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诊所内,被护士用碘伏一碰,灼热的刺痛才让喻岩有了实感。
看向年绍,发现他也擦伤了手臂,同样在被包扎,但他却一直盯著他这边,脸上的紧张一览无馀。
注意到他的目光,对方的视线也从他的手猛地上移,直直与他相对,瞬间欣喜。
喻岩忙把头一撇,不再看他,心中却又有种异样的感觉在缓缓升起。
不,不应该。
喻岩,你该及时遏止。
这样想著,喻岩努力想要甩掉心中的杂念,然而怎么甩也甩不掉,看到年绍的笑时,发现更难甩掉。
包扎完走出诊所,年绍仍紧跟在自己的身旁不停嘘寒问暖,本来他铁心不想再理,这下问得他内心烦躁更甚,因而大为光火,走到人少处时,返身扬手就给了年绍一巴掌。
一边恶狠狠地吼:“够了!别再问了!你说的每一句话在我听来都无比?心!别以为你刚刚那样做我就会原谅你,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
他这一巴掌下了狠手,年绍明显被打懵了,捂著脸半天说不出话,透过指缝都能看到脸上的红色掌印。
看著他呆愣的样子,喻岩突然感觉有点内疚,下意识想说抱歉,却没想到年绍抢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别这么用力,等下纱布会裂开的。”年绍握著他的手左看右看,确认纱布完好贴在手肘后,才放下心来,扬起微笑。
喻岩简直好气又好笑,这人怎么回事?十年不见竟变得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胡搅蛮缠倒没变,只不过以前是凶狠的难缠,现在温柔起来,还真让人不习惯。
而第一次看到年绍温柔的样子,他不禁有些失了神智。
不过很快又惊觉过来,猛地抽回手,冷冷地说:“你也别这么?心,等下我会控制不住再打你的。”
年绍却依旧看著他温柔地笑:“我刚说了,如果能让你解恨的话,随便你怎么对我都行。”
“你真的是有——”病吧。
最后两字喻岩没有说出口,因为觉得再说下去只怕对方又会说出什么“我的病因就是你”的胡言乱语,他可不想再被?心到。
“算了,我实在是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了,你放手也好,不放手也好,从现在起,我也只会把你当陌生人而已。我走了。”
喻岩说完就要转身离开,谁知下一秒左手手腕又被拽住,不耐地又要回头怒吼,却在开口前被年绍的动作吓到瞬间失声。
因为年绍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双膝跪地。
“你……干什么……啊……这是?”喻岩吓得有些语无伦次。
“对不起,不要把我当陌生人。”年绍一只手紧握著他的,眼神委屈,语调也无比哀切,“求你好不好。”
喻岩彻底傻了。
其实年绍之前冲入车流的行为已经让他感觉到对方的诚心,此刻这一跪更让他觉得,年绍真的已对他用情至深。
因为那是年绍。
从初识起就桀骜不驯冷厉无比的年绍。
曾恨他入骨对他百般羞辱折磨的年绍。
更是现在堂堂年氏集团的董事长年绍。
这样的年绍,居然在他面前下跪,来请求他的原谅?
魔幻。实在是太魔幻了!
喻岩觉得自己如至梦中,直到有窃窃私语的路人经过,他才大梦初醒,忙去拉年绍,一边低吼:“少给我丢人现眼,快起来!”
年绍僵直著身子不肯动,“丢人现眼就丢人现眼吧,反正刚刚在大街上我就已经把命豁出去了。而且十年前我就在你面前把脸丢光了,现在这些算不了什么。”
“你不要脸我还要!”喻岩被年绍的倔强气到腹热心煎,眼看又有行人从不远处走来,他急得干脆上前抱住了年绍,无奈地投降,“好,我答应你,行了吧?”
“那你等下还要和我一起吃饭。”
“别给我得寸进尺!”
“那我就继续跪。”
“……好好好!我吃!行了吗?”
年绍这才听话地从他怀里站起来,还顺势搂住了他的腰,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喻岩又气得大吼:“你想死是不是?”
“我想你。”
年绍的声音闷闷的,带著些许哭腔,给这三个字镀上了一层魔力,瞬间让喻岩忘记了挣扎。
“一直很想抱抱你,从十年前的某一天开始,所以一下就好,就一下下。”
喻岩没有再出声,因为他感觉自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他怕自己一说话心底的慌乱就会无处遁形。
好在年绍真的只是抱了他一下下,不然他的心跳也会无处遁形。
被动地跟著年绍上了他的车,出于懊恼无奈,喻岩上车的时候故意将车门关得很重,恨不得将整辆劳斯莱斯给震破。
年绍却丝毫不以为意,并且在他刚坐好的时候就倾身过来给他系安全带。
喻岩又吓了一大跳,忙伸手去推拒,“喂!你又发什么神经!”
