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by阿泗阿泗 - 第24页

  因为狱警同老爸认得,每次来探监的时候,几个叔叔都会把时间跟他放的宽松一点。心里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自家的孩子那个不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这个孩子这幺小就历经风雨,令人扼腕。
  今天也多给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要不是老妈说等一下还要去织毛衣恐怕顾塬还要拉著她讲好些时候。
  讲什么?
  无非就是上学之后的趣事,到最后老妈居然问他“迟逾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顾塬人都愣怔了,低著头小声嘀咕“那是男生,我的同桌”。
  老妈看起来很愉悦,他看老妈没什么不正常的反应连忙切换了一个话题。心里琢磨,下一次把迟逾带来还可以推说是母亲同他说话的时候提到他了,所以带来看看,这也算是带喜欢的人来了吧?
  也算是一举两得了,有何不可?
  他爸当真是把他当成了散养户,回家一两天竟然一次都没有回来,连个短信都没有发过,哪怕是问个好。
  嘴上说著习惯了,其实还是有点儿小难受。
  顾塬已经回到家里开始收拾衣服和作业了,明天早上就要坐车回华子咀,想到又要看见老赵喋喋不休的装×言语,他就想逃课,基本上每周一大次,每天一小次。
  顾塬叹了一口气,肯定上了年纪的男人都这样啰嗦吧,除了他老爸
  学校生活风平浪静,工程班的学生最后一个月跟钻了牛角尖一般,一个一个卯足了劲儿复习,抓紧一切时间学习,认真程度堪比高三
  整个一班最轻松的永远都是最后三张座位,叶小露除了每天来的最早早读认真其他时间基本都在揣著手机跟陈非凡跟顾塬闲聊,跟迟逾闲聊的话,她暂时还不有点儿忐忑。
  至于顾塬呢,后边空位大,躺在墙壁上,腿蹬著桌子底下的横杠,目光呆滞,宛如智障儿童,老师基本是不管他的,随他瞎玩,成绩不掉下去就没事。
  迟逾么,老规矩,画画,不过现在还多了一项娱乐活动,就是偶尔还摘一片薄荷叶子放在口里咀嚼,现在薄荷叶都所剩无几了
  不过顾塬却是倍感欣慰,好嘛,至少不抽烟了,学习都倍儿认真了
  不过别人就不这么想了。
  高一楼的厕所在四楼底下篮球场旁边,刚午休完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迟逾干脆靠在顾塬这条大狗身上被他拖著走,顾塬没怎么睡,看了快一个小时小猿搜题上面的课程,现在正觉得受益匪浅。
  两个人一脚深一脚浅的往拐角过去,刚好听见一行人在议论他们 :
  “他们两个天天在后面玩,你看顾塬天天那要睡不睡的样子”一个男生从拐角走了过来,语气轻佻不屑
  “对啊,你看迟逾也是,每天趴著不知道在干嘛”
  又有一个人附和“他们还天天带手机,会不会是抄的?”
  迟逾的脑袋从顾塬的肩膀上挪开了,眯缝著眼望著前面,双手揣在兜里,正正儿好碰上几个从墙角刚拐过来的他们班三个男生,其他两个不熟,除了一个小眼镜儿吴铭弘,顾塬也没想到他也是这么碎嘴的人。
  迟逾扶了扶镜框,耸耸肩,默不作声的把脸伸出去一只,顾塬领会。
  三个人显然没意识到两位正主都听了个正好,被吓到只晓得快步离开,左右两个被左右伸出去的两只脚绊了个趔趄,中间的吴铭弘低著脑袋在他们俩肩膀的中缝前头,被挡的严严实实
  “怎么著?文科班男生怎么也这么嘴碎”顾塬跺了跺脚,问身前的吴铭弘,吴铭弘本来就矮,比顾塬迟逾低了半个头,站在他们面前肩膀抖得跟筛子一样,他可是听说过这两人打架的手段的,现在低头装孙子才是王道
  “你们有病?”后面一个男生一把抓住顾塬的肩膀,迟逾瞥了一眼,直接转过身朝他的胳膊用胳膊往下一怼,那个男生吃痛,捂著胳膊龇牙咧嘴
  另一个男生看著有点儿胆怯,没他们胆子那么大。
  主要是顾塬学了乖,在迟逾掏出美工刀之前就已经帮他掏了出来,捏在手里,刀尖反光,吓得三个人脸都白了。
  “美工刀是个好东西,用来吓人百试不爽”顾塬在心里想
  “你们家里人没教过你们不要在背后说人吗?”迟逾声音懒洋洋的,居高临下的望著他们
  “嗤”
  “成绩不行嘴碎来凑?挺不错的”迟逾说完就拉著顾塬往厕所去了,看都懒得多看他们一眼
  迟逾杀人不用刀,他诛心。
  工程班的学生最怕什么,成绩本来就是顶尖的学生还被别人蔑视说成绩差,末了还无视了他们,一时间气的脸红脖子粗,但是对方是实打实的硬骨头,他们没得怼
  顾塬拧了拧眉,用胳膊肘推了推在玩他手机里俄罗斯方块的迟逾,“鱼儿,我们是不是太不爱学习了?”虽然他知道被人在背后说闲话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说到底还是有点儿郁闷
  迟逾推了推眼镜,把一个三块的方块严实合缝的挪到了另一个上面,“我们十分热爱学习”
  行吧,这玩意儿又在敷衍他。顾塬也胡乱的点了个头,翘著二郎腿转著笔,眼睛就看著那盆薄荷叶子发著呆
  迟逾舒了一口气,“通关了”。他把手机塞进顾塬桌洞里,跟他说“你觉得你不爱学习吗?我们在背后学习的样子他们又没看见他们凭什么指手画脚?不努力真是天才不用学就第一第二?”
