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林嫂与苦瓜脸
李澜风一阵眩晕,发自肺腑地表示疑问:“我和你有什么仇?”
“什么仇?你……你就是一游戏毒瘤,”由于心底不详的预感愈发深重,王小溪紧张得结巴了一下,“寒假的时候你忘了?我哥们儿一新满级的小号在野外群怪不小心打著你一下,你杀了他十好几次,还各种人身攻击,后来我去帮忙,你连我一起欺负,还天天发悬赏发得我根本没办法正常玩游戏……”
听著王小溪大段的控诉,李澜风立刻想通了误会所在,想到这件事居然是因为高翔而起,李澜风恨得太阳穴都跟著突突直跳。这一瞬间,李澜风内心长期淤积却无处发泄的对高翔的厌弃鄙夷如洪水开闸般倾泻而出,震得他耳膜嗡鸣作响,甚至盖过了被王小溪玩弄感情的惊讶与愤怒,他想起高翔一脸无赖相地咬定自己没登他号杀人的模样,想起高翔阴阳怪气地嘲讽自己是公子哥的模样,想起高翔腆著一张丑脸笑嘻嘻地占自己小便宜的模样……在短短十几秒内被多重负面感情狠狠冲刷过一遍的李澜风无力得几乎连手机都拿不住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让自己冷静到可以正常说话与打字的程度,颤抖著手打了几个字过去:“我没做过这些,是我室友。”
从刚才开始王小溪心中便隐约有所猜测,因为真相暴露后对方的表现实在太不符合喷子的人设,这简简单单的一条消息像枚炸弹一样将王小溪用力压在心底的猜测全炸出了水面。王小溪一怔,一张原本因心虚而红涨的小脸霎时变得惨白,他焦虑地舔了舔嘴唇,在寝室来回踱了几步,自己有可能真的冤枉好人闯了大祸的认知让他胸腔一阵阵发寒,他也手指微颤地打字询问道:“证据呢?”
李澜风唇角一扯,露出一个苦笑,打字道:“呵呵,有证据,你等著。”
李澜风的朋友圈是只显示最近三天,他点开朋友圈飞快向下翻去,找到了自己寒假在北海道拍摄的雪景,卡卡截了几张带时间的图,又点开旧的寝室微信群——旧寝室群中有四个人,而在决意与高翔划清界限后,李澜风拉著原本就讨厌高翔的丁昱和周政又开了个三人群,这样寝室里有什么事方便沟通,又不必担心高翔在群里阴阳怪气败坏心情。
李澜风翻动著旧寝室群的聊天记录。
李澜风:“账号:*****,密码:*****,随便玩儿,有空记得帮我把日常清一清就行。”
周政:“好勒,谢风哥。”
丁昱:“谢了,哈哈,可以体验体验用橙武的感觉了。”
高翔:“哎我这一身橙装,富家子弟就是牛逼。”
李澜风:“……[流汗]”
高翔:“哈哈哈,逗你玩儿呢,谢了啊。”
李澜风忍著?心截了这两页带日期的聊天记录,和北海道雪景的截图一起发给王小溪,之前一阵红一阵白的脸现下已麻木至面无表情,他动作机械地打字说明道:“寒假结束前我在国外旅游,上游戏不方便,三个室友帮我做日常,欺负你们的人是这个高翔。他私下对我意见很大但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我接管回账号之后才知道他故意用我号到处得罪人。我一开始解释了,但是解释不过来,就把那段时间骂我的人全拉黑了,我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你如果还是不信,我可以给你找我寒假那几天在日本的航班和住宿信息,我不至于用宝贵的假期时间大老远跑到日本打游戏吧?”
这条发完,李澜风又怀著百万分之一的渺茫希望问:“你真是男的?”
这条没有得到王小溪的回应,于是李澜风又满脸痛苦地追加了一条消息:“看来是了,呵呵,我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李澜风再次追加消息:“我以后改名叫李澜疯得了。”
李澜风:“你装得可真像,我服了。”
李澜风:“把我耍得团团转,你消气了吗?”
李澜风:“怎么不说话了?”
——曾经万事不挂心的豪爽青年李澜风,此时摇身一变成了祥林嫂,微信一条接一条唧唧歪歪轰炸王小溪,不住地试图用语言发泄自己内心的痛苦。
这回连站都站不住的人变成王小溪了。
证据已经不重要了,对方在如此崩溃愤怒的状态下还能和自己摆证据讲道理,而且没骂脏字儿,这就足够证明他不是那个满嘴喷粪的游戏毒瘤了。
王小溪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游魂儿似的飘到椅子上坐下,发了会儿愣,随即猛地丢开手机十指死死揪住假发,把整个脸埋在桌子上,崩溃咆哮道:“我干什么了啊啊啊啊啊!我是傻X吗啊啊啊啊啊!”
短暂的发泄完毕,王小溪又一把抓回丢到一边的手机,用疯一般的速度在输入框上不停地打字又删掉,这一刹那王小溪明白了语言是多么苍白无力的东西,因为他就是道歉一万遍也不可能让事情回到没发生的状态了,但即便如此,道歉仍然是必须的。王小溪在输入框中删来改去,最后却只是硬著头皮憋出一段平平无奇的道歉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不敢求你原谅,只想问问我怎么做才能稍微弥补一下你的损失?真的真的对不起。”
这里叫的“哥”与之前叫的“哥哥”完全是两码事,叫哥哥是聊骚,但道歉时叫哥在王小溪所在的北方城市的文化中有一种伏低做小表达谦卑的意思。
李澜风秒回:“呵呵,对不起?你觉得说对不起有用?”
