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校园】 文案
三好学生程去非x睡不醒学霸居则易
程去非:“诶,这道题怎么解?”
居则易:“……”
程去非:“虚拟语气insist 后面接从句,从句要用动词原形?”
居则易:“……”程去非:“加成反应的话,分子式不对吧?”
居则易:“……”
程去非:“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愿逐什么来著?”
居则易:“愿逐月华流照君。”
趴在桌上睡觉的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眸色微有不耐:“你的年级第一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
“诶。”程去非弯了弯眸子,煞有介事的伸出两个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第二。”
年级第一的居则易:“……”
爱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一旦遇到,拼了命也请抓住啊。
食用指南:主受,当年级第一变成了年级第二,心有不平?不存在的……努力赶超?不可能的……那就谈个恋爱吧。
日常向,小甜饼,花季雨季,情窦初开,HE
接受任何关于文笔、情节的指点,但不接受指指点点,不喜人设请右上角
第一次写花季雨季,文笔生疏,还请见谅
给小可爱们比个heart
作者微博:莫逢君_
内容标签: 情有独锺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居则易,程去非 │ 配角:很多懒得写 │ 其它:给你们讲一个关于爱的故事
☆、第一章
新学期的第一天,每个班级都沉浸在阔别重逢的热闹里,晚自习的铃声也没能让教室安静下来。祝成章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看了一眼身边靠著墙闭目养神的学生,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步走进了教室。
“祝老师!”
“嘘别说话了,老师来了。”
“诶不是说咱们班有新生吗?”
“我刚才报名的时候看见了!长得特别好看。”
“切,能有我们弟弟好看?”说话的男生嗤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前座的肩膀。
正随意的转著笔翻看教辅资料的男生不解的回了下头,清秀的眉眼看得方才声称新生特别好看的女孩一愣,那双清亮的眸子安静的望过来,女孩猝不防的就红了脸,硬声解释道:“他和程去非是不一样的好看!”
程去非成绩好,模样生得也好,品学兼优,是三十一班的班宠。
如果硬要形容,那大概就是,一个是自家漂亮的小弟弟,一个是邻居家俊朗的大哥哥。前者是让人忍不住亲近宠爱的,后者是让人少女心萌动的。
不管哪一个,都很招人喜欢就是了。
程去非被唐秀的话逗笑了,瞥了一眼明显不赞同还准备呛声的男生,唇角一弯,就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崔浩,你作业抄完了?”
“要完。”崔浩被他一说,连忙低头继续赶起了暑假作业。
“安静。”祝成章扫了一眼教室,慢腾腾的道,“看来大家也知道了,这学期,咱们班上转来了一个新同学。”
唐秀撇了撇嘴,小声接话道:“我就说有新生嘛!”
祝成章继续道:“新同学是一中转学过来的,希望大家……”
“一中的啊……”
“奇了怪了,一中的转来我们学校做什么?”
“嗨呀,可能是觉得我们清河比一中升学率更高嘛。”
“一转就直接转到我们班,这人后台挺硬啊。”
“后台再硬也不能空降我们班吧?应该是成绩特别好吧?”
祝成章一听下面又议论开了就有些头疼:“希望大家以后能和新同学好好相处。”
说完就朝著门口方向提高声音道了句:“进来吧。”
走进教室的男生身上穿著件宽松的蓝白色校服,拉链没拉,随意的敞著,一看就不是多规矩的人。眉眼虽然看起来有些桀骜,人却留著干净利落的板寸,也没打耳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身量挺拔,淡淡的一抬眸,教室就安静了下来。
“大家好——”男生站在讲台上,端端正正的在黑板上写了个名字,“我叫居则易。”
他收敛了散漫的模样,视线落在一个个陌生的脸庞上,眉眼舒展,勾起了唇角:“请多指教。”
确实很好看。
程去非捻了捻书角,腹诽道,就是字丑了点。
很多人都在居则易这个笑里毫无骨气的忘掉了清河和一中王不见王水火不容的对立关系,祝成章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指了指最后一排的位置:“你先坐那儿吧,月考后会重新排座位。”
居则易也不挑,迳直走了过去,选了靠里的位置,把书包一放,就趴在桌上睡起觉来。
祝成章眼皮抖了抖,索性装作没看见,随手点了几个同学:“你们上来发一下书。”
发书的人挨个把教材发下去,发到居则易时也不好叫他,就把书都放在了旁边的空桌子上。
程去非偏头递书给崔浩时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一堆书后露出的一截额头。
……
新同学的到来还是让大家觉得挺新鲜的,不过大家的热情还没燃起来,就被熄灭了。
因为大家发现,居则易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他好像永远都睡不醒,而且不管教室里多吵,他都能心无旁骛的睡著。
程去非偶尔从后门路过,看到趴在桌上挡去大半张脸安静睡觉的居则易时还觉得挺羡慕。
升入高三,就连平时最混日子的人也开始认真学习了,居则易还能这么我自岿然不动的睡下去,也是挺没心没肺的。
一个月一晃就过去,接踵而来便是月考。
清河高中每个月都有大考,按照年级排名排考场和位置,从顶楼第一个班级排起,考场依次往后排。
祝成章是晚自习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才把座次表贴出来的,放学后大家都一拥而上的去看,班上只有两个人没有动,一个是稳坐年级第一名的程去非,一个是还在睡觉的居则易。
程去非正在做周报,解到最后一个大题,就没急著回家。等他写完题目,才发现人都已经走光了,居则易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看座次表,又像是在发呆。
他把周报折好收起来,又去关了教室里的空调,路过居则易身边时,有点犹豫要不要提醒他走之前关一下灯。
还没等他开口,居则易先朝他看了过来,俊朗的眉目在灯光下越发英气逼人,隔得近了,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像是满天的星辰揉碎了一波水光,清风徐来,水波微漾。
居则易兀自开口问道:“3103是哪个考场?”