  迟逾有点儿嫌弃他,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别人来告诉他
  顾塬若有所思的“噢”了一声,点点头。
  刚被扔进桌洞的手机又嗡嗡响了起来,顾塬划开屏幕,有点儿惊喜。举著手机停在迟逾眼前。迟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把他的手一拍
  “噢噢噢!痛!”顾塬捂著手吃痛,泪眼汪汪的看著迟逾
  迟逾不为苦肉计所动,把桌子上的手机捡起来看了一下
  许姐:“谢谢你们,我现在已经离婚了,抚养权在我手里,其实我一直在犹豫,总觉得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以为自己的退让能让他反省改变,但是我的的确确是错了。不过离婚这件事我不会后悔,遇见这种人,一生都不会好过。再次感谢。 ”
  迟逾看了顾塬一眼,顾塬趴在桌子上鼓捣他的薄荷草,叶子都快被整秃噜皮了。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鱼儿,你说她会幸福吗?离婚了之后”顾塬挺迷茫的,他对于结婚离婚没什么概念,以前没喜欢过女生,也没那个女生让他产生过结婚的念头。
  至于后来喜欢了迟逾,估计自己就是个gay,结婚这事儿更没谱了
  迟逾摘了一片薄荷叶,用水冲了冲,含在了嘴里,“我们要相信她,不是所有女人离了男人就不行了”眼神往叶小露那边扫了扫,顾塬懂了。
  一月尾就是期末考,除了西西姐每天让他把练习的答案抄在黑板上基本都是以复习为主了。文科班人少,考场被分在了文德楼南楼的三楼,跟月考没两样,除了会有市局的领导来检查,比较严格一点
  顾塬基本已经雷打不动的坐在三楼第一个教室的第一个座位了,前三没有出过差错,顾塬,迟逾,叶小露。一个比一个吊儿郎当,尤其顾塬,简直是老赵的肉中刺眼中钉。每次见到他都得刺他两句,顾塬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
  迟逾一来考场就趴在桌子上补觉了,隔壁班地中海进来监考的时候顾塬把身体往后斜了斜,用后背抵了抵迟逾的桌子,迟逾起床气比一般人大了不止一星半点,顾塬觉得。
  迟逾刚醒就一脚踹过来,踹得他差点飞出去,“我操!”顾塬偏过头懵逼的看著他“哥!考试呢!”迟逾淡定的喝了口水,望向窗外
  地中海在讲台上向顾塬投来了死亡凝视。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不招班主任待见,转念一想,西西姐还是挺喜欢他,也懒得跟这些糟老头子计较了
  顾塬觉得只要语文不是老赵监考就行,看见他他就得犯?心,写作文都得断片儿。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好,考试期间老赵没来监过第一考场的考试,顾塬心里美滋滋的。
  有一说一,顾塬绝对是一个会未雨绸缪的人,尤其在这种爹不疼娘不在身边的情况。收拾收拾东西放了寒假他就准备著手去打寒假工。
  打懂事以来,顾塬就觉得靠他爸不现实,但他爸可能是为了弥补他亲情上的缺失所以物质上基本都是满足的,初中在南海,住在他姑奶奶家,零花钱比别人翻了几倍的多,一个月得有小一千,他除了买点学习用具和吃饭基本都攒了起来,得有小两万了。
  说起来有点儿心酸,现在今时不同往日,虽然零花钱翻了一倍,但是危机越来越大。老爸本来就挺迂腐一人,万一到时候知道他是个不会规规矩矩娶妻生子的虎玩意儿得把他赶出去,心里有点儿感慨。
  所以他现在得发愤图强抽空赚钱以免到时候真的净身出户。
  放寒假带的东西不多,就一个斜挎包而已。正被他放在石凳上,他坐在南湖边上吹风,顺便把以前的客户挨个发个信息问,听说许姐也有孩子,也试著发了个信息问了一下。
  没想到许姐几乎是秒回“当然可以!我家囡囡正小升初呢,早知道你成绩这么好早就请你了!”
