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本以为阙星辰已经对他够好,没想到第二天放学回到烧烤店,店中竟多了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帮工阿姨。
初时喻岩还以为阙星辰要辞退他,又不好明问,只能默默地在心里担忧难受。
而且一过十点,阙星辰将他叫到了后面的房间。
进房之后的喻岩更是紧张得要死,还没等阙星辰开口就抽噎起来:“哥!不要辞退我好吗?我会努力干活的,还会比以前更努力,干到天亮也没关系,就是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呜……”
见他越说越激动,鼻涕都快流出来,阙星辰不禁轻笑不已,忙扯了张抽纸递给他,语气颇为无奈:“谁说我要辞退你了?”
喻岩接过纸巾,抹掉涕泪后也还是止不住地哽咽:“苏姨不是来了么……”
“苏姨来就代表我要辞退你吗?”
“那……”
“从今天起,你每天工作到十点,工资减半,其他不变,剩下的时间,好好学习,懂了吗?”
喻岩猛地抬头,双眼直勾勾地看向阙星辰,难以置信地问,“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当然是真的,难道我是那种会骗小孩的人吗?”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喻岩觉得好不真实,在他十六年的人生中,除了爸爸,还没有人对他这般好过。
他怕这只是一场梦。
头上却又传来熟悉的触感,阙星辰的声音也无限柔和:“哥哥对弟弟好,需要理由吗?”
“哥……”喻岩低低应著,鼻间却多出了一个鼻涕泡。
阙星辰扑哧一笑,忙又扯了张抽纸,这次主动去帮他擦拭,一边擦一边调侃:“哎哟,你几岁了?居然还能哭出泡来!要是让别人看到,那得多丢脸啊,男子汉就得硬气点,你长得本来就跟女孩子似的,要是还老是哭鼻子哭脸的,就更像女孩子了!”
喻岩也不禁笑出了声,清秀的脸写满了不好意思,想跑出去继续帮忙,却被阙星辰按回到椅子上。
“说了从今天起只工作到十点。”阙星辰微微嗔他,一边从他书包里拿出一本数学练习集放到桌面上,说,“赶紧学习吧,喻大学霸!争取下次月考重回宝座,我看好你哟~”
说罢,还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喻岩只好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然后摊开书本低头看起来。
阙星辰刚走到门口,突然一拍脑门,折了回来。
“咳,你看我这记性,正事都忘了。”
然后喻岩的桌面上多了一张存折和三张红色大钞。
“这是……”喻岩惊异地问。
阙星辰笑著答:“你的工资。本来想全部存在存折里的,毕竟你一个学生放太多钱在身边不安全。但你最近不是缺钱用吗,就给你留了三百现金。”
“哥,你对我这么好,还给我吃给我住,其实工资可以不用的。”喻岩说著,就想把存折往回塞。
“那怎么行?本来招你就有被人误认为用童工的风险,你还想让我违反劳动法吗?”阙星辰当然不会接,还故意气呼呼地说,说完又没绷住笑了,继续补充,“好啦,你知道我这人最不喜欢拉拉扯扯的,是你该得的就拿著,你不是一直没交校服费吗?拿著钱明天赶紧交了,剩下的自己买点好吃的。”
“谢谢,谢谢哥……”此刻喻岩也深深了解到阙星辰的脾性,依旧只能感激地反复道谢。
阙星辰这才欣慰地走了出去,门被带上,外面热闹嘈杂的声音并未因为一门之隔而有所减少,门内的喻岩也早已习惯,可是这一秒,狭小的空间安静无比,静得连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可见。
怦——
怦怦——
怦怦怦——
前所未有的、比以往快速好几倍的跳动。
第二天第一节 课下课期间,喻岩就把一百五十元校服费交给了班长,剩下的一半则平平整整地在钱包里放好。
“哟,土狗终于有钱买新校服了?不会又是偷来的吧?”
