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精》by发芽芽 - 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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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怀砚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兰钦在厨房搞得乒乒乓乓响得很大声, 徐怀砚坐起来清醒了一会儿, 随便套了件背心下楼到厨房一看, 里面就像刚打过仗一样,料理台上乱七八糟弄了一堆。
  听见动静,兰钦悻悻回头看他, 一脸无辜:“砚哥, 你醒啦?”
  徐怀砚愣愣地看著厨房一片狼藉, 他记得他厨房明明什么都没有, 从他搬进来那天开始就没做过一次饭,所以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抱歉啊砚哥。”兰钦无措地搓搓手:“我就是想煮个面吃来著……”
  徐怀砚撸了一把头发,笑笑:“没事,别弄了,回头叫阿姨收拾就行, 你等我一下, 我洗个澡带你出去吃。”
  转身上楼时正好卧室电话响了,徐怀砚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直接挂断。
  刚放下,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徐怀砚翻了个白眼, 按下接听:“有屁快放!”
  徐怀安公事公办的语气从听筒里传出来:“怀砚,下个周末是爸的生日宴, 你记得回来一趟。”
  “他都快死了, 还有心情办生日宴?”徐怀砚呵呵两声:“你叫我去经过他的同意了?就不怕我去闹一场, 把他的生日宴搞砸?”
  “怀砚, 我知道你分得清事情轻重,这次生日宴不是家宴,在正式场合,来的人里面也会有很多企业家和潜在的商业伙伴,你毕竟是爸的儿子,你多露露面见见他们,对你有好处。”
  “我有什么好处?那个老东西的公司我不稀罕,也没兴趣。”
  “怀砚,不要任性。”
  徐怀砚嗤了一声,干干脆脆挂掉电话。
  对方目的达到,没有再打过来的意思,徐怀砚扔下手机,捞起床上的衣服进了浴室。
  从这个星期开始,他们班多了节选修课,电影鉴赏,原来的老师请了产假,就外聘了一个过来代上。
  徐怀砚跟兰乐打打闹闹进了教室时,一眼看见台上那位带著金丝边眼镜,笑容斯文得体的代课老师。
  “靠,居然是他?”
  兰乐:“怎么,你老朋友啊?”
  “不是我的。”徐怀砚摇头:“是徐怀安的朋友。”
  “徐怀安的朋友跑来当大学代课老师,还是选修?”兰乐惊讶道:“认真的?你哥不是商界精英吗,我还以为他的朋友都是跟他一样,像个没有感情,只会工作的机器。”
  “谁知道,他教什么朋友关我屁事。”徐怀砚转身往里走,两步之后又想起什么,回头凶巴巴地瞪他:“我说过多少遍了,徐怀安不是我哥,你再乱说,头给你打飞!”
  代课老师叫李简繁,相貌堂堂,温文尔雅,说话温柔,又学识渊博,往讲台上一站,就把底下一群跳脱的毛头小子衬得又闹又不成熟,大半女生看他的眼神都在发光。
  “我姓李,你们可以叫我李老师,你们原来的老师回家生小宝宝去了,所以从今天开始,我来上你们的电影鉴赏课,有什么问题,你们都可以问我。”
  李简繁比他们大了快一轮,沉著稳重的说出“小宝宝”三个字时莫名给人一种奇怪的萌点,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距离感淡的更彻底,众人面面相觑一番,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老师,是不是上课就是看电影?”
  李简繁点点头:“差不多。”
  “老师,那我们可以点我们喜欢看的电影吗?!”
  “当然可以,大家课后可以把想要看的电影整理出来一份清单发给我,我会挑选一些合适的,做成课案,在课上给大家放。”
  有女生大著胆子高声道:“老师,结婚没有,有没有女朋友啊?!”
  李简繁低头一笑,推了推金边眼镜:“没有,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
  ……
  显然大家对这个老师很有兴趣,层出不穷各种问题都掏出来问,也难得李简繁脾气好,居然一点也没有不耐烦,一一耐心回答他们。
  兰乐凑在徐怀砚耳朵边:“我看这李老师挺有意思的,你觉不觉得?”
  徐怀砚躲在抽屉里玩儿游戏,对新老师没兴趣,更没有什么问题,敷衍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哎,来者不拒啊,我要不要也问一个?”
  “问什么?”