“只是想给喜欢的人系安全带而已。”年绍的表情很无辜。
“我自己有手,还有别把你对女人的惯常套路用在我身上,很?心。”
“冤枉啊,我这可是人生第一次亲手给人系安全带。”
“呵,你觉得我会信?半个小时前何律师不还坐在这个位置笑靥如花么?”
“那只是作为合作者请她吃午饭而已,我本来想找你的,看你和原告一起走了,还以为他也请你吃饭,就想著晚点……”年绍认真地解释著,说到一半忽然察觉到什么,笑容刹那绽放开来,眸光闪动不停,“啊!看来你并不是完全不在意我嘛。”
“谁在意你了!是你们太高调,大家又不瞎。还有安全带已经系好了,快点开车!”喻岩冷漠地回应,可唯有天知道被戳中心思的他心跳有多快。
好在年绍没有就此纠缠下去,他回过身发动引擎,待车行驶后才开口问别的:“那你怎么一个人在等公交车?原告得了十多万赔偿款,都不请你吃顿饭的吗?”
“他要请,我拒绝了。”
“为什么?”
“不想吃那种人的饭。”
“那你为什么还要替他打官司?”
“律所分配。”
“哦。”
有许久的沉默,见年绍迟迟不开口,喻岩忍不住了,主动问他:“那你呢,明明有何律师坐镇,为什么突然出来插一脚?”
“你说呢?”年绍扭头笑著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年绍本来就长得万人难比,一笑起来更是杀手级别,完全让人招架不住。
“我……我怎么知道……”喻岩嗫嚅著回答,继而又强装冷静地开口,“就算如此,你也没必要调解,维持原判就好了。毕竟十二万不是小数目。”
“那样你的胜诉率不是会低一些么?对你以后的人脉案源没好处。”说这话的时候年绍眼睛看向前方,在认真开车。
他没有看到喻岩眼中的风起云涌。
喻岩也不可置信,自己的心会因为这样一句话风起云涌。
而且,今天已经风起云涌很多次了。
不,不可以。
喻岩,你不可以沉溺在这种不该有的思绪中。
而就在这不该有的思绪蔓延之时,刹车声起,饭店到了。
这是一家很有名的川菜馆,即使是工作日,人也是爆满状态,门口还排了十几号。
年绍却拉著他直上三楼,那里是店内最大的包厢。
“这又是你们年氏入股的店吗?”想起年少时初见年绍的那天,对方也是这样财大气粗地拉著他到了云之遥,喻岩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笑完之后,又浮现了更多跟年绍有关的事,那些事,让他心间仿佛放置了一块冰,冻住他所有冉冉升起的暖意。
意外的是,年绍否认了。
“不是。”
“那你怎么订得到包厢?”
“老板是我朋友,在诊所的时候,我给他发了短信订的。”
“……”
喻岩无言了。
服务员拿菜单过来,这次年绍没有像十年前在云之遥那样擅自主张,而是将菜单递到喻岩跟前,笑意满满:“你点。”
喻岩向来不是个挑嘴的人,往常和朋友出去吃饭也都只承担吃的角色,管别人点什么,都能照盘全收。本来张口又想说“随意”,转念想想又怕年绍干出点上一大堆把人撑死也吃不完的事,只得接过菜单,认真地挑选起来。
“火爆腰花、酸辣鱼头、清炒山药,可以了,谢谢。”喻岩点完,欲把菜单归还给服务员。
却被年绍一把给抢回去,他讶异地问:“就这些?你也太替我省钱了吧,不行不行,再加点。”
这话有点暧昧,服务员都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喻岩笑不出来,甚至变得异常冰冷:“但这次我不会再将剩下的打包了。”
果然,年绍闻言顿住,握著菜单的手也僵在空中。
几秒过后,他回神,将菜单还给服务员,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那就刚那三样吧,谢谢。”
服务员也被这骤变诡异的氛围吓到,接过菜单说了句“好的,请稍等”就匆匆逃离了包厢。
偌大的包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如当年,却已不复当年。
作者有话要说:
虐年绍好爽啊哈哈哈~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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