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休息了四天后,功谌又一次投入学习中,跟著沈清砚自律而紧密的计划表,开始学习。
虽然他的重点放在英语,但其他科目都不能荒废,必须保持稳定的成绩。
功谌刷了一套简单一点的英语真题,心情变得格外美妙,对完答案,沈清砚又把作文评分,他的心情爽得起飞,竟然拿到95分。
“只是试卷难度不大,别高兴太早,继续加油。”
功谌手臂蹭著沈清砚,靠近沈清砚时兴奋地亲了一口沈清砚的嘴角说道:“你就不能鼓励我?”
“我鼓励你,你的尾巴得翘上天。”
“哪有尾巴?”
沈清砚冷哼道:“狐狸尾巴,动不动就勾引我。”
功谌:“……”
功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那是一个熟悉的手机号,但已经被他删过。他犹豫了片刻,铃声响出好几声,他才接通电话:“喂……”
功德善在电话另一头声音十分低沉:“我听涂腾说遇见你了,在哪里过年?”
“男朋友家里。”
沈清砚惊愕地看向功谌,睁著一双愕然的眼睛久久没回神。
功谌的话让对方瞬间噎在喉咙,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呼呼地传进耳朵。
功谌见他没说话,立马把电话挂断。
沈清砚笑了一声:“突如其来的回答,你怎么想的?”
功谌抿抿嘴,说道:“反正趁著吵架,离家出走顺便出柜,省得以后又得再吵一次。以他们的思想,肯定觉得我有问题,给他们丢脸,不会让我回家。”
功德善这辈子最过分、最渣的就是在别的城市出差的两年里遇见功谌的母亲后,喜欢上一个单纯美丽的女孩。后来陈娇跟他闹了好多年,看在功勋年龄还小,他们才没有离婚。
后来功谌的母亲改嫁随著丈夫移民到国外,孩子一直放在外婆身边养著。功谌的外婆身子不好,再加上孩子要上户口读书,只能把孩子送回他身边。
小孩从小手脚不干净的问题困扰他很久,他并没有多想,但那天自己太激动,恼羞成怒打了功谌,心里觉得别扭。好歹他是父亲,一家之主,被戳破心事,怒气自然抑制不住。
但现在有一件比离家出走更令他烦心的事,那就是功谌是同性恋!
功德善在网络搜索“同性恋是病吗?”“同性恋能治吗?”,网络上都在说要接受要认同,可是这是他儿子啊,怎么这么变态喜欢男人?这要是被单位里的人发现,那他还不被人嘲笑?
他寻思著,他的家族也没人这样啊。
功德善手脚有点发抖,又重新打了个电话过去,声音铿然地说道:“为了不回家,连这个借口也搬出来?”
功谌站起身,走出房间,往阳台走去,低声说道:“我就是喜欢男人。”
功德善气愤道:“你这个兔崽子,你想气死我?”
功谌理直气壮:“非常高兴我的事能让你气成这样。没别的事,我挂了……”
“等等……”功德善感觉自己气得头上冒烟,吼道:“你给我回来,有什么事回来跟我说。”
“我要学习。”
功德善呼吸沉沉:“小谌,你一定要这么气我?”
“那你告诉我回去后呢?回去后我又遭受爷爷他们的白眼吗?这么多年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功德善:“你爷爷就是那种脾气,我从小就这么过来。”
功谌冷笑一声:“是爷爷一人吗?”
功德善:“小勋我们已经训斥过了,都是一家人。”
“那是你以为的一家人,少了我,这个家还是一如既往,只不过平时少了一个人做饭拖地。要是觉得因为家庭原因导致我不回家,让你心里过意不去,那你就以我是同性恋为借口,把我赶出家门吧。我已经累了,怕了,这个家并不能给我安宁。爸,我大学会去远远的地方读。上大学之前我回家一趟,把户口迁到大学去,以后再也不回江靖。即便回来,也不会回家。”
功德善气愤道:“你这是干吗?非得跟我闹吗?我不会给你户口本的。”
功谌苦笑了几声:“别闹,我会报警的,被你单位知道,名声不好。”
功德善气得吐血:“报警……你为了这事要报警?我辛苦把你养大,你这么对我?”
“我好累啊,能不聊吗?”
功德善语气缓和许多:“功谌,你回家吧,我们好好聊,不然我去你学校找你了。”
功谌眼眶发红,哑声说:“那你来吧,反正你们一直都是这样。功勋高考,你可以围著他转,我高考,你可以围著我闹,从不为我著想。”
功德善呆滞地回味著他的话,久久说不出话,直到功谌把电话挂断,他才回神过来。夜里的风很大,他站在阳台,翻了几页功谌画的卡通画,心情特别郁闷,鼻头发酸。
功谌是铁了心不回来吗?