  “一个小问题!”
  兰乐狡黠地笑了笑,忽然高高举起手:“老师!我也想问个问题!”
  李简繁看见兰乐,眉眼间闪过笑意,双手撑在讲桌上:“这位同学,我的课上不用举手,有问题直接说就好。”
  “哦好的,那我问了!”兰乐咧著嘴:“那我想看小泽老师的电影,也可以吗?”
  问题一出,七嘴八舌的声音全消失了。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气氛因为兰乐这个明显搅和的问题一下子打散,想笑又心惊肉跳的,目光在李简繁和兰乐中间来回打量,生怕这个看起来好脾气的老师会突然爆发。
  他们害怕,两个闹事的可不怕,尤其是徐怀砚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来劲了还要火上浇油:“你怎么这么没素质,问这种问题?”声音带著狡笑:“李老师怎么可能认识你的小泽姐姐?”
  “噗——”
  还是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情况不对又立刻摀住嘴企图掩饰自己出声了事实。
  李简繁定定看著兰乐,气氛沉默得有点可怕。
  兰乐舔了舔嘴唇,嬉皮笑脸一点儿不知道分寸的样子:“哎呀,我就是嘴边问问,老师你您自己说的啊,随便问什么都可以,还不用举手,我才随便问的,你这就生气了是不是算说话不说话。”
  李简繁看著兰乐的脸,低头抿了一下嘴唇,眉目一展,也笑起来,将整个教室紧张的氛围统统驱散。
  “当然不会,虽然我跟你们之间满打满算还是有两三个代沟,也倒不至于连小泽小姐都不认识。你要是实在想鉴赏小泽小姐的电影,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众人哗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没等大家惊诧多久,李简繁很快补充完没有说完的下半句。
  “不过,我在这里得先跟大家说清楚。我们这个课,可是需要写观后感和影评分析的,每看一部电影,都需要你们上交一篇800字的评论分析。当然,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高材生,肯定不屑于写写小学生抒情作文,所以我们得内容必须紧扣电影内容,最好可以挖掘出一下更深层次的感情表述,这位同学,如果你确定可以谢疏这样优秀的影评,无论你想看什么样的电影,我都可以答应。”
  ……观后感?
  兰乐想像了一下小泽小姐的电影内容,为自己的莽撞沉默了。
  算他看走眼,这个老师也没那么有意思。
  然而最受打击的还不是他,而是一不小心凑了个热闹的徐怀砚。
  “靠,这个课居然要写影评?还八百字??还深层意义???什么几把鬼啊!”回到宿舍徐怀砚就忍不住把憋了一路的火气都撒在谢疏身上:“你不是说没问题?那么多选修你非要选这个,你居然又被你摆了一道,你怎么赔偿我!”
  徐怀砚越想越气,饭都快吃不下去了。
  谢疏看他跟个小朋友一样拿筷子撒气,兴致盎然地看了一会,才出声解释:“是我失策,我以为这个课只是单纯的看电影。”
  “你不是说你跟上一届的都调查过了吗?”
  “不是换老师了么?之前休产假的那个应该不会写。”
  这么说也有道理。
  可是徐怀砚还是好烦,玩游戏都没心情:“好烦啊,什么破课,我最讨厌写什么读后感了,不看行不行,操!”
  难得看见他这么崩溃炸毛的样子,谢疏看他垂著个脑袋恹恹坐在那儿烦躁地拿著手机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就很想过去摸摸他的脑袋,给他顺顺毛,或者把他抱进怀里小声哄他,告诉他他的所有影评,观后感,甚至是课题,他都可以帮他写,然后看他在他怀里拱著脑袋撒娇,用清澈好听,带著重重少年气的声音跟他说哥哥真好。
  真好。
  应该快了吧,他现在都是他的小粉丝了。
  “要不要玩游戏?”他换了一种方式哄他。
  徐怀砚瘪著嘴:“很烦。”
  “带你上段?”
  “没心情。”
  “这学期,你的观后感我可以帮你写。”谢疏放出大招,还不忘补充道:“如果不是小泽小姐的电影的话。”
  徐怀砚的眼睛噌地亮了。
  惊喜中又带著一点点怀疑:“你这么好?有什么条件没?”
  谢疏挑眉:“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帮你需要提条件,偶像帮助小粉丝不是理所当然?”
