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甲掉了
众目睽睽之下,祝遥椎硬著头皮跟在唐老师身后走出教室。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他已经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过了好几遍。
所以到底是删掉张宣早自习吃早餐还是黄河一个大男人随身携带小雏菊香水呢?
教室里,见老师带著课代表走了,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班长邱雅琪朝门外偷偷瞧了几眼,自觉维持班级秩序。
“安静!还没下课呢!最后二十分钟好好看书吧!”
刚刚开学,这几天唐昱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有时间管理班级。他本以为学生们都是十七八岁的人了,该明白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但事实证明他还是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把早自习发生过的一切全部告诉我。”
他的疲惫太明显,细心如祝遥椎,自然看见了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他既心疼敬爱的班主任老师,又不想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舍友全部卖掉,于是斟酌著开口:“今天早自习本来非常安静,大家都在看书,但是突然有一群蜜蜂像犯罪分子恐怖袭击似的,想飞进教室哲人,还好坐在窗口的女同学眼疾手快关上窗,不顾还是有一只蜜蜂闯进来了。杨宇同学非常害怕,被蜜蜂追得到处乱窜,那么侠肝义胆的黄河同学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只见他身姿一闪,宛如一条电鳗钻过重重障碍,护住杨宇身旁的刘羽雯同学,毕竟刘羽雯同学离电鳗,不对,蜜蜂更近,结果他保护了别人,牺牲了自己,实在是沐浴在□□的阳光之下的好青年、好同志!”
唐老师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著他。
一时间,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风拂过叶子那细细碎碎的声音,清晨的阳光淡淡的,把整座校园晕染成柔和的色调。
时间越长,祝遥椎越忐忑,他把才才的话在心里默默理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有逻辑上的错误,心里有了点底气。
唐昱:“所以黄河是谁?”
祝遥椎:“!”完了。
试问在那些珍贵的、闪闪发亮的学生时代,哪个小朋友没有“一秒钟睁眼说瞎话”的技能呢?祝遥椎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回答道:“陈华同学舍己救人,他高尚的人格值得被我们永远铭记,就好像黄河水滔滔不绝、激昂壮阔,所以我们大家都叫他——黄河。”
唐老师脸上的微笑看起来非常勉强,好像下一秒就会忍不住崩成好几块。良久,他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才点点头,让祝遥椎先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室,祝遥椎特地瞧了瞧张宣的桌面,空的——看来这人还不算傻到家。
“刚才的事我已经大致明白了,等会儿我会联系相关人员把蜂巢处理掉,希望大家能够专心学习。数学和英语的成绩表已经整理出来了,有谁想看的下课来找我。对比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大家这次考试均有退步,这次暑假玩得很开心吧?”
同学们纷纷低下头,一幅被训得大气不敢出的样子。有的不停翻看数学试卷,想把考试没做出来的题目再仔细想想;有的头皮发麻,心里哇凉哇凉的,根本不敢想英语成绩;还有的只是单纯睡著了。
比如柳梧栖。
上学的日子不比暑假,每天六点半必须准时起床,这让一天睡惯了二十小时的柳梧栖根本连活都不想活了。
看著同学们羞愧地模样,唐昱心软了。
算了算了,不过是些半大孩子,贪玩也是人之本性,这才刚开学,心都没收回来呢,过一段日子就好了。
他本来是有些生气的,尤其是在今早推开教室的门,看见闹哄哄的学生们之后,压在心底的怒火简直有燎原之势了。可一看见学生们比他还要难过的样子,那点小火就像被倾盆大雨瞬间浇得连烟都不剩了,话也渐渐软了下来。
“虽然这一次咱们班的英语加数学的平均分只比文科班第二八班高出四点三分,不过还是保持在第一名的,我相信大家的实力,也希望下一次考试大家能和八班拉开超过五分的差距,这应该是正常水平吧?老师的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大声喊道。
高二七班的班主任唐老师,班级考试大退步,进教室前阴云密布,出教室后晴空万里。
简直就像中了邪。
下午第三节课开始之前是个大课间,总共有十五分钟,一些女同学最喜欢趁著这段时间去小卖部买水,顺便到操场上溜两圈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祝遥椎一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大课间总是留在教室里做题。而作为两条养生少年人,黄河和张宣提议:大家一起去操场放放风吧。
出去玩谁不喜欢啊?杨宇和柳梧栖立刻爽快的答应了,只有祝遥椎对此毫无兴趣,摆摆手叫他们自己去。
陈华:“这可由不得你!”
