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
由于夏总情场考场两不误, 十分春风得意,从体育馆回教学楼的时候全程含笑跟人打招呼。
左明钰见了他,有点羞涩地问:“夏总……是不是最近太干燥了?你嘴唇有点破皮了。”
夏星遥:“……”
“你可以去买支唇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唇膏示意, “这样的就可以。”
夏星遥抿了抿唇,朝她笑了一下:“谢谢。”
他回头, 看见吴辙抛著两罐可乐进教室了,忽然瞪了他一眼。
吴辙莫名其妙的, 走过来给他塞了一罐可乐,含混地问:“怎么了?”
夏星遥:“……”
夏星遥喝了半罐可乐, 跑去卫生间看,发现自己嘴唇破皮果然十分厉害。都被磨红了,一片水红色, 一看就知道……很不正经。
十分不正经。他在镜子前用拇指擦了一下嘴唇,低头把卫衣的帽子戴上了,开始掩耳盗铃。他决定跟吴辙划清两小时的界线, 绝交两个小时, 以示警告。
然而吴辙仍然有办法逗他。
比如丢一支笔到他桌上,让他丢过来,比如上数学课的时候偷偷在底下玩他的手指。手指很好玩吗?
夏星遥抽了一下, 没抽动。
天气已然转凉。
晚上在家学习的时候,夏星遥冷到在毛绒睡衣外面加上薄羽绒服外套了,衣袖圆圆的像个企鹅, 十分笨拙。吴辙站在椅子上给空调插电。然后他发现空调竟然是坏的。
这小区……太不靠谱了, 电梯经常维修, 空调也不靠谱。
他盘腿坐在椅子上,联系房东明天来修空调。夏星遥埋著头开始写他的理综卷子,一个半小时写了一张, 蜷在椅子里舒服地叹气:“吴辙,帮我对一下答案。”
吴辙:“……”他扯过夏星遥的卷子,认真比对答案。夏星遥在旁边撑著下巴看他对答案,看见他在台灯下又浓又长的一段睫毛,微微颤动著。
夏星遥忽然喊:“吴辙。”
“嗯?”
“你靠过来一下。”
吴辙迷惑地皱眉,倾身靠到夏星遥旁边。夏星遥扯著他毛衣的衣领,快速亲了他额头一下:“好了没事了,继续对,吴辙。”
吴辙:“……”手指张开,红笔从指缝里滑落,他站起来一把抓住夏星遥的胳膊——夏星遥还想跑,手臂被一把攥住,随后吴辙就亲了上来。
浅浅地磨了一下嘴唇,分开的时候,吴辙低声说:“我今天查了一下……要伸舌头。”
夏星遥竟然他妈的觉得吴辙有点可爱。
他含糊答应了一声,亮晶晶的眼睛有些湿润,就那么定定的凝视著他。
吴辙试探著问:“那我……一会儿伸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任何一步关系的推进前,吴辙都会很认真地征询意见。把这种征询当成是AI的寻求反馈也可以,当成初恋的第一次忐忑也可以,当然更多的,可能是一种尊重的体现。
不过夏星遥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要亲就亲。要伸就伸,还问我……我要是同意,是不是显得十分不矜持?
他脸一下子就直接红到了耳后根,小小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口是心非地拒绝:“不行。”
作为从来不听拒绝的辙神,也就意思意思问一下,迟疑不到半秒,又亲了上来。虽然动作还是很生涩,但生涩中莫名有一种很情|色的意味在。
是一种探索,对爱和性的探索。
这个年纪的男生经不起探索。夏星遥很快被迫张开嘴回应,但他也呆呆的,回应也十分羞涩,只懂得闭上眼睛,忽然舔了一下吴辙尖尖的虎牙。
再分开的时候,夏星遥声音有点抖:“……那个。理综答案没对完。”他微微弓起背,掩饰自己的反应。
吴辙也起了一些反应,他抬手摸了夏星遥的脸颊一下:“那个明天对。我……”
没待他说话,夏星遥推了他一下 ,扭头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卧室门。其实卧室里就有卫生间,但吴辙张了张口,没叫住他,自己闷闷地进了卧室的卫生间,拉上了磨砂玻璃门。
两个人收拾好再回来的时候,都没有了继续做题的兴趣。夏星遥摸了下手机就去洗漱了,吴辙挤在他旁边,也开始刷牙,刷得一嘴泡沫,忽然低声含糊地说:“其实……我可以帮你。”
夏星遥:“……”
谢谢?
他没吭声,快速刷完牙钻进了被子里。窗外初冬的寒风刮过树梢,带来瑟瑟的凉意,他往被子里又钻了一些,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看见吴辙趿拉著拖鞋从外边进来了。
吴辙撑在床头,问:“既然已经是男朋友了,可以睡一张被子了吗?”
