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现睡得很踏实,醒来发觉自个儿在立正川怀里。他嗤笑一声,这货倒是挺主动爬床的。
窗帘没拉上,天色阴沉。微凉,极适合睡觉。外面还下著淅沥小雨,倒比昨晚和缓许多,车鸣人潮声格外清晰。季元现翻个身,忽觉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这梦里兵荒马乱,差点失了天下,还折进去一批兄弟。得一立氏妖妃惑众,从此君王连学都不上了。
季元现莫名嘴角噙笑,恋爱的感觉真不同。他踹一脚小军长,不料搭在他腰上的手臂遽然收紧。操,立正川早醒著!
两人挨很近,季元现来不及抗议,立正川已睁开眼睛。四目相对时,现哥直接脸红了。
立正川以额头相抵,感受片刻后,嗓音略沙,说:“幸好,没发烧。”
然后他不管不顾,埋首在季元现唇上辗转半响。舌尖挑开唇缝,勾著元现呼吸。逐渐热烈,逐渐急促。心口都有一团火,要吃了彼此。
“睡够没,有没有哪不舒服。”
“不是,您会不会太自觉了。”季元现气得想笑,他抹一把嘴,推开几分,“谁允许你睡我床的,啊。川哥,能不能先报备一下。”
“睡你的床算什么。”立正川恢复常态,在床上也傲得一匹。他斜著眼,复捏住季元现脖颈。湿热的气息搔在耳朵上,如虚无之舌,舔湿他的耳廓。“我还想睡你。”
季元现抬手摀住他的嘴,滚烫唇瓣灼烧著手心。立正川睁著一双俊眼,染了浓情。
自从昨晚确立关系,季元现明显感到两人之间的气场发生改变。立正川不再遮掩,也不再踟蹰。他大胆将自己的渴求、欲望,通通写在脸上。
他要季元现看清楚,令现哥儿害怕又期待。那种隐隐不发,又随时会伺机而动的危险欲望,敲打著两颗年轻跳动的心。
立正川彻底把骨子里的霸道迸发出来,撕去了衣冠楚楚的虚伪面具。就著季元现摀住他,嘴唇在对方略空的掌心里动动:“季元现,我要跟你睡。”
“……我睡你个头,您还得寸进尺是了吧?”
季元现哭笑不得,手心罩著一股热气。他心神不宁地收回,顺势在立正川的睡衣上擦干净。
“立伯母要知道你放著租好的房间不去睡,浪费资源,硬跟我挤一床。不打断你狗腿才怪,自己懂事点,啊。”
立正川再靠拢,捏一把季元现窄腰。细腻、顺滑,特别好。
“我妈向来不管我,而且我能感觉到,你很喜欢钻我怀里。昨晚是谁抱著我不撒手的,嗯?”
小军长刻意压著嗓音,语句结束时,“嗯”字尾音略微上扬,酥酥麻麻。如毒蛇吐著红信子。
季元现蹭地脸红了,不得不承认,将才睁眼时,立正川的胸膛映入眼帘。自己宛如一只树袋熊,挂人家身上跟傻逼似的。
他只能讪笑两声:“手误,手误。”
“你不觉得跟我睡挺好么,季元现。你手脚易冰凉,一个人怎么睡著的。”
立正川倒是有一句说一句,今天凌晨季元现回家,浑身淋雨,累成狗。立正川背他进浴室,再帮他换上拖鞋。
季元现坐在浴室的椅子上,通身冰凉。立正川拿来睡衣,再叮嘱季元现好好洗澡,驱寒气。而小军长本人一直等在门外,他不敢走开,生怕精神状态不佳的季元现出意外。
所幸没啥大事,季元现收拾完毕,头也不回地栽往大床。
立正川拿他没办法,幽幽叹口气。当时他洗澡出来,本没打算和季元现睡。说实话,立正川没想过那么快上床。
他擦著头发,路过季元现房门。也不知自己想什么,本能地走进去看看。房间空调二十七度,风速不快,挺温暖。
立正川应转身离开,可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看了半响。季元现脸颊泛白,无色瓷器似的。鼻尖带一点红,双唇微张。眼尾也刷著淡红之色,俊眉微蹙。睡熟了,特招人。
立正川伸手,五指穿过他黑缎子似的头发。带了体温的微热,很舒服。而滑到脸上时,却是冰冷一片。
小军长抿唇,复伸进羽绒被,捉住季元现的手,冷得像块冰。他如法炮制地握住对方双脚,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寒凉。
叹口气,立正川知道,他无论如何也走不掉了。这就是一个无意且温柔的陷阱,等待猎人自投罗网。
立正川关灯,掀被子上床。睡梦中的季元现一声嘤咛,自动靠近人工暖炉。他死死抱著对方不松手,立正川差点大吼一声。
真他娘的,心都要化了。
可季元现哪知昨晚真实情况如何,他从来都是穿上裤子不认人。要不是不随意约炮,简直堪称精神“渣男”。
“好什么好,起开。脸大得您勒,省省啊。”
立正川提起嘴角,用每一根面部神经诠释著何为戏谑。他忽地一翻身,卷上整床羽绒被。季元现畏寒,猛接触到空气,热量似以光速消失!