  顾塬有点儿乐,看上去许姐状态还不错,跟她约好了一节课的价格和补课地点,初中的基本都是100一节课,他跟许姐女儿补课少了三十,七十一堂课,主要是怕许姐刚离婚,加重她的负担,没想到她欣然应允。
  从明天开始算的话,1.28到2.18里面除了春节和大年初一回家以外基本都有时间,许姐说春节空出三天不补就行了,没想到这么爽朗,就是不知道许姐女儿吃不吃的消。
  一天两堂课,一堂课一个半小时,主要补数学和英语,顾塬在心里打了一把小算盘。二十来天能赚小两千,加上老爸和亲戚的红包能凑个五千存卡里,心里挺美,心神荡漾的。
  奶奶正带著老花镜,腿上照常搁了一本书在上头。估计是陈奶奶的手笔,奶奶的腿上盖了厚厚一层碎花小毯子,迟逾当时在家里软硬兼施都没能让奶奶听话,还是陈奶奶的段位高一些。
  加菲懒懒地趴在奶奶脚边,旁边散落著一叠A4纸。迟逾贴心,踱过去弯著腰悉数捡了起来,上头印著四个大字“心理测试情况表”,病例那一栏写的是重度抑郁,中度躁郁症。时间是13年的冬天。
  迟逾皱了皱眉,奶奶把这些拿出来做什么?
  奶奶依旧是泰山立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她已经略微带了点老年斑的手在轮椅上转了一下,翡翠手环与轮椅上的铝块发生碰撞,清脆悦耳——
  她奶奶看著他,说“我们阿迟啊,感觉已经好了不少,再去检查一次吧”言语温柔,却最让人抵抗不得,他知道奶奶是为了他好,可是他说实话,是真的不想去。
  “人呐,不能活在痛苦的回忆里,你总要往前看,遇见好的人你的心情都要好太多”老太太话音一转“我瞧上次来我们家的顾塬同学就很好,开朗活泼,是你的同桌吧?”
  迟逾点点头
  老太太继续说“听说成绩一直都是第一?”听说?估计是听栾叔叔说的吧。迟逾“嗯”了一声,原以为奶奶会说“相互学习,互相进步”之类的话,哪里晓得她偏剑走偏锋,“让他陪你去做检查吧”
  淡淡一句话,石破天惊。
  迟逾把手里捏著的纸紧了紧,眼神不虞,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老太太又是什么人?何等的人精?只消一眼就晓得从小带到大的孙子心里头想的什么
  “你瞒我瞒是不可能有真正的感情的,阿迟,交朋友也是这样啊”
  “阿迟啊,你同奶奶说,你把他是不是当最要好的朋友?奶奶瞧你从小到大也就同他最玩得来”
  迟逾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要是顾塬在这里,肯定会感叹一句,杀人诛心,迟逾段位绝对比不上他奶奶。
  迟逾把拾掇好的纸张拿进了房间,顺手挠了挠慵懒的加菲。他现在已经向他奶奶妥协了。这个睿智的老人,从台湾到内陆,经过的风风雨雨积累的经验之谈不是他一个十六七的男孩能够比拟的。
  奶奶说的对,他也会积极面对,尤其在有了顾塬以后,他总觉得奶奶知道些什么,但是又不觉得。奶奶买回来的书,多半晦涩难懂,其中掺杂了几本同志爱情,也隐晦而深刻。迟逾一时竟忘了,奶奶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人生阅历哪有那么简单。
  窗前的奶奶仰起头靠在椅背上舒了一口气,把猫抱上了腿上,猫爪不安分,把书挠的作响,翻到了扉页,正正儿好看见一行娟秀钢笔字
  “一个放弃太早,一个后悔太晚。
  ——《春光乍泄》影评”
  奶奶合上了书,捉著加菲前两条腿逗弄,惹得加菲抗议连连,奶奶摸摸它的脑袋,挥著猫爪,喃喃自语“那你们能不能不要错过呀”对著眯缝著眼睛的加菲,莞尔一笑。
  作者有话说:
  奶奶呢,其实希望迟逾能够勇敢面对他自己的感情,不要放弃的太早。因为他心理并不是特别好。奶奶明里暗里暗示,其实是想说她根本不会在乎他是不是同性恋,她只想要他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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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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