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阿度与医生听到惨叫连天,循著声音跑去,却看到瘫在地上的两人。小猫听到有人过来惊慌地躲进功谌的身后。
“你怎么了?”阿度问道,赶忙把他们扶起来。
沈清砚从麻痹的痛苦中缓回神来,喘息说道:“主任,我们只是摔倒而已。”
功谌呆滞地望著恢复正常的沈清砚,久久缓不过神来。小橘猫就躲在他的身后,毛茸茸的触感,湿漉漉的舌头舔著他的手指。
功谌被抓到办公室挨批评,而沈清砚则是被带到校医务室时,继续观望查看。沈清砚感觉自己这一天仿佛是一场噩梦,终于能大喘了一口气。一切清明,一切自由舒舒服服地围绕在他四周。
他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他跟猫互换身体,但是这么推理肯定没有:我,功谌,猫,小路一定有一个是灵魂互换的钥匙,以后要避免跟这个接触。
他也不急著反抗自己是不是精神病人,只是心里异常安静。平静下的海面总是蕴藏著波涛汹涌。他的心里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惶惶不安的焦虑,在思考如果再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办。坐以待毙是绝望者的愚蠢,未雨绸缪是聪明人的选择,傻子才做绝望者。
沈清砚被带去精神病院检查一番,与其挣扎,不如做最正常的自己。医生问了他很多个问题,他都淡定地回答,一切正常而为。他出去外面等候阿度与医生的交谈。走廊上有很多看著精神状况不是很好的病人在等待救治,眼神恍惚空洞。
如果再晚一步,他真的得被囚禁在这里。想一想,他觉得很恐怖,全身遍布寒毛,冷得打了个寒噤。他不会进入精神病院的,不会就此被骂声打败,被心理疾病打败。
“我就是要打你虐待你,让你一辈子活在阴影里。”
“你给我得抑郁症,你给我发疯……”
“怎么样?是不是想要自杀?别自杀呀,好好活著,活著,活著发疯。”
阿度的大嗓门正跟医生说再见,沈清砚猛然间从沉思中的那些话语中缓过神来,泛红的眼角蓄著丝丝泪花。他深深呼吸,紧紧掐住自己的大腿,让痛觉代替突如其来的惊恐梦魇。
主任阿度把取药方拿在手上看了一下,拍拍沈清砚的肩膀,笑道说道:“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沈清砚咧嘴灿烂地微笑,轻声而带著丝丝喑哑的声音:“没有,老师,实在对不住,给您跟班主任添麻烦。”
“没事,我们去取药,就是一些安神的药物,别怕,你可能是压力太大。”
沈清砚眉眼弯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乖巧地说道:“主任我错了,我就是上课无聊,跟老师开个玩笑。后来觉得空气太闷才去开窗,至于跟功谌,只是当时头晕,想找个人靠靠,真的没有事,主任。”
阿度说:“下周还是得回来复诊,我负责联系你家长。”
沈清砚温声说道:“老师,不要告诉我家人,好吗?”
阿度说:“不行呀,你家人得有知情权。”
“我妈妈心脏不好,一听肯定会心脏病复发,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到时候会出事的。我要是再犯病,您再找她,好吗?”
“啊……这样呀,嗯……”阿度主任思考了片刻,挠挠自己的大肚子,说道:“行吧,再观察观察你,心里要是有什么烦闷的事可以来找我倾诉,别憋在心里。”
他回到宿舍,洗著冷水澡,里里外外洗了六遍。他把身体的每一块地方,每一寸皮肤搓洗到泛红发热,皮肤洗得皱巴巴,在浴室里待了正正一个多小时。刷牙洗舌也重复了六遍,直到舌头发麻,嘴唇发红才停止。
刚刚回来的路上,功谌的那只猫追了他很久。要不是跑得快,他真的得被那只可恨而?心的猫扑倒在地上。
宿舍有人回来,也是他们班的同学。只是他们看著他的目光充满著警惕,很怕他这个“精神病人”随时会拿起刀捅他们几刀,不敢像往常那样嬉笑打闹。
他一如既往地露出他最温柔的笑脸,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回来了。”
愈羽尴尬一笑,眼神里充满恍惚不安,支支吾吾问道:“你还要去上课吗?”
