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
夏星遥仔细看了看吴辙的答题卡。
除开数学和英语以外, 剩下两门课吴辙考得不好。
语文属于天生的,一笔起飞的字,能让阅卷老师头都大了。而理综,他不像夏星遥半年没学, 还要更离谱点儿。按说高一的时候吴辙顺手参加过物理联赛, 看了两宿书还拿了个一等奖, 现在是全都忘记了。至于化学和生物, 吴辙真的不太有兴趣, 并且觉得做题也没什么意思,他还是更喜欢数学一点儿。
夏星遥低头研究理综答题卡, 轻言细语地说:“吴辙, 太浪费你的时间了, 你去考GRE和托福都比花时间高考强。”
吴辙本来因为理综太低而羞耻得眼睛到处乱瞟,听了这句话,沉默了下:“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差了呀。”
“没有……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这个对你来说没什么挑战,你花点时间学一下就能考好的。但是没什么必要……真的, 吴辙,你别因为我浪费你的时间。”
“我想跟你待在一起。我想跟你浪费时间。”
我想和你坐在一起, 看见窗外的夕阳慢慢地涂在墙上,从金黄色变成橘红色。我想看风吹过你的头发, 想看你写字, 行云流水。我想什么都不做,趴在你旁边,看著你, 看一个下午,我幸福得心脏快要爆炸。
吴辙:……谈恋爱会变这么矫情吗?
会吧。
夏星遥问:“你确定吗?”他立刻川剧变脸,神色用一个表情包来形容就是“垮起个批脸”, “那你还不快学。考这么点分,太丢人了,丢我的人。什么时候能进前十啊你?”
吴辙:“……”
吴辙发愤图强狂写一宿物理卷子,把刘旭老师鬼畜试卷认认真真写完了,才觉得心里好过点。
凌晨一点,吴辙趴在桌上可怜巴巴地问:“夏星遥,你还不困啊?”
夏星遥:“乖,自己去睡吧,我不困。”
吴辙:“……可这是我的卧室。”
夏星遥:“我很喜欢你的卧室,你可以搬走吗?”
吴辙:“……”
吴辙没起身去睡觉,既然夏星遥要继续写,他就陪著夏星遥写呗。他拿过夏星遥填完的物理卷子对了一下答案,写错了几道题,自己旁边研究错题去了。
一点半,夏星遥终于把一天的作业写完了,舒展了一下身体,拖著疲倦的脚步去洗漱。旁边水晶细口花瓶里插著一朵沾水的白月季,他看见自己的马克杯和吴辙的挨在一起,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陌生的情愫。
甜的。
说不太上来。
吴辙的客卧房间没收拾,趁著夏星遥洗漱的功夫,吴辙在里头铺床。但家里的床不比学校宿舍那种小被子,家里被子大,装进去的难度高,夏星遥推门进客卧的时候,只看见吴辙躺在白色被芯上装尸体。
夏星遥:“你起来,你在干什么?”
“给你装被子啊——”
夏星遥可疑地沉默了下,“哦”了声:“那你继续吧。”
“你都不帮我一下,这可是给你装的……你不会想跟我睡一块儿吧?”吴辙美滋滋地说,“也不是不行,就是我怕阿姨多想。”
“我以为你打的这个主意。”
夏星遥诚实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没想到吴辙居然如此纯真。不过那也不怪,毕竟日常是个幼儿园大班的童真男孩。
吴辙从软绵绵的床垫上一下弹起来,表情很慌张,瞬间入戏:“夏星遥……我感觉我弄不好这个被子了——不如你跟我凑合一晚上吧,明天早上我让刘阿姨帮我们弄。……哎,对,对了,这个被套好久没晒过了,应该洗一下才能睡。夏星遥,你觉得怎么样?”
夏星遥朝他笑,慢条斯理道:“我觉得我可以回家睡啊。”
吴辙瞬间变脸:“不行,你不准回去。”
夏星遥说:“我回去了,明天再说啊。”他果断关门转身就走。
吴辙从后面追上来,跟八爪鱼一样缠住他的腰,猛男撒娇:“遥遥……我想和你睡。”
夏星遥:“……社会主义不允许未成年躺在一块儿睡觉。”
吴辙大怒:“谁说的,我什么也不干,这都不行吗?”