  徐怀砚说:“希望我的实话不会让你生气,因为我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毒,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帮人总是帮倒忙,我没办法全身心信任你你懂吗?”
  “没办法全身心信任”这句话还真是伤到了谢疏在他面前总是不听话的小心灵。
  怎么还没哄到手,信誉值就负分了?谢老狗开始认真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除了一点点问题,然后问他:“你指的是你知法犯法不住校被宿管发现那件事,还是想把我关进舞蹈室却阴差阳错把自己也套进去那件事?”
  “……”徐怀砚丧著一张脸:“你这样说会显得我很无理取闹你不觉得吗?”
  “抱歉。”谢疏从善如流表达了自己歉意,然后讲话题不著痕迹拉回最开始:“我帮你写影评,你陪我玩游戏,这个条件如何?”
  这还差不多。
  礼尚往来,徐怀砚就觉得这事靠谱了,脸上阴云散去,玩闹的心思又开始了:“那哥哥现在要不要开一把?”
  谢疏将水杯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开电脑。”
  “好的呢!”
  ——
  临近周末,徐怀砚才想起来还有另一件烦心事,他这周还要回去参加那个狗老头子的生日宴,啧,又开始烦了。
  兰乐跟他是发小,兰家长辈跟他爸也算是世交,自然也收到了宴会请柬。兰乐跟徐怀砚一样,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又非去不可,幸好还有个徐怀砚在。
  “我该送你爸个什么?钢笔?或者一副字画行不行?”
  “你送他干嘛,不是你爸送就好?一家人送两家礼你闲得慌啊。”
  “我爸说我成年了,这种场合也该出点力什么的,反正就挑个礼物嘛,也不费什么劲儿,随便咯。哎,你送什么,说给我参考参考。”
  “你觉得我要是送了他会收?”徐怀砚哼了声:“而且我也不可能会送,想收我的礼物,下辈子投胎做我儿子再说。”
  “也是,你不送还好,一送指不定送出去个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大礼。”
  作为目睹他跟他爸的关系一路发展到尽头这个地步的知情者,兰乐想想他以往干得那些幼稚事,不由得感叹道:“你说你图什么呢,故意把自己的名声搞臭,就为了让所有人知道他有个不学无术,成天只会吃喝耍赌的废物儿子,他是成商界那些人背地里的笑柄了,可是你又好多少?你看学校里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跟你多说话,典型的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啊。”
  “我这点儿破人气能跟他比,反正只要能气到他,我就是损一千五也完全OJBK。我正好回去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得癌症,都说祸害遗千年,我觉得我希望渺茫。”徐怀砚说:“而且,你别夸大其词,别忘了,我的室友不但愿意跟我说话,还愿意带我玩游戏,给我补高数。”
  话题被引到谢疏身上,兰乐也聊得下去:“说到这个,我还是有问题。”
  “你怎么一天到晚这么多破问题?”
  “我的问题不破哦。”兰乐道:“这个我奇怪很久了,你说谢疏那么高岭之花的一个人,对谁都是冷著一张脸,客套又疏离,说话不超过三句就能把话聊死,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的这么热心肠什么都迁就你惯著你,又是给你上药又是帮你补课的,现在还愿意给你带你游戏上段给你写观后感,哦对了,他还送过你礼物,说真的,有时候我都怀疑他在追你。”
  徐怀砚注意力歪了一点点:“高岭之花是个形容词?这难道不是个名词?”
  “这是重点吗????”
  “好吧。”徐怀砚嘿嘿笑起来:“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的知识观没有问题。你的用词太奇怪,哪里就迁就惯著了,你怎么不想想自从跟他认识,我被坑了多少次?他补偿我一点难道不是应该的?热心肠勉强算吧,毕竟我们俩怎么说也是朝夕相对的室友,关系搞太僵没必要啊,而且他对我时也是愣著一张脸,要是我没记错,唯一一次笑的时候还是在嘲笑我。如果他这也叫追,我会觉得你在讲什么恐怖故事。”
  “真是这样?”兰乐听他这么一说,狐疑地摸著下巴看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想太多。
  “我骗你干嘛?”
