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风波去得很快,近年来因学习压力闹出的人命,数不胜数。社会都快麻木了,S中临时增设心理健康部,配置了休闲娱乐场地,供学生发泄。
日子照样过,学习照样进行,一己之力的反抗甚至掀不起丁点波澜,很快消失在人海里。
人们最擅长造谣,同时也最擅长遗忘。那些被伤害过的人,谁还不是落得个无情忘却的下场。
季元现说了,他?心那些聚众“狂欢”的人。
也不同情轻易放弃生命的人。
“高校自杀年年都有,你看有哪个学校真正减压。到头来只算学生自己的事,真正残酷的还在后头。”
立正川端著杯抹茶奶盖走进校门,他将热饮交给季元现,又把耳机挂在对方耳朵上。
自从那晚说开之后,立正川逐渐有了些改变。像是急切要给现哥展示自己的成熟得体,又像是圈地为牢,彻底把季元现霸占。
“我妈说这周去家里吃饭,阿姨做了很多好吃的等你。”
季元现喝口奶盖,唇上沾著一层白色奶沫。嘴唇红润性感,立正川看得喉头一动。
老早之前,川哥就想舔一舔,舔那唇上的奶沫,再舔现哥的嘴唇。
品一品究竟哪个更甜更软。
仲秋萧瑟,校园林荫道上落叶纷纷。下得跟那早来的雪片般,不死不休。
季元现做出妥协,当然也抱了侥幸,愈是危险的做法愈安全。只要立正川不在他妈面前人来疯,去家里作客吃饭,是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
更何况到时候顾惜也会来,说不定叫上秦羽,几人又能凑一桌学习小组。
瞧瞧,多励志。季夫人指不定一高兴,还给他“加薪”。
立正川心不在焉地应和几声,实则前天他探了探立夫人的口风,当时母亲正忙著签合同,话没说两句就挂断。等立夫人回过神,品到了一点不寻常时,深夜给立正川挂了个电话。
立夫人的意思很简单,性向之事非洪水猛兽。她在商圈里见得多了,好些有权有势,家有娇妻儿女的大老板,多沾龙阳之好。本来嘛,当一个人什么都有了,就想尝尝新鲜,祸害几个鲜嫩的小男孩。
“对那些我一向是看不上,但我无权干涉别人的选择。正川,你突然问这个……是有什么想法?”
面对母亲的委婉试探,迷迷糊糊的立正川吓出一身冷汗。他身边躺著季元现,现哥修长的双腿还缠在他腰上。
明明隔著电话,小军长却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他忽地明白了季元现,明白他的难言之隐。
立正川支支吾吾,“没,就想问您一下。最近无意中看了点闲书,不是很能理解……”
“……学习累了,看点课外书挺好,只是别东想西想。”立夫人累得不行,正准备关灯睡觉。她瞥一眼已沉睡的立剑英,到底还是出声提醒。
“妈妈是觉得没什么,性向问题是天生。但你父亲和哥哥,可能不这么认为。男人嘛,你懂的,骨子里的传统不那么容易剔干净。”
“阿川,懂妈妈的意思吧。”
立正川挂掉电话,在黑暗中呆坐许久。他觉得有些闷热,于是脱了睡袍去浴室冲凉。冰冷的水体放肆横行,立正川一个激灵,咂摸出母亲言中之意。
她在提醒他,年少有点离经叛道的想法很正常。可以玩玩,但不可以捅娄子。首先父亲与哥哥那一关宛如天堑,闹得太大谁都不好看。
立正川将额头抵在墙壁瓷砖上,一下一下轻撞。他心想,果然是大人,连施压都如此不动声色。
周末去季家,不仅包括顾惜秦羽,连许久不见的林沈海和周锡也来了。别看这些小子平日里人模狗样儿,在学校横行霸道,季夫人一出现,全体起立叫阿姨好。
当官的女人是不一样,走哪儿都自带官威。连腕骨、脚踝、略微抬起的下巴,均透著股凌厉劲儿。
顾惜是季夫人从小带大的,比亲儿子还亲。这边安排好水果饮料,那边便扯著顾惜话家常。季元现偷瞄他那“殷勤”的母亲,又瞄一眼挺坐在沙发上的立正川。
毕竟对所爱之人存有偏心,他觉得季夫人有点冷落立正川。
好在小军长不算太计较,只是投往顾惜的眼神里,带著掩不住的艳羡。
太刺眼,且有些小可怜。
季元现抿唇,上前拖起立正川手臂,“走,带你去小爷的房间参观参观。”
“京城那家藏货不多,给你看我的秘密仓库。”
周锡好奇地想跟上,秦羽拉他一把,眼皮抽筋似的打眼色。林沈海沉沉盯著秦小师长,目光落到两人手上,要笑不笑地,冷冷提了提嘴角。
季夫人多明镜一人儿,她转头在客厅里兜一圈。看著季立二人上楼的背影,季夫人笑得意味不明,问:“小惜,元宝和正川关系这么好的。”
