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现在我在他房间的床头又发现了熟悉的药盒,毫无遮挡地直冲进我的视线。
当初我没有过问他为什么吃药,就如他也没有过问为什么我那天洗澡洗了这么久一样,彼此保留著自己的秘密,并且做到了最善意的熟视无睹。
但是这次,我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那盒药,颤抖著手拿起手机翻译软件开始输文翻译。
我的手指划过屏幕,仿佛触摸到了某块玻璃的薄弱边缘。
打下最后一个字母时,译文已经直接翻译出来了。
三氟拉秦甲丙氨酯镇静药。
前面是一串学名,我没看懂,只看懂了最后几个字。
镇静药。
那块玻璃破碎了,细密的渣子扎在我的手掌里,我的心腔里,初时并不感觉到疼,见了血后反而后知后觉感知到了伤口,疼痛就仿佛如影随形一般淋了我满身。
我直愣愣地在地板上跪坐了一会儿,感觉从膝盖处一股冰寒的温度涌上来,一直涌到了心口,从来没有过某刻这样为自己的疏于作为感到憎恨。
早该重视的,早该发觉的。我沉默半晌,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永远记得我第一次见到邱向白吃药的场景。漂亮的光线透过玻璃窗在他周身打下阴影,他的头微低,怔怔地看著手上白色的药丸。
他的眉目舒卷出一股安静而隐切的神情,像是手里的盒子怀藏著什么诱人秘密。
我当时误解了这种神情,以为那里头装的是甜糖,才会让他小心翼翼而又视若珍宝。
现在想来,也许那并不是什么宝贝,反而是害怕别人发觉而给自己套上的枷锁,重重叠叠地隔开了和所有人的距离。
69.
下楼时没有看见邱向白,估计是直接出去了。
小卫他们见我魂不守舍地下来,脸上像是刚刚哭过,顿时面面相觑地疑惑著,也不敢问我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习哥懂我现在最想找到的人是谁,见我一言不发,告诉我:“我等下出去找找白哥,这天这么黑,怕他出事。”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转身回房间里坐著,犹豫了很久也没有给邱向白发任何消息,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查著那镇静药的主治症状,再把脑海里的记忆一条条对上号。
我把手伸进了衣服口袋里,摸到了一板邱向白吃剩了习惯性放进我口袋里的牛奶片,几乎能猜测出邱向白是什么时候开始戒药的。
他吃糖吃的最凶的时刻,就是他戒药戒的最难的时刻。
邱向白在很久很久之后才回来,进门时带著一股子露水的潮意,房间里关了灯,他就以为我已经睡了,没想到灯一开就看到我坐著等他,和他的目光碰到了一处,他的动作顿时缩了缩。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我第一次觉得不说话是这么煎熬的一件事。
“你回来了,”我迟一拍地站起来,腿麻了站得不太稳又跌了回去,“你……没事吧。”
“没事。”邱向白言简意赅地回答,他的眼睛里的红血丝还没消,嗓音也哑著。屋里的灯很昏暗,我能细微感受到他微顿的视线和掩饰不住的担忧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但随即他就从我旁边默不作声地保持距离著进了厕所。
我也顾不得腿麻,赶紧跟了进去。
厕所的空间很狭小,邱向白垂下头不理我,几乎是贴著墙壁站著。
我一时间也说不上话,只好假装要洗脸一般蹭过去:“那个……刚刚的事……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的手在水龙头底下冲著,感觉有些冰凉的冷意:“我其实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邱向白在拧毛巾,“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逼你,刚刚……是我太失态了……还干出那种事……”
他慢慢地又想起刚刚的事情,本来有些血色的脸瞬间白了:“你也不用困扰,我不会继续打扰你的。”
说著他就放下毛巾,预备走出厕所。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反手迅速抓住了他的手,因为怕他抽出来,还不管不顾地反扣住了他的手心:“不是,那其实是我的错,我其实……我……”
两眼对视,一滴水珠滑进我的眼睛里,我努力睁开眼睛,眼眶在隐隐发烫发红。
真正地要开口时,我才发现要当著别人的目光揭开以前死死捂著的伤疤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我该怎么说?说我曾经被一个混混差点猥亵了吗?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会不会就此……不喜欢我了?
我一想到他可能不会继续喜欢我,顿时眼泪又要出来,但我偏偏不肯错开目光,只赌气般地继续盯著他,同时他也在沉沉地回视著我。
气氛瞬间在这个小角落升腾,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我直直地看进邱向白的眼睛里,哑声说道:“……我说不出来。要不你……再亲我一口?”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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