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逾愣住了,顾塬看著他愣住的那一刹那,有点儿想把自己的嘴用胶带粘上,他放开了捧著他后脑勺的手,垂在旁边,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等著他的答案。
迟逾思考了一下,嘴唇开合的瞬间,顾塬觉得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灵敏度突然间就下降了,眼前只看得见也只听得见一个人的模样和声音,全世界只剩下了迟逾一个人,周遭的声音与人全部都跟录音机倒带一样,消失在原地。
然后,他听见迟逾略带疑问的声音“你喜欢足球?梅西?”又做沉思状“我以为你喜欢篮球——唔——足球的话,我比较喜欢C罗”说完,肯定自己答案似的点了点头
顾塬彻底没话说了,他能说什么呢?看著迟逾认真思考的小眼睛,他只能认命的攥紧了他的小拳头,咬著牙笑著说
“嗯!我更喜欢篮球一点!”
迟逾笑了笑,“我也更喜欢篮球一点”
顾塬无言以对,迟逾已经拉著他出了楼梯间。
现在天已经黑的彻彻底底了,他们也是时候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了,毕竟他奶奶今天一天都没在家呢
“哎塬哥——”临走前,迟逾把顾塬叫住了,犹豫了一下“过几天我去做心理咨询和测试——”
顿了顿“你要陪我一起吗?”迟逾有点儿紧张
“好啊”没想到顾塬竟然这么干脆,冲著他一笑,眼睛又成了弯弯月亮
迟逾点点头“微信定时间吧”向他挥了挥手里的手机
顾塬答应了。
等了这么久,他终于肯把自己的世界对自己开放一点点了吗?
顾塬心中角落里的一块大石头蓦然间就放下了,咬著嘴唇克制地带著笑,回南湖的路上步履轻快,碰到了卖凉粉的张奶奶兴冲冲地打了个招呼,别提多开心了。
张奶奶有点惊疑不定,跟他舀了一碗凉粉,斟酌著问他“小塬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
把顾塬给乐的“嗨!没什么!家里头的猪长大了,懂得疼人了”
张奶奶跟老伴儿对视一眼,一致觉得这孩子可能读书把脑子读傻了,也没听说过他家养了猪啊,不是草莓园儿吗?
张奶奶更加肯定了她的想法,心疼的又给顾塬舀了一大铁勺凉粉。
迟逾回了家,跟陈奶奶出去玩儿的奶奶还没有回家,迟逾总觉得今天跟顾塬出去的时候他的话有点儿不对劲,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上网太少了吗?
躺在床上点开了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一条微博
“或许你喜欢梅西吗?”
他的微博还停留在上一次叶小露跟阿姨的事情时发的,算起来也好久没发过微博了,他本来就佛系。
上一次事件不知不觉的又跟他吸了一大波粉丝,微博刚发出去没多久,就多了几百个评论。
迟逾点进去看了一圈,发现评论清一色都是“喜欢”或者“哥哥你喜欢足球吗?”之类的,迟逾懒得再去看了,把手机扔在旁边,被子罩在脑袋上,开始吾日三省吾身。
早知道他就回答“喜欢”了,“啊——”被子里传来一阵郁闷的喊叫,吓得刚进门的加菲小胖身子一阵颤抖,刚探进门的爪子谨慎地往后缩了缩
时间定在春节前一天,刚好是春节之前跟小雯补完的最后一堂课,这小孩挺聪明,举一反三使得牛哄哄的,估计这样儿色的小孩再多几个他的生意就没得做了
出来的时候许姐跟他把钱结了,春节之后的几天也算在了一起,多给了五百块钱说是给他的红包,他硬推著没要,但是事实证明一个中年妇女的战斗力属实强,没毛病
临走还让他多添衣服,别整天穿著袄子得换件羽绒服。
顾塬想了一下,家里那件还是当时迟逾去他家的时候带过来的,说起来跟迟逾还是同款呢,顾塬心里有点儿开始打算盘了
琢磨著要不然今天跟他穿一样的?会不会太刻意了?顾塬拧著眉十分纠结。算了,爱怎么想怎么想吧,铁骨铮铮兄弟情。
顾塬路过一中对面的时候在常青麦香园端了一碗杂酱面,中午就不自己做饭了,一想到许姐刚做好了饭问他吃不吃,他坚决的拒绝并声称家里有人做好饭是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这是低级错误。
饭菜那么香,你为什么不吃一碗饭再走呢?顾塬端著一碗到家就凉了的面心中寒风萧瑟,泪流满面
顾塬坚强的吸了吸鼻涕,感慨了一下自己命途多舛。
刚换完衣服迟逾的信息就已经过来了
-窈窕 : 新车站 我还有15min
看样子他已经出发了
-顾塬 : 好 等我 我也差不多
顾塬纠结了一个多小时的结果还是换上了哪一件跟迟逾一模一样的羽绒服,也说不定人今儿不穿这件呢。
这是当时是他们上老赵的课无聊一起选的,当时还是迟逾看到这件羽绒服挺好看的,问他要不要买一件,两人才一起买的。
被陈非凡看见了痛斥了好几天他是孙子,买衣服都不叫他,跟迟逾像连体婴似的。
