他没滋没味地将椰子布丁吃了个干净,心中怅然,若是哥哥那么笑著的对象不是宋逾锐而是我,该有多好啊。
离开民宿时来送他们去机场的还是孟京订的七人座商务车,开车的依旧是那位热情健谈的司机。沿海公路车辆不算多,司机将车子开得很稳,透过车窗玻璃可以看见透亮的海水随风起伏飘荡,波纹白而明亮,即便隔著玻璃也仿佛能够听到海浪翻滚时发出的哗啦声响。
办理完登机手续后几人便坐在登机口前的排椅上等待登机。日暮还没有开始,几乎没有云朵,天空一径地高而深蓝,像是一整块漂亮完整的玻璃,喻念稚看久了慢慢地生出一种虚假感,便撇过眼睛不再去看。
回程的航行时间仍旧是近四个小时,飞机很稳,一路上没有遇到气流颠簸的情况。宋逾锐因为晕机,便在上飞机时吃了晕机药,在飞机在跑道上加速呼啸的时候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喻念稚任由对方在熟睡后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他看著对方睡得沉实安宁的脸,笑了笑也跟著闭上了眼睛。
下飞机时已经快要晚上十点钟。他们六人在拿完行李之后各自道别,喻念稚看著因为吃了药仍旧昏沉迷糊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的宋逾锐,决定先打车将人送回家后他再回住处。他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宋逾锐的左边脸颊,“你家在哪里?我先打车送你回去。”
宋逾锐慢吞吞地掀开僵硬的眼皮,“不用送,我自己可以回去。”话虽是这么说,但是他话音一落却又紧跟著闭上了眼睛,俨然一副睡神转世的模样。
喻念稚看了觉得有些好笑,便坚持道,“还是我送你回去吧。报一下地址给我。”
这回宋逾锐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直接半靠在喻念稚身上张嘴报了地址。喻念稚立刻掏出手机将对方刚才说出的地址定位为目的地,然后点了确认后打车。网约车不到两分钟就开到了他们面前,但是路上堵车,从机场开到华卿大学后方的别墅区花了近两个小时。到了的时候喻念稚将又枕在他肩膀上睡过去的宋逾锐唤醒让他下车,“这小区出入都需要门卡,你把门卡带在身上了么?”
回到熟悉的地方后宋逾锐终于清醒了些。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门卡,刷过保安室旁边的小门便走了进去,“跟我来。”
喻念稚却在这时犹豫了一下,“既然已经把你送到小区门口了,我还是不进去了吧。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他说完见宋逾锐眼里满是不解,便立刻意识到对方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便问道,“你是自己一个人住还是和家里人一起住?”
宋逾锐道,“我是和家里人一起住。不过你不用担心会碰到他们,他们基本上都会待在研究所,一个月也不会回来几次,不会那么巧碰上的。”说完他伸手拉过喻念稚的手往小区里走,“就算遇到了也没什么,你不是我男朋友么,又不是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再说,我爸妈只有时间做研究,没有时间管我,你尽管放心。”
听完宋逾锐的话,喻念稚大概猜出对方怕打雷应该是与他小时候爸妈经常不在身边有关,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后若是宋逾锐愿意主动对他说,他便会知道具体。若是不愿意说,他也不会追问。毕竟揭开伤疤的时候,人都会疼。
宋逾锐家是一栋上下两层的欧式别墅,被白色木栅栏围住的院子里只有草坪没有花,看上去一派冷清。打开门走进去后家里果然没有人,宋逾锐进了玄关后拿出一双还未拆封的新拖鞋放到喻念稚跟前,“这鞋是按照我脚的尺码买的,你先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还有按我爸脚的尺码买的新拖鞋。”
他们两人身高相仿,脚码也差不离,喻念稚穿的新拖鞋尺码正合适。
“进来吧。”宋逾锐多少有了点房主人的自觉,“你渴不渴?饿不饿?渴的话我给你拿水,饿的话我现在给你叫外卖。你不想吃外卖的话小区里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可以去买方便自热米饭和便当吃。”
喻念稚笑道,“我不饿,你不用刻意招待我。如果真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会说的。”
宋逾锐闻言点了点头,接著道,“我们家没有客房,你今晚就和我一起睡我的房间吧。”
虽然知道宋逾锐说这话肯定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喻念稚听了之后思绪还是忍不住有一点跑偏。哪里会有人将刚刚交往的对象带回两层楼的别墅后说自家没有客房然后顺便邀请对方一起睡的,简直让人不想歪都不行。喻念稚沉默了一瞬,随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们家不是两层的别墅么,房间最起码有七八间吧,怎么会连一间客房都没有?”
宋逾锐也疑惑了,“为什么会有客房?我们家的房间都是有专门用途的,专门放奖杯和荣誉证书的房间我爸一间,我妈一间,我一间,书房也是我们一人一间,再加上两个卧室,这就已经将八个房间全部用掉了。我们家甚至连储物间都没有,根本就没有空馀的房间用来做客房。”
喻念稚听完沉默了。他伸手拉过自己的登机箱,道,“我们去你的卧室吧。”
对方的房间大而干净,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有白色电脑桌上放著的《甜食物语》九月新刊透露出了一点主人的喜好。喻念稚看著粉色封面上的盆栽蛋糕图片,笑了笑道,“你的书房里不会都是这种甜食杂志吧?”
宋逾锐从卧室迷你小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放到桌子上,道,“这个冰,过一会你再喝。”他说完才想起喻念稚刚才有问他话,便道,“我的书房里甜食杂志没有数学题集多。你想去看的话等明天起床后我带你去看。我们还是赶紧洗洗睡吧。”
最后那句话不管怎么听都很像某种别样意味的催促。但看著宋逾锐泛著倦意的脸和在明亮灯光上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喻念稚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流光易逝之时》这本书毕竟只是本青春校园纯爱文,基本的属性应该纯洁、和谐,以及柏拉图。毕竟不是青春校园疼痛小说,纯洁才应该是校园纯爱文的主旋律。
就在他为自己思想不纯洁胡乱跑偏而烦恼的时候,一直隐藏在脑海中的系统突然说话了,“宿主,纯爱这两个字的意思指的是耽美、bl、男同性、恋,指的不是纯洁的爱情。另外你和宋逾锐不是都已经成年了么,如果你们真的想要做成年人可以做的那种事情,是不会有人拿对未成年人的要求来要求你们的。你忘了你的人物设定里还有个‘渣’字了?这本书怎么可能是你以为的纯洁青春校园文。”
喻念稚被脑海中突然出声的系统吓了一跳,“系统你下次再想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另外你不是应该在沉睡么?难道是爱意值已经足够了?”
系统道,“很抱歉宿主,我刚才不是有意想要听到你的私人想法的,我的清醒时间我也控制不了。但是随著汇入到你身上的爱意值变多,很明显我的苏醒频率也跟著变得越来越高了,这是好事。”
喻念稚找出睡衣和毛巾走进浴室,关上门后继续在脑海中同系统交流,“对了,经你刚才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这本书的作者给我的设定是‘美渣惨’。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我的设定中为什么会有‘渣’这个字?美和惨我都能理解,但这个‘渣’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实话,我对爱的态度还算慎重,并不会享受同时和好几个人一起暧昧的感觉,也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会脚踏好几只船的人渣。”
系统道,“宿主所理解的‘渣’是浮于表面的很低级的渣。真正的‘渣’是你明明不爱一个人却还和对方在一起,厌了之后可以说抽身就抽身,说抛弃就抛弃,任凭对方如何爱你你始终都无动于衷,这种‘渣’是很伤人心的。”
喻念稚沉默了好一会才道,“系统,你知道原书中我渣在哪里吗?”
系统道,“原书中宿主你对主角受林昭雪爱而不得,又因为自己在身份上是主角受的哥哥,最后变成了渣男。你只与和主角受长得相似的人交往,而每一个交往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一个月,这就是你在设定里‘渣’的那一点。”
喻念稚道,“我不喜欢林昭雪,更不喜欢玩替身游戏。”
系统道,“宿主你现在能这么想,差不多已经可以摆脱你的既定结局了,这是你本身意识觉醒的结果。不过这本书的真正官配是林昭雪和宋逾锐,越是中心的角色,角色本身的设定对他的束缚就越大,他们之间是存在吸引力的。如果他们两人最终在一起达成原书中的结局的话,这本书的本源意识会被强化,到时候它会找到我们,除掉我这个外来者,也会抹杀掉你已经觉醒的自我意识。宿主你不要大意。”
喻念稚自然不会大意。且不说他为了不被书的本源意识控制必须要扭曲这本书的剧情,拆散书中注定在一起的林昭雪和宋逾锐这对官配,就凭他对宋逾锐也有好感,他就不会放任两人真的在所谓的原书剧情的安排下互相接近。他虽然毫无贪婪之心,但是对喜欢的东西一定会抓得很紧。
☆、表白
喻念稚醒过来的时候宋逾锐仍旧半搂著他睡得很熟,柔软的头发蹭在他的颈间,有微微的痒意。他轻手轻脚地将对方搭在他腰上的手拿开,下床洗漱后换了衣服出了门。时间还很早,天色方才破晓,天际慵懒地泛起玫瑰红。路灯依旧亮著,小区内几无人迹,便利店还在营业。
他进门的时候便利店店员正撑著脸在打盹。喻念稚在速食区挑了一个南瓜鸡胸肉三明治、焦糖布丁、半熟鸡蛋和两瓶高钙牛奶之后用手指轻敲了两下收银台将对方唤醒,“您好,我来买早餐。能劳烦您帮我拿一个流沙包和一个奶黄包吗?”
店员立刻站了起来,说了声“欢迎光临”之后立刻拿纸袋将流沙包和奶黄包装好递给他。结账的时候他才掀起眼皮看了喻念稚一眼,“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呢,你是新搬来的么?”
喻念稚拿出手机扫码付了钱,接过方便袋后道,“我来朋友家做客,不是这里的住户。”他说完转身刚要走,便利店的玻璃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两个气质冷冽的中年男女走了进来。那两人面露疲倦,眼里都有红血丝,一看就是熬了夜。喻念稚没对陌生人过分关注,扫了一眼后就拎著早餐往回走去。
巧的是他还没走几步,方才在便利店碰到的那两个人就拎著方便袋跟在了他后头。喻念稚本来不太在意,可是当他走到宋逾锐家门口那两人还是继续跟过来的时候,在那一瞬间他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打开门的时候那他和那两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那位中年男子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不过他打破沉默的对象并不是喻念稚,而是在场唯一的那位女性,“老婆,我没眼花吧,这里的门牌是不是写著23号?”
被询问的女性立刻答道,“我刚刚还想问你我是不是眼花了呢?”
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的喻念稚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这里的确是23号没错。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宋逾锐的朋友喻念稚,你们快请进。”
闻言两人立刻立刻露出了然的神色。他们两人换了鞋进了屋,将早餐放在餐桌上后神色又变得有些奇怪。宋爸爸和宋妈妈对视了一眼,随后宋妈妈便将视线挪到了喻念稚的脸上,“小喻,我看你刚才拿钥匙开的门,你昨晚住这里了?”
没等喻念稚回答,宋爸爸就道,“我们家没有客房,你昨晚是和逾锐住一屋?”
宋妈妈肯定道,“肯定是睡一屋。逾锐他从来没有邀请过朋友来自己家,所以你们在谈恋爱?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宋爸爸接过话道,“结婚的话我们必须得出席,你们赶紧把日子定下来,我们也好提前请假。”他说完看向宋妈妈道,“我们的年假是不是好几年没用过了?是不是不用请假?”
宋妈妈道,“不用请假,我们只需要提前申请把年假用掉就行了。”
看著一问一答完全不让自己说话并且已经开始盘算起结婚事宜的宋爸爸宋妈妈两人,喻念稚一脸懵。就在喻念稚安静地在两人身边当个沉默的雕像的时候宋逾锐从楼上下来了,他在看到他的父母和喻念稚同时出现的画面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过当他看到喻念稚几乎是在向他求救的眼神后,立刻走到餐桌前坐到了对方身边。他觉得应该先给双方做个介绍,便开口道,“这是我爸宋志远,这是我妈宋赫萝。”说完他又向他的父母介绍起喻念稚,“这是喻念稚,我男朋友。”
宋赫萝道,“我知道了,祝福你们。既然小喻你也华卿大学数学系的,以后毕业了就直接来我的研究所吧,我可以带著你。”
喻念稚愣了一下,道,“阿姨,我不是学数学的。”
宋赫萝有些惊讶,“你竟然不是学数学的?那宋逾锐怎么会喜欢你呢?啊,那你肯定是很擅长做甜品吧。”
“……我也不擅长做甜品。”
这下连宋志远也惊讶了,疑惑地问道,“你既不是学数学的,又不擅长做甜品,逾锐怎么会喜欢你呢?毕竟纤羽说逾锐就是因为她既不喜欢数学也不擅长做甜品才同意和她取消婚约的啊。”
这话说得有些扎心,喻念稚一时没能吭声。这时坐在他身边的宋逾锐主动开口说道,“你们这样想未免有些太过肤浅了。我为什么一定要因为一个人喜欢数学或者是擅长做甜品才喜欢呢?我就不能因为他温柔地抱我的时候感觉很好而喜欢他么?”
闻言宋赫萝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下面那个啊。”
宋志远也跟著恍然地点了点头,“你要嫁过去的话我和你妈妈就不用专门给你准备婚房了,这倒不错。”
宋逾锐早已习惯他父母的思维方式,不咸不淡地纠正道,“我刚才说的抱,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抱,我希望你们在听别人说话的时候能正确理解别人的意思。另外,就算是结婚,我们两个都是男的,没有谁嫁给谁这样的说法。”
“那婚房,”宋志远还纠结著婚房的问题,“小喻,婚房是我们准备还是你父母准备?”
喻念稚万万没想到他只不过是送宋逾锐回家一趟就突然要面临婚嫁的问题,一时间头大如斗。他斟酌了片刻,道,“婚房我不需要父母为我准备,直接买我是没问题的。不过,”他说著轻轻地看了宋逾锐一眼,“我们交往也没有多久,你确定你想要和我结婚么?”
“没多久是多久?”宋赫萝皱眉道,“难道你只是想和逾锐玩玩不想对他负责?他都为了你在下面了,不结婚你岂不是很对不起他?”
宋逾锐面无表情地看著宋赫萝,道,“妈,我刚刚都说了我说的那个抱不是你想的那个抱,你能不能把我说的话听进去?至于交往的时间,”宋逾锐回忆了一下,紧接著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已经交往两天了。今天是第三天。”
宋赫萝道,“既然你们都已经交往三天这么久了,那就可以结婚了。你们确定了结婚日期后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参加的。”说完她满意地点点头,“不说废话了,我们刚从研究所回来,已经近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了,还是赶紧吃早餐吧。”
宋志远将装在方便袋里的食物拿出来,分给宋赫萝一半后道,“吃完我们就去休息,你们两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睡了后什么都听不见的。”
“哦。”听出对方言外之意的宋逾锐板著脸,语调平板无波地说道,“你们两个真的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我在说什么啊。”
等到宋志远宋赫萝吃完饭离开餐桌回卧房后,喻念稚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向宋逾锐道,“已经打扰你一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宋逾锐想了想,道,“你这就要回去了?是因为我爸妈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么?”
喻念稚忙道,“当然不是。”
“那就是你其实是像我妈说的那样只是想要和我玩玩不想负责?”宋逾锐在喻念稚被他这话说得愣住的时候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垂下眼帘不去看他,情绪低落的模样犹如雨落静水,透著一股子失望的冷淡,“你走吧。”
说完他转身欲走。喻念稚见了直接把他的手牵住了不让他走,宋逾锐挣脱了两下没有挣脱开便重新看向他,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是你说要走的么?”