  徐怀砚想起来之前在舞蹈室他骗谢疏自己怕黑那回,还有上回玩儿游戏逗他玩儿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冷战:“而且他这个人还开不起玩笑,生气的时候跟要吃人一样,贼拉可怕。”
  兰乐默了一瞬:“这样啊,唔……当我没说,你还是帮我想想送你爸个什么好吧。”
  “建议你送一副棺材,让他立刻马上躺进去,大家都清静。”
  “我是有什么疾病还是活腻了吗?”
  ……
  离寿宴还有两天时间了,兰乐一直很头疼地愁著礼物的事,却没想自己一句中的,徐怀砚真的给他爹送上了一份大礼,且不说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大是真的很大了。
  周五晚上,徐怀砚留在宿舍悼念又一个即将逝去的周末,厕所哗啦啦的水声,是谢疏在里面洗澡。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使然,他现在居然觉得住校也没什么不好,有时候偶尔跑出去玩儿得晚了回自己那房子,空荡荡冷冰冰的,竟然还会觉得睡不惯。
  十几分钟后,谢疏带著一身水汽出来了。
  徐怀砚翘著二郎腿躺在床上看直播,听见他的脚步声,歪著脑袋正想问他要不要吃宵夜,他突然很想吃烧烤,结果就望进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冻得他一个哆嗦。
  进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邀请的话在喉咙噎住,徐怀砚咬著后槽牙,觉得他忽然多云转阴跟他应该没多大关系,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语气轻松道:“咋了你?洗太认真脑子进水了?”
  谢疏沉著一张脸盯了他一会儿,一言不发,转身将手机不轻不重搁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然后坐在椅子上开始沉默地擦头发。
  手机品屏幕还没有暗下,半个屏幕都被一张照片占据。
  从画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出拍摄地点在Q大校门口,一辆银白色的跑车停在路边,车内灯开著,可以清楚地看见驾驶室里面很近地凑在一起,像极了正在拥吻的两个人,徐怀砚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刚刚祝肆发给他的,说在论坛上都传疯了,徐怀砚风流浪荡的名声上又多了男女不忌。匿名的设置让这群学生说话毫无顾忌,风凉话铺天盖地的同时,竟然还有不少人羡慕起照片里这个只能看见背影的小男生,说能被徐怀砚看上也是很幸运,长得好还有钱,简直是完美情人。
  谢疏认出徐怀砚的第一眼脸色就黑下来,片刻后便反应过来事实肯定不是照片上看到的这样,徐怀砚这个人他最清楚,典型的光说不练,纸上谈兵六的一笔,真上战场了估计也就只会红眼睛撒娇。
  但是就算知道是误会,谢疏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生气的情绪,不管是这张看似亲密的照片,还是论坛里那些见色起意,摩拳擦掌也想试试勾搭上徐怀砚的匿名男生。
  宿舍里的气压有点低,明显到神经大条徐怀砚也能敏感地察觉到。
  撑著上半身坐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真进水了?要不要用棉签蹭蹭?”
  没有得到来自谢老板的任何回应。
  可能他哑巴了吧。
  徐怀砚想,躺回去打开了外卖APP,选烧烤的时候嘀嘀咕咕的,像是在跟他说话,又想是在自言自语:“这点评论好高,刷的吧……点多了会不会吃不下,两个人的话好像也不多,谢老狗你吃不吃脑花?反正我要吃……”
  谢疏擦头发的动作慢下来,听著他叨逼叨的,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他在想什么,难不成还盼著这个傻子能开窍发现他在吃醋生气,过来哄他?倒不如做梦来的快一些。
  可是胸口那股闷气还是散不去,这可怎么办?
  谢疏看著电脑上完成一大半的课题,之间在桌面上无意识点了点。
  既然他惹他生气了,那他给自己讨一点安慰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接到外卖电话,徐怀砚一翘爬起来屁颠儿屁颠儿下去拿烧烤,回来时发现谢疏拖了凳子过来坐在他桌子前面,还把自己的电脑也搬了过来正在摆弄。
  “你是为了方便吃东西,还是想要跟我双排?或者两者都有?”
