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音台上的男播音员又换了一个人,这个人音色清亮,跟桌子上的薄荷一个味儿,清凉清亮的
逐字逐句的念著馀光中的诗集,也不知道那人肚子里装了多少墨水,竟然晓得这么多诗,还有一些他未曾听过的算不上人们熟知的诗都晓得。
他吟道:
“他们告诉我 今年夏天
你或有远游的计划
去看梵谷或者徐悲鸿
带著画架和一头灰发
和豪笑的四川官话
你一走台北就空了 吾友
长街短巷不见你回头
又是行不得也的雨季
黑伞满天 黄泥满地
怎么你不能等到中秋?
只有南部的水田你带不走
那些土庙 那些水牛
而一到夏天的黄昏
总有一只 两只白鹭
仿佛从你的水墨画图
记起了什么似的 飞起”
听著熟悉的声音,他突然间想起来当时同迟逾第一次相见,水墨画,他可不就是像水墨画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找他要联系方式,总觉得这个人不能错过,哪里晓得他叫“窈窕”
配上半长不短的头发和一副金丝眼镜,可不就像极了从水墨画里走出来那神仙般的人物。
顾塬的头有点儿沉重,听著他已经从“乡愁”念到了“寄给画家”,顾塬想,怎么会有画家对著别人念“寄给画家”呢,迟逾这人,怎么这样矛盾。
他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了,腿上刚刚若是说像各绑了两个沙袋一般,现在便是绑了两个足磅的铅球。
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清冽的声音换成了原先的那个低沉的嗓音,但依旧念著馀光中老先生的诗,是最耳熟能详的,在迟逾家迟逾念过的那首。
“若逢新雪初霁
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著皓影
上面流转著亮银”
顾塬觉得没有迟逾声音半分好听,虽然对方是学校广播站的人,他总觉得迟逾就在终点等他
就像他知道陈非凡也一定会陪他跑到终点一样,没有理由。
只剩最后五十米了,那两个人也加快了行走的速度,他卯足了劲儿往前跑,听见播音员继续往后念著
“而你带著笑向我步来”
然后他超过了那两个人,心中有点儿雀跃
“月色与雪色之间”
话音刚落他冲过了终点,红色丝带在他腰间迎风飞舞,他装进一个人怀里,周遭欢呼声起,模模糊糊的听见了诗的最后一句。
“你是第三种绝色”
最后,顾塬觉得他的理智和情绪在一瞬间崩塌。
迟逾搂著脱了力的顾塬,让班里人把准备好的葡萄糖拿过来,但是一个人都没有动作,在哪里唯唯诺诺的样子看的迟逾一阵心烦
陈非凡大声质问他们“你们班葡萄糖呢?”
一个女生往后退了几步“孙淼淼一不小心把葡萄糖打碎了,现在已经没有了。”
“那红糖水呢?”陈非凡盯著那个女生
“红糖水……孙淼淼说有葡萄糖就够了没必要买红糖水”
顾塬看那女生被逼的眼睛都红了,对著陈非凡挥了挥手,把顾塬抱著飞奔去了医务室挂葡萄糖
“操,这女的是不是有病?”看著顾塬躺在病床上吊上了葡萄糖安安静静的睡过去破口大骂
旁边的医生有点不耐烦“这里是医务室别吵吵!”
硬生生把这口闷气吞下去
迟逾眼睛有点儿红,握著顾塬的手看著顾塬苍白的嘴唇,想了想
“陈非凡你去找叶小露,让她过来一趟,就说是我说的。”
陈非凡有点儿楞,看他呆愣的样子,迟逾又耐著心说了一遍,陈非凡扒著门恋恋不舍的看了顾塬一眼,出去找叶小露了。
叶小露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晚饭时间了,站在床前有点儿担心更多的却是局促不安,面对著迟逾。她把头扭到一旁,迟逾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
叶小露一脸讶异的看著他,“你相信我吗?”迟逾的目光透过镜片看向她,带著几分审视和犀利。
叶小露别扭的点点头,眼神不肯看向他一分。
“那就拿著按我说的去做”
迟逾递给她一张纸,叶小露看了一眼,脸瞬间就变了颜色,纸张就被她用手揉成了一团砸在迟逾的身上,手机也扔在了病床上,摊开手怒目而视“这不可能”
迟逾差点笑出声
“那你就用你以为有用的方式去做吧,做了那么久有没有用你心里没数吗”
“嗯?”
