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车经过学校附近的十里街时,喻岩请求司机大叔将车停五分钟,然后提著饭盒袋快速跑向了一家很小很破旧的废品店内。
他不知道的是,年绍也下了车,跟在他的身后。
“爸!”喻岩奔向正在认真分理废品的中年男人,愉悦地大叫。
“欸!”喻心诚立即应声回头,脸上满是惊讶,“岩岩,你怎么来了?不上课么?”
“上,还有十五分钟。爸,我跟你说,今天我班来了个超有钱的新同学,还成为了我的同桌,他说他以前认识我,但我实在没点印象了……不过他人超好,刚刚请我吃大餐,还点了十个菜,我们一样吃两三口都饱得不行。我不想浪费,就打包回来了,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来,这些菜还都是热的,都可好吃了……”喻岩说著,一边将那些饭盒打开了盖。
喻心诚看到饭盒的标签也是极度诧异:“云之谣?你同学这么有钱?”
“是啊,他爸爸还是云之遥的大股东,所以他吃饭都不用钱……”
正说著话,屋内的许芹香突然闻声走了出来,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指著他大吼:“你这小兔崽子这个时候来这干什么?不会又要什么乱七八糟的钱了吧?”
喻心诚忙帮著喻岩说话:“阿香!你别老是乱骂人好吗?岩岩是来给我们送菜的。”
“送菜?食堂的破菜有什么好送的?”许芹香先是鄙夷地讥讽,而在看到那几道标有云之遥的饭盒时,瞬间变了神色,“云之遥?你这穷鬼怎么可能吃得起云之遥?”
喻岩早已习惯许芹香如此腔调,念在喻心诚的面上只能忍让,并且毫无芥蒂地微笑说:“今天我同学请客,他很有钱。”
“难怪咯!我就说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
许芹香嘴上阴阳怪气地说著,却早已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喻心诚只能对喻岩致以无奈和抱歉的笑容,喻岩摇了摇头,说了句“我去上学了,爸妈再见”就转身离开了。
回到教室正好一点半。
高中不像初中小学开学头两天那样轻松,上午开完会,下午就正式上课。
第一节 课是数学,吃饱喝足的喻岩有些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打著精神在听课。
反观年绍,一进教室倒头就睡,丝毫没将数学老师放在眼里。
数学老师聂婷是个年轻的姑娘,性格软弱,从来不发脾气,对于睡觉的年绍,她也只是走到他面前轻轻推了推他,谁知年绍只是稍稍抬了抬头,瞪了她一眼。
那眼神太过凶狠和不耐,聂婷心里一惊,再也不敢说什么。
喻岩虽然心里也有点畏惧年绍,但自己中午才吃了人家请客的奢华大餐,他会坐到自己的旁边不也是为了好好学习么?
所以他也推了推年绍,轻轻地说:“年绍,别睡了,起来听课吧,第一节 课很重要,落下了接下来就很难听懂了……”
年绍却头也不抬地丢下一句:“关你屁事。”
喻岩咬了咬唇,继续推:“你不是让我好好帮助你的吗?还请我吃那么贵的饭,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年绍终于抬头,脸上又是颇为轻蔑的笑,语气也满是讥讽:“我请你吃饭是客气,不是让你来当我爹。”
说完又埋头睡去。
喻岩瞬间被气到噎住,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算了,就当他是中午没休息撑不住,等放学再教他好了。
这样想著,喻岩也就没再管他,自己认真听课。
年绍睡了一下午。
直到放学铃响,他才醒过来。
身为走读生的年绍提起书包就要回家,却被喻岩扯住了书包带。
“留下来上晚自习吧,我教你。”
F中高一年级晚上不用上课,住校的学生可以自行在教室自习。
“明天再说。”年绍拽回书包,冷冷地说。
喻岩此刻也有点被惹毛,很是恨铁不成钢地回敬:“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今天拖下去明天任务就会更重,不是不想拖班级后腿才跟我坐在一起的吗?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一天,不适应。”
原来是这样,喻岩的脸色稍稍平复了些,“就是不适应才要赶快适应啊,放心,我会尽量讲简单点的。”
“可是我今天不想听。”
“也许我明天不想教你。”喻岩又怒了。
年绍却轻笑著反问:“是吗?你做得到吗?”
喻岩脸瞬间一红,是的,他做不到,吃人嘴软,何况他还吃了那么多。
早知道死也不会去的!!!
他的表情活动太明显,年绍又是一阵讥讽地笑,“放心吧,喻岩,咱们以后有的是互相适应的时间。”
说完他就将书包单手甩在右肩上,大摇大摆地走了。
喻岩怎么想都觉得年绍最后说的那句话不对劲。
加上白天他脸上那时有时无的深深恨意,喻岩觉得自己就像是他有著深仇大恨的敌人,靠近自己只是为了复仇。
不过又很快摇头否认:不不不,怎么可能?自己从小到大遵纪守法,性格平和,从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更没有什么仇家。再说了,仇家会请自己吃大餐吗?要报仇的话吃饭的时候应该就可以下手吧?……噗,还下手,你以为在演武侠剧吗?