“你好歹也让我开口解释一下再生气吧。”喻念稚有些无奈,缓声说道,“本来就是我追你的啊,怎么可能只是和你玩玩?但我们毕竟只交往了三天,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愿意往结婚的方面考虑,结婚毕竟是件关乎一生的很重要的事情。叔叔阿姨说得对,我既不喜欢数学也不擅长做甜点,没有那么适合你。而且你并不怎么了解我,我在生活中其实是个很无趣的人,你可能会对我失望,而且……”
宋逾锐打断他的话道,“没有什么而且,你说的那些都不影响我喜欢你。就算我现在不了解你,我以后也可以慢慢了解你。你是我第一个心动喜欢的人,我决定了和你在一起就是要和你在一起。从物理学来说,无机的原子逆热力学第二定律出现生物是奇迹。从生物学来说,按进化规律产生遗传信息指导组装人类是奇迹。超越化学反应结果的来自心底的喜欢,更是值得珍惜的奇迹。”说到这里他盯著喻念稚的眼睛,郑声道,“对于我来说,你就是奇迹。”
喻念稚怎么也想不到宋逾锐竟然会郑重其事地说出这么一番表白的话来。心动的感觉太过强烈,心脏血液流过的速度也因此变得快而急促,让他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强烈的眩晕感。他看著宋逾锐认真而诚挚的眼睛,忍不住朝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宿主,我醒过来了。”就在喻念稚心跳激烈的时候,系统突然在他脑海中出了声,“这种纯粹而强烈的喜欢兑换的爱意值可真多啊。宿主,你要不要考虑和他结婚?如果你和宋逾锐结婚的话,这本书的结局就一定会改变,宋逾锐和林昭雪就不会在一起了。毕竟没有一本青春校园纯爱小说的官方CP是一方婚姻出轨然后在一起的。”
喻念稚在脑海中对系统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结婚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得告诉我父亲征得他的同意。”
系统知道喻光誉对于喻念稚来说不算是个好父亲,但还是没有反驳喻念稚的话,“也好,对于人类来说,真要结婚的话一般人都还是想要得到亲人的祝福的。宿主,希望你一切顺利。不过若是喻光誉不同意怎么办?”
闻言喻念稚眼里的笑意一点一点慢慢褪去,“我会想办法让他同意的。”
系统因为就寄居在喻念稚的脑海中,所以对他的情绪变化感知地一清二楚。它知道在原书中喻光誉对主角受林昭雪的宠爱几乎算是无底限,只要林昭雪将他不愿意喻念稚和别人结婚的想法和喻光誉说了,喻光誉就肯定不会同意。但它现在并没有和喻念稚说出这些,只是道,“宿主,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穿书者
介于国家法律规定男性结婚不得早于二十二周岁,宋逾锐和喻念稚便决定在到了合法年纪后再结婚。他们两人现如今都是二十一岁,赶在明年毕业的时候正好可以结婚,迈入人生的新阶段。
近来因为雨水比较勤的缘故,空气变得凉了起来,天空也随之变得格外高远。秋日,已经悄然而至。
宋逾锐经常会在下课后接过喻念稚给他买的甜味奶茶,然后坐上他的车和他一起回到喻念稚的住处。他们两人在一起后果然如宋逾锐之前所说的那样很和谐,经常做的也就不过是些琐碎平淡的事情,一起去超市买生鲜果蔬,然后等著喻念稚慢条斯理地处理食材然后做上一顿口味清淡的饭菜。日子闲适安逸而又有条不紊,未来也亮堂堂的。
一日喻念稚在做饭的时候宋逾锐端了盆仙人掌盆栽走进了厨房,“它怎么变蔫掉了?”
喻念稚看了一眼蔫软掉的仙人掌,便继续翻炒对方喜欢的番茄炒鸡蛋,笑道,“可能是因为你最近来得太勤了吧。”宋逾锐每次来他家的时候总是拿洒水壶给他阳台那一排的盆栽挨个浇水浇上一遍。仙人掌虽然是生活中最好养殖的植物却不需要经常为它浇水,一个月浇一次它也不会有事。
宋逾锐微微蹙眉,“你是说我浇水浇多了?”
“仙人掌和一般的植物不大一样,它不怎么需要水,也不怎么需要阳光。它有很强的生命力和韧性在,随便找个地方放在那里任它自生自灭也没有关系。”喻念稚说著将已经做好的番茄炒鸡蛋起锅装盘,接著道,“这盆仙人掌已经有一部分发黑腐烂了,很难救活,直接扔掉就好。”
宋逾锐道,“那我下次来给你带盆新的过来。”
“不用了。阳台上还有好几盆盆栽,只不过你下次再想要浇水的时候不要趁我做饭的时候自己浇了,先问问我。”喻念稚说著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挂好,道,“你把它放回去,然后去洗手准备吃饭。剩下的我会处理的。”
他们两人的口味都偏清淡,食量也不大,晚餐喻念稚便准备了两菜一汤,鸡蛋豆腐蒸虾仁、番茄炒鸡蛋和雪梨肉饼汤。
晚饭过后宋逾锐洗碗,等他把碗筷清洗干净的时候天上开始临时落下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停歇的时候淡黄色的半个月亮已经亮了起来。喻念稚在他洗完澡后送给他一件奶白色的棉体恤衫,正中间印了个巴掌大的提拉米苏图案。
宋逾锐如喻念稚所想那般对体恤衫上的提拉米苏图案很是喜欢,次日就高高兴兴地穿著它上学去了。再过了一日宋逾锐也送了喻念稚一件棉体恤衫,和他身上穿的那件是同款,不过颜色是藕粉色的,美名其曰为情侣款。
等到喻念稚穿上同款提拉米苏情侣款体恤衫和宋逾锐同时出现在学校的时候,华卿大学校园论坛的八卦区沸腾了。其中一篇名叫《论追到想要追的对象的超神方法——先将对方未婚妻追到手后甩掉再追求对方的可行性》的帖子在八卦区实时热度排名第一。这篇帖子不仅题目极长,而且内容也十分粗、长,开贴人直接从喻念稚的转学说起,再联系到喻念稚开学没两天就答应了之前苦追了他大半年的林纤羽的事迹,其中又著力标明林纤羽那时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宋逾锐的未婚妻。开贴人的笔力很好,又深知吃瓜群众心理,洋洋洒洒地将三人的关系变更写得跌宕起伏宛若狗血小说连载,偏偏又大都和实际情况对得上,一时间贴下吃瓜回帖者无数。
贴子下方有看了校庆晚会后死站喻念稚和邵一江的CP粉发言:不敢相信,我萌的CP竟然是假的!!!烧鱼夫夫明明那么香,他们合奏的时候明明就是神仙眷侣啊,不管是纨裤X天仙,还是天仙X纨裤都好带感,CP可逆不可拆我哭辽……
纯颜粉感叹道:不论怎么说,看脸两人好般配啊!说句不怕追杀的话,我也好想喻念稚没事就来给我送奶茶买小蛋糕吃,实名羡慕宋逾锐(大哭jpg)!
有路人发言道:就我一个人觉得喻念稚这种行为其实有点人渣吗?林纤羽还挺悲催的。
下面紧跟了一个回复:这么说起来还确实挺渣的。不过喻念稚是真的有资本,刚才我在路上不小心碰到他,恨不得高喊一声仙子下凡辛苦了,长得这么好看还不是想渣谁渣谁。PS:我是男的。
又有路人接著这条回复继续回复道:楼上的朋友不要走!我有一次和朋友聚完餐往家走,偶然遇见喻念稚和宋逾锐夜跑,他从路灯下跑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被光笼住,简直就像个不小心路过人间的天使。发现我在看他的时候他竟然还朝我笑了一下,我的天,那一刻我疯狂心动,要不是有女朋友差点当场弯掉!
吃瓜群众回复道:有人知道前几天运动会上宋逾锐作为数学系的独苗参加长跑而喻念稚几乎全程陪著他跑的事情吗?我本来一直觉得喻念稚这个人就不应该和让人流汗的运动牵扯到一起,他就应该远远地站在云端里,烟雾缭绕,一身仙气。但是当我看到他边跑边流汗的样子反而更心动了,仙子就是仙子,即便做著流汗的运动也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仙气飘飘的模样,我突然好好奇他在床上流汗喘息的样子哦。我的天,好想在晚上魂穿宋逾锐一回啊!(痛哭流涕jpg)
吃瓜群众:惊现楼上危险发言!其实我也……
吃瓜群众:我看楼上和楼楼上都在想屁吃,喻念稚正在我两百平米的床上躺著呢。(你看我炫耀了吗jpg)
眼见往下的回复越来越往十九禁的方向发展,林昭雪便关掉了校园论坛。坐在他对面的程怀璟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接著随手剥了个杏仁巧克力递给他,“看到什么了情绪这么糟糕?”
林昭雪强自压制住心头的烦躁,接过巧克力塞进嘴里后道,“你不是说过我是真正的主角,我想要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嘛,为什么现实和你说的一点也不一样?”说著他深吸了口气,“哥哥他已经和宋逾锐在一起了。”
“这有什么,本来就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轻易地如愿以偿。”程怀璟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说不定这本书被反玛丽苏,啊不对,可能是反杰克苏的风给刮到了吧。”说完她将穿越后带过来的原书递给林昭雪,“你看看,原书里你确实是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啊。”
林昭雪接过书后也没有立刻翻开,只是沉著眼睛道,“原书和现实有那么多不一样,我现在看了也没用。我去找邵一江的时候他也拒绝帮我,还说什么他不像我一样低级,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让他自由地得到幸福,那个人可以不是他。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是看了太多心灵鸡汤被洗脑了吗?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得到他,让喜欢的人只看著自己一个人吗?稍微用点手段让对方来到自己身边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他有什么好嘲笑我的?”
程怀璟看著林昭雪,轻声道,“你变了。林昭雪,你已经不太像是设定中的那个纯洁无暇的角色了。你要知道,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会让人感到束缚和不自由的,那都不是好的感情。”说著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和邵一江谈了什么,但我现在对你有点失望。”
林昭雪闻言唇角弯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你不是一直说我是创造出来的角色,你会一直帮我的么。如今什么忙都还没有帮上,你就已经开始指责嫌弃我了?还说什么你对我的爱是绝对的是无私的。无私在哪里?你要是真无私的话,你就想办法把这个故事重启,一切按照原书来,喜欢的人也让我自己亲自选择。你连穿越进书里的世界都可以,想必对你来说将这本书的世界线重新调回原书的开篇时间,将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记忆都清空应该也不难吧?”
“……你倒是还挺异想天开的。”程怀璟险些都要被他给气笑了,“虽然这本书是基于虚构而产生的,但是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么?虚假的的故事已经成为了真实,有情节,有角色,有书中没有描写过的其他地方。这本书已经成为了真实,你们的记忆也都成为了真实,不会虚假地消失。我只是个普通人,又没有超能力,你的要求我根本就做不到。”
林昭雪咬了咬唇,道,“明明是你自己说你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让故事情节顺利发展给我幸福的!你骗我。”
程怀璟抬手喝了一口拿铁,道,“我原本的确是那么想的,没有骗你。真正骗你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我不是《流光易逝之时》这本书的作者。”她见林昭雪因为她这句话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虽然不是这本书的作者,但是我是负责作者的编辑。作者的构思和想法我大体都了解,你这个角色的设定也是作者和我一起商量讨论出来的,所以什么品质应该出现在你身上,什么品质不应该出现在你身上,我一清二楚。骗了你实在是对不起。”
林昭雪沉默了许久才将这个消息消化掉。他看著满目坦然的程怀璟,问,“如果你不是为了让我幸福而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的?”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程怀璟已经没有继续欺骗他的必要,便道,“我来这里是因为这本书出现了bug,情节回不到正轨了。我的任务就是将这本书里的世界拉回到原书中设定的轨道进行。”
闻言林昭雪立刻道,“既然你的任务就是将这本书里的世界拉回到原书中设定的轨道进行下去,那你为什么不去做呢?”
程怀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因为你们都是真实的。我经常和这个身体的哥哥聊天,他说服了我不应该强行干预世界的真实发展。你们虽然是角色,但都有自己的意志,不应该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无知无觉地被操纵,说规定好的话,做规定好的事。你们其实可以脱离角色的设定发展,真正地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享有自由。你看,我们两个人现在坐在这里不正是平等意义上的体现么。我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把你单纯地当个书中的角色,而是当成了和我一样的人,没有再像从前那样轻视这个世界也轻视你。这一点,你应该是可以感觉到的吧?”
林昭雪在这段日子同她的往来中确实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便点了点头没去反驳。随后他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可是你这样放任人物和情节的发展,这本书就再也回不到原书本应该存有的世界轨迹了,你的任务不是失败了么?”
“是失败了啊。”程怀璟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今天之所以会约你出来和你说这么多,就是因为我的任务已经被判定为失败,该离开这里了。我以后不会再干涉这个世界的发展,当然也不会再给你提供帮助了。”说著她将林昭雪手边的那本书重新收了回去,“既然你刚才不愿意看,我就带走了。毕竟这本书,就来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林昭雪在她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忍不住追问道,“任务失败你会怎么样?”
程怀璟笑了一下,道,“不会怎么样,顶多也就是今年的KPI不达标,一年内不能执行穿书任务拿奖金罢了。你不需要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说完便同林昭雪告别,“虽然我很希望你能够重新变回以前那个一尘不染洁白无瑕的林昭雪,但是这也只是我的期望,你自己还是由你自己做主。昭雪,我只希望你不要做会让自己觉得后悔的事情。再见了。”
对方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到快要落尽。夕阳的馀晖下,路边已经开始枯萎的草地泛著金红色的光芒。林昭雪闭著眼睛任凭馀晖落到他的脸上,一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明白。
☆、生日宴
朱静棠的生日是十月下旬,临近的时候她专门给喻念稚打了电话,明确表示希望他能够到时候过去和他们一起吃个便饭。喻念稚想到他和宋逾锐的事还没有和喻光誉当面说,便想著趁这个机会和喻光誉说清楚,当即便答应下来一定会去。
去别人的生日宴,礼貌上是需要携带礼物的。喻念稚否决了宋逾锐让他拎著蛋糕直接上门吃饭的提议,接著拉著满脸写著‘这世界上竟然能有人否定蛋糕作为礼物’的宋逾锐去了甜品店,给他买了个方格冰激凌彩虹小蛋糕又买了香草珍珠奶茶后他这才高兴起来。之后喻念稚在附近的珠宝店买了个月亮心淡水珍珠胸针,这才算是把礼物买好。
宋逾锐隐约知道喻念稚和他自己的家庭关系很淡,也没说要和他一起回去的话,只是道,“你和你爸关系挺不好的,回去的时候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一起么?”
“不用。”喻念稚闻言笑了一下,“你担心我的地方还真是奇怪。”
宋逾锐道,“这可不是什么奇怪的担心。心里的伤口可比身体上的伤口更值得担心多了。”他说完见喻念稚面上有一瞬的不自然,皱了皱眉正身凑近对方的脸,“我是不是说错话让你不高兴了?”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挺敏锐的,毕竟你平时除了数学和甜品外就没什么其他关注的事情了。”喻念稚说著伸出食指将对方眉间的褶皱揉开,浅笑道,“你还蛮关心我的嘛。”
宋逾锐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是你男朋友,关心你是理所应当的。”说到这里他心下一动,便稍稍侧过脸去亲对方的嘴唇。嘴唇触碰在一起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专门看过的接吻教程,便轻咬了一下喻念稚的下嘴唇,试图将舌尖探进去。不过舌尖刚碰上不到两秒钟,还没细品是什么滋味,他就被对方按著肩膀往反方向推了过去。
“怎么了?”刚才接吻的感觉特别好,尽管时间极短,宋逾锐却还是有些脑袋发飘。遗憾的是不过两秒钟就对方给推开了。他被推得脑子一懵,眉头忍不住又皱了起来,再开口时满是不解的委屈,“我就亲了那么一下而已你就推我。你这么快就不喜欢我了?”
喻念稚看著对方,表情一时有些无奈。宋逾锐刚把香草珍珠奶茶和冰激凌彩虹小蛋糕甜食混合双打吃完,嘴里都是甜腻腻的,刚才接吻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喻念稚仍是被亲得舌尖发甜。眼看著对方的嘴唇越抿越紧,喻念稚只好实话实说道,“你太甜了。”
宋逾锐微微愣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说情话?”