“……”
“夏星遥,你答应我吧。我保证,我们俩一人一床被子,就躺在一个床上,聊会儿天。……你跟我说说语文作文怎么写,可以不可以?睡前小故事。”
夏星遥摸了摸他脑袋,和蔼可亲:“发烧了吗?说什么胡话呢?如果我是你爸爸,我就认了给你讲故事,但我不是你爸爸呀。”“不,你就是我爸爸。”
吴辙,能屈能伸,能父能子。
夏星遥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吃软不吃硬。别人强硬地命令他,他就一定会化身自动抬杠机杠死对面;而一旦别人跟他撒娇叫他爸爸,他就会像一个真正父爱如山的父亲一样,包容儿子一切不合理不得体的愿望。
比如儿子要和他一起睡觉。
夏星遥想,我这是父爱。
不是真的心里有点小乐意。
他把自己的被子抱了过来,放在吴辙床上,缩进了被子里。
吴辙躺在自己的被窝里,从里面冒出一个头来,低声喊他:“夏星遥。”
“叫爸爸。”
“爸,睡觉前你儿子想要亲一下你。”
夏星遥:“……”
“不至于连一个晚安吻都不给你最爱的儿子吧?”
夏星遥有点想笑。
这也太能屈能伸了,他非常有节操地说:“儿子长大了,做爸爸的不能跟儿子太亲密了,不然没有威严。”
吴辙急了,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捧著夏星遥的脑袋亲了一口:“那男朋友总能亲一下吧?”
夏星遥:“……”
卧室里的壁灯被关掉了,远处的灯光若明若暗,在天花板上缓缓起伏。夏星遥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被亲的地方,把头转向另一侧,悄悄地笑了。
卧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夏星遥以为吴辙已经睡著了,却忽然感觉到他翻了个身,把自己连人带被子抱进了怀里,而他的脑袋就搁在自己颈窝,呼吸的温热气息洒在后颈上,有些酥麻。
夏星遥动了动,没从他的怀里挣出来,安然地合上了眼睛,任由他去了。
第二天早晨六点半,闹钟吱哇乱叫著,把人从梦里吵醒。夏星遥下意识摸了一下床头,却摸到一头毛茸茸的头发……
?
他瞬间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发觉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的被子被堆到了旁边,而自己整个和吴辙贴得很近,近得能感觉到他裸露在外面温热的皮肤。
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夏星遥其实大部分不是被闹钟叫醒的……而是,憋的。
就,青春期男子高中生,早晨起来,有时候就会,懂的都懂,这个也没办法多说。其实没有那种欲|望,就是硬挺挺地特别憋人,还很疼,还不能自己用手摸,只能挡著让它自己软。
吴辙半梦半醒之间,睁开了眼睛,带点儿起床气的声音冰凉:“几点了?”
夏星遥看了眼天花板,默默计算了一下自己要多久能稍微软化下来,果断闭上了眼睛装睡……还做作地翻了个身,拥过来一堆被子,挡在自己身前。
吴辙见没人回应,自己缓了一下,慢吞吞地醒了。
夏星遥感觉到他的呼吸凑近了自己,不免紧张……
而且,更硬了。
你妈的,有病啊。
吴辙拍了拍他的脸颊,轻声说:“醒了没?夏星遥,几点了?”
夏星遥眼睫毛颤抖,就是不醒。
醒来多尴尬啊。
吴辙哼笑了一下:“要不要哥哥帮你……?”