四个人不顾祝遥椎的反对,每人一角,分工明确,就好像抬著一条担架,活生生地把祝遥椎抬了起来。
这一刻,祝遥椎的心中浮现出无数变态拐卖妇女的恐怖画面。
这时,广播中的轻音乐突然转变成一个甜美的女声:“请所有同学在大礼堂有序集合。请所有同学在大礼堂有序集合。”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大家还是快乐地欢呼起来——下节课可是数学课呢,能逃掉一节也是值得吹一辈子的事!
与此同时,正准备收拾收拾作业就往七班走的数学老师俞莉莉,又把东西放下了。
她没有立刻骂人,毕竟校长和副校年纪大了,已经四十岁出头了,脑子一天比一天糊涂,过几年说不定就双双老年痴呆、生活不能自理,并没有什么好骂的。
精明的俞老师转身拿起课表,把七班的体育课和美术课的安排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研究了一遍。
在每一个数学老师的心里,美术课是用来讲课的,因为这门课一般排在上午;而体育课当然是用来讲题目的,毕竟下午上课学生们容易犯困。
学习新知识的时候怎么能睡著呢?俞老师要努力把伤亡降低到最小。
一中的开学典礼一般安排在开学之后,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讲台上,秃顶的中年男人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扶著话筒支架,每一句话都说得慷慨激昂。
“金秋十······九月,丹桂飘香。”
好嘛,标准开头,就好像不用这句话开场的演讲稿不配做领导的演讲稿似的。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一中全体师生齐心协力、负重前行,取得了较好的成绩。今天我们将踏上新的旅程······”
“高三的同学,你们是父母、老师的希望,是高一、高二学弟学妹的表率,寒窗苦读十二馀年,成败在此一举。高二的同学,你们已经进入了知识和能力大幅度提升的阶段,下一学期你们将迎来小高考,我们的目标是四A!高一的同学,你们······”
柳梧栖从梦中惊醒,他打了个哈欠,茫然地环顾四周,凑到陈华身边询问道:“讲到哪了?”
因为身体原因暂时只能站著的陈华把手机递给他,上面赫然显示的是校长的演讲稿,只不过把“初一初二初三”改成“高一高二高三”罢了。
“你自己看吧,可能到第四段了,还剩一大半呢,够你再睡一觉了。”
特地避开他们,坐在角落里的祝遥椎,朝著班主任席里某处位置看了一眼。
——空的。
由于开学典礼的缘故,除了班主任和值班老师以外的老师可以提前下班。这使得七班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政治老师毛雪球在无偿加班。
这是个相貌平凡的女性,齐刘海、双眼皮、肤色偏黄、嘴唇苍白,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有尝试过染、烫头发,平日里总爱穿藕粉色的针织衫。
不过她虽然看起来脾气好,对学生其实非常严格。才开学几天,只要轮到政治课,总能听见七班一片哭天喊地。
唐昱是扶著墙进来的,他看起来很没有精神,整个人憔悴得不得了。吓得毛老师连没改完的作业都不顾了,连忙冲过去帮他。
“唐老师,你怎么了?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
唐昱摇摇头,想要直起身子,却猛地一皱眉,捂著胃差点跌坐在地上。
“我······没什么事,就是胃不太舒服,老毛病了,能撑得住。”
然而毛老师的态度很坚决。
“你这样是不行的,唐老师!要不然你先回去,今晚的班我替你。”
唐昱为难道:“那开学典礼怎么办?”
“我替你去吧。”
考虑一番,见身体实在是扛不住了,唐昱这才勉强答应毛老师的话。他不太习惯麻烦别人,欠别人的人情也总是会在第一时间还掉,便捂著胃不断对毛老师表示感谢。
“谢谢你,麻烦你了毛老师。”
舞台上的校长已经换成副校长,可班主任席里那个位置依然是空的。
这是祝遥椎在今晚不知道第几次朝那里望了,他习惯性地瞧瞧那里,眉头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那里终于坐上了人——不是唐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越来越无趣了······
黄河:我想坐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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