“……我那不是说情话。”喻念稚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说,你刚才亲我的时候把我甜到了。”
对方真正笑起来的时候眼神很柔和,密长的黑色睫毛上落了光,笑起来的样子像是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宋逾锐看著他的笑容又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的真正意思,当下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面皮也随之微微发烫,“那、那我去刷个牙再亲。”
说完没等喻念稚答话,他自己就赶紧往卫生间走去了。
他们两人目前差不多属于半同居状态,喻念稚的住处里生活用品都是双份的,冰箱里也多了不少宋逾锐喜欢吃的冰激凌和酸奶。像一对再寻常不过的情侣。
朱静棠生日那天天气不好,是个雨天,天空暗沉而逼仄,抬眼只能看见铅灰色。喻念稚开车过去,下了车才发现别墅灯火通明,正在举行著小型的宴会,根本不是朱静棠在电话里说的那样只是回来吃个便饭。他知道这是喻光誉在藉著生日宴的机会将朱静棠林昭雪母子介绍给上流圈层,意在打开交际圈,为他们这两个生面孔以后能在上流圈层站稳跟脚积攒人脉。
喻念稚不想久待,便想将礼物拜托给管家陈叔,让他帮忙将礼物递送给朱静棠。然而管家陈叔在他开口之前就跟猜出了他的想法似的说道,“快进去吧。来都来了,礼物还是亲手送给想送的人才更合适。”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喻念稚并不是真心想要送给朱静棠礼物,他这么做只是出于礼貌而已。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不能真的这么说出来,就在他准备找个借口把礼物放下想要赶紧回去的时候,一道欣喜的声音突然响在了他的耳边,“哥哥,你终于来啦。妈妈和爸爸刚刚一直在念叨著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虽然明知道林昭雪是在顺嘴说谎,但是眼见不远处正在和别人谈笑风生的喻光誉眼神已经往他这个方向扫了一眼,喻念稚只好跟著林昭雪往喻光誉朱静棠的身边走过去。
宴会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能看到一点熏然。喻念稚很不喜欢这种场合,浮华的社交场合总是带著太多附加的需求和目的,让人心生厌烦。特别是当他站到喻光誉身边时,四周的客人都不加掩饰地将目光投落到他的身上,惊艳、好奇、探究、贪婪、玩味,种种心思,不一而足。
这不是个适合说私人话题的场合,喻念稚将礼物送给朱静棠,轻声说了句“生日快乐”后就准备离开。朱静棠接过礼物的时候面上带著笑,眼神却有些尴尬,“你太客气了。你人能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不用带礼物给我的。”
林昭雪在一旁笑起来,“哥哥有心了。”他今天穿了一身高定的白色西装,额发也被发胶往后松松固定住露出了漂亮光洁的额头,甫一看上去显得比平日成熟了些。不过他在微笑起来的时候脸孔就重新变得生动起来,漂亮而亮眼,像是一株初春花园里的薄荷,带著蓬勃的青春气息。
“礼数没丢。”喻光誉淡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就将眼神从喻念稚的身上移开,没有半点将他介绍给旁人的意思。
介于喻光誉对待亲生儿子和继子的态度太过泾渭分明,在场的好些人落在喻念稚身上的目光一瞬间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像是在看一个含义隐晦的笑话。喻念稚本就敏感,当下如芒在背,便朝喻光誉轻声道,“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你能有什么事?”喻光誉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接著道,“先别急著离开,我有事和你说。”说完他凑近朱静棠的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随后放下手中的香槟,示意喻念稚跟他一起上楼。
喻念稚不知道对方和自己有什么话好说,思来想去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有些心神不宁地跟上对方的脚步。喻光誉阔步把喻念稚领进书房,然后关上门,坐下后道,“你应该知道我叫你过来是想说什么的吧。”
“……我不太清楚。”喻念稚一和喻光誉独处就有些不自在,虽然猜测对方即将和他说的话只会是和林昭雪有关,但心中仍有些惴惴。
喻光誉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后开口道,“那我和你说清楚。昭雪他对你的好感有些过了,我这么说,你应该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吧?”
尽管喻光誉在朝他说话的时候眼里没什么鲜明的情绪流露,喻念稚却猛地绷起了神经。他抿了抿唇,斟酌了好一会才道,“您放心,我只是拿他当弟弟看,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和他之间不会发生让您担心的事情的。”
喻光誉闻言深深地看了喻念稚一眼,“你真的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吗?”
他和林昭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名义上确实是实打实的兄弟,他们两人之间如果真的发生点什么,在人伦上就说不过去,会成为贻笑大方的家门丑闻。这是摆在明面上的问题,也是喻念稚以为喻光誉会在意的事情。
见喻念稚沉默,喻光誉便坦言道,“你以为的,并不是我所担心的。我和生你的那个人都不是在乎世俗眼光的人,你却不像我们其中任何一个。要不是你和她长了一张相似的脸,我都要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我们两人的亲生孩子了。”他见喻念稚因为他的话而面色发白,继续说道,“我所在乎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昭雪会不会因为你而受到伤害。昭雪他打小没有父亲,和他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不好,他的境遇不是你这种出身富贵家庭的孩子能够想像到的。他现在是我的孩子,作为一个父亲,我只希望他能够每天无忧无虑,幸福快乐,不希望他在任何方面受到伤害。”
听到这里,喻念稚止不住地浑身发冷,连骨髓里都透著寒意。他深吸了一口气后抬眼直视著喻光誉,道,“为什么您能够这么轻易地对著我说出这种话呢?他从小日子过得不好,难道我从小就每天都过得很幸福愉快么?从小到大您都不在意我,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我真的比林昭雪要幸福快乐?您眼里只看得见林昭雪,看不见我。您也只是想当林昭雪的父亲,根本不想做我的父亲。”
“说完你想说的了?”喻光誉听完没什么情绪起伏地看著他,“如果不继续补充的话,我就当这是你的真心话了。你从小就是个会掩藏自己真实想法的虚伪的孩子,想听你说两句真心话倒是不容易。”
看著喻光誉面色无改的脸孔和眼中不在意的冷漠,喻念稚心里猝然起了一从火,正无声无息地簇簇燃烧。他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一字一顿道,“我不是虚伪,我只是怕做不好事说不好话,让您变得更不喜欢我。”
喻光誉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道,“除了脸长得好之外,你身上也确实没有什么能够让人喜欢的地方,无论你做什么,我也没有办法喜欢你。但昭雪喜欢你,这一点让我很意外。”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著道,“不过感情本身就是不讲道理的,他喜欢你就喜欢了,我也没有要阻碍的意思。但问题是他很喜欢你,你却并不喜欢他,这叫我有些为难。”
话已经说到这里,喻念稚也差不多猜出来喻光誉特意把他叫到书房里来真正想谈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了。“您有什么可为难的?您之所以把我叫到这里单独和我谈话,难道不是已经想好了让我怎么做么。”
“不错。我希望你能和昭雪像普通的情侣那样交往,喜欢他,对他好,让他开心。你们在血缘上没有任何关系,你和他交往的话完全不需要有心理负担。”说到这里喻光誉又不自觉地换上了那种命令下属一般的语气,“这对你来说很简单,我希望你能做到。”
喻念稚因为这么一番话对喻光誉失望透顶,当下破罐子破摔,沉声道,“我做不到。我是人,不是机器,不是您的每一条指令我都必须得照做完成不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到了法定年龄之后我会和他结婚。我是不可能和林昭雪交往的,即便是您的命令也不行。”
这是喻念稚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没有选择听他的话,喻光誉一时间有些惊讶,惊讶过后怒气才迟了一拍似的慢慢上浮,“你这是准备忤逆我?”
“您要是这么认为也没错。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对您说过一个不字,对我来说,对您说‘不’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但是,我再也不想当个只有身体和年龄长大成年的小孩了。”喻念稚说著说著就眼眶就有些发酸,他强忍住喉咙间的涩意,道,“我早就该长大了。您从前从来没有在意过我,想必以后也不会。相应的,我也早就应该学会不去在意您了。”
喻光誉强抑住心头的火气,冷声道,“这是你应该对自己父亲说的话?”
“可您从来没有真的把您当做是我的父亲。”喻念稚凝了凝神,随后朝对方鞠了一躬,“您刚才提出的建议我就当做没有听到。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得走了,您留步。”
喻念稚说完转身拉开房门就朝外走,没再去看喻光誉面上的表情。他步履匆忙,在走出大厅的时候被拿著伞的林昭雪追了上来,“哥哥你这就要回去了么?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生病了么?急著走的话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了。”喻念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林昭雪。他本想说没事,但是持续的精神紧张引起的胃痉挛确实没法让他说出没事这两个字。他皱了皱眉,道,“我让陈叔找个人开车送我回去就行,你不必特意送我。”
已经走到他跟前的管家听了这话,道,“这就有些难办了。因为今天是夫人的生日,宴会上需要人手,没人能走得开。还是让小少爷送你吧。”
喻念稚闻言脸色更难看了一点,“他是今天宴会的半个主角,这个时候离开送我回去很失礼。我还是叫个代驾吧。”
眼看喻念稚已经拿出手机准备叫代驾,林昭雪赶忙道,“哥哥,该认识的人我都已经认识完了,现在离开根本没有关系。你看上去很不好,要不我还是赶紧送你去医院吧。”林昭雪说完就撑开长柄伞,“哥哥,你车停在哪了?”
雨太大了,像是正在想方设法地落尽天上的云。喻念稚等了近十分钟APP上还是没有代驾接单,便只好同意由林昭雪开车送他回去。
☆、失忆
乌云铅灰,雨色冷白。因为雨势很大,这一路上林昭雪开车开得很慢,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将喻念稚安全送回了家。
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喻念稚也不好立刻让人回去,便默许了对方跟著他进了屋。这里林昭雪之前来过一次,算不上陌生,因此在看到明显不属于对方的东西出现在这个房子里的角角落落的时候,林昭雪脸上的笑容一时间有些僵硬。不过他很快就将自己流于表面的情绪收了回去,“哥哥,你还是很不舒服么?家里有没有药?要不要我出门去给你买药回来吃?”
喻念稚示意林昭雪坐下,道,“不用出去买药,我已经好多了。你要是渴了想要喝水的话,自己去开冰箱拿就好。”
林昭雪道,“我不渴。哥哥你渴吗?你不舒服不要喝冰水,要不要我去给你烧一壶热水?”
喻念稚不习惯林昭雪的殷勤,不自觉地微微蹙眉,站起身道,“我自己去烧就行。”
用电热水壶烧水非常简单,只需加水后按下烧水按钮等待水开就可以了。在喻念稚接水准备烧水的时候林昭雪也跟著进了厨房,倚在门边看他。对方站得离窗很近,窗外雨声淅沥,室内灯光雪亮,使得背影的轮廓看上去清瘦落寞。他轻著脚步从背后环住喻念稚的腰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后颈上,“哥哥。”
喻念稚被林昭雪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直接拿开他的手将人拉开,肃声道,“我和宋逾锐是在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你不要再做这种惹人误会的事情了。”
林昭雪闻言眼睛黯淡下来,“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我也想和宋逾锐一样,做哥哥的男朋友。”说完他轻轻抿唇笑了一下,“他能做的我都可以。只要哥哥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就可以给哥哥幸福。”
虽然嘴里说的是试图破坏别人感情的话,但是他有一张年少漂亮的脸孔,笑起来的时候仍旧显得干净明晰,带著一点不谙世事的纯真。喻念稚没有被他的表象蒙蔽,只是淡声道,“我不是父亲,不会什么事都愿意给你机会,让你随心所欲地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是刚才爸爸对你说了什么话了么?”林昭雪见喻念稚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好看起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是爸爸不小心说了让哥哥伤心的话,我代他向你道歉。”
“不必了。”喻念稚表情冷淡,“你如果真的觉得抱歉的话,以后就不要再纠缠我了。林昭雪,你是我名义上的弟弟,不该对我抱有多馀的感情。”
林昭雪闻言抿了抿唇,小声反驳道,“你自己都说了我只是你名义上的弟弟,不是你的亲弟弟。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哥哥,你不明白,我在看到你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把我的视线从你身上移开。”话已经说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告白道,“哥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想将你据为己有。”
听见林昭雪这么说,喻念稚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不久前喻光誉说的那句“除了脸长得好之外,你身上也确实没有什么能够让人喜欢的地方”。他没想到林昭雪竟能当著他的面说出想要将他据为己有这种话,眼神也跟著冷了下来,直接道,“你的这种喜欢让我觉得很反感。现在雨也小些了,我叫车送你回去。”
“……你就这么讨厌我?”林昭雪没想到自己的表白竟然收到了“很反感”这三个字,当下忍不住咬著嘴唇哭了起来。他的眼泪滚烫,静默而连续地从眼睛里往外落,像是下起一场雨。“哥哥,你对我说了这种话,你会后悔的。”
喻念稚在手机上叫好车后才掀起眼皮看了林昭雪一眼。他表情冷淡,眼瞳墨黑,整个人平静地让人心惊,“人只有在作出选择后才会知道会不会后悔。而你,从来就不曾是我的选择。”
待林昭雪红著眼眶离开后,系统冷不丁地在喻念稚的脑海中出了声,“宿主,刚才有一瞬间我感受到了这本书的本源意识的存在。林昭雪毕竟是主角,他说不定和世界意识有联系。你以后面对他的时候要小心一些。”
喻念稚闻言叹了口气,“就算林昭雪真的和书的本源意识有联系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很快喻念稚就明白林昭雪对他说的那句“你会后悔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宋逾锐突然失忆了。准确来说是他忘记了一切有关喻念稚的记忆。没有车祸,没有疾病,连个狗血剧情即将发生的前提预警都没有,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像被删除文件夹一样,有关于喻念稚的记忆被清空了,不再认识他。而系统也对此毫无办法。
万幸的是虽然宋逾锐失忆了,但是其他人却没有失忆。尽管宋逾锐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会和一个陌生的同□□往,但也没有立刻提出分手,毕竟连他的亲生父母都说他们两人已经交往到准备结婚的程度了。
喻念稚找到他的时候宋逾锐正在甜食分享社吃林昭雪刚烤好的酥皮蛋挞。林昭雪就在他身边眯著眼睛笑著看他吃,还贴心地递给他一杯自制的焦糖奶茶。窗子没关,朝外可以看见湛蓝色的天空,午后的阳光酒液一样洒在他们两人的身上,甫一看上去像是一对充满蜜意柔情的恋人。
这画面看得很刺眼,喻念稚便抬手扣了扣本就没关上的房门,“我可以进来吗?”
林昭雪抬眼看见他,笑容愈发真切,“哥哥,你来啦。”
喻念稚朝他点了点头后就径直走到宋逾锐的身边。他看著仍在专心致志地吃著蛋挞的宋逾锐,温声说道,“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待会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还是算了吧。”宋逾锐将手边的蛋挞吃完后才道,“再吃我今天的糖分和卡路里就超标了,还是不去了。”
看出宋逾锐对他的躲避,喻念稚不禁有些怅然。现在对方看他就像看陌生人一样,对林昭雪却像是遵循著人物设定似的颇有好感。想到这里他垂了垂眼,不动声色地掩去眼里的疲倦与黯然。“好,那你想吃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宋逾锐不甚在意地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虽然宋逾锐并没有答应下来,但喻念稚还是朝他弯了弯唇角,做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自从喻念稚出现后目光就一直没有从他身上挪开的林昭雪见状莫名地有些难过。对方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沉默地看著宋逾锐,日光滚滚,他却沉默地像是一截投落在墙上的影子。林昭雪本来以为他看到对方被宋逾锐拒绝会很痛快,但是当神色失落黯然的喻念稚真的站到他的面前时,他却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和后悔。
在喻念稚走后林昭雪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宋逾锐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些什么,便道,“你喜欢你哥哥?”
林昭雪被宋逾锐突然的直言不讳吓了一跳,愣了好几秒后才笑了一下,故意说道,“对啊,我喜欢你男朋友。”他说完见宋逾锐面上的表情半点没变,一时间觉得颇为无趣,“你怎么听我说这种话也不骂我?我可是当著你这个正主的面说了喜欢你男朋友了,你就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喜欢的人是他又不是我,我需要有什么反应?”宋逾锐见林昭雪仍是拿那种看外星人似的目光看著他,道,“你喜欢他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难道我说你两句你就会不喜欢他了?”