夏星遥都开始紧张了。
还有点尬。
他闭上眼睛逃避回答,没一会儿发现自己的被子被掀开了,另一个人钻了进来,把自己轻轻地搂住了。
啪嗒一声,床头灯灭了,房间里陷入黑暗,吴辙摸了下他的头发,轻声说:“睡了。”
夏星遥眼睛睁了一会儿,闭上了。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亲自己的后颈。那一块皮肤十分敏感,他忍不住动了一下,身后的人立刻就停了,浅浅的呼吸打在颈窝处,有点烫人。
他翻了个身,和背后的人对上了,默默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看不清事物,他只能看见一双粼粼闪光的眼睛。他又把眼睛闭上了,这一次,大胆地亲了一下那人的喉结。
喉结动了一下。
吴辙低声说:“晚安。”
“晚安,吴辙。”
*
可能是刚确定关系,两个人其实心里都有点兴奋。
夏星遥矜持一点,不愿意表现得很上瘾。在上学的路上,他正告吴辙,不要在学校里表现得太亲密。辙神对外形象如此高冷,一碰到夏总就变成黏糊糊一团,怎么看怎么太Gay了,被发现就不好了。
吴辙就很委屈。
但也只能可怜地同意,连发十个卖萌可怜表情包。
他自己在微信上上传了一个自己做的表情包,就是那群他原创的小猪和小狗,起名叫“猛男必用”,天天发小猪戴花表情。
有点可爱。
但这个年纪,有些喜欢,嘴上不说,总是容易从眼睛里冒出来。
吴辙乖了好几天,浑身不得劲。
这天晚自习的时候,高二数学组来了个老师,让吴辙帮忙过几天给学弟学妹们讲一下课,顺便分享下经验。这种活动一向不是义务的,虽然吴辙自己没有要过学校给的钱,但是学校每回都会意思一下多少给点儿。
吴辙想到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得准备点浪漫圣诞礼物,于是同意了。
上回是到数论的地方让他去讲,这回是几何,没那么抽像,吴辙准备了两个晚上的讲义,回头去给学弟学妹们讲讲经验。
其实他不是那种正统的数学竞赛党。很多学数竞的学生,从小学就开始学奥数,他没有。初三的时候他妈妈从酒泉调职到景州科大,他跟著从酒泉基地的子弟学校转学过来了,才开始接触数学竞赛。甘肃,酒泉,子弟学校,根本没有任何竞赛生长的土壤。但景州有。
他初三的时候什么也不懂,就被拉去做高中的竞赛题。没接触过,自己琢磨了一个晚上,竟然全都解了出来。学校的老师都震惊了,随后景中就来了老师,直接把他带到了高中部,所以他算是直升生,不参加中考。
要给学弟学妹们讲经验……他估计学弟学妹们学竞赛的时间比他还长,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讲的。
夏星遥写完了半张数学压轴题,侧过头来看他在纸上画几何图。全是圆、直线、三角形和点,有的图简洁,有的图简直要画半张纸还看不清楚。
吴辙偏头过来,问:“你想做?”
夏星遥拎过来一张纸:“我试试?”
纸上是吴辙自己出的一道题。
夏星遥就没学过数学竞赛里平面几何经常要用的那堆定理,梅涅劳斯定理、塞瓦定理之类的,看了半天没头绪,忽然问:“你们可以用解析法算吗?”
吴辙迷惑了:“……解析?”
“建系,然后求坐标,算。”
吴辙不确定地说:“只要能算出来……应该可以吧?”
夏星遥充满了做计算题的信心:“我可以了。”他埋头开始算那道题,可惜建系之后就无从下手了,算了十分钟,茫茫然不知道如何继续下笔。
吴辙刷刷刷又出了一道题,把夏星遥压在手掌下的题目抽出来,说:“刚刚那题我算了一下建系不好做。你试试这道。”
夏星遥:“……你都没动笔,你怎么算的?——等等,当我没问。”他抽过吴辙递过来的纸,端详了一下,开始用解析法算。
依然需要算半天。平面几何题不用纯几何而用解析法做,会特别难算。夏星遥算懵了,半小时后,双眼无神地问:“辙哥救我,这道题到底怎么写?”
吴辙十分正经地研究两秒,开口:“我看一下,你先改用极坐标表述。函数解析出来是……心形函数?夏星遥,你问我这种题目,”他扭头,快速地摸了夏星遥下巴一下,“是不是喜欢我啊?”
夏星遥:“……哥,这是你自己出的题!”
吴辙:“那我不管。”
夏星遥忍不住笑了,过了会儿十分淡定地回答:“那你说是就是吧。”
他没再写辙神编出来的专门用来调戏人的平面几何题,继续回头做自己的高考数学压轴题。没那么难,写得当然快,吴辙见调戏没什么效果,怏怏地趴下继续画他贼复杂的辅助线。
夏星遥写完压轴题,拿红笔订正答案,扯卷子的动作有点大,放在桌上的黑色水笔□辘□辘滚到了地上。
捡起来一看,笔尖弯掉了。
他很习惯用百乐P500,这种水笔有一个缺点就是笔尖十分细,摔到笔头就很容易歪掉,有时候歪掉了仍然能出墨,有时候不行。
夏星遥盯著看了两秒,在纸上又划拉了两下,确认笔尖彻底歪掉了,顿时十分挫败。
吴辙头都没抬,忽然伸手捏住了他手里的水笔,跟他说:“我可以修。”
夏星遥:“?”
“你亲我一下,我帮你修好怎么样?”
夏星遥:“我不信,除非你先修。”
吴辙哼了一声:“那我必须让你看看什么叫,大国工匠。”
他坐直身体,抽出一把直尺,将歪掉的笔尖搁在桌面上,用尺子的边缘按住笔尖,左手缓缓旋转,不出一会儿,竟然把歪掉的笔尖从笔身抽了出来。
夏星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还能这样?”
吴辙从自己用完的笔里,又旋出一根没有歪掉的笔尖,重新组装了上去。他侧头,得意地问夏星遥:“是不是大国工匠?”
夏星遥:“是是是。”
“是不是应该亲我一下?”
“……考虑一下。”夏星遥接过修好的笔继续写他心心念念的压轴题,正告大国工匠吴辙同志不要在教室里得意忘形。
虽然他们坐在最后排离前面远,说话声音又小,下课的时候前面挺吵,但还是有可能被人听见的。
大国工匠本人“哦”了一声,泄愤一般地,在微信上放飞自我连发一串“亲亲”小企鹅。
在回家的路上,香樟树树荫繁密,有盏路灯坏了,昏暗处,夏星遥牵了一下大国工匠的手,慢吞吞啄了他脸颊一下。
夏总,主动的真男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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