“上,怎么不上呢?”沈清砚抽了纸巾反反复复地擦拭著书桌凳子,嘴角僵硬地上扬。
“那啥,我们拿点东西就去午休,走了走了……”愈羽与其他几个男生在宿舍拿了点东西便惊慌地跑出去。
愈羽跑出宿舍心惊胆战地抚摸著自己的胸口,同班的周宣策迷惑地问道:“愈羽,你怕什么?”
“你们没觉得恐怖吗?早上还那么闹,现在就跟往常一样。”
周宣策挠挠脖子,不解问道:“跟平常不是很好吗?咱宿舍卫生都是他在搞,我还想著他走了,我们卫生怎么办呢。”
“我去,你就贪他能搞卫生?能有点出息吗?万一他真有精神病,半夜起来捅你几刀。”
周宣策咧嘴一笑道:“不会,因为他有洁癖,不会爬上我的床。”
沈清砚全身被搓得通红,就连脸上都红扑扑,头发湿漉漉地坐在已经擦拭过的凳子上,用自己的毛巾擦拭滴著水珠的头发。书桌上还有点尘,他拿出纸巾反反复复地擦拭。直到干净,他才心满意足地拿出笔纸,写下“杀死猫的方法”六个大字。
他双手握在桌前,淡定地思考斟酌,拿出手机搜索了很多资料,庄严认真地把每一个方法写进去,分析其可行性,成功率是多少。阴暗的光线里,他的面容仿佛覆盖上一层朦胧的冰霜,好看的桃花眼眸里闪烁著阴冷寒气,银钩铁画般的字迹工整地落在纸上。
舍友们都去教室午休,而他则是俯伏书桌上,把每一个方法写下去后,塞进书包里。见时间快要两点,他才锁上宿舍门。免洗洗手液在手里反复摩挲,清洗,一阵冷风吹来,他只觉得清凉舒服。
沈清砚一踏进教室,周围数十道异样的目光倾注在他身上。他近视,懒得去看看到底是谁在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只是径直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他一脸不悦地注视自己脏乱的桌子,心里更加坚定要杀死那只猫的想法。
他最不能容忍有人弄乱搞脏他的东西。
光是擦拭桌子凳子他已经花去了十多分钟,每一个本子每一支笔,桌子的每一个角落他都擦得干干净净的。
欧阳无咎见他那么爱干净,注视了很久,操著一口NL不分的普通话,笑道:“嘿,这才是沈清砚,恭喜你,回来了。”
同为洁癖者,沈清砚对欧阳无咎有很强的好感。沈清砚回之以和熙的笑容,温声说道:“班长,早上布置了什么作业吗?”
“早上有一张数学试卷,我帮你拿了……”说著欧阳无咎从整洁干净的桌面拿出一张试卷。
“谢谢!”沈清砚伸手接过试卷,放在擦拭干净的桌面上,撸起手袖,认认真真地做著题目。
功谌的目光一直定格在沈清砚身上。上课时总是分心走神,盯著沈清砚清的背影,因为近视所以他看书时脑袋总是趴得很低。想想真像一场梦,沈清砚像一个可爱的小孩子一样抱著他的滑稽画面,有些搞笑。但是,他的初吻就这么埋送给沈清砚,好生气,但又有点开心。
巧克力已经被他带回宿舍安置好,也不知道巧克力会不会偷偷跑出去玩。
不过,一切恢复如初,这样才好。
功谌以为沈清砚会因为这些事后而不愿意也不好意思再面对他。放学后,沈清砚背著书包走向他,那双好看明亮的桃花眼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格外瞩目。沈清砚嘴角浮现一抹灿烂的微笑,说道:“功谌,一块回家吗?”