这话说得太有道理,林昭雪一时间无言以对。他心中暗自纳闷喻念稚究竟看中了宋逾锐哪一点,嘴上却转移话题道,“我看你很喜欢吃我刚刚烤的酥皮蛋挞。正好材料还有剩,我告诉你配方教你做吧。”
宋逾锐立刻点头同意。等到又烤成功一轮蛋挞并且分吃完,夕阳的光线已经变得微弱漫漶,到了该离校回家的时候了。他家离学校不远,就在华卿大学后方的别墅区,步行差不多二十来分钟就可以走到。
走进别墅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银色的月亮也悬在了半空。小区里的路灯都亮了起来,灯光将道路旁的老树拉扯出很长的阴影。在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宋逾锐不期然地看到了他那个没有任何相关记忆却凭空冒出来的男朋友。对方正坐在路边供人休憩的铁艺长凳上,挂得很高的路灯灯光掺杂著月亮的柔和光线齐落在他的身上,微微笑起来的时候直接达到了宋逾锐审美的顶点。
心跳在一瞬间失衡鼓噪,宋逾锐愣愣地看著对方走近他,脸上不受控制地浮上了些许热度,“你怎么会在这里?”
喻念稚看出宋逾锐脸上轻微的不自在,柔声道,“抱歉。因为你最近一直躲我,不愿意和我好好说话,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的。”
闻言宋逾锐收敛好情绪,道,“这件事你不必太在意。如果你和我一样突然多出来一个不认识的男朋友,你也会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相处的。”他说完见喻念稚唇角本来微微上扬的弧度随之平了下去,鬼使神差地跟著补充了一句,“我刚才不是在说你不好。只是我,我现在不太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喻念稚点了点头示意理解,“你的突发性失忆只是意外。以后你能想起来就想起来,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如果可以的话,你现在不要把我当成是你男朋友,把我当普通朋友相处就好了,不要有心理负担。”
宋逾锐本来没有心理负担,如今冷不丁地听对方这么一说,竟突然间生出了些许心理负担。他的心绪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好的,我尽量。”
“那你以后能不躲我了么?”说著喻念稚便把他的手牵过来握在手心里,牵著人缓步往23号别墅走去。
宋逾锐跟著他走了好几步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怎么牵我的手?”
喻念稚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我们现在是朋友,牵手很正常啊。”仗著知道宋逾锐从小到大没有过亲密朋友,喻念稚继续道,“真正的朋友之间都是很亲密的,你不要多想。”
对方的手掌干燥而温暖,牵了也就牵了。但是当他打开家门,对方轻车熟路地换了拖鞋还继续牵著他往卧室走的时候,宋逾锐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你今晚不会是想要留宿我家和我一起睡吧?”
喻念稚道,“朋友间去对方家里通宵打游戏都是常有的事,留宿是很正常的。我也不是非要和你睡在一起,但是你家有些特殊,房间都是有专门用途的。专门放奖杯和荣誉证书的房间叔叔一间,阿姨一间,你一间,书房也是你们三人一人一间,再加上两个卧室,这就将八个房间全部用掉了。而且你家里甚至连储物间都没有,根本就没有空馀的房间用来做客房,我留宿就只能和你睡在一起。”他见宋逾锐被他说得愣住,继续道,“现在天都已经黑透了,你不会想要把你的朋友赶回家吧?”
据宋逾锐所知,男性朋友之间确实如对方所说的那样互相去对方家里通宵打游戏都是常有的事,留宿也算不得什么。他找不到反对对方作为朋友留宿的理由,便只好眼睁睁地看著对方从随身背包里拿出早就准备齐全的洗漱用品和衣物往卫生间里走去了。
☆、小方盒
等到宋逾锐洗漱完毕换好睡衣的时候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他皱著眉将窗户锁好窗帘拉紧,打开手机的天气软件看见闪电的标志时心情一瞬间沉到谷底。
喻念稚知道他害怕打雷,便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快关灯过来睡觉吧。这雨下得不小,待会也不知道会不会打雷,我有点怕,你待在我身边我会安心些。”
在得知对方也和他一样害怕打雷后宋逾锐悄悄松了口气。他关掉灯后掀开被子躺在喻念稚的身侧,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了愈发疾迅的雨声上,一时间竟忘记了身边躺了个陌生人的尴尬。第一道雷声响起的时候他身体一抖,下一秒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抱住了。接著一道清冽温和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抱歉,我有点害怕打雷。我能抱著你吗?”
抱都已经被抱住了,宋逾锐当然不会说不行。更何况对方的拥抱很温暖,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很给人安全感,像是他以前就被这个人给这么抱过似的。虽然宋逾锐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被这个跟陌生人几无区别的男朋友抱著就有了安全感,但是很明显的是下一道雷声响起的时候他颤抖得没有刚才那么厉害了。
等到一道极亮的闪电将室内都照明了一刻的时候,宋逾锐近距离地看清了那双瞳孔里满映著他的黑色眼睛。下一秒室内重新恢复黑暗,雷声将至。与此同时,他的耳朵被一双温热的手掌给摀住了。
雷声渐息,只剩下嘈杂雨声的时候喻念稚将双手从宋逾锐的耳朵上移开,接著重新将人圈进了自己怀里。经过刚才他那一番动作,宋逾锐的耳朵有些发烧,心跳也变得激烈起来,“不是你说你自己怕打雷的么,刚才打雷的时候怎么把手捂到我的耳朵上了?”
喻念稚笑著轻声说了个借口,“我刚才实在是太害怕了,不小心把手捂到你耳朵上了。”
宋逾锐盯著黑暗中喻念稚的昏暗轮廓,心知肚明对方是因为自己害怕打雷才率先找好了借口抱住自己的。这种被另外一个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太过美好,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室外大雨滂沱,他的心突然变得很温暖。那种温暖的感觉并不激烈,就像是温水,正很轻很缓地渗透在心脏的血液里。
他突然对这个人生出些许好奇,问,“你真的是我男朋友?”
“是啊。”喻念稚立刻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如假包换。”
宋逾锐又问,“那我们究竟是怎么在一起的?发现我不记得你的时候我父亲和我说起过你,你和我没有共同爱好。你不是数学系的,对数学不感兴趣,也不喜欢甜食,而且因为你我还和林纤羽解除婚约了。”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呢?”
喻念稚沉默了一瞬才道,“我毕竟不是你本人,没有办法给你正确的答案。如果你能恢复记忆的话,你应该就能知道了。”说到这里他无意识地轻叹了口气,“至于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没能从喻念稚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宋逾锐自己就开始猜测起来,“其实没什么好猜的。我了解我自己,我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和你在一起,肯定是因为喜欢你,没考虑别的。”越说宋逾锐越觉得有道理,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虽然我的心里一直有一道声音让我远离你,但是我在接近你的时候和接近别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虽然陌生,但偶尔还是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你朝我笑的时候我的心跳会加快,抱著我也会让我觉得安心,我之前肯定很喜欢你。”
见宋逾锐语气笃定,喻念稚笑了笑,道,“只是之前很喜欢我么?现在呢?”
宋逾锐没再接话。喻念稚也不在意,只是将他搂得更紧了些,试探著问道,“那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关系吗?”
他们两人此时因为拥抱身体大面积地贴合在一起,胸腔的心脏搏动也激烈地几乎同频。说话的时候呼吸相闻,气氛一时间变得暧昧狎昵起来。宋逾锐竭力平复下起伏的心绪,犹豫了一瞬后才道,“……我才刚认识你,你得给我时间让我考虑清楚。”说到这里他又接著往下说了一句,“你抱我抱得有点太紧了。”
喻念稚就道,“你忘了吗?我怕打雷啊。我得抱著你。”
知道这是借口,宋逾锐干巴巴地说道,“现在没有打雷。”
喻念稚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道,“其实我还怕黑。”说完他习惯性地往宋逾锐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晚安,睡吧。”
对方的晚安说得轻巧,但是宋逾锐却因为那一个印在额头上的晚安吻更加清醒了。黑夜冗长,广阔无边,雨声仍旧淅沥不停。宋逾锐本以为他会一直睡不著,但是听著枕边那人平缓的呼吸,他也慢慢地涌起睡意,眼睛闭上没一会也跟著进入了黑甜梦乡。
翌日是个晴天。一场夜雨洗过的天空干净而深邃,几乎找寻不到云朵的痕迹,日光明亮。
宋逾锐睡了很久,睁开眼睛的时候脑袋有些昏沉,并不清醒,身边的位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空出来了。等到他洗漱完毕出了房门之后才发现对方竟然正在餐桌前和他刚熬夜完毕回到家准备补觉的父母在聊天。虽然说是聊天,但其实基本上都是他父母两人在一句接一句地说著,喻念稚在他们两人身边正襟危坐地跟个刚入学认真听老师讲话的学龄儿童一样,即便跟不上他们两人讲话的思路,也会偶尔微笑著点头回应。
宋逾锐莫名地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但认真回想却毫无印象。他也没怎么在意,下了楼走到餐桌面前,接过喻念稚递给他的甜豆浆慢慢喝了起来。
“这样吧。”宋赫萝看了看宋逾锐,突然认真说道,“你们赶紧重新谈恋爱吧。医院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你的脑子没有出问题,这莫名其妙的失忆他们也没有解决办法。而且我和你爸一堆的亲戚朋友里就没有对脑科有研究的,通过医疗手段让你恢复记忆这个路子我们基本已经算是放弃了。”
宋志远在一旁点点头道,“你妈说得对。而且我们研究所里的所有同事都已经知道你和小喻不久后会结婚的事情了,他们都已经开始准备挑选去你们俩的婚礼该穿的衣服了。研究人员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不要辜负他们为你们浪费的时间。你们俩赶紧重新谈恋爱,再赶紧步入婚姻的殿堂,也好让我和你妈对研究所里的同事有个交代。”
宋赫萝听完从包里拿出两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炫目七彩小方盒,用一种为学生开导出正确的解题思路的语气说道,“俗话说爱是做出来的,多做做你们俩就能重新陷入热恋了。小喻你看,”她说著拿起一盒炫彩包装的小方盒展示给喻念稚看,道,“这款号称是套中最薄,戴上就和没戴一样,够薄,够贴合,好似无套。而且它的整体就像保鲜膜一样柔软细腻,润滑不油腻。用的是水性聚氨酯材质,远比橡胶更柔软透薄,坚韧度也很好。最重要的是这种水溶性、润、滑,模拟人体自然润、滑成分,天然无害,对你和逾锐都好。”
“但是,”宋志远跟著补充道,“这种水溶性、润滑虽然可以在人体内自行无害降解,但摩擦久了水就会挥发,从而致使它变得不够润、滑。小喻你在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把前戏做足,当然你也可以买瓶水性、润、滑油来用,买的时候要注意仔细看润、滑油的成分,配合著用。逾锐毕竟是下面那个,做的时候你要温柔耐心一些。”
就在喻念稚被宋赫萝宋志远两人说得面红耳赤低著头恨不得当场变成透明人原地消失在他们眼前的时候,宋逾锐开口了。他皱著眉问,“我是下面那个?”
宋赫萝宋志远两人闻言齐刷刷地点头,“是啊。”说完见宋逾锐犹似不信,宋赫萝信誓旦旦道,“不用怀疑了,你真的是下面那个。就因为这个我和你爸都不用给你专门准备婚房了,很大地减轻了我们两人的经济负担。”
本就怀疑的宋逾锐看了一眼一旁脸红得好像已经社会性死亡的喻念稚,看著宋赫萝宋志远两人的目光顿时更加怀疑了,“你们两个人不会是因为不想准备婚房,为了减轻经济负担才这么说的吧?再说了,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你们知道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连谁上谁下这种私密事情你们也知道?”
宋赫萝随口就道,“你就是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你么。”
宋志远接著她的话道,“就是这个道理。你不相信你爸就算了,怎么还能怀疑你妈呢?”
“算了,你们俩的脑回路也只有你们俩自己才能对得上。”宋逾锐又喝了一口甜豆浆,道,“不过你们俩毕竟是长辈,说话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能够委婉一点,纯洁一点。你没看见喻念稚因为你们都想要逃跑了么?”
宋赫萝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把那两个已经做过详细说明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炫目七彩小方盒塞进了喻念稚的手里,“跑的时候把这两盒都拿好。这是我和你叔叔的心意,你和逾锐以后把它们好好用掉,也不算辜负我们。”
喻念稚被强行塞了两个小方盒的手都有些颤抖。他硬著头皮在宋赫萝的殷切眼神下将东西收了起来,强颜欢笑道,“谢谢阿姨。”
“不谢不谢,小喻你跟我完全不用客气。”宋赫萝从喻念稚的面部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接著用长辈面对晚辈时的亲切嗓音叮嘱道,“你先用著,用完了阿姨再给你买。”
听完这一句,喻念稚脸上强颜欢笑的笑容也没能继续保持下去。
最终还是宋逾锐开口救下了喻念稚,“你们两人以后别再干这种事情了。我和他之间是我们自己的事,你们不要瞎掺和。另外,你们俩对谈恋爱这三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尽管我没谈过恋爱,但我也知道恋爱本身其实应该是美好纯洁的,哪有你们这种刚开始就送套非要把人往床上弄的?”
宋赫萝道,“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恋爱说白了只是理论,谈再多也只是谈,不经过实践检验也没什么用。”
“你说得对。不过逾锐他应该是想要谈一场纯洁的恋爱。”宋志远想了想对宋逾锐说道,“纯洁也有纯洁的恋爱感情促进法。那这样吧,你和小喻你们俩以后没事就抱一抱促进感情。你们俩都是男生,男生和男生抱在一起的时候能够胸口紧贴著胸口,要比一般异性情侣之间亲密多了。这是个好办法。”
宋逾锐听了后道,“我刚才话里的重点是你们俩不要再继续瞎掺和,不是让你们继续给我出主意。”
“好的,明白了。”说到这里正好早餐也就吃得差不多了,宋志远看宋赫萝了一眼,示意对方和他一起起身往楼上的房间走。上了楼梯之后宋赫萝忍不住又朝餐桌前的两人叮嘱了一句,“我们补觉的时候睡眠很好的,怎么吵都吵不醒。你们不用顾忌我们,怎么样都可以,好好玩啊。”
“行了,别说了。你们赶紧洗漱休息去吧。”宋逾锐说完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将整张脸埋进胳膊里的喻念稚。他盯著他藏不进去的红彤彤的耳朵看了两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也跟著烧了起来。
☆、周末
好在宋逾锐的父母经常不著家,喻念稚便在宋逾锐的默许下继续住了下来。隔天就是周末,他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泛白,细瞧有一种珍珠般细润的光。但不多时那些浅白就消失了,天空都是灰色,阴沉沉的,一看就是即将落雨,不是个适合约会的好天。
宋逾锐在当天上午有一个不能缺席的学术研讨会,喻念稚开车送他过去,而后无所事事地在楼下的咖啡厅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等他。不一会儿雨就下起来,雨势不算大,但听得见声响。身侧的透明玻璃结了水气,雾濛濛一片,朝外只能看见模糊不清的色块。
转过头的时候他很偶然地看到了邵一江。对方穿了一身茶色的休闲西装,头发重新染回了黑色,正站在离他不远的抽烟区抽烟。他半耷著眼皮,眉宇之间有些沉寂,袅袅白烟使得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晦暗不明。他的身边站了个栗色头发长相精致的男生,皮肤很白,牛乳似的,笑起来的时候唇角边露出个小酒窝,整个人看起来像颗奶糖。那个男生看上去对邵一江很有好感,在邵一江抽烟的时候也不出声,很安静地在高兴。
喻念稚本无意对邵一江他们多加关注,但是他却莫名地觉得邵一江身边的那个男生有些眼熟,一时间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然而就是这多看的两眼让邵一江发现了他的注视。对方在看到他时微微怔了一下后便将烟熄了,接著从口袋里掏出香口糖往嘴里倒了两粒,越过抽烟区朝他走了过来。
“挺久没见到你了,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碰到你。”邵一江坐到喻念稚对面,接著抬手找侍应生要了一杯浓缩冰咖啡。
他和邵一江确实已经许久没见,大四的课程本身就少,他因为连续缺课,便很少能和邵一江碰见。喻念稚注意到那个奶糖一样的男生没有一起跟著邵一江过来,只是一个人有一眼没一眼地偷偷地朝这边看,他也没多问,只是顺著对方的话道,“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
邵一江笑了笑,“没别的了?”
喻念稚便继续道,“黑发很适合你,整个人看上去成熟许多,气质也跟著沉稳了些。”
“你的意思是说我之前看上去很轻浮?”邵一江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接著道,“俗话说恋爱的挫折会使人成长。你拒绝了我,我就成长了一下,变成熟了。现在看上去是不是比以前要合你的眼缘多了?”