王小溪冷汗如雨下:“我知道说这个特别没用,但我是真的很内疚,真的抱歉。”
这时,张晔和李一辰从外面回来了,一看王小溪一副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急得要哭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张晔凑过去些,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语调之温柔就仿佛是在询问一个妹子!
毕竟王小溪还没卸妆卸假发,在视觉效果上的确就是一个妹子。
王小溪一抬头,把手机调到照相模式,往张晔手里一塞,道:“帮我照张相。”
于是半分钟后,正在恨恨地思索应该如何惩治王小溪的李澜风收到一张照片,照片中,王小溪跪在寝室正中央,两条手臂撑著地面低著头,是漫画里经常能看见的那种跪地道歉的姿势。
李澜风:“……”
王小溪:“哥我给你跪下道歉了。”
李澜风把牙齿磨得咯咯作响,愤愤地双击放大照片,照片中的王小溪还没来得及换上男装,仍然穿著两人之前见面时的连衣裙,只是把外套脱了。他上半身低低地伏在地上,照相的人又是站著以俯视的角度拍,所以从照片上看得见王小溪那两瓣作为男生来说未免有点过于性感的,圆润挺翘的臀肉,细得仿佛可以一手掌握的腰肢塌陷出一个诱人的曲线,透过连衣裙背部绑带隐约露出的蝴蝶骨脆弱又美好,李澜风盯著照片左看右看,生生瞪红了眼睛,也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一个男人的身体。
李澜风怒而发问:“你屁股也是硅胶的!?”
王小溪一怔,没想到李澜风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此时李澜风说什么他都不敢有异议,忙老老实实地回答:“屁股不是,就胸是。”
李澜风默然片刻,心中不知为何居然掠过一丝“只有胸是假的,还好”的想法,他把这一丝怪异的念头逐出脑海,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平复住情绪,道:“你已经回寝室了?”
发完这条,李澜风就拔腿往博雅楼外跑去。
王小溪急忙回复,狗腿之情溢于言表:“我回寝了,哥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只要你能消气,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李澜风面若寒霜:“告诉我你寝室楼号,还有寝室号,我去找你。”
王小溪怂哒哒地拒绝,保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势打字:“这个就别了吧,哥。”
李澜风暴跳如雷:“你刚说完我让你干什么都行!!!”
结果连门牌号都他妈不给我!
李院草气得在楼门前直蹦跶!
王小溪苦苦哀求,跪著打字:“哥,要不你说个地方,我出去找你,你揍我一顿出出气,我躲一下我都不是人,但来寝室就别了吧。”
李澜风:“呵呵,怂了?”
王小溪点头如捣蒜:“怂了,特别怂。”
李澜风:“晚了。”
王小溪:“……”
王小溪急得直冒冷汗,积极主动地为李澜风制定消气一日游的行程:“那要不这样,哥你挑个地方,我先请你吃顿饭,然后吃完饭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揍我。”
这回轮到李澜风无语:“……”
王导游怂唧唧地补充说明:“吃饱了揍起来有劲儿……”
李澜风:“我不喜欢使用暴力,也不缺一顿饭,你究竟住哪个寝室?”
李澜风此时已走到他之前与王小溪碰面的地方,这是通往食堂的一条路,路的一侧是林立的寝室楼,李澜风估计王小溪的寝室应该离这个碰面地点不远,他不抱多大希望地仰著脸四下张望著,本来想著不然就先把人叫出来当面做个了断,可就在这时,一只小鸟像枚小导弹一样彭地撞上了A11楼某个寝室的阳台玻璃门。
李澜风:“……”
小鸟被挡在外面,很是不甘,再次扑腾著飞起来,用喙叮叮当当地啄著玻璃门。
很快,一只手拉开玻璃门,放那只小鸟飞了进去。
李澜风直勾勾地盯著有小鸟飞进去的阳台,一双眼瞳黑得就像两滴圆圆的墨印。
李澜风边上楼边问:“A11号楼,405,对吗?”
原本跪在地上的王小溪看了这条,腿软得差点儿直接趴在地上,他用爱恨交加的眼神看著刚刚冲进寝室的小鸟,带著哭腔道:“我让你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你爸爸,也没让你这么快就回来啊……”
张晔和李一辰看著王小溪方才这一连串表现,也猜出个七七八八了,见状忙道:“那人是我们学校的?来找你了?”
王小溪皱著一张苦瓜脸,还没答话,手中手机便又是一震。
李澜风:“开门。”
王小溪:“……”
他看到这条信息之后还没过一秒,李澜风就自己推开了没锁的寝室门,像尊煞神一样黑著脸站在405寝室门口,目光如两枚冰锥般直直钉住了王小溪。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我以后改名叫李澜疯得了。:)
疯哥官方吐槽。
溪妹:我怀疑这只鸟是李澜风派来的间谍。:)
溪妹啊溪妹,开始你的赎罪之旅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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