“啊?”功谌回头看了一下一脸茫然的钊炀,钊炀嘴角露出绚丽的笑容,背起书包走向教室门口,悠悠说道:“哥哥……”
功谌看著一脸笑意浓浓的沈清砚,没有觉得很温暖人,只觉得□得慌,背后一直有冷意直冒。他知道沈清砚的微笑,看著灿烂实则危险至极。功谌更没想到,有朝一日,沈清砚会主动跟他说话。心里很紧张,又兴奋。
他从高一开始就关注沈清砚,不敢让任何人知道。男生关注另一个男生,这种事情,他不敢说是暗恋,每次都是给自己找借口,说是关注。
功谌胡乱地收拾桌子,呵呵一笑说:“我收拾一下,等等我。那个……你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
沈清砚好听的瓷声说道:“没有,可能唯一不舒服就是没有戴眼镜。”
功谌真觉得沈清砚的笑容很好看,但却又莫名地吓人。虽然他平常跟人讲话也是笑眯眯,但是经过这种事,他竟然能这么淡定。功谌向来不爱揣测人,但就爱观察乖乖好学生沈清砚。只是沈清砚就像一口深井,不见底又漆黑。相比之下,沈清砚本人的性格还是适合冰脸,灿烂的微笑在他好看的脸上是冗余。想想还是巧克力笑得好看,很可爱。
功谌抚平躁动的心,清了清自己几乎快要沙哑的嗓子,说道:“你放心,这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讲,而且这事太荒唐,我说了也没有人信。”
沈清砚害怕有一天又跟猫互换灵魂,他必须加快速度。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沈清砚事先打破尴尬的局面,温声问道:“你走了,猫怎么办?”
功谌笑笑,“它呀,自己会在学校玩,饿了就会回我宿舍。我放了很多猫粮在宿舍。其实巧克力很聪明的。”
沈清砚又笑了,笑得很森冷,“嗯,看得出,挺可爱的。你养的吗?”
功谌盯著他的笑意,轻声说道:“现在是我养,之前是在学校垃圾场捡到的。”
沈清砚的脚步微微放慢,愣神了一会儿。狭长的桃花眼凝滞地定了一下,但转瞬即逝幻化为平常的笑意,说道:“挺可怜的,你很有爱心。”
“通过这件事呀,我才知道原来它还是认得我的……”功谌一说出这话顿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巧克力用沈清砚的身子对他又搂又舔,而自己又在正主面前这么讲话。可能沈清砚这辈子都不想回忆起这段往事吧。
两人随便扯扯话题,到了公交站时,因为沈清砚洁癖,他不会在高峰期上公交车跟人挤。两人分道而行,沈清砚去眼镜店配了一副与之前差不多的银色圆框眼镜,又在手机上搜索了宠物店,便去了一趟宠物店。
他买了一袋猫粮与几个猫罐头,打了个饭后便提著回家。他妈妈还没下班,没有在家里,身体好的很。他把猫粮袋子与猫罐头洗了好几遍后放在桌子上,他又开始洗澡。
晚上,他躺在床上思考著,怎么实施比较好。
垃圾场……垃圾……肮脏……好臭……
这几个字来回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感觉?心,猛然作呕起来。他兀自起身冲到洗手池猛地干呕著,吐出酸涩的苦水,眼眶里充满泪花与红血丝。
昏暗的小灯轻轻柔柔地笼罩在他身上,仿佛有阴凉酷冷的风吹来。他深深呼吸喘息,努力调整自己凌乱的气息与急促的心跳,但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记忆。那肮脏而腐烂的气息仿佛此刻重重叠叠地环绕在他四周,阴魂不散一般。
他冲进浴室脱了衣服,在冷水底下又搓洗了五遍。
☆、
THE END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