他一直都很喜欢他这个小儿子,积极阳光又孝顺乖巧。原以为小儿子会坚持不下去,没几天就灰溜溜跑回来,可是都三个月了,无声无息。
今年除夕的团圆饭吃得很难受,包好的红包还躺在抽屉里。以前都是功谌帮忙买东西,煮饭,大扫除时功谌最积极,年货也都是功谌一人坐在客厅吃。
人以后不回来了?
功谌心情顿时变得不好,蹲在地上画圈圈,眼泪不自觉落下。
他想到的都是美好的事情。功勋不喜欢钓鱼,父亲每次周末都会带著他去湖边钓鱼。他记得刚回父母身边时,他在湖边摔了一身泥,父亲捧腹大笑。回去后父亲还给他洗澡。他们会在湖边烤鱼烤肉,他跟父亲说以后会一直陪他来湖边钓鱼。
他记得他打篮球崴到脚后,父亲忙里忙外给他照料脚的身影。
……
他不爱记仇,不爱记住那些让他伤心的事,可此刻一想到往日的点滴,心里像是藏了一把锉刀,硬生生地磨破他的血肉。
他真的想像不到回家后一家子的人怎么相处,可怕又心累。他感谢这条生命,但并不代表可以为了血缘而屈服自己。什么天伦之乐、兄弟情深、母慈子孝都算了吧。
原来好人总得受点委屈……
沈清砚无声地蹲下去,抬头仰望夜空,低声说道:“今晚没星星。”
功谌抬起湖光粼粼般的无辜泪眼,眼眶发红,一滴眼泪坠下,苦笑说道:“我裤子里有。”
沈清砚突然把他扑倒,热切地吻住功谌。功谌倒在阳台的地上,定住沈清砚的脑袋,脸颊还淌著眼泪,说道:“没……没刷牙。”
“我忍著。”沈清砚把人压在地上,温柔地吻住功谌,把手放在二叔上面,低声说道:“摘完星星就去洗澡。”
“在阳台呢,别被人看到。”
“我想让你开心点,又不放出来溜跶,裤子松很宽松。”沈清砚压在功谌身上,趁二叔还没完全醒,把人摁在地上亲著,一寸一寸地剥夺功谌的呼吸。
两人经常买了一周份量的食材,从早到晚都坐在桌前刷题目,傍晚会稍微休息,出去外面运动运动才回来。每天都在题海里畅游,而功谌更是加大对英语的训练。
他恨死了初中英语老师,总是在他面前夸功勋,让他讨厌英语,现在英语很难进步。他每天写英语写到自己做梦都在写英语试卷。
开学的日子很快到来,元宵节更没得放假。班上的同学晚自修没了往日的躁动,安静地自己刷题、学习。
功谌正写化学题目,从英语那里得来的挫败感逐渐消灭,转为满满的优越感。班主任郭腾飞走进班级,巡视了一遍后把功谌叫到办公室。
功谌不解地跟在班主任身后,进办公室后才看到功德善手提一个保温壶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等他。
功谌停住脚步,站得笔直地俯视眼前的人,镇定地坐在他面前。
功德善小声说道:“把汤喝了吧,你妈给你炖的。”
功谌摇头,苦笑道:“不用,我很饱,还有事吗?我要学习了。”
郭腾飞坐在旁边,好声好气地道:“功谌,好好跟你父亲聊天。沟通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家人才是最爱你的人。”
功谌无语地瞥了一眼郭腾飞,说道:“我回教室了。”
功德善见功谌走出教室跟著走出去,抓住功谌肩膀说道:“我是你爸爸。”
“哦!”
安静的走廊上,偶尔有一两个同学好奇地看了一眼走廊上长得有些相似的父子俩。
“我给你打了五千块钱,我知道你没钱,肯定一直蹭著同学的饭卡,要不就是跟同学借钱,咱家丢不起这面子。”
功谌靠著矮墙上,淡然地应了一声:“哦!”
功德善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不想回家,但功勋不在家,没人跟你吵架。”
“哦!”