  喜滋滋挨著他坐下打开锡箔纸包装,烧烤的香味瞬间弥漫到整个宿舍。徐怀砚小狗一样吸了两下鼻子,拿出手机:“好吧,我要收回我刚刚的大言不惭,可能他的好评真的不是刷的,现在我在好评大军里也要拥有姓名。”
  谢疏接下他递给他的一串烤排骨,放低了声音开口:“今晚的课题任务我可能没办法独立完成,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徐怀砚饿狼啃食一样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带著显而易见的惊讶。
  不是因为他居然让他一起做课题,而是因他语气里罕见的那一点示弱和求助。他认识谢疏也有这么久了,对他的印象总结起来就是独立,强大,聪明,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胸有成竹游刃有馀,没想到居然也有向别人求助的一点。
  徐怀砚觉得谢疏这样看起来有点可怜。
  “你怎么了?失恋了?”
  “我没有谈恋爱。”谢疏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疲惫:“只是因为一些家里的事,让我觉得有点头疼。”
  家事有多烦人,这一点没有人比徐怀砚更清楚了,能让谢疏都觉得头疼的事情,那就是真的很头疼不会有错,而且看他这样子,应该不止是“一点”这种程度吧?
  徐怀砚居然很能理解他现在烦躁的心情。
  课题本来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徐怀砚脸皮再厚也没办法说出“那今晚就别做了留著明天做吧”这种不要脸的话,慢吞吞咽下嘴里的肉:“那个,行啊,做什么,你给我看看?”
  谢疏已经把所有需要的资料都收集好了,徐怀砚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拉个表格,把东西大概分类整理一下就行。但是因为之前的工作一直是谢疏一个人在做,徐怀砚完全没有接触过,现在忽然让他半路接个手,熟悉前面的资料就成了最大的工程,也最耗时间。
  徐怀砚已经答应下来了,在知道事情比想像的更复杂后,也没有反悔的意思,硬著头皮边吃烧烤边看谢疏发给他的一大堆资料。
  开始还能精神奕奕,到后面越看头越晕,做完一个表格之后已经是后半夜,整个人都开始陷入精神恍惚的境界,一个不小心眼皮就要合上。
  “可以明天再做吗?我做,我明天晚上继续,行不行?”徐怀砚困得不行,下巴趴在桌面上,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台灯打下的阴影落在眼下,一个哈欠就把眼睛憋得湿漉漉的。谢疏看著他眼下的小痣,悄悄弯了眼角。
  行吗?
  当然不行。
  他气还没消,这是惩罚,得严肃对待,撒娇也不可以。
  “明晚还有新的其他的问题要解决,这样托著会打乱节奏,期末可能就交不上课题了。”谢疏在徐怀砚抬眼看过来时,适时露出一抹苦笑,捏了捏鼻梁:“算了,你要是实在困就睡吧,我继续把他做完。”
  小白兔心软得很,大灰狼看准这个,装可怜装得一点不含糊。
  徐怀砚抿了抿嘴,撑著胳膊坐直:“我还可以再战五百年!”
  烧烤吃到后面已经凉掉了,好在所剩无几,徐怀砚打包用垃圾袋装起来放在门口,又跑去洗漱间泼了自己一把冷水脸才觉得好一些,可是这种提神方面并不保久,才不到半个小时,瞌睡虫又爬上头。
  两点多快三点了,徐怀砚实在撑不住了,头枕在臂弯哼哼两声,眼睛挣扎几次终于闭上,抓著鼠标的手无意识滑下去,谢疏伸手接住握在掌心,他的指尖泛著微微的凉意,应该是刚刚去碰冷水时弄的。
  在冰冷的指腹轻轻摩挲两下,将五指从他的指缝里轻巧挤进去,十指相扣,掌心贴著他的,谢疏的心跳几不可查地加快了一些。
  “怎么这么笨,别人靠近你也不知道躲,还主动凑上去,不知道我会生气吗?”
  徐怀砚已经睡熟了,呼吸轻轻浅浅的,乖巧得不行。
  谢疏摸摸他柔软的发顶,再往下捏住他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徐怀砚无意识蹭了蹭,谢疏低下头在他眼睑落下一个轻若鸿毛的吻,然后在他最喜欢的红色小痣上摩挲。
  “总喜欢骗别人,自己怎么又这么好骗,该夸你聪明还是骂你傻?”