他妈的,好几把冷!
现哥也不管脸皮是啥,大叫著要弄死立正川,又滑鱼一般地钻进被子里。小军长正等著这出呢,待他滚来之时,张开手脚一把将人抱住。
死死抱住,用尽所有力气。
季元现挣脱不开,又觉立正川实在好笑。两人拳脚来往,在被子里打得浑身是汗。最终撑不住,同时大笑起来。
他们不知在笑什么,大抵是喜欢一个人,连如此幼稚的举动,都变得有趣又可爱了。
季元现笑得肚子痛,眼里一层雾,剪水作情似的。他勾著立正川肩膀,好不容易才停下来:“要想跟我睡,也行。但我们得有个约法三章。”
立正川挺新鲜,还从没人跟他做约定。他温柔擦去季元现眼角的水,挑眉道:“说说看。”
“首先是得好好学习,总不能因为谈恋爱就拖累成绩。以前怎么相处的,以后也是一样。在学习上我们还是竞争关系。”
季元现竖起手指,说得煞有介事。
立正川抬著下巴,声音肆意:“成啊,那第二呢。”
“第二嘛……”季元现忽地靠近,他们几乎相贴,汹汹热度源源不断地过到对方身上去,“立正川,你是不是挺想弄我。”
这话简直太直白,一击必中小军长不加掩饰的心事。
他点点头,脸上挂著“废话”俩字儿。
“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在这事儿上没有特别的荣辱观。上下都图一个爽,主要是……哎,你是不是第一次。反正我是,你有经验不。”
季元现这回倒脸皮厚了,他见过猪跑,但没亲身实战。季元现怕痛,他知道那事儿吧,挺爽,但做不好就真痛。
下面的都怕上面那个没经验,搞不好会整医院去。
季元现自觉没什么攻受荣辱观,但要因为那事儿报道医院,这真是跌了天大的份儿。
立正川抿唇,有点踌躇不定。他不想暴露自己的经验匮乏,毕竟曾一度坚定自己是个直男。遇上季元现之前,立正川可没料到,有一天他会对男人感兴趣。
但为了季元现的安全著想,立正川决定实话实说:“没有。”
好一句斩钉截铁的否定,这你妈,理不直,气也壮。
季元现差点一口老血噎死自个儿,他竖起第二根手指:“滚去学,你要不想我上你,就自己去查阅学习。直到你知识积累够了,不会……至少不会在那啥过程中,出现其他意外。咱俩再谈这个事儿,没问题吧。”
季元现在迁就立正川,他是没什么上下体位的要求。可小军长不一样,你要让他做下面,还不如叫他打一辈子飞机。
也许立正川以后会变,但短时间内不可能。季元现很贴心,他打定主意做一个称职的恋人。
大抵这就是初恋的感觉,第一次与人相恋的魔力。
他们总想把最好的东西塞给对方,不管不顾,用精血浇灌出爱情之花。
立正川抱著季元现,下巴抵在对方头上。整个人搂怀里,特踏实。
“答应你,那第三呢。”
“嗯……川哥,你能不能别太为难奶昔。”
季元现支支吾吾,虽明白这要求不太合理,但他也要硬著头皮说下去。
“为难”二字的意思挺多,可以理解为不要给顾惜脸色看,可以理解为希望他们和平相处,也可以理解为不要在顾惜面前秀恩爱。
到底是季元现十多年的兄弟,立正川即使再怎么争强好胜,他也掂得清孰轻孰重。
男生最明白男生。
要季元现跟顾惜断了,老死不相往来,这根本不可能。
立正川也没有权利去干涉季元现的交友,这样的恋爱才平等。
“我可以答应你,”立正川闭上眼,撇嘴。他不想把自己吃味的表情袒露,挺丢人,“但你也要答应我,别和顾惜太近。”
季元现笑,眼里似有星星:“怎么才算不近,嗯?吃醋了?”
