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塬盘腿坐在沙发底下,两只胳膊撑在茶几上把脑袋撑著,他现在属实有点儿难顶。迟逾的画放在他面前,他看都不想看了,实在是让人糟心,老爸做事有时候的确挺让人……想骂人的。
枕头底下的那副速写,还好昨晚上没随便放在茶几上,不然今儿个算是连全尸都得不到了。顾塬苦笑著。
楼底下窸窸窣窣的声音没停过,老爸心一直挺大,大到只装得进老妈和老妈的一些小事。没过多会客厅就传来了老爸走路和收拾东西的声音,最后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顾塬用右手捂著眼睛,整个后背靠在沙发上,长呼一口大气,歇了不到一分钟他就起来收拾东西了。
带回来的东西不多也就一个包而已,“还好就一个包”顾塬在心里想。把迟逾的素描和速写放进了同一个密封袋里,用蓝色塑料垫板隔开了。衣服带回来的该是多少还是多少,整整齐齐的往包里头码
昨晚和笑笑喝完酒穿的衣服臭死个人,一身酒味,用塑料袋打包起来,硬是没留一点缝,才塞进包里。
顾塬背著包下了楼,正中的桌子上放著一个大红包,老爸给他的,每年都是这样,都成了老习惯了,厚厚的一叠,有老爸给的也包括了老妈的。顾塬叹了一口气,把红包拆了把钱拿出来点了一下放在了包的夹层里。
临走的时候,锁了门,今天的天气让人意外的很好,老妈估计也会很开心,老爸看见老妈的心情应该也很好。顾塬扯了扯嘴角,所以我只会让他们糟心。嘲讽地笑了笑,朝巷子出口走了。
顾塬回南湖是不可能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他也不想忍受邻里邻居异样的眼光和疑问,反正会承受异样的眼光,熟悉的人和陌生的人总归还是不一样的,顾塬接受后者,毕竟他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接受陌生人眼神的问话和洗礼,这是他多年磨炼出来的一种绝技。
顾塬住的酒店离迟逾家有点儿近,就叫橘子快捷酒店,在民主路,得走一段儿才能到迟逾家。不知道别的人难过了会不会找喜欢的人,反正他就想要下意识地离他近一点儿。
里面挺干净的,也挺方便,登记住宿的是个有点儿微胖的小姐姐,迷迷瞪瞪的,压根没注意他是在春节期间过来住店,也没投向他异样的眼光,顾塬心里觉得有了莫大的安慰。
顾塬坐在床旁边,一件一件鼓捣出来他的行李,他得在这儿住两天一夜,等初三上班就回南湖,也比较有借口一点。一群上了年纪的老爷爷老太太,你但凡是春节不回家过年他们就默认你不孝顺了,虽然顾塬觉得他也的确是算不得孝顺。忍不住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还好,只要熬过了今天,明儿就是迟逾生日,晚上估计是去北湖烧烤,两个人一起过生日这件事他还是有点儿期待,心里没那么难过了,有点小激动的那种喜滋滋。
今天一整天可以说过的极其平静,无波无澜。我们的学霸顾塬跟五三已经抗争了一整天,除了语文的,他全部都轮了一遍。
英语做完一套卷子就拿著红色的小本高中词汇从上次叠了一个小角的地方开始背,一直背到手机定的闹钟响麻溜的换政史地。
政史地好歹算是中文,比英语简单多了,三本书摊开要背的那一页,从上到下垒到一起,背一本换一本。
顾塬是典型的心机boy,不怪迟逾那么偷摸用功都赶不上顾塬。人一开学就到了一中贴吧“虚心”求教各种学长学姐学文科的办法,现在亲身使用,不是迟逾用功就追的起来的,况且顾塬不仅用功还有“外援”。
他边背边把题目抄在光洁的草稿纸上,从政治题到地理的地势各个地区的干湿情况再到历史的积极与消极两方面看待这件事情的影响……依旧是闹钟一停就开始背下一科,等到三科背完之后拿起笔开始从政治题目刷到历史最后一题,全部都是刚刚背过的内容。
完事之后在规定时间里吃完他的午餐晚餐,也就是房间里自带的方便面,开始新一轮的复习,开始刷各科的必刷题,就是一个绿色的小本本,也是学姐学长推荐的,老赵刚开始在班里面也推荐过,不过效果不怎么显著。
虽然老赵啰嗦自大让人难生好感,但是这么多年的执教经验毕竟不是盖的,顾塬规规矩矩的买了必刷题,隔天就看见叶小露和迟逾一人一本也开始刷起来了。