“看来住在一起,真能互相了解,增进感情嘛。”
顾惜不知季夫人在意指什么,仅仅违心一笑,道:“元宝和立正川的关系还行,平时他缠著我多一些。”
“估计立正川头回做客,元宝尽地主之谊,应该的。”
“哦,是这样。”季夫人拢拢头发,稍放下疑惑。“哎,对了小惜。跟季妈说说,最近国高学生跳楼那事,对你们学校有影响没。”
顾惜能言善道,几句便将话题扯开。两人许久不曾见面,季夫人想他得很。时不时脆声朗笑,甭提多开心。
秦羽和周锡玩几把手柄游戏,操作略有生疏再加心神不宁,屏幕上亮著大大的GAME OVER。他撑著下巴,直觉要完。
季元现和立正川铁定瞒不了多久,指不定高中毕业就要摊牌。
这俩急色货,周身满满恋爱气息,让人想忽视都难。
“第二十七届大提琴国际青少年组金奖得主是顾惜,我压根就没排上号。”季元现引立正川进卧室,拉开室内一扇木门,其后有著大文章。
满壁书籍,二次手办,收藏的古旧琴弓,名家大提琴,还有各项奖杯奖章,动植物标本。别看季少爷曾经不学无术,该发展的爱好一样也没落下。
立正川听不进去,反手关上门。他一把扣住季元现肩膀,将人狠狠抵在门上。湿滑舌头拗开唇缝,如凶猛狠厉之兽。这个吻太具攻击性,严丝合缝的津液纠缠中,季元现感到有什么东西顶著他。
“等会儿,你他妈别到处撒欢。这是我家!”
季元现低吼,企图唤回一点小军长的理智。身下那万恶之源迅猛抬头,坚硬地抵著季元现。不停地跳动,不停地膨胀。太热太烫,季元现吓得不敢动弹。
立正川微眯眼,低头。他眼眶殷红,有些委屈。
“我嫉妒,”立正川说,“我嫉妒顾惜,嫉妒他可以无所顾忌地跟季妈攀谈。嫉妒他霸占你十几年,嫉妒他看到我未曾看过的你。”
“你先放开,”季元现多少知道立正川内心的不甘难平,要不是看出这货明目张胆的羡慕,他干嘛将人领上楼,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衣服弄脏了等会儿下去不好交代,你他妈脑子清醒点行不行!”
立正川窝火,素来清冷孤高的人撒起泼来,叫人大跌眼镜。他又羞又愤,埋头拉开季元现衣领。兽牙尖锐,一寸寸磨在看不见的地方。从锁骨往下,红紫漫江似的。
邪火仍在隐隐灼烧,两人排山倒海的欲望仅靠磨蹭,永不可能纾解。体内万千小虫爬噬而过,季元现红了脸,红了耳朵,紧紧抓住立正川的衣衫。
那种荒唐又色气的激动感,拷打著两人理智。
“别动,”立正川抓住季元现,他像一只急于发泄,又不得不顾及领地有误的雄狮。小军长发狠将他推搡著,挤著,拼命舐著季元现的耳背、嘴唇。“让我再磨一会儿,我不进去,就在外边磨一会儿。”
季元现摀住嘴,努力不让不和谐的声音溢出去。他后背抵在门板上,眼前升起一层雾。讲不清是愉悦还是紧张,浑身毛孔在此刻叫嚣张开。
他偏头,盯著墙上的合影。季元现与顾惜,那年十岁。
两小无猜竹马成双,彼时还天真无邪地牵著手。
而如今,顾惜在楼下作客。另一个凭空闯进他生命中的男人,正如野兽匍匐著,疯狂做尽“苟且”之事。
好似,好似紧紧盯著他俩。
季元现闭上眼,这你妈,好生羞耻。
下楼吃饭时,两人脸色明显不对劲。立正川嘴角破皮,染著点鲜血。季夫人问他怎么了,不等川哥表态,季元现抢白道:我打的。刚刚他摔了我一奖杯。
这是真事儿,只是摔的过程不一样。
立正川冷哼,季夫人瞧著真像吵架,就出来笑著打圆场。年轻人嘛,失手很正常。一个奖杯算什么,别坏了兄弟情义。
季元现在桌下踹他,两人仓促且满带偷情意味地对视一眼。各自轻咳一声,转头吃饭。
顾惜抿唇,不知该笑还是如何。他咬著筷子,难受地眨眨眼。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时间会带走数不清的爱恨与怨。
但在顾道长这儿行不通,他怀著善良的心,窝藏著最肮脏的欲望。
他一面为两人打掩护,又一面奢望他们分手。
飞昇不行,遁魔亦狠不下心。顾惜第一次察觉,十几年来的教养令他畏手畏脚。他从不出圈,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也就合该磨磨唧唧,守著守著,便守丢一份感情。
秦羽是祸事婆,也是和事佬。他瞧著顾惜如同嚼蜡的表情,赶紧狗腿地夹上几筷子鸡肉。
“我说惜哥,你家安排南下的事,会不会影响你出国?”