程去非有点没反应过来,居则易在跟他搭话?教室里,好像也没别人了……
对新同学是不是该友好一点啊?
这么想著,他就先笑了笑,露出了脸上乖巧的两个小酒窝:“C教一楼,最里面那个教室,门上写著103。”
居则易微微皱了下眉头:“为什么不写C103。”
程去非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写数字大概方便一点。”他解释道,“考场的第一个数字代表的是教学楼,后三位是教室号,A教就是一教,以此类推。”
居则易“哦”了一声,盯著他消失在嘴角边的两个小酒窝,有些走神:“C教很远?”
“挺远的。”程去非点了点头,“荷花池旁边那栋楼。”
程去非想了想,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够详细的了,就说:“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关一下灯。”
附带了一个友好至极的微笑。
他笑的时候酒窝又跑了出来,居则易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座次表上第一个名字后跟的考场,唇边泛起一抹笑意:“谢谢。”
……
月考完就是周末,男生们本著小考小浪大考大浪的想法组织了一波网吧开黑,程去非对打游戏没什么兴趣,摆了摆手拒绝了。
崔浩扭头去问其他人,远远的冲著倒数第二排的陆也一喊了一嗓子。
最后一排的居则易一反常态的抬了下头:“还缺人吗?”
“缺啊!”崔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挤眉弄眼的笑了笑,“约吗?”
程去非在热闹的人声里精准的听到了咬字干脆的一个“约”字,没忍住偏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
新同学原来是个网瘾少年。
周日晚上返校,程去非照常去早了一些,看到居则易和崔浩他们坐在一起时,程去非微微挑了挑眉头,大家似乎找到了和新同学促进感情的方式?
“诶,弟弟!”崔浩抬头看到他,就跟看到了救世主一样,两眼放光,“作业!”
程去非就在居则易的桌子边停下,取下书包,把练习册和周报都翻了出来:“别全抄,记得改一下。”
“明白!”
“Get!”
“我们弟弟真的是,心地善良的小天使。”陆也一双手合十念了一句感恩,抢了一张周报就开始抄起来。
崔浩讲义气,分了一张周报给居则易,这才拿著练习册回自己座位去奋笔抄作业。
居则易似乎愣了一下,旋即有些哭笑不得。视线落在自己干净的桌面上,伸手从抽屉里摸出一堆卷子和周报来。
程去非已经回自己的位置了,居则易前桌的陆也一正忙著抄自己的作业,崔浩头也没回,没有人看到居则易翻出来的一堆卷子和周报其实都是写了的……
晚自习上课前,崔浩他们把抄完了的练习册和周报都还了回来,程去非随手就交了上去,第二天英语周报发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完形填空竟然罕见的得了个全对,看著某一处被划掉重选的选项,他惊疑不定的多看了好几眼。
不过经手他作业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也想不到是谁替他改了答案。揉了揉眉头,他把周报收起来,翻开物理五三刷了几道题。
高三的课业总是写也写不完,月考卷子都被评讲完了以后答题卷也陆陆续续的发下来了,周五的早自习年级排名贴了出来,下课铃一响起大家就蜂拥而上的去看总分和名次。
程去非慢条斯理的把英语笔记本收起来,就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句“卧槽”,然后是此起彼伏的“不是吧”“我老子出现幻觉了?”“搞错了吧……”等一系列的怀疑人生的议论纷纷。
崔浩仗著身高在外围将所有人的排名尽收眼底,视线落在第一二行的名字上,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真的假的。”
程去非觉得有些奇怪,心想著卷子都评讲完了大家对自己的分数心里也有数,怎么还这么不淡定?
