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里的温度
今天中午祝遥椎没有吃午餐,他以“胃不舒服”为借口让室友们自己去食堂,顺便回绝了黄河“给你带点面包”的提议。
趴在课桌上,本想看会儿漫画就午睡,谁知没看几分钟就开始走神。三年前的所有事像是一道明明愈合在即却突然被撕开的伤疤,铺天盖地的疼。
仔细想想,那好像就是件不怎么重要的事情。起因已经忘了,也许是考试成绩下降,也许是和哪位同学发生了冲突,只记得谎言和谩骂,是一传十十传百无法阻止的绝望,每一天都能听到有人在背后小声说著什么,先是在几节不重要的副课,紧接著是所有老师不在的自习,后来是在学校的的每一分每一秒,到最后就连晚上入睡前也能听到许许多多不堪入耳的话。
“没事的。”他这样告诉自己,“没有必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我把一切做到最好远远的甩开他们就好了。”
但事情哪有这么容易?都说人是群居动物,一心做自己的事,完全不受外界干扰的人怕是已经成佛了吧?祝遥椎坐在电影院里,跟著一群不认识的人在银屏前热热闹闹地笑,然后电影散场,他可能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们。
这样多好,谁也不需要花时间记住谁,只管自己高兴就行了。
他拎著在某家大酒店买来的名字花里胡哨的炒饭,慢吞吞地晃到家门口,远远的有人在放礼花,绚烂的烟火在天边绽放,把整座城市照得灯火通透。
只有自己家的窗子里是黑的。
他把冰冷而夹杂雪花的空气深深地吸入肺中,再从鼻腔呼出来,白雾浅浅的掩去面前的一切。
“新年快乐。”他笑著对自己说。
其实有些事如果不刻意去记住的话,真的会自己变模糊,也许这就是人的大脑的一种自我疗伤的方法吧,真不错。
祝遥椎看了一眼那个女生,笑了笑,推开童哥,准备回到座位上去。他的眼神逐渐变冷,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几个女生突然冲著他大喊:“祝遥椎,那个林秋也太过分了吧!”
“就是,她凭什么说你是渣男,明明最过分的人是她吧!”
“还有她们班那几个女的,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她们真以为自己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啊,神经病!”
“等□□育课非得找她们理论一下!”
祝遥椎愣了愣,还没等他想好要说什么,黄河已经匆匆忙忙地冲进了教室。
“祝哥,唐老师跑到九班指名找林秋去了······这次没发火。”
听到这话,祝遥椎转身就朝九班的方向跑去。
唐老师果然正站在九班门口,他这次完全没有给林秋面子,直接当著九班所有人的面,冷冷地问:“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有几个九班的男生非常八卦地从后门伸出半个头偷听。
林秋咬著唇没有说话,唐老师双手环胸,半边身子靠在九班的前门旁边,十分有耐心地等待著林秋的回答。
良久,林秋才小声说:“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这种幼稚的行为不仅是对我的学生祝遥椎的一种污蔑,而且还会伤害到别人?现在,你站在这里对我道歉,能对这件事情起到什么有利的作用吗?”
“我······”
“如果作为七班班主任的我没有过来找你,是不是过几天整个S市的学生都会知道,我的学生祝遥椎,考试作弊、私生活混乱,是个有著三十六个前女友的非主流社会哥?”
躲在墙角看热闹的柳梧栖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唐老师继续说:“而且,就算他真的是这样的人,也应该由他的父母、老师来引导教育,跟你完全没有关系吧?”