“出国?”本在蜜里调油的季元现猛抬头,“你也要出国吗,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不跟我说。”
顾惜笑笑,心想真劳驾你还记得我。
“不一定的事,没有决定。还是以高考为主。”
“先考著吧,反正出国读本科,也要看高考成绩,绩点什么的不能低了。”
季元现拧眉,正欲说什么。立正川一个眼神,吃味的眼神,直接将他顶了回去。
这顿饭吃得各人心怀鬼胎,原先的快乐恰似再也找不回来了。
季夫人莫名感叹,这些孩子,个个都长大了。翅膀硬了,心思也多了。
十一月中旬,高三上册第一个好消息,终于姗姗来迟。
季元现的期中成绩杀进全班前十,年级排位第二十五名。总分超过A1线三十分,拿到成绩单时,他自个儿都不敢相信。
“我操!我操!”
“立正川,我他妈也太拔份儿了吧!数学刷历史新高,135分!”
现哥就差原地蹦三圈,好不容易按捺内心激动,才没在全班同学面前掉人设。他跑到立正川桌边,压著嗓子问:“你呢,考多少。”
“我日,别藏著。考得一般我不笑你,咱们一起分析分析。”
立正川笑得高深莫测,他摇头,“回家再告诉你。”
“嘿,小样儿你,我自己去看排位榜。”
季元现转身要走,岂料小军长遽然抓住他手腕。
“不准去,你敢去看,我就在这儿亲你。”
这话没有开玩笑,川哥眼眸深深,一瞬不瞬。
现哥雷声大雨点小,马上就蔫了。他悻悻回座位,还不忘转头对立正川竖中指。
晚自习下课,季元现迫不及待地拉了立正川回家。两人一路上拉拉扯扯、嬉笑打闹,现哥特不安分,硬要扯开川哥的书包。
他想亲眼看看这货到底是个什么成绩,居然搞得如此神秘。
到家时,季元现蹬掉鞋。他跟在立正川身后嚷嚷,小军长也不急,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他拉开拉环,递给季元现。接著变戏法似的,从裤包里摸出成绩单。
“拿去看。”
立正川将纸张拍在季元现胸膛上,极潇洒。
“考得很一般。”
季元现摸过成绩单,看了看分数,双眼骤然睁大。接著一看排位,怒骂一声,“我操!你他妈在这儿给我装大尾巴狼呢!”
“全班第七,年级二十!好还意思吹考得一般!”
“不行了,我要分手!”季元现佯怒推他一掌,“说,是不是背著我偷偷刷题了!嗯?”
立正川笑得直不起腰,他猛灌一口酒,堵住季元现喋喋不休的嘴。两人又纠缠起来,从厨房到客厅。他们压在沙发上,衣衫凌乱。没有外人,两人下嘴也没轻没重。
很快嘴唇撕咬到流血,有些红肿。但极其愉悦,身心透彻。
相爱的、互勉的少年人用自己的方式,为对方庆贺,为回首两年夜以继日的努力庆贺。
他们疯狂,他们撒欢,他们忘乎所以,尽情推搡著,笑骂著。差点甩了外套脱掉裤子,直到——
房门“喀嚓”一响,两道原本笑语连连的女声遽然传进来,再停住。
立正川和季元现迅速分开时,已来不及。
他们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压根不敢对视来者的眼睛。
季夫人与立夫人站在门口,手中提著精致的便当食盒。她们由惊讶变为震怒,再转为冷静。不过半分钟。
说来也巧,平日她们懒得往这儿跑。要不是今天俩孩子同时给家里报喜讯,夫人们亦决计不会起这个意。
与母亲眼神相对,季元现极不自然地擦擦唇。
对方是成年人,这一屋子的暧昧、衣衫不整,那背地里的情事,简直昭然若揭。
良久,空气如铅重。死死凝结著忐忑不安。
立夫人率先开口,保住了大人的体面与镇定。
她说:“立正川,收拾一下。”
“现在跟我回家。”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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