立正川恼,遽然拥著被子摀住季元现。整个人压了上去,笑著吼他:“吃你妈的,老子先吃了你!”
“我日,哎哎哎!狗操的玩意!”季元现又惊又恐,大闹著要阻止。而剩下的话却尽数罩在了被子里,瓮声瓮气,宛如撒娇。
硬气中夹杂软糯,好听得要命。
“立正川你给老子下去!约法第二条!脑子是被狗啃了吗!”
“我今天弄不死你!”
立正川一步一步,以合格猎人应有的耐心与攻击性,终将季元现纳入囊中。
他身体里始终有作为雄性动物的血性和粗暴,对于看上的另一半,哪怕头破血流,也无失手的道理。
立正川又有著别人所不熟知的温柔,这种情感是隐秘的。只会展现给季元现,那是将门风范所衍生出的铁汉柔情。他的父辈守护这个国家,而他目前想做的,是守护季元现。
只要季元现敢说、敢吩咐,就没有立正川不答应的。
他站在恋人立场上,保持不侵犯隐私的合理距离,又牢牢抓住他的猎物,百依百顺。
所以,原本秦羽认为本次国际未来商业领袖峰会绝逼砸了时,估计得另寻队友。谁知报名那天,立正川带著周锡准点到场。
顾惜站在季元现身边,两方气势骤然高涨。如罡正之风夹熊熊火焰,“砰”地一声相撞于虚空。
秦羽缩缩脖子,以为要打起来。
岂料立正川脾气还好,虽仍抬著下巴,斜睨的眼神多为傲慢。但他朝顾惜伸手,说:“你好,正式介绍一下。立正川。”
顾惜笑得更大度,好似从前的争风吃醋、互不顺眼,早已是过往云烟。
他回握著手,一排牙齿整齐亮白。微笑十分官方礼貌:“你好,顾惜。寒假的比赛请多关照。”
周锡和秦羽大跌眼镜,唯有季元现不在意地耸耸肩,开玩笑,他是谁。
现哥一出手,什么尖酸怪癖的毛病,都得给他们理顺了。
峰会报名完成,临时还加了个林沈海。六人聚首,粗略决定创业方向和项目,大致分工去做哪方面的调查研究。
散会时,季元现作为主心骨,拽了拽领带。他用笔尖轻点桌面,眼神从五人脸上扫视而过:“这次比赛,玩儿开心。没问题吧,把名次比赛什么的,抛在脑后。”
“我希望可以顺利度过这最后一次高中竞赛。”
“可以留有遗憾,但一定要大胆地尝试,然后开心结束。”
立正川始终觉得,季元现很适合当领导者。他身上有著先天领导能力,总让人不由自主去倾听他在说什么。赞同他提出的建议,并不觉是强加。
季元现单手揣兜里,往那儿一站。
立正川似能看到他长大的样子,有多自信夺目,风度翩翩。
太好了,立正川想,这人是我的。
今年秋季既冷且短,几场寒雨之后,快速进入隆冬。落叶卷著风,又不知荡往何处。季元现哈一口白气,回身招呼立正川。
小军长端著两杯热豆浆,赶在公交车启动前,三步并作两步窜上去。季元现帮他整理围巾,两人叼著吸管,话不多。
一人一只耳机,听著今日份的英语新闻。
时间太快,绝不等人。他们并没因为甜蜜的恋爱期,忽略现阶段的主要目标。高二上下册的期末考试尤为重要,直接影响高三再一次分调实验班。
季元现和立正川冲著更高的分数,一路啸歌而行。
他们在班上坐前后桌,方便互相监督上课情况。每次试卷分发下来,总是一起订正答案,再分析错题。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去小卖部买早餐,还要分析一波商品经济的买方与卖方市场。
即使回家也没放松,他们同睡一张床,经常并排坐著,抽背当天知识点。若立正川答不上来,季元现的惩罚是不准上床。
若小军长对答如流,现哥的嘴唇将会遭受一次粗暴侵犯。
最后弄得两人起反应,复各自耷拉脑袋,盯著数学试卷去消火。
爱情,少年青涩却无比美好的爱情。
仲冬一过,当初雪降临时,期末如约而至。
实际在这之前,两人第一次非单身赶时髦,过了次圣诞节。在季元现翘首以盼的眼神中,立正川送他一套书。
季元现美滋滋,再不济也得是“论巴赫”、“谈古典音乐艺术”之类的书籍。谁知掉出一本巨厚的五三文综练习册,还砸了他的脚。
现哥“嗷”一声,连人带书把立正川拍到门外。
“过什么节!进什么房!你丫一点情趣都没有!”