交钱的时候,石凯等几个不学无术的小混子又在一旁嘲讽,这一个月在年绍的欺负下,大家都看出来他与年绍不合,年绍那么有钱,其他人自然趋之若鹜,他便成了众矢之的。
往常的喻岩会直接无视,但这次不行。
“不是!这是我打工赚来的钱!”喻岩厉声反驳,瘦弱的身板因为激动有些许颤抖。
“打工?上学期间哪有时间打工?说实话,你就是偷来的,对不对?”
“我没有!你少污蔑人!”
“我才没有污蔑你~”石凯学著他的语调戏谑地大喊,“毕竟你是小偷是全班公认的事实,不是吗?”
说著,还更高声音地招呼四周同学:“大家快检查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丢钱啊……”
这话实在是太过分,比上次还要更带侮辱性。
气得喻岩想也不想就向石凯挥拳而去,这是他十六年来的人生中,第一次动手打人。
只是他那身板那力气哪吓唬得了人,拳头才挥到一半就被石凯一把抓住了手腕。
石凯是体育特招生,一米八五的个子,人又起码有两百斤,站在他面前就仿若一尊巨佛,对方又盛气凌人地睨著他,周遭起哄声不断,给这氛围更添紧张之感。
“哟,狗急了还真的会跳墙啊。”
石凯的力气极大,喻岩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被拧断。
他痛得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死死地回瞪著他。
“你倒挺宁死不屈。”石凯大笑著,声音里的痞气也越来越重,另一只手也高高地扬了起来,“不过,既然你勇于挑战我的拳头,我也不能让它亏待你。”
说著,又冲著周围的小混子们叫:“你们想不想本武松拳打镇关西?”
“想!想!想!”依旧是兴奋地起哄声。
手腕被拽著,喻岩自知逃跑无望,只得绝望地随著石凯的拳头移动。
眼看著那拳头就要挨上自己的左脸时,他终是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预想中的痛感没有袭来,手腕也失去了桎梏,与此同时响起的是石凯的惨叫声。
睁眼一看,只见石凯双手抱著脑袋,瘫坐在座椅上鬼哭狼嚎。
一本书七零八落地摔落在旁边的地上。
扭头一看,年绍双手插著校服口袋,慢步走上前来。
经过他的时候,依旧是满含仇意的神色。
可下一秒,他走到石凯跟前,语气竟比面对他时还要凌厉:“谁准你打他?”
“绍哥,你不是很讨厌他的吗?怎么……”石凯有些懵。
“我是讨厌他,但我没说过你们可以打他。”
年绍身高比石凯矮了三厘米,人也远不及对方壮硕,甚至也很清瘦,气场却足足高了三十米。
他本就清冷,不苟言笑,那孤傲的气质向来没几个人敢盯著他看,此刻的石凯更不敢看,一边捂脑袋一边畏惧的模样很是滑稽。
“可、可是……是他先动手的……”好半天,石凯才弱弱地辩解。
“那是你活该。”年绍冷冷地说著,继而又俯身凑到石凯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补充,“同样的招数用两次就露馅了,蠢货。”
石凯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年绍转身回向自己的课桌,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仍看向石凯。
“还有,拳打镇关西的不是武松,是鲁智深。”
年绍的声音不算大,但上课铃刚好响过,谭丽芳也正好走进来,教室很安静,这句话便清清楚楚地落在每位同学的耳里。
噗——
哄笑声响彻教室上空。
石凯本就被年绍盯得紧张兮兮,此刻全班同学嘲笑的目光灼灼,紧张感和羞耻感更甚,于是,一个一米八五的壮汉,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头埋进课桌,微微抽泣起来。
“上课!吵什么呢!年绍和喻岩还不赶紧给我回座位坐好!”
谭丽芳将厚厚的教材教案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教室立即又恢复了安静。
年绍和喻岩也一前一后地快步走向座位。
“为什么?”打开桌板找语文书时,喻岩没忍住,侧头轻声地问。
年绍一顿,刀刻般的下颌线并未移动分毫,嗓音却因刻意压低愈显冷冽。
“今天心情比较好罢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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