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睡觉与老实人
“开飞机?”沈言完全是出于条件反射地往王大海腿间某处瞄了一眼, 带著鼻音问, “去哪里开?”
王大海没留意沈老司机这一眼, 兴奋又强捺兴奋的模样有那么一瞬很像一个要带小伙伴去秘密基地的小男孩儿:“先保密, 你到那就知道了。”顿了顿, 又道,“不光能开飞机, 还有别的玩的东西, 可多了。”
沈言好奇心被勾起来,伤心劲儿就下去了些, 猜测道:“能开飞机,还能玩其他东西……是度假山庄吗?坐水上飞机?”
水上飞机沈言坐过, 现在很多景点都有这种项目,新鲜倒不算新鲜, 但确实好玩儿,沈言就是个贪玩的心性,一想著去玩就又来了些精神, 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你当度假山庄理解也行。”王大海嘿嘿一乐, 神秘地卖著关子, “不是水上飞机, 不用水也能飞,而且不光飞机好玩儿,别的项目你肯定也都没玩过。”
“我没玩过?”沈言的眉毛不服气地一挑, “我连蹦极都玩过。”
王大海仍然只是笑, 目不斜视看著前面的路。
“度假山庄一般就是那些项目, ”沈言掰著手指头数,“骑马、射箭、温泉、高尔夫、狩猎、真人CS、游艇,还有什么你等我想想……”
王大海愈发得意,大手一挥道:“一个都没猜中,哈哈!”
沈言好奇地睁大眼睛,彻底被王大海撩起来了:“真的假的?到底是什么啊?登山?漂流?”
王大海摇头:“不是,你别猜了,你猜不著。”
沈言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搜肠刮肚地想著有什么自己没玩儿过的,倒是不怎么难过了。
火锅店到了,王大海停好车,扭头把沈言端详著,沈言抹了把红肿的眼睛,问:“我现在是不是可难看了?”
“哪难看?好看。”王大海倒不是违心安慰,他是真的觉得沈言怎么著都好看,“就是能看出来哭了。”
说著,王大海打开车上的储物盒,拿出一包没开封的湿巾递过去,道:“你先擦擦。”
沈言接过,发现这包湿巾是自己惯用的牌子,便拿在手里晃了晃,大大方方地问:“这个牌子是你刻意挑的吗?”
王大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我前两天看你用来的。”
沈言唇角翘起,王大海见他笑,愈发臊得慌,忙下车绕到后面打开后备箱翻了翻,然后拉开副驾的门,往沈言头上扣了一顶黑色棒球帽,道:“这我弟落车上的,你帽檐压低点儿就看不清你眼睛了。”
心情恶劣时,美食永远可以为吃货带来慰藉。
王大海包揽了下肉涮肉和捞肉的任务,专心投喂他的小朋友,沈言化悲痛为食欲,一直吃到感觉肉都堆到喉咙口了才罢嘴,满肚子的蒙古羔羊肥牛上脑成功中和了一部分痛苦。
在今天之前,沈言对父爱还有期待,这份期待是他的软肋,也是沈峻辉可以攻击的弱点,然而现在沈言已彻底不再幻想父亲能善待自己了,期待没了,自然也就怎样都无所谓了。吃完最后一口,沈言重重放下筷子,把父亲说的那些扎心的话一股脑扫进了精神世界的垃圾桶,他现在只想躲沈峻辉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了才好。
隔著锅子蒸腾的白色水汽,沈言望著王大海的脸,叫了声:“哥哥。”
王大海温和地应著:“嗯?”
沈言在桌下绞紧了手,忐忑道:“我怕他们以后再来学校找我。”
“你不用担心。”王大海安抚他道,“下周一开始我天天接送你,就那俩教官那样儿的我能打他们十个来回。”
沈言又问:“但是万一万一,他们趁你不注意把我抓走了呢?”
王大海眼睛一瞪,透出几分护犊子的凶悍神色,道:“那我就带人砸他们学校去,爱谁谁,闹大了正好让媒体好好曝光曝光。”撂完狠话,王大海又难得地开起了玩笑,敛起凶相乐呵呵地逗著沈言道:“哥手底下人可多,还全是种地的,一个比一个劲儿大,到那一锄头轮倒一个,拖拉机当坦克开!”
听起来完全就是农民揭竿起义的架势!
