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室
最近班里的女生经常凑在一块儿,讨论两个名字很玛丽苏的男人怎么怎么样。一开始还是很正常的双男主大冒险,双男主嘛,最近电视剧都喜欢这么拍,后来就很奇怪了,又是牵手,又是拥抱,祝遥椎偷听到亲额头那一段的时候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抬起头,正对上满脸懵逼的黄河。
还是柳哥的消息来的最快,在晚自习下课之后,他把宿舍的门关好,打开手机,把一篇名为《霸道公子钓王爷》的小说发到宿舍群里。
“这是什么?女扮男装吗?这年头还有人看女扮男装?”张宣挠著头问。
柳哥摆摆手:“哎呀,这是耽美小说啦,听说很好看的,全班女生每天都在讨论呢。”
祝遥椎嗤笑一声,斩钉截铁地说:“反正这种书我是绝对不会看的。”
“我也不会!”
“完全没有兴趣!”
凌晨两点,祝遥椎恋恋不舍地关上手机,告诉自己再不睡明天上课就完蛋了。这时下铺传来一声:“有人没睡吗?”
“怎么了?”祝遥椎从床帐里探出一个头,正好与旁边的杨宇四目相对,而黄河那里也有了些动静。
“没事。”张宣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看到你们都还醒著,现在我敢去厕所了。”
柳梧栖从床帐里钻出一个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感叹道:“霸道公子真好看。”
“是啊。”
“精彩极了。”
“看的明天都不想去上学了。”
众人感慨万千。
为了不在凌晨三点和自己的男性室友共同声讨某位虚拟男性人物是多么的渣,大家识趣地没有再说话,没过多久,黄河的呼噜声就第一个响起来。
又是一个普通而充实的夜晚。
期末考试快要到了,学校为了学生们能保持最佳水平,决定让学生们在最后三周之前放一天的假,然后剩下的日子全部上课。
别的班怎么样不知道,但七班的老师们体谅学生念书辛苦,没有布置太多作业,特别是数学,只有两张卷子呢,真轻松。
祝遥椎把作业收拾好,慢吞吞地走出教室。身边时不时经过几个帮孩子拿书的家长,于是几句久违的家常话便轻描淡写的飘过耳畔。今天是个好天气,夕阳斜斜地照著地面,留下一道淡淡的红。不算太冷,但也少了些许温度,天气预报好像是说下周降温,该添衣服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有的时候上著课,远处的居民区会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鞭炮声,祝遥椎浅浅地回想了一下,上一次放炮大概是在十二年前,他一个人拿著笨重的打火机,站在天台上把爸爸买的所有的炮一个一个点燃,就像在进行一场机械的焰火表演。
但是当他走到家附近的时候,却看到家里的灯是亮著的。奇怪,难道上周自己去学校之前忘记关灯了吗?他很快就推翻了这种想法,因为家里打扫卫生的阿姨一周至少会来两次。
还有一种可能性,他想都不敢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道理,祝遥椎十岁的时候就懂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还没插、进锁孔,门却自己打开了。站在门后面的,是有半年没见的父亲。
“爸,你怎么回来了?”祝遥椎按捺住心中那点小小的欣喜,故作镇定地问。
爸爸咳嗽一声,低声说:“回来处理点事。”
祝遥椎顺著父亲和门之间的缝隙,一眼就看见站在玄关处,满脸尴尬的母亲。
“难得你们两个在一块儿啊!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我要有个妹妹了?”
谭华搓了搓手,笑了一下,她想走到餐厅,又突然想起什么,柔声对祝遥椎说:“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说。”
“呦,还做饭了。”
三个人一路沉默地走到餐厅,祝遥椎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预感到,这件事绝对不会是什么特别好的事情。
谭华和祝鑫坐在平时常坐的位置,这么久没和父母在家里吃饭,祝遥椎这才发现原来爸妈的位置离得那么远。
妈妈看了一眼爸爸,点点头:“小遥,接下来的事可能会不那么容易接受,爸爸妈妈也觉得很遗憾。”
“哦。”祝遥椎放下筷子,很平静地陈述:“你们离婚了。”
祝鑫吃力地把半口咖啡半口空气压进食道,然后把杯子放在桌上,点点头。
谭华低著头没有说话。
“无所谓,反正你们离不离婚,一年到头我也见不到你们几次。人生是你们自己的,你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聊。”
他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包,确认包里有钱包和手机,然后背包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现在是晚上六点四十八分,街上的人很多,霓虹灯照亮了整座城市,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祝遥椎靠在一家服装店的橱窗前,把手机通讯录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回头,最后手指停留在第一栏,是唐老师。
不知道老师现在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吃过晚饭了吗,是不是在陪著女朋友?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低头一看,a糖老师四个大字在屏幕上跳动著。
“喂,老师晚上好!”