他耐著性子等了一会儿,没想到大家一点散开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围的人更多了些。有人看完排名后嘴里念念有词的看向他又看向后排,他心里越发好奇,起身朝排名表走了过去。
“怎么了?”程去非在讲台下的外围站定,不解的往里看了一眼。
“弟弟啊……”陆也一从人群里挤出来,语气复杂的皱了皱眉,“你考了704.5。”
“差不多。”程去非自己估算的分数也在700左右,所以这个数字他听到也并不意外。
崔浩和陆也一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陆也一继续硬著头皮道:“居则易,他考了……712。”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存稿完结,不虐,不狗血,青春不疼痛文学
人物无原型,但是部分故事有
想给你们讲一个简单的关于爱的故事
那年我们都才十六七岁,有大把可以造作和挥霍的青春【不是
溜了,七夕快乐
祝大家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第二章
程去非眼皮微跳,意外之馀又有些说不清的惊讶:“这么高。”
他眉头皱了一下,任谁看都是一副第一的位置被人抢了忿忿然的样子,大家让开了些位置,程去非视线朝著排名表看去,排行一二的名字和分数一目了然的落入眼底。
语文比他低一点,……数学满分啊。
这人压轴题都做对了?
英语比他高几分,理综也比他高一点……
同学们已经散开些了,有人回了位置,也有人围观居则易去了。大家也不敢太过了,毕竟正主还在睡觉,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
唐秀大著胆子从旁边的课桌抽屉里抽了张答题卷,卷面上鲜红的150的数字深深的灼伤了他们的眼。
“数学满分……这还是人吗。”
“抄的吧……”有人小声道,“他天天睡觉……”
“你他妈给我去最后一个考场抄个满分给我看看。”身后的人毫不客气的怼了一句,“人家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程去非都没他考得好,他抄谁的去?”
“直接插班到我们班,成绩也不会太差啊……”说话的人又小声嘟囔了句,“就是没想到这么好。”
“卧槽,年级第一二名都在我们班,还让不让人活了。”
“难怪老祝都不管他呢……”
大家围观议论时程去非已经朝著后排走了过来,脸色看不出什么,只有皱著的眉头看得大家颇有些心惊胆战。
程去非并不关心同学们怎么想,只是伸手朝唐秀要了居则易的试卷,大家心头一紧,却见他将答题卷翻了一下,认真的找到最后一道大题看了起来。
大概看了有一分来钟,程去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然后倏然一松:“原来还能这么算。”
以为会上演撕卷子大战的吃瓜群众:“……”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居则易总算后知后觉的从手臂里抬起了头,眼里尽是被打扰的不悦之色:“你们在做什么?”
他刚睡醒,眼底雾濛濛的,叫人看不真切情绪。
程去非目光平静的和他对视了几秒,手里还拿著那张答题卷,半点没有被正主意外收获的尴尬,反而笑了笑,他说:“我能看看你的理综答题卷吗?”
居则易:“……”
……
下午的时候祝成章跟班上提前预告了一下,说晚自习提前半个小时,要重新排座位。
他们班每次大考完都会重新换座位,全班都出教室在走廊等著,然后按照班级名次一个个的进去选位置。有些人名次靠后,却又想坐个好点的位置,就会去抱学霸们的大腿,好朋友之间会互相商量好,一般也不会有人占别人的位。
但这次不同。
第一名是居则易,大家一时有些摸不准他会怎么选,只能祈祷自己看上的位置没有被挑走了。
看到居则易目不斜视的朝著最后一排最里面的位置走去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紧接著一个个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一向坐在前三排中间位置的程去非也径直朝著最后一排去了。
崔浩和陆也一交换了个眼神,都是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忧虑。
我们弟弟这是要搞事情啊。
就连祝成章的眼皮都抖了抖,眼看著程去非在居则易旁边的空座坐下,他清了清嗓子念了下一个人的名字。
居则易旁边的空座上堆的都是书和卷子,程去非就自己动手收拾起桌子来,把书一本一本的叠好,卷子一张一张的理好。居则易盯著他慢条斯理的整理东西,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坐这儿?”
“这里有人了吗?”程去非反问。
居则易:“……没有。”
程去非把整理好的卷子叠在书本上,整齐的码在了桌子的右上角:“嗯,那我坐这儿有什么问题吗?”
居则易看了一眼第三排正中间,教室里唯一一张桌上干干净净什么书都没有的桌面,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有。”
“那么。”程去非笑了一下,“请多指教。”
居则易:“……”
他和程去非,也没有很熟吧?