喻念稚没接他的话茬。之前他对邵一江的定位是相貌出众,出手大方,善于暧昧,周转灵活,身上有著富家子弟惯有的风流味的人,现在也没怎么改观。他跟著笑了一下,道,“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再对我说了。你男朋友还在一边等你呢,他要是知道你对另一个人说这种话,一定会感到难过的。”
邵一江不在意地笑了一下,道,“你对我说这种话我才会感到难过。他算什么男朋友啊,只不过是玩闹罢了,不会长久的。”他看著喻念稚,眸光陡然沉了下去,深冷阒静,像子时的夜,“他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像你。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人由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听完邵一江的话喻念稚终于知道他在看到那个男生时的那种眼熟的感觉从何而来了。他表情不变,淡声道,“以后这种话你就别再说了。我和逾锐现在很好,不出意外的话明年毕业之后我会和他结婚。”
邵一江弯唇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眼里却一点笑意也无,“那如果出了意外呢?”
喻念稚闻言表情愈发冷淡,“那我会尽力解决意外的。”
“我开玩笑的,你不要介意。对了,我听说宋逾锐突然选择性地失忆了,只是忘了你,反倒是对你那便宜弟弟挺上心的。”他说著轻抿了一口咖啡,意有所指道,“这也算是意外么?”说完他见喻念稚眸色微沉,便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站起身道,“无意冒犯。不过我大概能猜出来你那便宜弟弟在打什么主意,不想被截胡的话,三天后繁森公园的建园十周年庆典你也去吧。”
虽然知道邵一江这是在提醒自己,但是喻念稚却忍不住皱眉,“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邵一江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做所有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情。而我,并不会阻拦你。”说著他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喻念稚一眼,“如果真的有需要我帮忙的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够不要犹豫地来找我。不要拿那种怀疑的目光看著我,我只是想要给那个曾经为我弹奏《圣母颂》的你说一声谢谢罢了。再见。”
在邵一江走后不久雨停了,太阳很快就露了头,阳光蒸发掉玻璃窗上的水痕,窗外的视野重新恢复了清晰。喻念稚仍旧坐在咖啡厅单调的角落里等宋逾锐,十一点半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完了学术研讨会,捧著一杯颜色鲜艳的奶茶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对方一边吸著奶茶一边四处张望著搜寻他的时候样子看上去有点可爱,喻念稚坐在原地静默地看了宋逾锐好一会儿才起身走向他,微微笑道,“这杯奶茶也太大了,全部喝完的话中午是准备不吃饭了么?”
宋逾锐和他并肩走出咖啡厅,语气郑重道,“这个很好喝,午饭可以不吃。”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宋逾锐的表情很认真,带著一点小孩子特有的执拗,他琥珀色的眼睛映著雨后初晴的温柔日光,显得整个人就像是个新鲜的秋日晴天。喻念稚心下温软,便轻声问他,“鲑鱼奶油炊饭加椰奶小方,马铃薯炖鲑鱼加焗芝士牛奶冻,这两个你选哪一个当午餐?”
从喻念稚口中说出来的几种食物全部都是宋逾锐喜欢吃的。他纠结了一分钟也没能做出选择,索性直接将选择权交给了对方,“我这两种都喜欢,没有办法做出选择。你呢?你想选择哪一种?”
“如果你让我决定的话,我就选马铃薯炖鲑鱼和焗芝士牛奶冻,这两个做起来要更方便一些。”喻念稚笑了笑道,“你不反对的话就决定是这个了。”
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后宋逾锐才想到问他,“你是准备自己做给我吃?可是无论是马铃薯炖鲑鱼还是焗芝士牛奶冻都不是日常会在家里做的东西,你真的要自己下厨做给我吃?”说到这里他又道,“我家里的厨房就是摆设,根本没人在家里做饭,连个锅都没有,你要怎么做饭?”
喻念稚失笑,“谁说是要去你家里做饭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我们先去便民超市买做饭要用的食材,然后再回我家做饭。”他即便不看宋逾锐的表情也大概能猜出来对方此时正在想什么,便道,“虽然你现在不记得,但我以前经常做饭给你吃,你一般都还挺喜欢的。不用担心难吃得一口也咽不下去。”
宋逾锐闻言松了口气,“不难吃就好。”
买完需要用的食材后他们一起回了住处。喻念稚拿出宋逾锐的室内拖鞋让他换上后嘱咐了句“就把这当自己家,你自便,冰箱里有你喜欢的yogurt酸奶,那个饭前不要吃”之后,便拎著食材去了厨房。
喻念稚这一进厨房宋逾锐便开始打量起这个处处存在著他自己生活过的痕迹的房子。在看到书架上他最经常买的数学理论期刊杂志和浴室里他喜欢用的电动牙刷和毛巾的时候他没再往卧室里进。他抽出一本他根本没有印象看过的数学期刊杂志回到了客厅,坐回到沙发上他开始翻阅,没翻阅两页他就看到书页上出现了他自己的笔记和他计算的猜想验证过程,这是别人绝对没有办法凭空捏造出来的独属于他留下来的印记。
他将杂志重新放回书架上,接著拉开玻璃门走进了厨房。厨房内鲑鱼正在被黄油煎得滋滋作响,焦香气四处弥散开来。宋逾锐走过去低头往锅里已经快要被煎熟的鲑鱼肉上看了一眼,在喻念稚笑著对他说了一句“别急,一会就好”之后他这才想起来要向对方问出自己想问的话,“我们之前已经同居了?”
“对啊。”喻念稚将鲜奶和高汤往已经拌炒好的洋葱、胡萝卜和马铃薯里加,开了中火之后道,“直接告诉你怕你不相信,我便直接把你带过来看了。”
宋逾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便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喻念稚看出他的不自在,便道,“你放心,我不会故意把你拐回家里趁机对你做什么的。我们刚重新认识,我不会对你做出什么超出朋友距离的事。”
宋逾锐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你能趁机对我做什么啊?”他说完忽地想起来不久前宋赫萝把那两个炫彩小方盒塞到对方手里的场景,倏然变得面红心跳起来。不过宋逾锐毕竟是宋逾锐,就算是尴尬他也要硬著头皮问个清楚,“那个,我俩以前在一块的时候我真的是下面那个吗?”
喻念稚没想到对方沉默了一会之后突然从嘴里冒出了这么一句惊天之语,当下撒调料的手都跟著抖了一抖。这一手抖撒下的细盐就多出了不少,他赶紧拿勺子把还没融化的盐往外舀,紧接著往锅里加水赶紧补救。半个小时后这顿午饭才算是有惊无险地吃上了,宋逾锐很给面子地吃下了不少,末了还给出了一个极符合马铃薯炖鲑鱼这个菜品的评价,“不咸。”
对于这个评价喻念稚只好表示,“不难吃就已经是万幸了。”
将餐具放到洗碗机里,又刷完牙后喻念稚挨著宋逾锐坐下,问道,“逾锐,我能申请和你约会吗?”
宋逾锐没怎么犹豫就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可以。时间地点你决定,只要不和我上课的时间产生冲突就可以。”其实他当场答应下来的原因主要是对方做饭做得太好吃,他吃得都有些撑了,吃人嘴短,他怎么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拒绝对方的请求。
“三天后是繁森公园的建园十周年庆典,那天那里会有很多有意思的活动。我们就去那里约会怎么样?”
宋逾锐闻言有些惊讶,直接道,“你怎么也约我去三天后繁森公园的建园十周年庆典?那里真的那么好?”
喻念稚心中早有猜测,因此闻言也不怎么惊讶,只是微笑著询问道,“也?还有其他人约你一起去参加三天后的繁森公园的建园十周年庆典么?”
宋逾锐点点头,“林昭雪他已经在你之前约我了。”
☆、意外
喻念稚问,“所以你这是想要拒绝我么?”
宋逾锐犹豫了一下才道,“不是我想要拒绝你,只是林昭雪已经在你之前约我了。”
喻念稚轻声叹了口气,问道,“你为什么不拒绝他呢?是不想,还是不能?”
“……我确实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要求。我总有种感觉,如果我拒绝他的话,就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说到这里宋逾锐皱起眉,直直地盯著喻念稚的眼睛道,“不过这些都是我的个人感觉,没有依据,做不得真。但是你怎么会猜出我不能拒绝林昭雪呢?这不合理。”
喻念稚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没什么,只是直觉罢了。我也只不过是随口一猜。”说到这里,他便开始转移话题,不绕任何弯子直接问道,“那林昭雪和我,我们两个人之中,你对谁更有好感呢?”
宋逾锐被喻念稚这个突如其来的直球给问愣了一下。在他看来,林昭雪只不过是一个在做甜点上极有天分且喜欢著喻念稚的男生罢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方竟然会把林昭雪和他自己摆放在同一位置问他对谁更有好感。这实在是没什么好比较的,他眼里的喻念稚虽不喜欢吃甜食,但是很会做料理,一般的小甜点也做得来,同时也温柔细心,很懂得照顾人,当他真心诚意温柔细致地对待另一个人时,那个人很难不被他打动。
思及此宋逾锐微微弯了弯唇角,直言道,“当然是你。不过你这句话问得很有问题,听起来就跟你和林昭雪同时喜欢我似的。林昭雪他可不喜欢我,他喜欢的人是你,约我出去最大的可能也只是为了减少我和你的相处时间。这事你不用在意,他最多也只是想要撬我的墙角,而不是撬你的墙角。”
“哦?”喻念稚笑道,“我已经是你的墙角不是你的朋友了?”
对方笑起来的时候有种夺目的漂亮。他太好看,像是被时光深刻凝视过的人,使人见之忘俗。宋逾锐的耳朵在对方的注视下慢慢烧了起来,他稍稍垂首避开对方的视线,道,“没错,你已经升级了。”
已经成功升级为墙角的喻念稚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他凑近宋逾锐,在离对方不过两指的距离时轻声道,“逾锐,头抬一下,我想亲你一下。”
“嗯?”宋逾锐闻言条件反射性地把头抬起来,头抬起来后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刚才说的究竟是什么。
他刚想侧过脸避开却被看穿了意图,脸被对方的双手轻柔地捧了起来。他的心跳倏然跳动地激烈起来,一下比一下要跳得强烈,像是下一秒就要脱离胸腔似的。他眨了一下眼睛,刚想张嘴说什么,然而一个字音刚发出半个,然后就碰到了对方柔软的嘴唇。他的思维在一瞬间全部放空,连呼吸都忘了究竟怎么进行,等到对方的嘴唇离开他的时候,他这才终于重新想起来怎么呼吸。
“你、你亲我了?”
喻念稚闻言笑著点了点头,“对啊,我亲你了。”说著他顺势又往宋逾锐的嘴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三天后繁森公园的建园十周年庆典,只让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没有林昭雪,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因为心跳太过激烈,宋逾锐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喻念稚刚才亲过他的嘴唇上,也没怎么留意对方的话就轻飘飘地顺嘴说了个“好”字。然后他就看见对方因为他的回答再次笑了起来。对方笑得比方才要开怀些,睫毛也因细碎的笑意而微微颤抖,漂亮得像蝴蝶被惊动时欲飞的翅膀。
他看得心痒,便垂眼凑过去亲了对方。
暮色来临时,深红和浅金绚烂地交织在一起,天空美得像一幅油画。喻念稚按照林昭雪在短信中所说的地点去找他,在抄小道经过校内后山树林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句带著气愤的脏话,然后就是一声惊慌急促的求救。那句求救声极为短促,只有一个“救”字,像是刚叫出口就被人拿手摀住了嘴巴,很突兀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喻念稚立刻拿出手机给学校的保卫科打了电话,将具体情况和位置说明清楚之后他便捡了个趁手的断枝轻著脚步往树林里面走出。没几分钟他就找到了事发地点,施暴者有三人,一人金发,两人黑发,皆满脸横肉,看年纪根本不像是学生。
为首的金发男人动作利落地将受害者的双手扭至背后用绳子捆好,接著“呸”了一声,“小兔崽子,你他妈活腻了竟然敢咬我?嗯?刚才嘴还不是挺利索,现在不说了?”
站在金发男人左侧的黑发男人嗤笑一声,道,“老大你都把他的嘴用胶带贴上了,你这还让他怎么说话啊。你想让这小子用鼻孔回答你?”
另外一个脖子上有纹身的黑发男子道,“你们俩别开玩笑了。这小子可是喻光誉的心肝宝贝,可比他那亲生儿子金贵多了。老板可是专门吩咐了绑他不绑那个亲的,金贵著呢。待会天黑之后咱们就离开,喻光誉只要松口拿五个亿换他,这事基本就算成了。”
“呵,五个亿换一个继的,喻光誉真的会同意?”金发男人说著蹲下身用手揪著方才咬过他的林昭雪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目光细细地在他脸上扫了一圈,“这小子金子做的啊。”
刚才开玩笑的那个黑发男子道,“同意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喻光誉他同意的话就得去十个小时内取现五个亿,动静一闹大,这样一来公司的资金链一定会出现问题,那个项目他一定拿不下来。要是他不同意的话就弄死这小子,到时候随便找个网站上去说他为了钱选择不救这便宜儿子,舆论一经发酵,喻氏的股票势必会大跌,不也很不错么。”
黄昏的光线愈发黯淡,天空变得暗蓝。喻念稚在金发男人揪住受害者头发迫使他抬头的时候看清了他的脸,的确是林昭雪。他方才听到了三个绑匪的话,料想可能是喻光誉在外面做的生意妨碍了某个人的利益这才牵连到了林昭雪的头上,一时间心乱如麻。
三名绑匪在等天黑,喻念稚却在心焦地等待学校保卫科的救援。然而学校保卫科的救援还没有等到,他就率先等到了宋逾锐打给他的电话。喻念稚被吓了一跳,等到他挂断突兀在树林里响起的手机来电时,不远处的三名绑匪就已经将沉沉目光落到了他身上。他心下一紧,手中为了以防万一拿著的断枝立刻攥得更用力了些。
然而喻念稚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在面对三个绑匪的时候再怎么竭力反抗最终的结局也只是被揍倒在地上。他的眼前一阵发黑,太阳穴疼得厉害,呼吸的时候喉管里都是血的腥燥气味,被扯著衣领硬拽起来的时候止不住地咳了好几声。
“学生,你看看你,又不是超人,还学什么超级英雄挺身而出啊。这下可好,人没救上,还把自己给搭了进来。”脖子上有纹身的黑发男子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接著用食指轻揩掉喻念稚唇角的血迹放进嘴里尝了尝,目露痴迷道,“长得漂亮的人,连血也要比一般人来得香甜些。怎么样,你要不要做我的藏品?我会把你全身的衣服一件一件脱、光,然后泡进福尔马林里,这么你的美就会成为永恒,让所有的人都为你……”
金发男子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能不能别不分场合地就开始变态?我们现在还在华卿大学,你安分点。”
脖子上有纹身的黑发男子闻言深呼吸了一下。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喻念稚的脸,接著用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低柔声音说道,“这个人我要带回去。我光是看著他的眼睛,我就能够想像出他被做成藏品后将会是多么令人心醉的美丽。”
金发男子扫了一眼喻念稚的脸,一边翻包一边道,“随便你。当务之急是天黑后我们顺利从这里出去。老二你赶紧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倒,先把这个学生的嘴用胶带贴上别让他出声,回去以后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没多馀的绳子绑人了。”他说著从包里拿出一根铁棍,道,“你按住他,我来把他的手脚打断。”
“不行!”眼睛一刻也离不开喻念稚的黑发男子闻言有些激动,声音也跟著拔高,“他是完美的!我不会让你随便碰他!”
金发男子不耐烦地说了句,“,别他妈搁这跟我大小声,你想引人过来找死提前说。”接著他转头看向另外一个一直没说话的黑发男子,不带好脸色道,“老三,老二这狗东西神经病又犯了,你他妈是不是又忘了提醒他出门吃药了?”
被叫做老三的黑发男子听了这话表情也变得不好看起来,“老二他妈的一直是个神经病,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现在他犯病不听你使唤你他妈也能怪到我头上?”