林秋看起来快要哭了,她的眼圈红红的:“老师,我真的非常抱歉······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我只是太过伤心了胡言乱语。”
听了这话,唐老师直接给气笑了,他站直身体,冷冷地说:“小姑娘,作为一个老师,我想要告诉你,到了这个年纪,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辨别是非的方式了,这个世界不是围著你转的,大家也不是你手里的娃娃。无论如何,我想你欠祝遥椎同学一个道歉。”
正直的唐老师本想让林秋在下周一的国旗下讲话上当著全校的面对祝遥椎进行深刻的检讨,但下周正好轮到副校讲话,临时换人就有点麻烦了,没有办法,唐老师只好妥协,让林秋在明天中午的广播时间念一下道歉信。
他把事情处理完,不再去管九班教室里叽叽喳喳的询问声,刚想回办公室,就对上躲在墙角偷听的祝遥椎。
这个看起来很合群实际上淡漠又孤僻的男孩眼里,终于带上了点温度。
他就站在原地,凝望著祝遥椎的双眸,眼底晕开一丝笑意,又戛然而止。
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细微地、轻轻地、在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就那样破开了。
很多年后,那个曾在黑暗中勉强保持笑容的小孩,终于撞上了一束光。
期末考试接踵而至。
一中的食堂在全S市的学生圈里是出了名的,不是因为它多好吃,而是因为每到考试,食堂的做菜水平就会呈直线下降,由“还可以”变成“猪吃了可能会死”的程度。
因为大家都很好奇“猪吃了可能会死”是什么水品,所以掐著考试的点,特地跑到一中食堂吃饭的学生还挺多的。
这可苦了一中的学生们了——本来就难吃,现在还很难抢,这不是逼著大家点外卖吗?
考试期间点外卖也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因为全市所有的学校都不允许学生在考试期间携带电子产品,所以想要点外卖就只能求助班机。
所谓班机,就是一个常年呆在班长桌肚里的黑色诺基亚老人机,主要功能是帮助没有智能手机的寄宿生在遇到急事的时候联系家长。
这个手机8m,存有话费十三块八毛六,从买回来到现在从没有联系过家长,三个联系人里第一个张爸爸是卖奶茶的,第二个李妈妈是卖脆皮鸡饭的,最后一个爸是煎饼果子。
内存有限,每一家店都是同学们千挑万选才存进去的,平均一个月要打两次——主要是因为月考只有两天。
期末考试的第一天,食堂把香菜炒芹菜拌虎皮红辣椒摆在每个窗口最显眼的位置,吃过的学生都困在厕所里,无人辣还。
早自习的时候纸条刚好传到张宣手里——其实本来应该是白肖的,不过硬是被张宣抢回来了。于是今天七班的外卖战士就定为张宣了,同学们装模做样地在奶茶、饭和煎饼果子这三个寥寥无几的选项中纠结,最终决定吃量大管饱的脆皮鸡米饭,希望下午能有点精神。
不知道脆皮鸡家里是不是换人了,这一次接电话的听起来是个小伙子,十六七岁的样子,把他们几十个人的要求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念了好几遍,完了该搞不清的还是照样搞不清。
张宣好生好气地跟她耗了两节下课,眼看著再不做就只能去吃食堂了,于是在第三个下课带著几个男生跑到男厕所打第三通电话。
“我们是学生,你懂我意思吗,我们没有支付宝,这个电话很敏感的,你们不要再打过来了,把我的话再重复一遍······嗯嗯做吧,十一点半送到一中操场栏杆外面。”
考完第一门语文,大家在体育馆里分好午餐,干脆就在观众席吃饭了。几十个学生围成一个圈讨论起自己的理想,天马行空,说什么的都有。
祝遥椎这才知道原来整天嘻嘻哈哈的班长邱雅琪想做一名法官;看起来呆呆的赵雯丽想开一家孤儿院,照顾没有父母的孩子。
这时,话题不知怎么的绕到他身上,杨宇欢快地问道:“祝哥,你以后想干什么?”
祝遥椎想了想,笑道:“我就想组建一个家庭,随便上上班,过最普通的日子。”
“啊?”许青青特别惊讶,“祝哥成绩那么好,还以为你想学医,或者什么金融之类的,在自己工作的领域呼风唤雨······就像小说男主那样!”
赵雯丽敲敲她的脑壳:“傻子,这又不是在小说里!”
于是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就在这些笑笑闹闹之中结束了。
很快,祝遥椎就进入高中第二个寒假,也是人生中第一次在开始过年前两周就能见到父母。说起来也是好笑,父母还在一起的时候一家三口很少团聚,等他们离婚了又每天都能看见他们在一块儿。
自从开始放假起,唐老师几乎天天都要发短信问他家里有没有人,需不需要来自己家。看著这些信息,说不想去那简直是不可能,但祝遥椎想了又想还是婉拒了唐老师的邀请。
辛苦了一个学期,唐老师才好不容易能休息了,如果真的去的话······
会不会打扰到他?
祝遥椎不想再给老师添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还有一章了,开心。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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