名单念了过半,崔浩才终于进了教室,毫不犹豫的翘了原本属于陆也一的位置,他扭头就问起程去非来:“我说弟弟,你怎么突然……”
“这个位置挺好的。”程去非随口答道。
崔浩看了眼黑板,又看了一眼窗外被他占了位置而一脸懵逼的陆也一,闷闷的说:“哪里好了。”
程去非:“风水好。”
下一个就念到了陆也一的名字,陆也一犹豫了一下,最后抛弃了自己原本的同桌,在崔浩旁边坐了。
位置选完了以后就是搬桌子。
程去非没有在桌面放书的习惯,书都竖叠在纸箱里,所以大家刺啦刺啦的拖著桌子的时候他只是把抽屉里的东西和书包简单的收了一下,然后抱著纸箱,端上凳子,毫不费力的就搬去了新位置。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桌面右上角上的一叠书如今安安静静的码在居则易的桌子左上角,而桌子的主人趴在桌面上,脑袋埋在臂弯里,显然是又在睡觉。
程去非把纸箱放在地上,忍不住笑了一下。
唔,新同桌,似乎也没有他想像中那么难以相处。
……
其实多了一个同桌对居则易而言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
他仍旧天天睡觉。
但又有那么些不同。
比如他的课桌总有人帮忙整理好;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总有人提醒他不要忘了做;甚至在夏天的尾巴上,偶尔教室空调开得过低时还有人在他睡著了以后替他搭上外套。
刚开始居则易还觉得有些怪怪的,毕竟一个人平白无故的对你好总是会让你觉得负担的。尤其像他这种心里砌起高墙的人,程去非对他的好只会让他不解的同时,在心墙外面再种一圈荆棘。
然而程去非像是没感觉到他的冷淡,该做什么做什么,顺手的事一件不落下,偶尔也跟他讨论问题,不过从来不在他睡觉的时候打扰他。
所以虽然他不懂程去非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但他其实心里,并不讨厌这个同桌。
就这么过去了一周,居则易悄悄的撤下了心墙外的荆棘,决定对同桌友好一点。
这天临近上晚自习的时候,语文课代表拜托程去非帮忙抄一下阅读理解答案。
阅读理解的答案字不少,要抄在黑板上……
程去非还答应了。
看著自己傻白甜一样的同桌起身走上讲台,居则易不由得皱了皱眉,问语文课代表:“你为什么不自己抄?”
宋暖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愣了下,小声解释道:“我请了假,要去医院。”
这倒是可以理解,但刚才程去非连理由都没问就答应了……居则易挑了挑眉,看向在讲台上抄写答案的背影:“他对谁都这么好吗?”
宋暖闻言笑了笑:“班长人很好的。”她顿了顿,视线落在放在程去非桌上的自己的摘抄本上,“当然如果你把笔记或者习题集借给他,他会更好说话的。”
想到程去非问他的那几道题,居则易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程去非对他的友好,似乎只是单纯的为了和他打好关系,然后,让享受著程去非的好的他,没办法拒绝他的问题?
何况程去非对人本来就友善。
这倒也算不上手段,只是一种天性。
毕竟再铁石心肠,也会对赤忱的心柔软起来。
居则易垂眸,问她:“程去非是班长?”
他虽然不怎么关注班上的事,也不怎么和班上的人交流,但依稀记得,班长另有其人。
“以前是。”听到他们聊天,崔浩扭过头来,道,“我们初中一个班的。”
他又问宋暖:“你胃病又犯了?”
居则易瞥了一眼,这才看到女生白皙的手背上浅青紫色的针印。
宋暖“嗯”了一声,说,“没事。”
居则易突然晃神想到了陆也一说的那句“我们弟弟真的是心地善良的小天使”,忍不住微扬起了唇角。
岂止是不讨厌,他甚至有些喜欢这个同桌了。
心墙外的荆棘到底还是没种活。
他钉死窗户封死门扉的心,似乎,也有了松动。
作者有话要说: 祝成章是祝三愿的父亲
因为背景是清河
所以会有一小部分人物角色是《酒醉》里的
☆、第三章
晚自习在刷题中结束了,陆也一扭头问程去非吃不吃宵夜。教室里收书包和交谈的声音有些吵,居则易从桌面上抬起头,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语气自然的问:“吃什么?”
陆也一和崔浩都没想到居则易会搭话,毕竟虽然做了几天的前后桌,但事实上他们也没怎么说过话。
而且程去非和居则易……这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张桌上撸串?
“吃……”陆也一怔愣的看向了程去非,脑子里简直一团浆糊。
“烧烤?”程去非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面色如常的顺著话接了,陆也一松了口气,“走走走,我请客。”
居则易似乎是没太睡醒,反应了两秒才点了点头。他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从抽屉里翻出走读证挂上,就示意自己好了。
程去非鬼使神差的盯著他晃了两下的走读证看了好几眼,视线落在那张一寸证件照上,抿了抿唇。
证件照也这么好看,这不科学。
学校门口不远处就是夜市街,一溜儿的烧烤摊。陆也一他们熟门熟路的去找位置点吃的,程去非在不远处比较安静的树下打了个电话。
等他打完电话过去,陆也一他们已经点完菜了,四方桌,每一方都放著一杯奶茶,程去非在空位坐下,摸了摸奶茶的杯子。
陆也一咬著吸管,含含糊糊的问他:“又跟家里报备呢?”
程去非“嗯”了一声,端起奶茶喝了一口。
奶茶是原味的,程去非舔了舔唇:“怎么是原味?”