三个绑匪因为一言不合而持续争吵起来,这情况让喻念稚稍稍松了口气。这时候久未有动静的系统突然在喻念稚的脑海中出了声,“宿主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宋逾锐他马上就要来到这里了。”
“为什么是宋逾锐?我还以为会是学校保卫科的人过来,最起码他们人多还有电、棍。”喻念稚心累至极,“以眼前的这种情况来看,宋逾锐他就算过来又有什么用呢?他只是数学好,又不是功夫好,他一个人面对三个绑匪还能以一打三功成身退?你以为演电视剧呢。”
系统道,“宿主你忘了,你们的世界本来就是一本校园青春纯爱小说啊。在这种校园青春题材的小说中,就算是出现危险,也只不过是因为情节需要,作者想要促进主角CP情感发展罢了。原书中林昭雪因为受到喻光誉的牵连而意外被绑架,那段情节里将林昭雪顺利救出的人就是宋逾锐。而现在情节提前,你也只不过是意外卷入了这场绑架中而已,即便你不出现,林昭雪他也不会真的有事的。至于学校保卫科的人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出现,这个很好解释。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在原书中连个出场场面都没有的人物,宋逾锐都还没出现,他们是不可能抢在他出现之前出现的。”
“……所以我其实是多管闲事?”在脑内经系统这么一说,喻念稚差点当场吐血,“我被那三个绑匪打得这么惨,还被变态扬言要做成标本,结果却只是多管闲事?”
系统道,“也不能算是多管闲事。剧情早就因为你变得乱七八糟了,谁也不知道蝴蝶的翅膀究竟会在下一秒扇起怎样的一场风暴。最起码林昭雪现在就很感动,估计以后他不会再专门针对你做什么让人添堵的事情了。”
闻言喻念稚用眼角的馀光去看靠坐在树边的林昭雪。对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已经红肿了起来,睫毛也黏成一团,眼泪下雨似的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甫一眼看过去哭得跟他快要死了似的真情实感。喻念稚见状在心底叹了口气,当下竟也没那么后悔过来‘多管闲事’了。
☆、受伤
因为嘴巴被胶带封住,情绪激动的哭泣让林昭雪的呼吸变得极为不顺畅,脸上也浮著一层不正常的红色。就在喻念稚怀疑林昭雪随时会因为缺氧而哭晕过去的时候,宋逾锐终于在夕阳的最后一抹馀晖即将消失的时候出现了。
宋逾锐扫了一眼现场,在了解了情况后就先发制人。他学过专门的近身格斗技巧,出手果决而又干脆利落。他攻击的速度很快,正面对上两个绑匪的时候专门针对身体最脆弱的部位攻击,往眼睛、下颌、咽喉、和鼠蹊部下手。一人独自面对两个绑匪一时竟也不落下风。不过宋逾锐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手里也没有武器,赤手空拳的,在打斗时不免被绑匪拿铁棍击中了几下。
喻念稚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握两手汗。他想上前帮忙,但是那个被叫做老二的脖子上有纹身的黑发男子依旧眼珠不错地盯著他,像是生怕眨一下眼睛他就会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似的。喻念稚强自镇定下来,稳下声音和眼前的绑匪说话,“你不去帮你的同伴么?”
“你这是想要转移我的注意力么?我不会上当的。”绑匪将右手掐在喻念稚的脖子上,用一种极其轻柔的语调说道,“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我要是去帮他们的话,你不是就可以趁机逃跑了么,这种亏本的买卖我可不会干。”
喻念稚感觉自己脖子上的血管都在突突的跳,他抬眼直视著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绑匪,耐著性子循循善诱道,“可是如果你现在不去帮他们的话,他们打输了以后你是没办法凭借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带我走的。你是真心想要把我带出去做成藏品么?”他趁著对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说话的内容上时,悄悄伸手将一截断枝攥在了手里,他用食指摩挲了一下那根断枝尖锐的截面,继续平稳著声音道,“这次你没法成功地把我带走的话,你以后可就再也没机会将我做成藏品了。”
劫匪闻言果然被最后那句不能将他做成藏品的话给刺激到,当下情绪激动地掐住喻念稚的脖子,“不会的!不会那样!你是我的!”愤怒地喊完这几句话后他这才意识到他在掐著喻念稚的脖子,当下有些惶恐地松开手,待看到对方脖子上被他一时激愤掐得发红的痕迹时懊恼至极,“不行,不能留下痕迹,留下痕迹就不完美了,不行……”
在劫匪懊恼自责的时候喻念稚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后缓过气来,他趁著对方精神混乱的这一刻抬手举起了手中的断枝,将尖锐的那一端毫不犹豫地刺向劫匪的眼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劫匪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动作似的,在那截断枝离插进眼睛还剩下一拳的距离时抬手握住了喻念稚的手腕,嘻嘻笑道,“我的眼睛可不能受伤,受伤的话,就看不见你啦。”
喻念稚心下一紧,在对方掏出刀子将锋利雪白的尖端抵上他的脖子时,惊恐一瞬间像是蛛网一样覆盖上他的全身,连神经末梢都是僵的。
不过好在劫匪也不是真的想要杀他,他只是拿刀吓唬了喻念稚一下后就收了回去,“好玩吗?你要是喜欢和我开玩笑的话,我也会很愿意和你开玩笑的。不过你也不用害怕,你如果不继续搞小动作的话,至少目前,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这话喻念稚没有相信,毕竟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去相信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绑匪的话。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绑匪发红阴鸷的眼睛,艰涩地说了一个“好”字。
就在绑匪因为喻念稚的回答露出笑容的时候,另一边的宋逾锐已经将其他两名绑匪制服,卸了两人的下颌和胳膊。死盯著喻念稚不放的绑匪注意到一旁的情况后拿刀转向宋逾锐,阴沉著脸色扑了过去。
宋逾锐在绑匪拿著刀子准备往他心脏处刺的时候迅速用左手向下盖压其小臂,同时进步上身,迅速以肘顶击中绑匪的胃部。他见绑匪一击不倒,立刻将左臂迅速抬起,准备用左贯拳猛烈击打绑匪的耳根部位。耳根处是脆弱部位,被击中的话很可能会直接晕厥,绑匪见他动作立刻弯腰躲避,在宋逾锐击空的时候连退两步。
馀光绑匪看见自己最想要做成藏品的人趁著他和来人打斗的时候已经绕开了他试图往来人的身边靠,当下红了眼睛失去理智,举著刀子不管不顾地就冲过去要往喻念稚的要害处捅,“我的!是我的!”
绑匪的速度极快,喻念稚在看到刀子逼近自己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他条件反射地要往后退,但是好死不死他身后就是一棵树,这么往后一退整个人正好就靠在了树上,瞬间沦为砧板上的鱼。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震得他瞬间失聪,下一秒视觉、触觉、嗅觉也都跟著消失了。
重新恢复视觉的时候他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竟然是宋逾锐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瞳。他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视线在越过宋逾锐的脸孔时这才发现刚才危及他生命的绑匪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紧接著就是触觉、嗅觉同时恢复,他感觉到他正在被宋逾锐紧紧地拥抱住,对方的胸膛是温热的,血腥气却是腥燥的。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夜色发凉,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没有一丝光亮。喻念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看清插在宋逾锐背后的那把刀,在看清楚的那一刻,恐惧如同鲜血一般一滴一滴缓慢渗出他的心脏。他张开嘴了却发不出声音,声带像是被冻结了,近半分钟都是窒息的。他的胃开始痉挛。
听觉恢复的时候学校保卫科的人终于打著手电筒走了进来。喻念稚抱住宋逾锐,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喊出了一句,“快叫救护车!”
医院走廊窄长,灯光冰冷刺目,呼吸间都是消毒水的气味。尽头处手术室亮起的‘手术中’三个字一直没灭,宋赫萝来到医院之后就坐在喻念稚的身边和他一起等手术结束。中途朱静棠来看了他一次,轻著声音说了两句感谢他的话,又告诉他林昭雪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现在正在挂盐水之后就目露愧疚地离开了。
又一个小时后穿著手术服的主刀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走了出来。她的声音疲惫又温和,“你们就是宋逾锐的家属吧。手术很成功。”她在看到喻念稚和宋赫萝两人如释重负的表情后道,“病人很幸运,刀子没有刺进要害,伤势比预判的要轻很多。本来我在看到他的伤口的时候还以为伤口会很深,没想到竟比我预判的浅了将近一半,感觉就跟伤害他的人刚拿刀刺进去想要继续使劲却不……”
“李医生,主任让你这台手术结束后立刻去找他!”穿著白色护士服的?果脸小姑娘催促了一句,“您快去吧!我看主任他好像还挺著急的。”
李医生便道,“好的,你别急,我换了衣服马上就过去。”她说完又朝喻念稚和宋赫萝两人点了点头,“病人马上就会转入一般病室,想要单人病号房的话去找丁护士,她会帮你们安排的。”
?果脸的丁护士听后道,“具体事项我会和病人家属说的,您赶紧去找主任去吧。”
办理好住院手续后宋逾锐还是没醒,宋赫萝虽然想一直在医院里待到宋逾锐醒过来,但是她负责的项目离不开她,必须得马上回去。她能抽出时间来医院一趟已经实属不易,眼下见宋逾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便准备打车回去。临走前她专门把喻念稚叫出了病房外,“小喻,我和逾锐他爸一直很忙,他住院的这段时间就只能麻烦你照顾他了。”
喻念稚低声道,“阿姨,照顾逾锐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更何况,躺在这里的人本应该是我,而不是逾锐。他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宋赫萝笑了笑道,“具体情况我大概都已经了解了,这事不怪你,你不要自责。”说到这里她很温柔地朝喻念稚说道,“小喻,逾锐他是真的把你放在了心上。他很喜欢你,我希望你也能很喜欢他。我和他爸从他小时候起就不称职,不是合格的父母,我们很忙,对他也无从补偿。你在他心里的份量很重,以后,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去爱他。这是我和你宋叔叔对你的期望,也是我们的请求。”
喻念稚立刻道,“您言重了。”
宋赫萝轻轻地摇了摇头,接著说出了压在她心底的话,“小喻,你和逾锐以后是要生活在一起的,所以有些事情我也应该告诉你。我和逾锐他爸小时候比现在还要忙,经常不在家,没有办法照顾他,所以就给他找了个住家保姆专门照顾他。但是那个保姆并不像她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合格,她平时虽然不会动手施暴虐待他,但却会在雷雨天专门把逾锐关进仓库里。这给逾锐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他到现在还是很害怕打雷。以后遇到雷雨天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好好陪在他身边,抱住他,告诉他不用害怕。”
“我会的。”喻念稚突然想起他和宋逾锐因为一条受伤的小奶狗第一次相遇时,对方说出的那句‘我想养,但是不能养’,便趁此机会直接问了宋赫萝,“那狗呢?逾锐他明明还挺喜欢狗的,他为什么说他不能养呢?”
闻言宋赫萝低低地叹了口气,“那个保姆曾故意当著逾锐的面喂了他养的狗一条含有异烟□成分的香肠,毒死了逾锐养的狗。算了,不提了,这都是已经过去了很久的事情了。”她说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我走了,你不要送。逾锐醒过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发信息。逾锐他,就拜托你了。”
喻念稚听得眼眶发酸,郑重道,“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逾锐的。”
☆、再见,系统
他置身于一个周遭亮白刺眼的空间,仿若身在云端,入眼白茫茫一片。喻念稚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做梦,便试探著问了一句,“系统,你在吗?”
就在他声音落下的下一秒,属于系统的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就出现了,“宿主,我在。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话了,等你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离开了。经过绑匪绑架失败这段剧情,林昭雪做出了一个直接让这本书的本源意识衰弱到快要消亡的决定,很快你就会知道的。现在这本书的剧情已经再无回到正轨的可能,我也是时候离开你了。”
虽然喻念稚心中已有猜测,但是如今亲耳听到系统向他告别,心下还是有些怅然,“你之前说过你是爱意值收集系统,现在你需要的爱意值已经收集够了么?”
系统道,“够了。就在之前宋逾锐挡在你身前救你的时候,我收集到的爱意值直接让我的储藏栏满值了。爱是有能量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用能量强行干涉了那个绑匪的行动,并且成功救下宋逾锐。这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有爱的男孩运气都不会太差。”
“没有这句话。那句话说的是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太差。”喻念稚笑了一下,道,“系统,真的谢谢你。你救了宋逾锐,也救了我。他还没有挡在我身前救我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我脑海里响起了警报了,你那时候就已经著手准备救我了对吧。”
见喻念稚语气肯定,系统也没否认,“那时候宿主你受到了生命威胁,我便启动了宿主生命保护应急程序。我也不是准备牺牲什么救你,对于我来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能量枯竭进入数字休眠模式。你不必拿这种感动的语气和我说话。”
喻念稚笑道,“虽然知道你是个没有人类感情的系统,但是我有时候还是会觉得你是我的朋友,有著类似人类的感情。或许是你的算法太高级才让我产生了这种感觉吧。这次你离开,以后我们是不是没有机会再见了?”
“是的。在系统的基本设置规定项中,已经收集过爱意值的界面系统不会再进入了。所以我现在在向你告别。你现在伸手。”系统见喻念稚照著他的话伸出双手,便从它的爱意值储藏栏里取出一部分爱意值,将之凝成一颗透明的水晶珠落在对方的右手掌心上,“这个可以从梦境里带出去,你一定要收好。”
喻念稚闻言看向掌心中水滴大小的水晶珠,问,“这是什么?分别前的礼物?”
系统道,“算是吧。不过这个是给叶蕙芸的。她的乳腺癌现在是中期,癌细胞扩散的速度很快,再这么放任不管下去很快就会扩散成晚期。”它见喻念稚面色发白,赶紧道,“宿主,她不会有事的。这个水晶珠是我用能量凝成的,只要接触她的皮肤就能进入她的身体中把癌细胞杀死。我在上面留了个小孔,你之后找根绳子把它串起来送给叶蕙芸让她戴上,等到这个水晶珠消失的时候,她的病也就好了。”
“……真的谢谢你。”喻念稚回想起不久前叶蕙芸在她的生日时近乎叹息地对他说出的那番话,一时间心如刀绞。
系统道,“不用谢,宿主你也帮了我很多。这本书的本源意识很快就要消失了,以后不会再有什么别的东西干涉你们这个世界的运转和角色行动。宿主,你自由了。”
‘自由’两字一落进耳朵,下一秒喻念稚倏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天还没有亮,银色的月光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隙洒进病房里,流淌在床沿。
喻念稚定了定神,藉著月光看清了右手掌心中那个和梦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水晶珠子。怔怔地盯著掌心上的水晶珠看了片刻后他抽了张纸巾将之包住叠成三角,随后塞进了手机壳里,和不离身的手机贴在了一起。做完这一切后他没法再入睡,便坐在家属陪床用的单人床上等待天明。
曙光初现的时候宋逾锐醒了过来。他一睁眼就看到了半笼在昏暗光线里的喻念稚,便轻声问他,“你坐在那里做什么?是睡不著么?”
见宋逾锐醒过来就要翻身,喻念稚立刻轻按住他的肩膀,“先别动。你背上有伤口,动作大的话会扯到伤口的。”他说完打开了灯,见宋逾锐神色有些恹恹,给宋赫萝发了条短信之后含笑看著他道,“你不想趴著的话可以侧著身体。但你自己不要使力,我可以帮你。对了,你现在渴不渴?要不要我去给你倒杯水喝?”
宋逾锐道,“渴倒是不渴,只不过我不想再在床上继续躺著了。我感觉我现在脖子是歪的,脸是扁的。我就不能坐起来吗?我感觉我一点事都没有,伤口一点都不疼,就跟已经好了似的。”
喻念稚接过他的话道,“感觉不到疼应该是因为你之前打了局麻的缘故。”
“那也不应该一点感觉也没有。”宋逾锐说著就要用手去摸后背的伤口。喻念稚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慌忙抓住他的手,“你别乱碰伤口啊。术后的伤口管理一定要严格对待,不能乱动,不能用手去触摸,也不能随便揭开覆盖在伤口上面的纱布。真想要知道伤口情况的话,等到护士查房的时候让她给你看,你现在别乱来。”
闻言宋逾锐放弃了自己直接揭开纱布用手摸的想法,口中却道,“我就是感觉我好像根本没有受伤,真的。刚才做梦的时候我还梦到有人对我说我已经痊愈了。你现在帮我揭开纱布,然后用手机拍一张我背上的伤口照片给我看。”他说完见喻念稚不为所动,继续道,“你说喜欢我是假的?”
“……好吧,我先去洗个手,消一下毒。待会你配合一点,别乱动就行。”喻念稚拗不过宋逾锐,给手消完毒后将他上身的病号服往上撩,接著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的一角。然后纱布揭开的下一秒喻念稚就愣住了。原因无他,宋逾锐背后那一块被纱布贴住的皮肤光洁无暇,别说是缝了针的伤口了,就连个芝麻大的小痣都没有。
他大睁著眼睛盯著那块完好无损的皮肤看了好几秒后才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刚才说你做梦,梦里有人对你说你已经痊愈了。除此之外,那个人还对你说什么了吗?”