夏星遥憋不住了,唰一下睁开眼睛,口不择言:“你有病啊?快去洗漱了。”
吴辙慢吞吞地跨下床,趿拉著拖鞋,低头笑著说:“还装睡……这有什么?让我看看能怎么了。”
夏星遥脸挡在被子里,浑身发烫。
啊,我日,尴尬到想要原地死亡。夏星遥硬生生等了十分钟,才深吸一口气,从床上下来。——真·硬生生。
好想一拳锤爆吴辙的狗头。
*
高三的考试实在是太频繁了。
月考卷子刚讲完,到了周六,周考又来了。
周考没月考那幺正式,不用布置考场,就在各自的教室里考,考一整天考完语数外理综,基本属于没有休息时间,上午下午连堂一直考,非常畜生的是晚自习也不能休息,因为他们得上自招课。
考得人虚弱无比。
并且周考命题不如月考那么照顾学生水平,一般难度会更高。就比如这次周考的数学,简直无敌难,难到吴辙舒服地埋在试卷里吸气,像只找到了自己窝的狗勾。
数学考完就是午休时间,卷子被收了上去,好几个人飞快地凑过来,要跟吴辙对答案。
江小璟问:“辙哥,选择题压轴选B还是C?”
何迹:“绝对是C吧,α的取值范围明显没有4,带进去算一下。”
吴辙坐在桌子上等夏星遥收拾东西,慢腾腾地想了想:“B吧。”
江小璟乐了,猛拍何迹的后背:“看,我说了是B吧,还不信我的。”
何迹不乐意了,转向夏星遥:“夏总,你说选什么?”
夏星遥:“B。”
何迹瞬间垮下脸来:“……完了,我又凉了。”
江小璟过来扯他:“走了,别对了,周考而已,去吃午饭了。”
何迹问:“夏总,辙神,一起去吃午饭不?”
走读生中午是可以离校吃饭的,也可以自己带饭去食堂用微波炉热一热吃,或者直接家长送来。季雅雅在的时候,每次中午吴辙都跟夏星遥一块儿回去吃,日常蹭饭,季雅雅不在的第一天,好像只能去食堂吃饭了。
景中有一个特别人性化的地方就是,单独划分了一栋食堂给高三,还特别好吃,跟高一高二的猪食不一样。
夏星遥找出自己一万年没刷过的一卡通,琢磨著里面估计还剩点钱,觉得食堂也还不错。问题是他们去得太晚了,真的好吃的已经不剩什么了,一行人只能打点大家都不爱吃的菜,到处找找位置。
有人跟他们招手:“小璟——”
一桌三班的男生坐在一块儿,正好旁边还有四个位置,夏星遥拉著吴辙,端著盘子顺势坐过去。
吴辙其实跟三班的人都不大熟,认识的没几个。高一大家都上常规课的时候,他正跟著高三的数学组培训,那时候别说三班了,一班数学组的人他都认不全。到高二了,勉强认全了一班的同学,隔壁的就有心无力了。
也因为如此,其实三班很多人都觉得他高冷又神秘,也有点好奇他的IMO,话题中心就自然地转到了他身上。
坐在最中间的许坤明笑著问:“辙神,哎,一直没机会问,你不是不用高考吗?为什么突然来我们班了?”
吴辙轻轻瞟了他一眼:“哦。我跟著夏星遥来的。”
在场众人竖起了耳朵:“嗯???”
吴辙笑:“怎么,没听明白吗?”
“不是……意思就是因为夏总回来高考,所以你也跟著回来了?这听起来有点GayGay的兄弟。”许坤明讪笑。
吴辙蹙眉:“谁跟你是兄弟了。夏星遥才是我兄弟。”
夏星遥:“……”
吴辙这破嘴,怎么活这么大的?
经过一顿饭,众人确定了吴辙确实不怎么好相处。
下午考完理综和英语,夏星遥去卫生间的时候,听见外边有人在吐槽:“他装什么逼啊……保送就保送呗,牛逼什么。”
然后是熟悉的声音:“IMO满分……当然牛逼咯。”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尖,比正常的男生声音稍微利一点,就有些阴阳怪气。
一听就是小明哥。
另一个声音笑了下,洗手的水声哗啦啦的:“那高考还不是只能考五百分,哈哈。——夏星遥不也没有第一了,得意什么。”
夏星遥在隔间里捂著脸叹气:“……唉。”
虎落平阳被犬欺?
可以这么形容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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