他喜欢喝抹茶味的,这事儿崔浩和陆也一都知道,给他买奶茶之类的从来都是买的抹茶味,今天怎么……
崔浩小声解释:“易哥买的,您老将就一下。”
居则易买的?程去非不由自主的咬了一下吸管,偏头看向旁边坐著的居则易,张了张嘴,然后干巴巴的说了句:“谢谢啊。”
居则易只在被叫到的时候抬了一下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们的话,“嗯”了一声就继续玩手机了,程去非偷瞄了一眼,看到微博页面,顿时觉得有一点点被无视的委屈。
他觉得他对居则易挺好的,怎么想跟他交个朋友就这么难呢?
没一会儿烤好的东西就被端了上来,程去非自我安慰著居则易对谁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心里稍微看开了点。他正拆了筷子准备开始扒拉花甲,居则易随手把手机搁在了桌上,问他:“你喜欢喝什么味的?”
程去非还没反应过来,崔浩先接了话:“抹茶,诶易哥,顺便帮我带个烧仙草过来啊。”
程去非盯著居则易起身往奶茶店走的背影,有些发愣。陆也一把花甲往他面前推了推,嫌弃崔浩道:“奶茶还不够你喝的?”
崔浩理直气壮:“亏待什么都不能亏待自己的胃。”
程去非这才回过神来,挑开一个花甲,夹著肉放进嘴里嚼了嚼。
有……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等居则易买了奶茶和烧仙草回来,看到的就是程去非吃了大半盘花甲,唇瓣都辣的有些发红了的模样。
朝他仰头看过来时,还无意识的舔了舔上唇瓣,一笑,唇边的小酒窝就跑出来了:“谢谢。”
程去非把居则易态度的转变归功于他这些天的温水煮青蛙见了效,心里美滋滋的,笑得甜滋滋的。
居则易有些被晃了眼,垂眸,移开了视线:“不用。”
他们两个的对话落在旁人耳朵里总有些尴尬的意味,陆也一眉头打结,心想著也不知道程去非介不介意年级第一被撬了的事儿。毕竟他们弟弟心里小算盘多著呢,他们小时候可没少吃程去非这个笑的亏,这么想著,他就不敢贸贸然打圆场。
事实证明是陆也一想多了。
崔浩一向心宽,见居则易在位置上坐下,就把烤串的盘子推过去了一些:“我说易大学霸,没看出来啊,说好一起开黑一起撸,你竟然背著我们搞学习。”
陆也一在桌下踢了崔浩一脚,朝他使了个眼色,馀光看向了程去非,腹诽道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居则易听见这话也偏头看了程去非一眼,程去非捧著奶茶喝著,眼眸微弯,漆黑的瞳孔透亮,坦然的和他们对视著,奇怪道:“你们看我做什么,我可没背著你们搞学习。”
“是是是,你都是当著我们的面搞的。”陆也一岔开话题,“明天下午的球赛,你去不去?”
“和校队?”程去非喝著奶茶,挑挑拣拣著花甲,脸上看不出别的情绪,“不去。”
听到校队两个字,居则易微微皱了眉头,问了一声:“什么球赛?”
“上次体育课你没去,校队的抢了我们场子。”崔浩解释道,“我和陆也一找了几个球打得好的,跟校队约了一场友谊赛。”
“技不如人。”程去非扒拉了半天,确定盘子里没有任何的肉了,才把筷子放下,“十进九,人家靠实力赢的场子,抢字多难听。”
“。”崔浩一听他说赢字就气不打一处来,“赢你算什么本事,有种他们跟我打。”
居则易基本上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向了程去非:“校队的跟你solo?”
程去非耸了耸肩:“大概我看起来比较好欺负。”
事实上他篮球确实打得很菜,柿子都挑软的捏,赢得不光彩,也是赢啊。
“老板,麻烦再来一盘花甲。”
陆也一瞪他,也不知道是被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给气到了,还是心疼自己的钱包:“你那天就不该答应跟他们比。”
“答应就算了,我和老陆过去砸场子的时候你拦著做什么。”崔浩跟著数落。
程去非瞥了他们一眼:“不拦著还帮你们鼓掌吗?都高三了,能不能稳重一点。”校队的教练护犊子护得跟什么似的,事情闹大了,挨批的还不是他们。
哦,应该不算上他,祝成章是不会骂他的,只会教育崔浩和陆也一。
陆也一:“……”
崔浩:“……”
虽然崔浩和陆也一平时都叫程去非弟弟,但三个人里似乎是以程去非为先,当哥哥的被弟弟数落的既视感太过好笑,居则易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微扬唇角:“带我一个?”
总是被程去非关照著的他,也应该礼尚往来一回。
“行啊。”崔浩咬著排骨,从陆也一那边拿了串鸡翅,“下午六点,易哥你不睡觉吗?”
没办法,居则易平时除了吃就是睡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崔浩这么问,一点毛病都没有。
居则易被问得有些无语,馀光瞥见程去非嘴角跑出来的小酒窝,挑了下眉:“我说同桌。”
突然被点名的程去非一愣:“啊?”