“晚上好,祝遥椎,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家里吃饭啊。”
“胡说,老师明明听到你旁边有人在喊‘全场八八折’了,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老师,其实是我忘带钥匙回不了家了,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天一亮我就走。”
说到这里,祝遥椎握著手机的手指微微泛白,他深吸一口气,笑道:“逗老师的,我马上就······”
“来吧。”电话那头唐老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仿佛让自己的学生留宿在家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情似的,“你在哪里,老师过来接你。”
七点二十三分,两人在大街上兜兜转转绕来绕去,终于找到对方的位置——其实就不过两百米的距离。唐老师是步行过来的,身上仍穿著今天上课穿的那身衣服,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装裤,外面套了一件浅色的毛绒背心,衬得他整个人文雅柔和。
两人肩并著肩缓缓地走著,从热闹的街区渐渐走向安静的居民楼。祝遥椎这才发现唐老师居然就住在离自己家很近的一个小区,这个小区比较旧,住户也是老人居多,位于市中心,交通比较便利。唐老师住得那幢楼灰扑扑的,和其他楼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在祝遥椎眼里就连老师住的楼都会发光。
他跟著老师上了三楼,进房的时候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唐老师问。
“没事,就是觉得如果老师是人贩子的话,像我这么乖的学生肯定是第一批被卖掉的。”
唐老师家收拾的很干净,与他这个人所表现出来的不同,老师的家俱基本都是深色系的——唐老师解释说是因为深色的家俱不容易脏。
祝遥椎很自来熟地瘫在沙发上,他呆呆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视线突然模糊了。起先他并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鼻腔闷闷的喘不上气,直到他摸脸摸到一手的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哭了。
唐老师端著一杯热牛奶,在他旁边坐下。他斟酌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妈妈刚才给我打了电话,其实我和她早在这学期开学之前就已经有过联系······”
他的话被祝遥椎打断了,这孩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又像是从一开始便知晓了一切,但此时的他只知道不住摇头。
良久,他才轻轻地说了一句:“老师,我好像已经没有家了。”
“那怎么办?要不然老师抱抱你吧。”
祝遥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脑袋已经埋进唐老师柔软的毛衣背心里。老师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柠檬香,像极了小时候的柠檬味舒肤佳。
“不会的,不会没有家的!”唐老师的声音从上面闷闷地传过来,他反驳道,“自己在乎的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可是我在乎的人,并不在乎我。”
唐老师的眼神募得软了下来,他揉了揉祝遥椎的头顶,道:“你的母亲一直很担心你,所以在学期初就托另一位老师联系到我,希望我能帮助你。在此期间,你的父亲也不断联系我,询问你的近况。他们两个虽然分开了,但爱你的心是不会变的。”
他放开祝遥椎,随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然后从卧室柜子里抽出两条毛毯,一条铺在沙发上,一条准备自己盖。
“今晚你就睡卧室吧,好好休息,牛奶要喝掉。老师还有点事要处理,你自己安排好时间。”
唐老师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床不算大,最多能睡下两名成年男性。祝遥椎随意的洗漱完,最后确认客厅的沙发睡起来不会难受,然后把卧室门关好,猛地扑到老师床上,神吸了一口气。
现在是晚上九点四十五分,自从上初中之后他就没睡得这么早过。祝遥椎本以为自己会睡不著,没想到只把头埋在老师枕过的枕头上两分钟,他便沉沉地睡去。
十点半,唐老师沐浴完,他打开门朝床上瞄了一眼,眼中染上些自己并不知晓的笑意。今夜的唐老师做了个好梦,梦里有大海、有阳光、有风、有雨,还有很多人。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柔大哥哥在线安慰小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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