功德善打量他片刻:“现在说什么你都不想听吗?你亲妈早就嫁人,移民到澳洲。我们好多年没有联系,但她每个月都会给你寄2000块钱,存在你外婆的银行卡里好多年,现在卡在我手里。”
功德善见他依旧没有回应,继续说道:“你回家住,我把卡给你,留著给你上大学。”
功谌在心里嘀咕:“2000块钱……每个月……好多年……假设10年,那么就有24万。”
功谌试探地问道:“你一次性给我吗?”
功德善:“当然不是,我给你交学费,当生活费,剩下留著给你存老婆本,不然就不给你。”
功谌原本不生气的,可听到他说“老婆本”三个字刹那间怒火攻心。不回家了,反正将来出柜也会被他们不耻与厌恶。
功谌理都不理他,直接迈步走回教室。
功德善立即抓住功谌的手,说道:“臭小子,跟谁学的?”
功谌甩开手,认认真真说道:“要么你一次性给我,要么咱们就别联系。我说过,我不想回去,你听不懂人话。钱给你总行了吧?我有手有脚,高考完就去打工赚学费,跟同学借钱去上学。你不疼我,自然有人疼我。”
功德善带著愠色吼道:“行啊,你这么厉害,那就别回来。”
“我什么时候回去了?是你自己自作多情地过来找我。真搞笑,感情从以前开始你就打好如意算盘。我上学的学费都是我生母给,好省去你一大笔钱,你一点都没有想过帮我付学费。同样是你的孩子,为什么功勋有的,我总是不能拥有?现在用别人的钱来威胁我,我他妈不要总行了吧?”
功德善怒火涌上,抬起手又要扇他一巴掌,被功谌挡住。功谌眸光里迸发著凶狠暴戾的神色,咬牙切齿道:“滚开!”
功谌猛力地推开功德善,气势嚣张地走进办公室,对著一脸茫然的郭腾飞郑重其事地说道:“请你以后不要自作主张地再让我见他们!郭老师,不然我就向学校举报你骚扰我学习!”
功谌气势汹汹地拽起桌上的保温瓶,走出办公室,当著功德善跟前使劲地摔下去。这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铁质的保温壶在安静的走廊发出爆响,打破了教室里认真学习的同学们的解题思路。
郭腾飞喊道:“功谌,你干什么?”
功谌撒腿跑下楼梯,心情烦躁,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到后面的功德善在骂他。
沈清砚听到巨响后,当即冲出教室,跑下楼梯。
郭腾飞著急地喊道:“沈清砚,看好他。”
正在晚自修的同学被巨响吸引,好奇地站起身,有的趴在门边偷偷地张望。
沈清砚著急地跑向功谌,校道上还有领导在巡查。主任阿度见到急急忙忙奔跑的两人,立即喊道:“你们哪个班的?回教室!”
沈清砚没有理会阿度,拔腿飞跑冲向在跑道上狂奔的功谌。
冷风瑟瑟,吹得脸颊如锋利的刀刃割刮,树丛旁偶尔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虫叫声,空气里的清香木香十分好闻。
功谌觉得很烦很乱,他做不到冷静,像个疯子一样在跑道上狂跑了三圈,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沈清砚跟在他身后跑了三圈,只是静静地陪伴。
学校领导阿度跑了一圈后,跟不上年轻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俩不上晚自修干吗?”
沈清砚看著功谌时脸上冷冷的,回应道:“老师,他心情不好,高三压力大,我开导开导他,您别呆著,他心情会更不好。”
阿度叹了一口气,语气沉沉说道:“放宽心态,保持开朗。压力大也在所难免,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那沈清砚你好好看著他,如果解决不了,高三还有心理老师,带他明天去找心理老师。”
阿度望著背对他们的功谌,一步三回头,就怕高三学生忽然出现意外,还是回去找郭腾飞了解了解情况再开导学生。
功谌压低声音说道:“抱抱我!”
沈清砚走到功谌面前,伸手把人搂在臂弯里,手掌隔著外套轻轻地抚慰功谌。
功谌侧头亲了一口沈清砚的脖子,外套冰凉凉的。功谌嘟囔道:“别这样安慰我,我会想哭。”
“第一次发我脾气揍了我一拳,这一次发脾气砸东西。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咱们在一起一年了。”
功谌被风吹得直擤鼻子:“伤心时有人安慰就是好。我是不是花光了所有亲情,换来一个你?”
沈清砚听到他吸鼻子的声音,以为功谌哭了,从外套口袋掏出纸巾,轻柔地安慰道:“别哭了。”
“老子真没哭,发脾气可爽了。”
沈清砚拍拍他的后背,说:“那也擦,别蹭我衣服上,这里没洗衣机,外套不容易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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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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