“到时候记得叫我一声。”
……
虽然是居则易让程去非叫他的,但第二天下午被叫醒的时候,居则易还是皱著眉头问他:“做什么?”
程去非在习题上勾出一个答案,头也不抬的道:“你还有十五分钟赶过去篮球场。”
他其实不是很理解居则易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好像突然就变得好相处了。但这总归是件好事,他也希望居则易能和大家好好相处,球赛毫无疑问是男生们快速建立友谊拉近关系的桥梁。
想起约好的篮球赛,居则易“啧”了一声,心头那点火气也熄了,“走吧。”
程去非又勾出一个答案,顺带在原文里勾画了一句:“我不去,一场球赛的时间都够我刷一套理综了。”
“书呆子。”居则易按住了他手下的卷子,淡淡一瞥,“选错了,应该选C。填空前的is和填空后的名词短语表示这个空填动词的分词形式,或者是‘形容词加介词’短语,refer的ing形式要双写r。”
程去非:“……referring to是什么意思?”
“指的是。”
程去非改了答案,勾出短语批注了意思,见居则易似乎还想继续挑他的错,就抬头看了眼黑板边的挂钟,提醒他:“还有十二分钟。”
居则易挑了下眉头:“你真不跟我去?”
程去非捏著试卷一角的指尖捻了捻,道:“不去。”
居则易心想著他本来就是为了替程去非出头才答应去的,程去非不去,那就没多大意思了。
何况他觉都不睡了程去非还想刷题?要搞事情大家一起搞,怎么的他也得把程去非拖去。
只是程去非这个人好像除了学习,还真是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威逼利诱,还是哄?各种思绪在心头过了一遭,居则易想了想,试探道:“我给你讲题?”
程去非似乎是稍微有了点兴趣:“随问随答,不发脾气不嫌烦的那种?”
“……”这他妈也太丧权辱国了,居则易皱著眉扫了一眼时间,决定先把书呆子拐过去球场,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只能问你不会的。”
程去非能考年级第一,一套卷子上不会做的题,估计也就那么一两道而已,应该不至于多耽误他睡觉……吧?
“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很想要一个随问随答不发脾气不嫌烦的学霸给我讲题
这真是个感人的爱情故事
☆、第四章
到篮球场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了,崔浩和陆也一看到程去非有点惊讶:“弟弟你怎么来了?”
“唔,来看热闹。”程去非环顾了一圈,发现班上不少同学都来了,俨然一副输人不输阵的模样。
还不待他们多聊,对面球队就爆出了一句“”。然后一个篮球被砸了过来,稳准的朝著居则易的位置,“居则易?”
崔浩他们循声看过去,发现是校队的队长汪洋,脸色就是一沉:“你们几个意思。”
“没事。”居则易抬了下手,“我认识。”
说话间汪洋已经小跑了过来,朝居则易抬了抬下巴:“你怎么跑清河来了?”
居则易扯了扯身上的校服,语调慢吞吞的:“你瞎啊?”
汪洋又是一句“我屮艸芔茻”,“你转学过来了?不对啊我记得你不是毕业了?”
这个消息过于劲爆,崔浩和陆也一震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程去非也愣住了,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汪洋看著居则易,拧了下眉头:“不够意思啊,转学过来,也不跟我吱一声。”
市里每年都有篮球赛,各大高校的校队之间都有那么几个熟人,居则易是一中校篮球队的,虽然是学长,但汪洋高一就进校队了,再加上初中校友这层关系,混熟了,所以他和居则易私底下关系还可以。
“你们就够意思了?”一开始就知道会对上熟人,居则易比他淡定得多,“上次欺负我们弟弟的人呢,出来,热热身。”
“我们弟弟”四个字从居则易嘴里说出来,半点违和感都没有,程去非抿了抿唇,佯装没有听见崔浩和陆也一小声嘀咕的那句“我们弟弟什么时候成他弟弟了”。
汪洋这才注意到居则易身边站著的程去非,程去非平时在学校里太低调了,上次抢场子的事儿他不在,是以一时有些没认出来,现在居则易兴师问罪,他就有些尴尬了,心想著这事儿怕是有些不好搞,就叹了口气:“搞毛线啊,大水冲了龙王庙。”
要是知道程去非跟居则易这么熟,他们队的人怎么会抢这个场子……
陆也一听到这话有些不悦,扬声道:“谁跟你们一家人了。诶那个谁,小前锋,就是你,出列。”
“上回虐我们弟弟虐得挺过瘾的不是,过来单练一下啊。”崔浩也朝著那边喊话。
“陈扬?”居则易似笑非笑的挑了下眉头。
清河校队的小前锋和他们队里一个补位控场后卫的学弟关系很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名字是叫陈扬。
汪洋无奈,朝著对面场子打了个手势:“陈扬,过来一下。”
被点名的陈扬在看到居则易的时候也是懵逼的,再一看旁边的程去非,心里就突了一下。没等他开口,汪洋先揽著他的肩压了一下他的头:“赶紧的,跟程同学道个歉。”
“不用道歉。”程去非摇头,语气淡淡,“愿赌服输。”
居则易把手里的球扔给了陈扬:“来,热身。”
说是热身,其实基本上是居则易在花式吊打陈扬,程去非盯著球场上跑动跳起投篮动作干净利落的身影,没忍住跟著叫了声“好球”。
“卧槽这个球!”崔浩抓著陆也一的手臂晃了晃,“漂亮!”