到了闹钟响最后一道洗澡洗完躺在软软的席梦思上面的时候顾塬觉得自己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重新恢复了意识。
他用闹钟这个办法是跟肖恩·墨菲(美剧《良医》男主)学的,他为了合理运用好每一分每一秒把自己的时间用闹钟精准控制,因为他当时是一名具有极高天赋的自闭症患者。
顾塬看的时候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一直没有机会实践,等到实践到自己身上来的时候更多的是震撼,闹钟控制的是你的时间,但是一个人要是有了自律,等于有了一把极其称手的武器。
顾塬又感叹了一声,“”天才加上自律兼职无懈可击”
无聊的戳戳戳著手机,依旧除了微信运动锲而不舍,依旧没有任何消息,nothing。
顾塬下了床,掀开五楼的窗帘,底下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晚上九点,整座城市依旧生生不息。房屋高矮不齐,建筑物鳞次栉比,小区的一栋栋建筑的窗里跟拼图块儿似的亮的毫无规章。顾塬爬上了窗户旁边余出了几分空处的地方,望著最近的小区最高的一层建筑,它有足足二十八层,站在二十八层可以俯瞰整个城区,而现在,他只能静静的看著哪一栋足有二十八层高的楼,思念住在二十八层高的楼里第一层的人。
顾塬开了窗户,一点儿也不怕冷,抱著腿眺望著远方。
“为什么不关窗?”迟逾奶奶推著轮椅进了迟逾的房间,来到百叶窗前关上了创,拉下了窗帘。手用力在迟逾望著远方无神的眼前晃了晃
迟逾回过神来,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他推著奶奶回了奶奶的卧室,将奶奶抱上床榻安置好后轻手轻脚的拿了钥匙出了门。
没出去太远,上了电梯,迳直去了二十八层。他心情郁闷就喜欢来这里抽烟。二十八层没有人住,只有一个楼梯间和平台,一般是不会有人来的,除了他这种闲人以外。
不过答应了顾塬不抽烟,正在戒烟,平白生出的烦闷席卷了他,他不得不探到窗外感受到寒冬凛冽的冷风,心里才能舒服一点。
张开双手背过身,以一种仰躺的姿势滑落,心里的不安与烦躁也随之滑落,冰冷肮脏灰尘密布的水泥地和跟漂白剂漂过一样白的墙,带给他极致的安慰。
就像有的人喜欢享受颅内高潮一样,他享受在无人之地的那种黑暗底下沉默。这是他能够做的能让他一个人的时候最拥有安全感的事情,在一个并不密闭但所有人都找不到你的地方,享受孤独。
而在这座并不太出名的十八线县城里,两个少年各自独坐一隅,顾塬抱著腿将目光放的更长远了些,迟逾起身从黑暗里站到了月光下,他们同时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那一轮圆月。在冷清的冬天更加冷清,周身都覆上了寒意
他们就像是冬天里落了单的南雁,失去了同伴的踪迹,迷失在月光下,越走越远,越错越离谱。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手机上的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顾塬拿起来一看正好12:00。
在0变成1之前跟迟逾的微信发了一个“生日快乐”
按迟逾那种性格,现在应该早就睡了吧。顾塬低头笑了笑,又仰起头看著月亮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顾塬无端地想起了这一句诗,他甚至生出了一个更加荒唐的念头,他总觉得迟逾也在与他同看同一轮月亮,圆月圆月,团圆之夜。
在这世间,我们共同拥有的其实只是天地自然罢了。
迟逾兜里的手机传来微信的消息声,拧著眉毛的迟逾倏地眉目舒展,清冷化作了温柔,在逼仄黑暗的空间里变得柔软。
迟逾不看也知道是谁,他太了解那个人了。
迟逾抬起了头,望著顾塬家乡的方向,心里莫名起了一阵涟漪。
“我看著圆月,心里想的是你,四海潮生,将将算作了我是同你在一起。”。
一时间,四目相对,只可惜,中间竟是隔了茫茫夜色。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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