立正川特委屈,摸摸下巴。后知后觉想到“情趣”为何意——而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季元现却扶著酸痛的腰,指著躺床上、满脸餍足的立正川破口大骂。
他将那些不可描述的东西,通通扔进垃圾桶,走路双脚都带颤。
“禽兽!立正川,你他妈的禽兽!”
高二上册期末考结束,季元现第一次舍不得放假。意味著他和立正川没理由再天天见面,怪难受的。
立正川倒不以为意,把创业计划书扔他面前,说:“我们不是还要去Z市比赛么,有的是时间相处。怎么,没我你睡不著?”
季元现觉得他简直不要脸,气得摔门而走,好几天没搭理小军长。
立正川慢条斯理哄人,实则是不太会哄人。每天发著蜜里调油的消息,口口声声说:宝贝儿,我想你。
我真他娘的想你。
季元现抵不住这男子气概爆棚,又温柔的攻陷。在元旦比赛前一天,以请立正川帮他看正装为由,开通了寒假以来的第一次视频通话。
“你看抵肩会不会宽了,显得有点休闲。领带呢,深蓝没问题吧。主要得商务点,我妈还给我准备了一套晚宴礼服。”
“哎,立正川,我一套银灰,一套藏蓝。你觉得好不好看。”
镜头里,季元现梳著背头,用发胶固定。季夫人向来对他参加商业比赛很重视,专门找人做造型。
季元现露出光洁的额头,从眉骨到性感薄唇,无一不精致美好。狭长眉眼,眼褶深深,眉尾上挑,活脱脱的潇洒贵公子。
他身材颀长,好像又长高了。裁剪合身的西装三件套,偎贴著身躯。袖口处,隐隐露著瘦削腕骨。领口包裹修长脖颈,裤下藏著诱人双腿。
立正川看著,季元现整个人都在发光。他艰难咽一口唾沫,赶紧端著杯子喝水。
“好看。”立正川沉哑的声音传来,“够带劲儿,特好看。”
季元现蓦地红了脸,“啪”一下,关掉视频。
那种感觉,即刺激,又骇人。如一双危险的眼睛盯著他,想要吞噬他。
如芒在背。
翌日,元旦节,亦是国际未来商业领袖峰会报道登记的日子。
六人在机场集合,拖著行李箱准备出发。他们颜值在线,统一的羊绒大衣配正装,一路上频频引路人回头。
登机时,季元现和立正川因没有合适座位,不得不分开。
小军长忽然拉住现哥,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宝贝儿,你猜我昨天在想什么。”
季元现被撩地缩脖子,耳根发烫:“想、想什么?”
立正川嘴唇一动,如野兽露出獠牙。
“我在想很过分的事,想了很久很久,整整一夜。”
“我想欺负你,狠狠欺负你。”
飞机升空时,骤然失重那一瞬。季元现才遽然从那暧昧的氛围里惊醒,他耳畔空气轰鸣,忽地摀住了嘴。
他浑身发颤,酥麻痒意自脊椎炸裂。
太犯规了,他想。
这真是难以启齿、肮脏却又令人热血沸腾。好似要一起奔赴天堂,便不惧往生同归地狱。
这可是少年人汹涌澎拜、直白坦率的爱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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