“易哥打球这么厉害啊我靠!”陆也一看向了汪洋,揶揄道,“你们这一届的校队是我看过最差的一届。”
汪洋都有些不忍心看陈扬被单方面吊打了,听陆也一这么说,就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居则易他是一中校篮的中锋啊中锋!一中拿了两年的市冠军,你以为都是吃干饭的吗。”
“几个球了?”崔浩问道,“易哥进了几个了?”
居则易投球的瞬间,程去非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直到球“砰”的一声撞板落地,他的声音才跟著响起:“十……十进十。”
话音刚落,场上的两个人就比了个停的手势,陈扬脸色有些讪讪的,抱著球跟著下场了。
“故意的吧。”崔浩“哈哈哈”笑了几声,撞了下程去非的胳膊,“比陈扬虐你虐得还狠。”
程去非没说话,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走过来的居则易。有人站在你身前替你出头的感觉太好了,他看著居则易,满眼都是与有荣焉的骄傲和笑意。那是他的同桌,是为了他才站在了这里,哪怕是他,也会觉得虚荣心被填的满满的。
大概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这样的念头,越是自己所不擅长的,就越容易心生羡慕和向往。
原本只是学霸光环加持,现在又多了一个运动光环,好像所有他不擅长的事情解不开的难题,那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像是浑身都在发光,让他忍不住看过去。
居则易不知道,他就那么一步步的朝他走来,一步步,都踏在他的心跳上。
每朝他走过来一步,他的心跳就跟著快一分,到最后,几乎已经叫嚣著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太快了,这种不受控制的陌生情绪让程去非皱了下眉头,只是还不待他细想,居则易已经脱下外套随手朝他扔了过来,而他下意识的,抬手就接住了,抱了个满怀。
猝不及防,像是,和他撞了个满怀。
居则易似乎是轻笑了一下,从崔浩手里接过一瓶脉动,拧开喝了两口:“帮我拿一下。”
夏天篮球场上跳跃的少年,夕阳折射下发光的汗水,场边的欢呼沸腾,还有篮球砸在地上砰砰砰响彻整个球场的声音,像极了怦然心动的第一下心跳。然后整颗心都不安分的躁动了起来,如同夏夜里猝不及防的大雨,不管你情愿不情愿,乐意不乐意,肆无忌惮的就淋湿天地,不给人拒绝的权利。
程去非怀里抱著居则易的校服,他忍不住凑近闻了一下,上面有很淡的肥皂香气,和他身上的一样,但似乎又不一样。
眼里那个笑意明亮的少年也是,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时间从一个个进球和得分间溜过去,程去非看了一眼计分板,把手里的外套递给了旁边的唐秀:“帮忙看一下衣服。”
“诶你要回去了?”唐秀看了眼时间,距离晚自习的预备铃只有几分钟了,她有些为难的想,球赛也快结束了,就晚这么几分钟,先看完比赛再回去也不耽误什么吧?
程去非已经跑远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问的话,唐秀没再多想,只当程去非是回去上自习了,又继续看起了球赛。
48:45
居则易最后一个三分球,裁判吹哨,掌声和各种欢呼叫好声充斥在耳膜边,吵得他有些头疼。
陆也一和崔浩都笑著过来和他撞了一下肩膀,显然这场比赛打得极为尽兴。
“大海。”居则易笑得有些欠揍,小跑过去跟汪洋撞了下肩,“你们队,后半场节奏有点乱啊。”
汪洋笑骂著推了他一下:“喂你够了。”
陈扬这一场被崔浩和陆也一防惨了,他郁闷不已的过去跟崔浩他们道歉,说上次不该抢他们场子。
“行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崔浩大大方方的摆了摆手,招呼居则易,“易哥,走了,上晚自习了。”
陆也一拍了拍陈扬的肩:“下次约。”
“行。”陈扬爽快的点头。
这边是比赛后其乐融融的两队,那边在场边没看到程去非身影的居则易皱了下眉头。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只看到程去非方才站著的位置旁边抱著校服的女生,有些眼熟,似乎是他们班上的,只是他也叫不上来名字。
赢得比赛的喜悦感被冲淡,他跟汪洋他们打了个招呼,朝著那边走了过去:“程去非呢?”