说著,又拿出手里的美工刀慢慢擦拭,像是对著一个珍爱多年的情人。
迟逾再多的话也懒得说了,叶小露与他沉默对峙,她也不是迂腐的人
只是觉得这种方式实在不可取,但是好像又没有其他的更好的办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道理,谁不懂?
她咬了咬牙,把纸团从地下捡起来,拿过病床上的迟逾的手机,头也不回的出了门。而迟逾从始至终都在擦他的刀,没有看她一眼。
顾塬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隔著医务室的玻璃往外探了探脑袋
都没什么人了,应该是早就放学了。隔壁床躺了一个男学生,拿著手机玩游戏
迟逾进了门看见的就是他晃著脑袋四处张望的样子,“舒服点没?”
顾塬点点头“就是累著了。”
接过迟逾手里的外卖盖饭,“还没掀开盖子都闻到香味儿了”顾塬乐呵呵的
“你不吃吗?”顾塬看他手里只拿了一盒外卖
迟逾摇了摇头“我已经吃过了。”
顾塬忍俊不禁,迟逾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顾塬正了正色,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拿起饭盒开始吃饭,风卷残云似的一分多钟就吃完了半盒
迟逾有点无语,想让他慢点吃,又不著急,哪里晓得这人直接把饭盒扔到了他的手里,筷子也直接给人塞手里了
迟逾歪著脑袋看他“?”
顾塬揉了揉肚子,学著他也歪了歪脑袋“你帮我吃呗,我吃不完了还一半太浪费,保证没口水,我特干净!”
迟逾受不了他这个动作,无奈的只能接过来慢条斯理的吃著,吃相不晓得比有些人好看到哪里去了
顾塬眼睛里一闪而过一丝狡黠,洋洋自得的在床上摆著头,迟逾有些懊恼,著了他的道。
顾塬看著迟逾吃完了放进垃圾桶的时候,突然把迟逾的手腕一握,迟逾“你又有什么事儿?”
“你抽烟了?又!”顾塬手上用力
“我没有。”没想到劲儿还挺大,迟逾没挣脱开
“证据搁这儿摆著呢,你现在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顾塬朝垃圾桶饭盒底下的烟头努了努嘴,
“啊,这个啊”迟逾拖长了音调“不是我”
“怎么可能不是你,肯定是你忍不住抽烟了——”
“我没有——我身上都没有带烟——”
“你胡说,我中午就看见你摸烟了——”
“我下午没带!”
“那肯定是你抽烟了!都在垃圾桶里呢!”
“我说了我没带那不是我的——”
“怎么可能不是你,就你在戒烟你肯定忍不住抽烟了——”
“我没有——我身上都没有…——”
两个人吵的一个怒目圆睁一个费力辩解
“咳咳—那什么”
隔壁玩手机的老哥,把被子往上盖了盖,挡住了脑袋,然后憋在被子里面闷闷的说了一句
“是我抽的。”
顾塬有点儿懵,迟逾耸了耸肩
“你俩小情侣能不能别再这秀恩爱了,我连来看的人都没有。”
老哥声音有点儿委屈
顾塬五雷轰顶被劈的外焦里嫩,呆若木鸡的看著迟逾“现在社会都这么开放了?”
但他心中自运动会后就有些隐秘的兴奋,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他倒下的一瞬间滋生
迟逾泰然自若的点点头
顾塬自顾自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脑袋,“我的天,我不能想像鱼儿是我老婆。”
迟逾“?”
他又自导自演的虚虚捧了迟逾的脸,深情的叫了一声“媳妇儿”
迟逾面无表情的“嗳。”了一声
顾塬破了功,捶著被子捧腹大笑
迟逾“……”
可见,这世上还是有许多人藉著开玩笑的借口试探与暗自表白的。
作者有话说:
怎么办怎么办!!上一章忘了说写运动会的时候我心都是揪著的,因为我超级怕枪响!嗷!!虽然没人看!我依旧要写作者说,下一章可能通过不了!!有敏感词,但是我用拼音代替了呜呜呜,不知道可不可以嗷!!!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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