顾塬简直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佩服到滋溜一下把他的嘴给密密匝匝的用针线缝起来,整个跟著长舌妇似的,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什么连体婴,说是情侣它不香吗?二/逼/玩意儿
顾塬下出租车的时候,迟逾已经在路边等著了,还带了一个黑色的鸭舌帽,顾塬瞅了他一眼,发现穿的跟他一样,是同款,心里有点美滋滋爽歪歪。
一下车就过去把迟逾的胳膊搂住了,迟逾没出声,沉默地带著他往新车站方向走。
顾塬觉得迟逾今天有点儿不对劲,太沉默了,沉默过了头,连眼睛都是暗淡的,整个人没有生气,手里拿著一个文件夹。
一路上检票除了该说的话没有多说一句别的,包括现在他靠在窗户边上,脑袋歪著被鸭舌帽挡了个彻底,只看得见下颌线。
今天的气压太低了,完全就是在陌生人面前再加了几分防备的迟逾。
但他一向对著他还是闷骚的,顾塬不知道说什么,莫名觉得有点心里堵得慌,觉得肯定跟今天的心理咨询有关。
换言说,谁他妈没问题去做心理咨询啊。
顾塬看偏过头看著迟逾,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现在安慰肯定行不通,他把头转了过来,把右手轻轻的搭在迟逾的左手上,太凉了,就像一块浴室里的瓷砖,他现在就想用自己的方式让他感到温暖,让他知道还是有人陪著他的。
华子咀的医院没有荆州的大,迟逾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的带他做公车到的医院,连出租都不需要,顾塬觉得他肯定来过挺多次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熟悉
心理疾病一类的是去精神科,在医院的七楼。
顾塬始终没有离开迟逾半步远,他甚至能感受到迟逾到这里之后的烦躁和不安。
电梯里的人出人意料的多,几乎都是带著小孩的家长,看到他们都是按的七楼那一层,忍不住惊讶,原来有这么多人有心理压力,试图安慰自己迟逾也没什么事情
出了电梯,人流基本都是往一个方向流动的。整个七楼弥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有点刺鼻,窗户都是打开的。
顾塬把脑袋深处窗户看了一下,发现只有七楼格外大一点,窗明几净,隔著几步路还放了一步绿植,顾塬有点诧异
“为了给患者一个好的检查环境”迟逾的声音有点哑,可能是因为一路上没有说话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过话的原因。
顾塬了然的点点头,又凑到迟逾身边陪他坐在长椅上等
头顶上的绿色牌子带著点萤光绿,写著“精神科”
人很多,但是也出人意外的安静,除了时不时有些家人带著患者走动以外。
迟逾闭著眼睛靠著墙,两只手握在一起放在腿上,仰著的脸依旧看不全脸色,只能从侧面观察到迟逾并不是睡著了,他明显处于一种防备状态,从他紧绷的双腿可以看出来
别人都清一色的家长陪同,迟逾只有一个人。一想到不知道迟逾一个人来过这里多少次,顾塬心里就难受的很,看见他像刺猬一样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样子心里的郁闷和惆怅就像长江滚滚东逝水一样,流都流不完
等到人走了差不多了,迟逾才带著他进去。
房间很看起来很舒适,就像是单身公寓,里面一个穿著休闲服的老爷爷看起来挺慈祥,在办公桌后面等著他们
“是阿迟来了啊”老爷爷认得迟逾,听起来还很熟稔,顾塬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迟逾“嗯”了一声,带著些不情愿
反倒是老爷爷很热情,跟顾塬倒了一杯温水,笑眯眯的让他随便坐,赚足了顾塬的好感,老迟逾在旁边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看著老爷爷倒完水后大有一番拉著顾塬大聊特聊一番的架势,及时打断了他“进去说吧”
顾塬呆了。进去说?眼睛往斜上方一抬,喔,哪里还有一个房间,看来哪里才是真正的诊疗室,顾塬有点儿局促,还以为自己打入了敌人内部呢。
还没等顾塬反应过来手里的那杯水就被迟逾端过去倒在了水桶里,跟他接了一杯热水,上边冒著热气,一看就知道是开水。不容置喙地放在他面前,“喝烫水,驱寒”
顾塬看了一眼老爷爷,正在旁边笑眯眯地搓手,再看看迟逾依旧是那副冰美人的样子,讪笑著端过水杯,重重地朝著迟逾颔了颔首,迟逾才和老爷爷一同进了诊疗室。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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