沈言被他逗得止不住地笑,望著王大海的一双眼睛水亮水亮的,像是从井中捞起的一弯明月化进了眼底。
“反正你别怕,你把心都放在学习上就行了。”最后,王大海把手伸过热气蒸腾的锅子,在沈言头上重重揉了一把,浑然不知害他丢了心的小朋友已经很不听话地把心放在他身上了。
吃完火锅两人回到家,为了周日能玩个痛快,沈言换了拖鞋后一秒没耽误,直接钻进书房写作业。
他以前对学业不是很上心,总惦记著玩儿,作业经常是半写半抄著完成的,可现在他知道以后绝对靠不了家里了,如果考不上好大学前途真的会成问题,脑内那根一直松弛的弦便自动自觉地绷紧了。
沈言从八点半马不停蹄地写到十二点半,期间王大海进了书房三趟,分别送了一杯热牛奶、两小碗切块去皮的芒果和香梨,还有一盘王小溪最喜欢的那种日式点心——昨天周五,是王大海固定给王小溪输送补给的日子,王大海去采购水果零食时每样都买了双份,一份就是给沈言的——沈言这嘴就一直没停过,被王大海喂得直打嗝。
这么一直写到十二点半,沈言只剩两科比较少的作业没写了,他正纠结著是加把劲儿再写一科,还是明天玩完回来再说,书房门就被王大海轻轻敲了两下。
沈小狐狸正想应门,忽然眼珠一转,转出了一个欺负老实人的坏点子。于是,沈言抿紧嘴唇没出声,把笔随意地一丢,趴在桌上装睡。
可怜的老实人在书房外敲来敲去没人理,只好打开一条门缝朝里看,沈言心里暗笑著,身子一动不动,丰密睫毛在瓷白面容上落下两道浅淡灰影。寻常人装睡时常常会因为闭眼闭得太用力或是因为紧张睫毛发颤而露出马脚,但这么点儿小细节难不倒沈小狐狸,他这睡装得可以给满分,王大海一点儿都没怀疑,只心疼地想著小孩儿真是累坏了,明天必须带他好好玩。
“同学,同学,”王大海碰碰沈言胳膊,“起来回屋睡,待会儿著凉了。”
沈言纹丝不动,一副睡得很沉的模样:“……”
王大海又叫了几声,未果。
类似的事情在王小溪身上也发生过,学著学著就睡著了对学业繁重身心疲惫的高中生来说也不奇怪,王大海给弟弟当了两年陪读,以习惯应对这种情况。于是,王大海将沈言身下转椅往后推了推,一手捞起沈言双腿,一手揽过沈言后背,像抱只小猫儿一样轻松地把沈言从转椅上抱了起来,随即,他放轻脚步朝沈言卧室走去。
沈言的睡颜很好看,许是因为闭著眼更显睫毛长的缘故,那张精致的脸似乎比醒著时更俊秀了些,王大海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梗著脖子抬头目视前方,摒弃一切丛杂邪念,内心空茫如老僧入定。这么一路艰难地走进沈言卧室后,王大海弯下腰,试图把沈言安置在床上……
然而,就在王大海弓著后背重心不稳的当口,他怀中的沈言忽然梦游似的抬手勾住王大海的脖子,又像抱一只巨型公仔般把他往自己身上一勾,王大海毫无防备,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扑倒在沈言身上,把沈言死死压在身下。
沈言瞬间睁开眼,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眼睛眨了两眨才顺利对焦,戏很足地迷茫道:“哥哥?”
“啊!”王大海惊得低吼一声,霍地跳起来,片刻前被暴力镇压的某些幻想在这一惊之下倾巢而出,王大海脑子里瞬间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小麦肤色在愈燃愈烈的红潮攻势下溃不成军,一秒憋出一张大红脸,结结巴巴道,“我……你在书房睡著了,我抱你回来……你、你刚才勾我脖子一下我没站稳……”
“喔。”沈言轻轻应了一声,“我刚才做梦了。”
“那、那怪不得,没给你压疼吧?”王大海老脸通红地问,情不自禁地回味著方才把沈言压在身下的感觉。
很清瘦,但不硌人,小小的一个,整个都被自己笼在下面了,大腿挺软,腰细得跟能握住似的,颈窝里有股柠檬的香味儿,让人想……
别想了!王大海你他妈别想了!王大海猛然从幻想中惊醒,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
“没压疼。”沈言答著,抬眼望王大海,两人对视片刻,沈言忽然故作别扭地将目光滑向别处。
几秒种后,他也随著王大海一起脸红了。
王大海:“……”
沈言:“……”
表现得太坦荡、太粗线条是制造暧昧气氛的大忌!两边都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才能暧昧得起来呢。
——沈言虽也没谈过恋爱,但奈何脑袋瓜太好用,很多小道理他都可以无师自通地自己悟出来。
感觉到室内的温度不断在攀升,王大海用力抹了把发烫的脸,低声道:“那个,你快休息,明天哥九点半叫你。”
“好。”沈言脸蛋红扑扑地钻进被窝里,把被子扯到下巴,乖巧道,“哥哥晚安。”
“晚安。”王大海迫不及待要逃离这诱人犯罪的气氛,急吼吼地一个向后转,差点儿撞门框上。
沈言急忙把脸往被子里一缩,怕王大海看见自己脸上的笑。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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