宋逾锐立刻道,“那个人还说‘有爱的男孩运气都不会太差。有爱就会有奇迹’。”
喻念稚一听这话就知道是系统的手笔。他沉默了一瞬,“……有道理。现在奇迹已经出现了。我们还是赶紧出院吧,要不然待会查房的护士来了就不好解释了。”
宋逾锐是个行动派,听了这话立刻下了床去换衣服。好在喻念稚昨天做好了陪院的准备拿了自己的两套衣服过来,若不然宋逾锐只能把病号服穿回去了。换好衣服后他们两人一起去办理出院手续,值班的人是昨天在手术室外见过的?果脸丁护士和未曾见过的瓜子脸许护士。
丁护士很负责任地劝了他们两人最好不要现在出院,见他俩根本不听人劝后只得提醒他们术后注意事项要遵守,缝合在宋逾锐背后的那条线要七到九天才能拆,复诊、换药和拆线时间到了的时候一定要来医院,居家要注意小心伤口不要感染。说了好几分钟的注意事项后她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以一副都是你们无理取闹我才不得已为之的表情说道,“注意事项我就说到这里,手术费和住院费都已经结清了,出院手续已经办理好了。电子收据已经发送到您的手机里了,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你们可以离开了。”
听到最后那一句话的时候喻念稚和宋逾锐同时松了口气。他们俩刚转身准备离开就听见丁护士语带惆怅地和另一位从头到尾没有吭过一声的许护士道,“别花痴了,那两个帅哥一看就是一对,别眼馋。”
“没眼馋,我就是一时有点拿不准他俩究竟谁攻谁受,你觉得……”
喻念稚并不想知道许护士和丁护士两人究竟怎么觉得,他在对方马上就要说出她的‘见解’的时候当机立断地拉过宋逾锐的手牵著人加快步伐离开了这里。
喻念稚的车子不在医院,他伸手拦了个出租车,向司机报出了自己的地址后对宋逾锐解释道,“你还是先去我那里吧。叔叔阿姨一直都挺忙的,你独自一人在家的话没人照顾你,我有点不放心。”说完他点开外卖APP,找了一家综合评分较高且配送时间在三十分钟以内的营养粥店划开菜单,接著将手机递给宋逾锐,“想吃什么你点就行了。早餐先随便吃点,中午我给你做大餐。”
接过对方的手机后宋逾锐见对方已经点了他喜欢的翡翠沙拉虾,还是个大份,忍不住唇角朝上扬了扬。他又加点了个鳕鱼时蔬粥,也是大份,确认完订单之后他将手机还给喻念稚,道,“我点了个鳕鱼时蔬粥,也是大份,加在一起应该够我们吃了。”
喻念稚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又听见宋逾锐道,“不过你刚才说我爸妈一直挺忙没时间照顾我,是不是在找借口想让我去你家啊?”
“啊,我说的是实话,不是找借口。你不是受……”说到这里喻念稚把没能说出口的那个‘伤’字咽了下去。他失笑出声,索性直接道,“对,我就是想要你去我家。我想要照顾你,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没等宋逾锐回答,前面正在开车的中年司机忍不住插了一嘴,“你们两个小伙子怎么谈起恋爱来也肉麻兮兮的啊。按照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这叫什么,甜出糖尿病了。我女儿如果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说,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我啊。”
喻念稚笑著接过司机大叔的话,开玩笑道,“我还以为您女儿看到我有这么棒的男朋友会说一句‘我酸了’呢。”
司机大叔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对对,我女儿她还特别喜欢说这句话!”
车窗外的日光越来越亮,光线明媚,天气晴朗。喻念稚跟著司机大叔爽朗的笑声一同笑了起来,他身边坐著宋逾锐,他们的手牵在一起,很快就会一起到家。
☆、礼物
吃完早餐后宋逾锐去洗漱,等他将从医院里带出来的一身气味洗干净之后喻念稚已经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休闲西装,显得腰细腿长,身形格外漂亮。宋逾锐用毛巾将头发上的水滴擦拭干净,在对方拿著吹风机走向他的时候主动将头低下去,“你是准备去哪里吗?”
喻念稚将吹风机开至中档,一边动作轻柔地为他吹头发一边道,“我准备去看望我的钢琴老师叶老师。她叫叶蕙芸,对我而言很重要,在我心里她是相当于母亲的存在。你待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宋逾锐从没有见家长的经验,犹豫了片刻后问他,“你很想让我见她么?但是我不是那种会讨长辈喜欢的人,她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喻念稚没有想到宋逾锐竟然会有这方面的担忧,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喜欢你,她也一定会很喜欢你的。有句话叫爱屋及乌听过吗?”他说完见宋逾锐神情还是没有轻松下来,便主动出主意道,“要不然你买礼物送给她吧。俗话说拿人手短,收了你的礼物后她就没办法不喜欢你了。”
“好主意,待会我就去给她买钢琴。”深以为然的宋逾锐两秒钟就把礼物给定了下来。定下来后他又问道,“不过钢琴好像都挺贵的,我很可能买不起。怎么办?”
喻念稚笑弯了眼睛,道,“哪有人第一次见长辈就送人钢琴的?”
宋逾锐道,“有句话叫投其所好。你没听过?”
说话间头发已经吹干了。喻念稚垂首往他柔软的发顶上亲了一下,收好吹风机后拉开衣柜给宋逾锐挑选衣服,“你留在我这里的衣服都是些适合居家穿的类型,今天去叶老师那里穿这些有点不合适,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你就穿我的吧,我找套稍微正式一点的衣服给你穿。”
他们两人的身高只差了两厘米,身形也相仿,穿的衣服也都尺寸相同,因此宋逾锐直接套上喻念稚的衣服就可以出门,一点问题也没有。说著喻念稚指著一套深杏色的休闲西装道,“就穿这套怎么样?你总是板著脸不常笑,就穿件颜色温柔的衣服去吧。里面再搭一件白衬衫就很合适。这样说不定会让你的气质显得没那么冷锐。”
宋逾锐没有反对,只是平白直抒地问出了内心的疑惑,“这衣服的颜色还挺特别,穿上会不会显得我像杯奶茶啊?”
喻念稚失笑,“像奶茶的话正好,那样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里了啊。”
宋逾锐,“……你清醒一点。”
换上喻念稚给他挑的那套深杏色休闲西装后看起来果然不像奶茶。他的皮肤一味明媚地白,透窗而过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一片明晃晃的白金色,看上去有种夺目的英俊。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宋逾锐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我们去叶老师家。”
去叶蕙芸家之前要先买礼物。介于宋逾锐提出的买礼物一定要投其所好的要求,喻念稚将他带到了一家专卖钢琴专辑的街角店铺。店主是叶蕙芸关系亲近的朋友,和喻念稚也是熟识。她的丈夫是钢琴制造大师张泽之,曾和喻念稚一起耗费了近三年时间共同制造了那架送给叶蕙芸的水晶钢琴。
店主这是第一次见喻念稚带了旁人来她的店,便打趣道,“念稚,旁边这个帅气的小伙子不会是你对象吧?”
喻念稚也不隐瞒,笑道,“是的,我们准备明年毕业的时候就结婚。我今天带他去见叶老师,他生怕叶老师不喜欢他,非要投其所好送给叶老师一件值得珍藏的礼物呢。他这是第一次见长辈,还没到叶老师家门口这就已经紧张地说不出话了。周阿姨,您看您能不能把那张能增加叶老师好印象的阿玛多伊斯·莫扎特专辑卖给我们啊?”
“说了这么多,原来搁这等著我呢。那可是珍藏版。”店主笑著摇了摇头,语气笃定道,“小芸她肯定跟你提过这张专辑好多次吧。”
喻念稚闻言就朝她笑,“周阿姨,您就帮帮我们吧。我和我对像能不能成就全靠您了。”
店主笑道,“行了,别给你周阿姨戴高帽子了。不过既然你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如果再不把专辑给你们是不是显得我很不通情理啊?等著。”她说完离开柜台往里屋走,没过几分钟就拿了黑胶唱片专辑走了出来。她心痛地盯著封面看了好几眼后才恋恋不舍地将之递到了喻念稚的手里,“拿走吧拿走吧。”
喻念稚自知捡了个大便宜,道,“周阿姨,这个实在是珍贵了,谢谢您忍痛割爱。我会按市价给您的。”
店主听了心痛难忍,“市场上可买不到这东西啊。算了,给都给了,你也别给钱了,明年你俩结婚的时候给我和你张叔叔可就不随礼了啊。”她见喻念稚还要道谢,赶忙摆了摆手道,“别谢了,快走吧。你俩再不走我都要忍不住反悔了。”
得到了想要的专辑后喻念稚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有掉下来,开车到了叶蕙芸家后他把那张黑胶唱片专辑递到宋逾锐的手里让他拿好,接著温声嘱咐道,“你待会见到叶老师后和我一起叫她老师就行。来之前我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她知道你会过来,别紧张。”
宋逾锐点了点头,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黑胶唱片专辑,跟劝慰自己似的低声说了一句,“我有礼物,不紧张。”
喻念稚见状浅笑著握了一下他的手,“真不用紧张,老师人很亲切的。”说完他按下门铃,接著输入六位数密码开门。
打开门的时候叶蕙芸正好已经走到了门边。她穿了一件轻熟风的米色长袖西装裙,画了淡妆,面上是肉眼可见的紧张。她在看到宋逾锐的那一瞬间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馀光在瞟到对方手里拿著的那张珍藏版的黑胶专辑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真切起来,话也能说出口了,“礼物来了就行,还带什么人来啊。”
宋逾锐也不觉得叶蕙芸是因为紧张说串了话,闻言立刻将手里的黑胶专辑递给叶蕙芸,“礼物给您。那我就告辞了。”
喻念稚看著面面相觑的叶蕙芸宋逾锐两人没忍住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只有逾锐紧张呢,老师你怎么也这么紧张啊?他就是宋逾锐,明年毕业的时候要和我结婚的对象就是他。我之前在电话里和您提过的。”他给初次见面的两人做起了介绍,“逾锐,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叶老师。”
此时三个人里面有两个人的状态都是呆的,喻念稚便继续道,“咱们都先别站在门口了,进屋里说吧。”
在沙发上坐下后,得到礼物的叶蕙芸对手中的专辑爱不释手,高兴地像个得到棒棒糖的小朋友,“这张莫扎特的珍藏版专辑我都想了好几年了,真的很感谢你能把它送给我。不过据我说知这张专辑并没有在市面上流通,我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一个朋友手里有这张专辑的收藏。逾锐,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
宋逾锐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是一个喻念稚称呼她为周阿姨的人送给我们的。她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吧。”
“周幸?!”叶蕙芸惊讶过后笑了起来,“你们可真是有够厉害的。”
喻念稚笑道,“没什么厉害的。周阿姨说这是她和张叔叔提前送给我和逾锐的结婚礼物,我们就收下了。”说著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颗他已经用红绳串起来的水晶珠,牵过叶蕙芸的手给她戴在手腕上,“这个手链你一定要戴好,从这一刻起不要摘下来。这颗水晶珠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最特别的水晶珠,可以带来幸运,护人平安健康。”
“知道啦。幸运水晶嘛,解决水逆。”叶蕙芸笑了笑,“真不知道你怎么也会信那些小姑娘相信的东西。”
喻念稚见叶蕙芸不以为意,神色郑重道,“这不是普通的幸运水晶。它会给你带来健康,你会平安无事的。”
‘健康’那两个字喻念稚咬字咬得有些重,叶蕙芸听出端倪,当下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地敛了回去。她垂下眼帘,有些不自然地避开喻念稚的目光,“这个幸运水晶我不会摘下来的。还有,我会努力健康地活下去的,你不要总是担心我。”她不想和喻念稚继续这个话题,便另起了个话头,“逾锐啊,说起来你还是念稚第一个交往的对象呢。他从小就不怎么和同龄人亲近,青春期也不去谈恋爱,到了大学后也不开窍,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想要出家当和尚了。”
宋逾锐没什么和长辈交谈的经验,说起话来也还是一贯的风格,“我不是他第一个交往的对象。他第一个交往的对象是我以前的未婚妻,之后才是我。”他不知道什么叫说谎,继续道,“我以前的未婚妻就是因为喜欢他才跟我悔婚的。婚约解除之后他和我未婚妻分了手,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叶蕙芸万万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跟狗血电视剧有得一拼的情节,当下被惊得目瞪口呆,“啊?真的假的?狗血电视剧也不带这么演的啊。就在一起了?这怎么能就在一起了呢?这两句话之间分明就不应该是递进关系啊。”
“呃,事情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喻念稚当下被叶蕙芸震惊不解的眼神看得脸上直烧。
叶蕙芸忍不住继续问了下去,“你们最后究竟是怎么在一起的啊?逾锐,你未婚妻都因为念稚跟你悔婚了,之后你不可能因为他追你你就同意和他在一起了吧?这完全不合常理啊。”
宋逾锐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地点了点头,“对啊,我们就是这样在一起的。有什么问题吗?”
叶蕙芸持续震惊,“……我果然还是老了啊。不过这件事情你爸妈应该也知道吧。他们在心里面难道就对念稚没什么意见吗?”说完她没忍住叹了口气,目露担忧地看向喻念稚,“你之前见他爸妈的时候有没有被打,嗯,没有被为难吧?”
“没有。老师你不要瞎担心了,我和逾锐很好,和他爸妈的关系也很好。”喻念稚被问得哭笑不得,就差同她发誓担保了,“你放心,他爸妈对我的态度很好,跟对逾锐差不多。真的没有打我。”
然而喻念稚的话并不能使叶蕙芸完全放心,她紧接著又把目光转向了宋逾锐。看出了宋逾锐习惯实话实说的个性,她便又问了一句,“念稚他说的是真的吗?”
宋逾锐闻言立刻点头,“是真的,我爸妈都很喜欢他,对他也不错。”为了确保他说的话真实可信,他还专门给叶蕙芸举了个例子,“比如他们还专门给他买了两盒炫彩超薄、避孕、套,都没有给我买。”
叶蕙芸听完:?!!
而来不及阻止的喻念稚在宋逾锐说完的那一瞬间直接选择了原地死亡。
☆、拜访
拉著宋逾锐逃跑似的离开叶蕙芸的家后,喻念稚脸上的热度一时没能下去。然而刚坐上车,还没等他松口气,一旁宋逾锐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打来电话的人是林昭雪。看了来电显示后宋逾锐也不避讳喻念稚,直接点了外放,当著他的面就将接听起电话来。
手机的另一端林昭雪说话的态度很是恳切。他先是真诚地向宋逾锐表达了感谢,接著说明了他现在和他爸妈都在医院,本想要一家人都过去向受伤的宋逾锐表示感谢,但是没想到刚做完手术的人会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办理了出院,所以就扑了个空。因此才会专门打电话过来,问他方不方便让他们一家登门拜访。
虽然林昭雪的母亲不是喻念稚的母亲,但是他的后爸却是喻念稚的亲爸。想到这里宋逾锐没有一口否决,而是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给喻念稚。喻念稚明白他的意思,便示意对方将手机递给自己,他直接对手机另一端的林昭雪道,“感谢的心意在就行了,登门拜访就不必了。逾锐他现在住在我这里,我会照顾他的,你们不必费心。”
“啊?可是……”林昭雪刚说了两个字就换了个人接听。随后电话另一端就响起了喻光誉的声音,“既然他在你那里,我们这就从医院出发赶过去。不要说不方便的话,我们只是过去看看,很快就会离开,不会硬留在你那里吃饭的。”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喻念稚便只好同意。挂了电话后他立刻发动车子往回开,一边提升速度一边嘱咐道,“逾锐,我父亲他的性格偏于严肃,一会见面的时候他如果问你话,你尽量回答得正经点。”
宋逾锐闻言皱眉,“你竟然觉得我不正经?”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你为人不正经,我只是觉得你有时候说话说得有点太实诚了,不怎么委婉,有些话在长辈面前不太适合就那么直白地说出来。”喻念稚用眼角的馀光瞥了一眼仍在皱眉的宋逾锐,倏尔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不太好,不太像一般的父子,想来有些事他也不会在意。所以你其实在他面前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刚才是我多想了。”
对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虽在微笑,眼里却丁点笑意也无,只是浮于表面,实际上并不是真的无所谓。宋逾锐窥见对方内心一角的失落,问道,“我真的怎么表现都无所谓吗?我毕竟是你未来的结婚对象,我要是表现得不好让他讨厌也没事?”