这样想著,喻岩也就再次甩开杂念,就当年绍是位个性独特的人,继续如常对他。
第二天却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外不已的大事。
当时是第三节 课,物理老师正在上面唾沫横飞地讲曲线运动,突然谭丽芳铁青著脸出现在教室前门口,打断了他。
“孙老师,不好意思。”谭丽芳先是向物理老师点头示意,接著又看向教室中央,冲喻岩招了招手,“喻岩,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开学头两天就被班主任找,看上去还不像是好事,四周同学立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时间好不热闹。
很是莫名的喻岩起身走了出去,物理老师用黑板刷猛地敲了敲桌子,窸窣声才停下,整个教室再次恢复了寂静,徒留物理老师浑厚十足的讲课声。
来到班主任办公室,喻岩发现,里面竟还站著自己的室友,石凯。
难怪上课前就没看见他。
而见到他进来,石凯先是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覆上了满满的敌意。
喻岩越发莫名,这两天怎么回事?一个年绍不够,怎么石凯也这样?
自己明明和他玩得挺好的啊,昨晚睡前还一起聊天来著。
正疑惑间,谭丽芳已坐到办公桌前,看向他冷声发问:“喻岩,今天早上你是最后一个出寝室的吗?”
“是啊。”喻岩不疑有他地点点头。
“石凯说他丢了两千块钱,你有没有看见?”
喻岩这下彻底明白了,望向谭丽芳很是不可思议地反问:“什么意思?老师,你不会想说我是不是偷了他的钱吧?”
“不是吗?你刚刚不是也承认自己最后一个出寝室的?”石凯插嘴说。
“你的钱丢了跟我最后出寝室有什么关系?这就能证明我偷了你的钱?”
“我问了其他人,也翻看了他们的东西,都没有,除了你……”
“那你翻啊,我现在就跟你去宿舍,我翻给你看。”
说著他就拉著石凯和谭丽芳前往宿舍,经过仔细翻找所有东西后,确实什么都没有。
石凯却又开口说:“还有教室课桌,你敢给我看吗?”
“有什么不敢?”喻岩冷笑,然后将他们带到了教室。
此时已经下课,一见到他们回来,周围瞬间挤满了八卦的人。
不等石凯开口,喻岩便主动打开了桌子,将书包拿出来,倒转著将里面的东西悉数倒在桌面上。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
喻岩也震惊不已,因为他看到,桌子中央,真的有一沓粉红色钞票。
“喻岩!果然是你!”石凯怒气冲冲地问。
谭丽芳也很生气:“喻岩,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直以来,喻岩都很敬重谭丽芳,因为谭丽芳对他也很好,可是此刻的谭丽芳陌生至极,她居然不相信他。
“老师,我没偷钱。”喻岩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回话,“我也不知道这钱为什么会在我的书包里。”
石凯又插嘴:“都在你书包里还没偷?难道有人嫁祸你吗?班上还有谁比你家更穷?你昨晚不还说你妈不给你校服费只能先欠著吗?”
这话未免太伤人,喻岩的眼眶瞬间红了,看向石凯时眼底已满是泪意,但仍倔强地回答:“我家是穷,那又怎么样?能证明我偷了吗?就算我穿旧校服穿到毕业,我都没想过偷!”
“但这还是无法证明钱为什么在你书包里的事实!”
……是啊,那时候教室监控并不普及,好像说什么都无法证明,申请助学金的他家境贫困众所周知,即使他刻苦学习成绩优异,“穷”的标签却被人狠狠地钉在他的身上,扯不掉,也忽视不了。
他只能用最后的尊严强撑著反复辩解:“不知道,反正我没有偷,不是我……”
谭丽芳见他这幅模样也有些不忍,忙拍著石凯的肩劝慰:“石凯,既然钱找到了,喻岩大概是初犯,这件事就别闹大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喻岩不可置信地看向谭丽芳,虽然她现在是在为自己解围,但那句“大概是初犯”再次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滚落,他忙低头转向一边,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狼狈。
但抽鼻子的声音还是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尤其是石凯,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懊悔,念及年绍在旁,他又继续装模作样地说:“行吧,念在我们一学期都是上下铺的份上,我就不追究处分什么的了。但我没法再和你一个宿舍,也不想再发生丢钱事件,所以请你搬出去,可以吗?”
“可是,我能搬到哪儿去?谁又有权利让我搬走?”喻岩不服气地辩驳。
“只要我举报到政教处去,你觉得他们不会让你搬走吗?”石凯说,“还是,你想把事情闹大,然后被全校通报处分?”
最后那句话对方故意说得很重,喻岩心也跟著沉至谷底。
良久,他才低头发出一丝冷笑,继而又抬头迎向石凯的眼神,里面满是讥嘲,声音也冰冷到让人心惊:“好,如你所愿,我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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