  额头轻轻贴上他的,两个人距离很近,鼻尖相触,可以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谢疏在他微微扬起的唇角落下一个轻吻,抬头将徐怀砚辛苦了大半夜做的那个表格保存下来,又关掉电脑收拾好桌面,从头到尾都是用空馀的左手在做,右手牵著徐怀砚舍不得放开。
  末了,谢疏轻车熟路又是一个公主抱将徐怀砚抱回去躺好,自己也跟著爬上去在他身边躺下,然后揽著腰把人抱在怀里,拉过被子细致地帮他盖上。
  外面开始下起夜雨了,稀稀疏疏的。
  秋末的雨总是湿冷刺骨,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冷空气充斥了整个宿舍。
  谢疏蹭蹭徐怀砚发凉的脸颊,皱了眉头,准备起来找空调遥控器。才有一点动作,徐怀砚就像是被溜进被窝的冷空气凉到了,皱著鼻子翻了个身钻进他怀里拱了拱,额头亲密地抵著他的胸口,手指无意识抓著他的衣服,脚也很不客气地缠过来,整个人就像是个抱住树干的考拉。
  被心上人黏著的感觉太好。
  谢疏低低笑了起来,放弃开空调的念头,重新躺回去把主动黏上来的小白兔抱紧了,任劳任怨地做著人型暖手袋,轻轻拍著他的背脊,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徐怀砚犯了错,他生气了,所以徐怀砚受一点点惩罚,他要讨一点点甜头。
  公平合理。
  夜雨下了一整夜,到了早上从中雨转成毛毛雨,不大,但是被冷风吹了裹在脸上还是很难受,庆幸是周末,可以不用赶去上课,只需要躲在宿舍温暖的被窝里蜷著,饿了就动动手指点个外卖,大学最快乐的时刻。
  徐怀砚其实在八点多的时候醒来过一次,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开,只是觉得有什么钳在他腰上勒得慌,他想挣开,刚伸出脚就被外面透心凉的温度冻了一下,下意识又缩了回来,往身边温暖源头,拱了几下抱好。
  算了,暖和就行,勒就勒吧。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快十二点,正好是吃饭的时间,徐怀砚肚子饿得厉害,坐起来醒了会儿神,才发现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对面谢疏床上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估计已经出门有一会儿了。
  手机上三个人发来消息未读,一个兰乐问他几点出发,一个徐怀安提醒他不要忘记今晚的寿宴,最后一个是谢疏,说表格已经做完,外卖也给他点好了,十二点半送到,让他记得取。
  手机扔回床上,徐怀砚挠挠脖子,爬起来懒洋洋准备去洗漱,一边想谢疏真是神了,居然连他几点会醒都知道。
  等他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时,外卖正好也到了。
  抱著一大袋子吃的爬上楼,遇上光著膀子穿著花色大裤衩的陆阅叉腰站在走廊上刷牙。
  徐怀砚看看自己身上的厚卫衣,又看了眼陆阅,眼神复杂:“兄弟,身体这么棒?小心得老寒腿啊!而且你刷牙一定要迎著朝阳?是有什么讲究吗?”
  陆阅嗤嗤笑起来,泡沫差点儿喷到徐怀砚身上:“年纪轻轻怕什么老寒腿,不能说我太强,只能说是你太弱。”
  徐怀砚:“你在放什么臭屁?”
  陆阅:“我们宿舍另外三个人都跑去约会了,留我一个单身狗在宿舍没事干,就下去跑了两圈,现在有点热。”
  “哦。”徐怀砚说:“你真惨。”
  陆阅肯定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外卖上,眼睛亮了,一边刷著呀,一边特别自觉跟著他一起进了宿舍:“你也喜欢吃这家?巧了我也喜欢,他们家味道超棒,料还足,满分推荐!”
  “是吗?”徐怀砚低头看了看:“不清楚,没吃过,这是谢疏给点的。”
  “嗯?”陆阅疑惑:“谢疏不是一个钟头之前就出门了吗?我出去的路上还碰见他了,问他你是不是回去了,他说你还在宿舍睡觉。”
  “那大概是他在路上给我点的吧,我也不清楚。”
  徐怀砚把东西打开,分他一双筷子:“你是不是也要吃?”
  陆阅借用他们洗漱间刷完牙,挨著徐怀砚坐下,接了他递过来的筷子,盯著眼前香气扑鼻的外卖一阵感叹:“谢疏是什么神仙,出门还不忘帮睡过头的室友点外卖,对你也太好了吧!”
  “这难道不是身为室友的基本操作?”