喻念稚故作轻松道,“当然没关系。他不喜欢我,对我并不在意,估计也不会在意我的结婚对像究竟是什么人。不过他今天主要是以林昭雪父亲的身份过来向你道谢的,你就作为他儿子的救命恩人听他道谢就行了,其他的不用在意。”
“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宋逾锐听完心头猛地窜起一丛火,突自生起气来,“我喜欢你,我爸妈也喜欢你,叶老师也喜欢你,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你。喻念稚,你以后不要再在意他了。喜欢你的人还有很多,你要去喜欢那些喜欢你的人,在意那些真正在意你的人。我不想见他,他也不需要向我道谢。再说我之前受伤也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林昭雪。”
喻念稚还是第一次见宋逾锐真的生气。他心头一软,眼中浮起沉沉笑意,柔声同他道,“别生气了,我听你的就是了。”说完他转而问起宋逾锐他一直想要问他的问题,“对了,当时你不是已经失忆了么,绑匪拿刀扑过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你差点就没命了知不知道?”
宋逾锐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不疾不徐地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当时其实什么都没有想,那一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你有事,哪顾得上有命没命。如果你非要问个究竟的话,可能是本能吧。就像是母爱的那种保护本能,不能让你在我面前受伤。”他说著顿了一下,看著喻念稚道,“你就别再难过了,我早就没事了。伤口都已经没了不是么?”
喻念稚听得心脏酸软,眼眶发红。他强忍住眼中酸涩,故意开玩笑道,“你竟然对我有母爱啊?这话要是让叶老师听到可不得了,她还不知道有人想要抢她的位子呢。”
宋逾锐莫名其妙地看了喻念稚一眼,语气认真道,“我可不想当你妈妈,我只想当你老公。”他满意地看著对方因为他的话红了整个耳朵,继续道,“不过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恢复记忆的?我印象中应该没有和你说过啊。”
“这是秘密。”喻念稚轻笑了一下。明媚的日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他的脸上,从宋逾锐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他侧脸的线条漂亮得让人失神,只看一眼就会怦然心动。
介于喻光誉他们一家已经出发在半路上了,突然反悔说不见会很不礼貌,喻念稚便找了家奶茶网红店给宋逾锐买了一大杯焦糖奶茶,专门加了双份的珍珠,道,“你喝慢点,待会你不想说话的话就喝奶茶。他们说是很快就走,估计半小时内肯定会离开,你奶茶喝完了他们也就走了。”
“半个小时?”宋逾锐蹙眉道,“那确实得喝慢点。”
在他们两人回去后不到半小时林昭雪他们就到了。因为是看望病人,所以他们带来了果篮、特等燕窝礼盒和百年人参套盒。喻光誉果然没有多待的意思,在喻念稚拿出茶叶准备为他泡茶的时候也没让他泡,“不用麻烦了,我们一会就走。我们今天来主要就是向宋逾锐和你表示感谢的。谢谢你们救了昭雪。”
喻念稚闻言愣了一下,“谢、谢我?”
喻光誉道,“那天的具体情况昭雪都和我说了,他今天之所以能够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多亏了你们。对了,”他说著看向一直喝著奶茶不准备开口的宋逾锐,不赞同地看著喻念稚,“他不是昨天刚做完手术么?怎么回来疗养也不躺在床上休息还不忌口?你们这样不注意难道就不怕伤口感染?伤口是大事,不要等到真出事了再后悔当初没有多加注意。如果实在不想去医院的话,你可以给何医生打电话让他过来。”
何医生是喻家的私人医生,是从A国顶级医学院拿了博士学位毕业的高材生,找他确实比自己去医院找医生还要专业靠谱。不过现在的情况是宋逾锐根本没事,找何医生看了才会真的出事。不过这话不能说给喻光誉听,喻念稚只好顺从地点点头,“如果需要的话我会给何医生打电话的,您放心。”
“不是我放心,是你要让宋逾锐的父母放心。你们不是准备明年毕业就结婚了么,我希望你说的照顾他,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要真正负起责任来。”喻光誉说著从皮夹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喻念稚,淡声道,“这个房子你们两个人虽然可以住得下,但也没有那么宽敞,以后你们一起挑个喜欢的房子买下来住吧。”
喻念稚没想到喻光誉竟然也会有为他考虑的一天,当下怔怔地看著对方,“父亲,您、您怎么、我……”
就在林昭雪在喻光誉的身后笑眯眯地悄悄朝喻念稚伸手比V时,喻光誉发现了了他的小动作。他伸手轻揉了一下林昭雪的发顶,在对方小孩子气的故意朝他皱鼻子时,眼里多出了一点若有如无的笑意,“别调皮。你不是还有事要告诉你哥哥么?”
林昭雪闻言立刻道,“哥哥,我通过学校的交换生项目申请了为期一年的交换,一周后就会出发去A国。我想过了,我的喜欢确实给你带来了不少负担,我决定放弃。去其他国家的话我就没有那么容易可以见到你,我会试著慢慢放下对你的那份不道德的喜欢的。然后就是,就是一直以来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对不起。哥哥,明年再见面的时候,我会真的好好拿你当哥哥的。”
“很好。”朱静棠听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看著他,“昭雪,一定要做到啊。”
林昭雪笑著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妈妈,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不会再让你为我担心了。”
喻光誉见状目光流露出一丝欣慰,道,“该说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我们也该离开了。”他说著站起身准备离开,临行前朝喻念稚和依然捧著奶茶没松手的宋逾锐道,“明年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会出席的。”
喻念稚点了点头,道,“谢谢。我们会期待您的出席的。”
待人离开后宋逾锐好奇地拆开了喻光誉送的那个红包。红包里面是一张支票,数额为五千万。宋逾锐盯著手里的支票看了好一会才将它重新收到红包里放好,“你家也太有钱了。换新房子的时候我想要有一个甜点屋和奶茶研究室。”
喻念稚笑著说道,“你天天在外面忙著和数学谈恋爱,还想要回来就和甜食约会啊?我怎么办?”
宋逾锐道,“是你自己决定和我结婚的。”他说著伸臂将人抱进怀里,笑了一下后就侧过脸去往喻念稚的嘴唇上亲。
被含著舌头、吮、吻了一下后喻念稚立刻按著他的肩膀喘著气避开。宋逾锐不解,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轻声问他,“我不能亲你么?还是你又不喜欢我了?”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不喜欢你的话啊。”喻念稚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往桌子上已经没了大半的奶茶上瞟了一眼后无奈地笑起来,“你刚才又把我给甜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明天就完结啦
☆、烟火
繁森公园的建园十周年庆典预定在晚上七点钟举行,因为烟火在天黑之后燃放才会漂亮。当天喻念稚需要找导师面谈毕业论文的选题,而宋逾锐也有一场学术会议需要跟著参加,他们便相约七点钟的时候在繁森公园的入口处见面。
从导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喻念稚去图书馆找导师推荐给他的论文参考资料,刚出了教学楼就迎面遇到了邵一江。对方穿著一身炭灰色西装,颈间系著同色缀有浅淡纹路的领带,表情冷凝却十足漂亮,像是刚从什幺正式场合出来。迎面撞上却不打招呼未免太过刻意,且不礼貌,喻念稚便朝对方轻轻颔首,“真巧。”
邵一江见到喻念稚后面上的冷凝的表情立刻和缓下来,“确实挺巧的。”说著他朝喻念稚身后的教学楼看了一眼,“你是刚见完陈教授准备去图书馆吧?”
喻念稚笑了一下,“你猜得倒准。”
“找资料这事用不著著急,明年才毕业呢。”邵一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电子屏幕上显示的具体时间,浅笑著问道,“有没有空?附近有一家新开的酒馆,他家的原创调酒很有风格,香草香肠和起司拼盘也都很不错。我请你喝一杯吧。”
喻念稚直接拒绝道,“还是不了,我待会还有个约会,很重要,不能迟到。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这就先去图书馆了。”
邵一江闻言刚缓和下来的表情又重新变得冷凝。他的眼神沉下来,看上去有些不忿,更多的则是无奈,“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话了么?喻念稚,做不成情人还可以做朋友。我们之间难道连朋友都算不上么?”他见喻念稚没有否认他们是朋友,轻轻叹了口气,“既然我们是朋友,不是什么旁的关系,你就不用避嫌避到见到我就掉头就走的程度吧?”
“也不是避嫌。”喻念稚缓声同他道,“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做普通的朋友的话,就不要故意继续找和我长得相似的人交往了。说来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接触也不多,你应该抽身出来,别把你自己困在里面。感情是稀少珍贵的东西,你不要浪费在我身上。我也只不过是皮囊比普通人长得漂亮了些而已,不值得你一直念著。”
邵一江闻言烦躁地忍不住去拿放在裤子口袋里的烟盒。细长的烟支都已经抽出来了,他夹起刚想放到唇边,但转念想要对方不喜欢烟味,最终还是将之重新放回到了烟盒里。“你不和我好,我找个代餐也需要问你的意见么?”他说完见喻念稚神色半点不动,完完全全的无动于衷,一时间有些颓然,“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感情放出去的时候容易,想要收回来的时候却很难。人又不是机器,要是人的感情都可以说收就收,精准控制,这世上又哪来那么多被感情伤害借酒消愁的人呢?”
喻念稚道,“你说得没错,但是尽力试试看吧。放弃一些东西有时候会比想像的要容易些,困难在于开始。”
“呵。你是觉得如果我也像林昭雪一样,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试著用时间和距离来忘记你比较好么?”邵一江说著嗤笑一声,“就他这样子,也不知道怎么会被设定成主角。”
听到‘主角’两字,喻念稚心中的某些念头得到了证实,“你,难道……”
看到喻念稚眼中难掩的惊讶,邵一江大大方方地直接点头道,“对,我看过那本名叫《流光易逝之时》的书。不用这么惊讶,我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这本书没有任何参考价值。感情线乱七八糟不说,剧情也是一团乱麻,根本不符合实际情况。”
喻念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究竟是在哪里看到的这本书的?不久前又为什么会让我不要错过今天的繁森公园建园十周年庆典?”
邵一江也不故意瞒他,直接将一切摊开了讲,“我是在梦里看到这本书的。至于第二个问题么,我之前之所以会让你不要错过今天的繁森公园建园十周年庆典可不是出于什么好心,只是想让你看见有可能出现的剧情罢了。”他说著朝喻念稚眨了一下眼睛继续道,“在我看到的那本书里的原本情节中,繁森公园的建园十周年庆典举行的时候林昭雪会被绑匪绑架,而宋逾锐则会恰巧路过救下他。然后他们两人就感情大进展,互诉衷肠,许下了等林昭雪毕业后立刻就会结婚的誓言。这个HAPPY ENDING的情节怎么样?是不是既感人又浪漫?”
喻念稚神色不变,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键,“可是绑架的剧情已经发生过了,绑匪也都已经被逮捕,这个剧情不会再次发生。另外宋逾锐已经恢复了记忆,就算这个剧情今晚原原本本地发生了,他按照剧情的设定救下林昭雪,也不会出现原书定下的那个HAPPY ENDING。”
“没错,你说得对。”邵一江淡声道,“所以我才说这本书没有任何参考价值。我本来还想著这个剧情如果真的发生,之后我可以趁此机会钻个空子,说不定还有和你在一起的可能。没想到剧情不仅提前发生,而且还变样了,这个剧情不仅没有催化宋逾锐和林昭雪之间的关系,反而加深了宋逾锐和你之间的感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说话间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了,黄昏浮动的光线昏暗不明,四周的高楼化作憧憧暗影将他们两人笼于其中。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邵一江没有立刻接听。暮色泅住他的脸,他看著喻念稚,眼神平静却隐含悲伤,“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就祝你以后幸福且自由,无拘又无束。喻念稚,再见。”
邵一江说完转身离开。他没有回头,残馀的日光在他的身后渐渐晕厥式微,在他进楼的时候彻底熄灭。夜色开始降临。
离七点钟还差五分钟的时候喻念稚站在了繁森公园的大门外。人声喧嚣,灯火流丽,人群如同游鱼一般因不久后即将开始的烟火表演汇聚过来。喻念稚四处找了一会见没发现宋逾锐的身影,便用手机给他发信息问他在哪里。然而信息刚发送出去就立刻得到了回复,很简短,只有两个字:回头。
喻念稚闻言立刻回头。人群涌动如同潮水,周遭的人们开始齐声倒数,世间的景像在他眼中一一过滤,唯有对方的脸是他视野里的唯一清晰。三——二——一——,砰的一声声响过后烟火开始绽开,宋逾锐在此时牵过了他的手,“抬头,放烟花啦。”
烟火只能在夜空中停留极其短暂的时间,但是会在腾入半空之中的时候如同花朵一样绽放。虽是由化学成分组合的构成物,但在极尽绽放的时刻会璀璨整个天际,玉树琼花,夺目绚丽,过后会如同流星一样坠落,漂亮得像是场盛大的幻觉。人群中有很多年轻的情侣在烟火燃烧时亲吻著合照纪念,每张快乐的脸都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喻念稚也笑著轻碰了一下宋逾锐的嘴唇。
七点二十分的时候烟火表演结束,人群开始朝外疏散准备回家。宋逾锐在喻念稚拉著他的手准备给他买冰激凌的时候没动。他深吸了口气,接著就著喻念稚还拉著他的手的姿势直接跪了下来。
喻念稚被宋逾锐这突然的一跪给跪得直接愣住了,表情和旁边停下脚步准备看热闹的围观人群一样茫然无知,“你、你突然跪我干什么啊?”
“我、我,”宋逾锐紧张地结巴了一下。接著他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戒指盒,打开后说明了缘由,“我求婚啊。”
周围的围观人群一看是遇到了求婚现场就集体兴奋了起来。一个被家长搂著的羊角辫小女孩笑得格外清脆大声,“大哥哥,我看电视上的求婚不是这么演的!”小女孩话音一落,围观人群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喻念稚哭笑不得,半蹲在宋逾锐面前道,“逾锐,求婚都是单膝跪地,哪有双膝跪地的啊!你快起来吧。”
宋逾锐闻言朝旁边看了一眼,继续跪著说道,“你先戴上戒指。我爸妈都和我说了,单膝跪地求婚不真诚,没份量,男人就得浪漫,就得有仪式感。之前我们都只是口头上说明年毕业结婚,那样不行。”
“所以你才挑了今天这个日子啊,确实还挺浪漫的。”喻念稚笑著说道,“你不是正牵著我的手嘛,你直接给我戴上就行了,我又不会不同意。”在人群的欢呼声中他面红耳赤地看著宋逾锐给他戴上了戒指,随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口袋里也掏出了一个戒指盒,“你再不起来的话,我就只能和你一样双膝跪地向你求婚了。”
旁边的羊角辫小姑娘在看到喻念稚也拿出求婚戒指的时候激动得手都给拍红了,“太浪漫了!电视演得都没你们好看!我都要被你们给感动哭了!”围观求婚场面的人群因为小姑娘的话笑得更开心了,搂著小姑娘的家长笑著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人小鬼大。”
在陌生人的欢笑祝福中,宋逾锐在被喻念稚拉起身戴上戒指后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你怎么也买了戒指?你不会也准备了烟花吧?”
喻念稚闻言疑惑道,“也?烟花?”
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方才刚刚举行过烟花表演的燃放点竟又重新燃放起了烟花。而点燃烟花的人竟然是平时忙到没空回家的宋赫萝宋志远夫妇和繁森公园的园长。他们见被喻念稚发现,便高高兴兴地冲他挥了挥手。
两秒钟过后夜空中烟火绽放,镕金色的‘MARRY ME’拖著金色的粉末在夜空中徐徐绽放后又如漫天星群般往人间坠落。
就在人们都在为这一刻极致的浪漫赞叹感动的时候,宋逾锐突然牵住喻念稚那只已经被他戴上了戒指的手往人群外跑。跑出人群的时候他朝喻念稚笑起来,他神情剔透,眸光晶莹,明明身处黑夜,却依然拥有群星与黎明。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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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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