  陆阅一口肉吞下去,愤愤道:“屁的基本操作,我那三位别说点外卖,出门吃个东西我要是不死乞白赖求著他们连带都不会给我带。”
  徐怀砚头一回住校,还以为舍友之间都是这样,所以其实不是的吗?
  当他在下午跟兰乐会面,并且把这个疑惑分享给他时,获得对方毫不留情的嘲笑:“什么室友爱都是放屁,人家既不是你爹妈也不是你女朋友,怎么可能真那么无微不至照顾你,小徐同学,请问你是温室里的花朵吗?怎么会问这种傻逼问题。”
  “你才傻逼。”徐怀砚回骂他:“谢疏就挺无微不至的。”
  兰乐说:“也是,你还真算得上被谢疏养在温室的花朵了。”不管是在习性上,还是长相上,都挺符合。
  “你的形容真?心,我需要别人养?”
  “那我只能再次感叹,你们俩真的很像谈恋爱。”兰乐仰头靠在柔软的后座椅背上,啧啧两声,感慨道:“谢疏也太宠著你了。”
  看徐怀砚不服气又要反驳,兰乐迅速截住他的话头:“别说什么室友爱了啊,你看要是你们宿舍多个人,或者把你换成别的男生,谢疏还会不会对他这么好,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了。”
  徐怀砚稍微联想了一下,发现还真没法想像谢疏跟别人排排坐在一起打游戏开黑的样子。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想像力匮乏。
  “你在骂我吗?我是个直男。”徐怀砚一本正经:“谢疏一看那样也不可以弯到哪里去,不对是一点都不,钢板直,你思想太混账了,居然这么诬陷我们。”
  “我又没说你是弯的,我只是在感叹你俩感情升温太快。你不知道有一种无限值的兄弟情可以称之为基情吗?你居然能攀上谢疏这座大冰山,并且在短短的时间里跟他变成好基友,也是很牛逼,我觉得不单单是什么课题什么影评,简直连毕业论文都不用愁了,恭喜你!”
  徐怀砚被夸就很得意:“一般般,主要是我人见人爱吧。”
  深知他顺杆就能往上爬,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兰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闭眼睡觉不理他了。
  五点左右,两个人到达寿宴会场。
  兰乐最后还是给徐健行准备了一幅字画做礼物,拿出来时被徐怀砚毫不客气地狠狠嘲笑了一通:“你送他这个,他只会觉得什么玩意儿屁用没有,就扔在一边再也不会打开,然后等哪天破产了也许会想起来,然后倒手卖出去。”
  “你在咒他还是在咒你自己?你很想流落街头吗?”
  “行,当我没说。”
  兰乐的父亲早就到场了,正在跟几个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聊天,见他进来,端著酒杯笑眯眯朝他招手。
  “啊我的头好大!”兰乐在徐怀砚耳朵边低声哀嚎了一句,扬起假笑抱著字画过去了。
  晚宴还没有正式开始,所有人都在觥筹交错间递名片交换联系方式,带著儿女来回走动,默默拓展著自己的人脉,寿宴的初衷所剩无几。徐怀砚环视一圈,兴致缺缺坐在旁边休息区开始玩手机。
  徐怀安远远看见他,跟身边正在交谈的人低声道了句失陪,穿过人群朝他走过来。
  “父亲检查结果出来了。”徐怀安坐在他身边,语气平静:“是胃癌。”
  徐怀砚玩游戏的手顿了一些,手指无意识蜷了蜷,又很快恢复,满不在乎:“是吗?看来我来得没错,还真是个好消息。”
  末了,嘲讽地掀著嘴角:“都快死了还有心情办寿宴,真是个伟大的父亲,为了给你这个儿子铺路用心良苦啊。”
  “别说这样的话。”徐怀安皱著眉头:“怀砚,你知道不是这样,爸不仅是为了我,你也是他的孩子。”
  “徐怀安,跟我说这些废话没意思,语气在这里耽误时间,你还不如多去递两张名片来得有价值。”
  徐怀安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两个人从来没办法达成共识,多说无益,转开话题:“爸一会儿会跟别人介绍你,不需要你说什么,跟在爸身边点个头,跟对方打声招呼就好。怀砚,我知道你明白,这不是为了我们,只是为了你自己,不要拿自己的未来置气。”
  “我才没空跟你们置气。”
  “那就好。”徐怀安站起来:“爸妈应该快到了,我出去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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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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