居则易在班上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就是不太好相处不爱学习天天睡觉但成绩又好到让人费解的怪人,唐秀乍一被问到,心里有些发怵,动作僵硬的把外套递还给他,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大概回去上自习了。”
这倒像是程去非能干出来的事儿。居则易“啧”了一声,有些不满的把衣服随手搭在了肩头上。
发梢上的汗水和额头上渗出的汗顺著脸颊往下滑,他随手抹了一把,馀光瞥见旁边偷拍的镜头,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肩头上的衣服被人扯掉,就像是被点燃的导火线,刺啦一声,沿著火线点燃了堆积的不悦情绪,还不待他发火,手里先被塞进了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回头对上程去非盛满笑意的眼睛,他满肚子的火气一下就灭了个干净。
“诶,赢了啊?”程去非是跑回来的,此刻正喘著气,把居则易的外套叠了一下搭在手臂上,他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比分,心想著他都用跑的了,怎么还是没赶上啊……
“我靠,弟弟你这么重色轻友的吗。”崔浩原本还在和另几个朋友谈论刚才的球赛,扭头看到这边的情形,笑嘻嘻的过来抢居则易手里的东西。
占据身高优势的居则易一边把手举了起来,一边跟程去非说了句“谢谢”,“你去小卖部了?”
程去非给他买的蒸饺和奶茶一看就是小卖部标配,像是怕他不够吃,还买了一袋奶黄包。
热度隔著袋子,贴著手心,传到了他的心里。
他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全心全意的惦记体贴著了……他的同桌,有时候真的是猝不及防的就戳到了他心底的柔软处,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程去非“嗯”了一声,“你吃不完的话,分给崔浩他们吧。”
陆也一原本拦著崔浩说:“你一个吃了饭的人跟易哥抢什么?”一听程去非的话,就有些心疼崔浩了,“走,浩子,哥带你去小卖部,卡拿去,随便刷。”
围观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崔浩摆摆手:“算了,回去自习,晚了又该挨骂了。”
陆也一:“那晚上去吃宵夜。”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一些小可爱们的评论
我不得不认认真真的告诉你们
程去非是受,居则易是攻……
我一般文案里面的人设不分攻前受后的顺序的(老实说我以前都不知道名字在前面的是攻)
【主受啊朋友们!!!我的文章都是主受!!!
☆、第五章
一起回教学楼的路上,崔浩看著居则易惬意的咬著蒸饺喝著奶茶的模样就觉得更心酸了些,路边不知道谁扔的易拉罐,他踢了一脚,像是想到了什么,偏头叫了居则易一声:“我说,你怎么也跟著叫我们弟弟?”
居则易挑了下眉头,问他:“你们不都这样叫么?”
“我们。”崔浩重复,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陆也一,“我和陆也一。”
说得好像大家都是这么叫的一样,明明只有他和陆也一是这么叫的。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居则易嚼著蒸饺,说话就有些囫囵,听起来还挺搞笑的。
程去非没忍住笑出了声,嘴角边的酒窝跟著一动一动的:“崔浩,我表哥;陆也一,崔浩的未来媳妇……”
“弟弟你闭嘴。”崔浩一下摀住了程去非的嘴,骂骂咧咧道,“什么未来媳妇,明明是我妈的干儿子!”
“弟弟也没说错嘛。”陆也一“哈哈”笑了两声,压著崔浩的肩膀,把程去非从他的手下解救了出来,“只怪你生错了性别,要知道,我妈可是心心念念……”
“心心念念你个大西瓜。”崔浩打断他,“闭嘴吧你。”
居则易听得一头雾水,还有些尴尬,他倒是没想到崔浩和陆也一正儿八经是程去非的哥哥,还以为是口头上喊著玩的……
程去非小声跟他解释:“崔浩他们家和陆也一他们家是一个大院的,关系特别好,陆阿姨临产的时候陆叔叔不在家,是我姨发现了和我崔叔叔一起送她去医院的,两家人定了个娃娃亲。”
可惜,最后生了俩带把儿的,娃娃亲就成了干亲家。
居则易“哦”了一声,有点想笑,见崔浩绷著脸瞪他和程去非,就忍住了,想了想,才开口道:“那以后不叫你弟弟了。”
居则易说“弟弟”两个字的时候,程去非的心又没出息的躁动了一下。
他想说“随你怎么叫都可以”,但他又有些好奇居则易要改口叫什么,想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奇怪了,不过是个称呼而已,怎么叫都无所谓,有什么好纠结的。
两个小人在心里争执不下,最后名为“他到底想叫我什么”的小人占据上风,程去非听到自己问:“那你要改口叫我哥吗?”
居则易敲了敲他的脑袋:“想得倒美。”
他可是学长啊,年长这群小屁孩一届,还叫人哥,他不要面子的么。
程去非想起了另一件事,就没有揪著称呼的事儿问了:“汪洋为什么说你应该毕业了啊?”
“我是一五级的。”居则易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什么不相干的事儿,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叫声学长来听听。”
程去非自动过滤了后半句,只问他:“高考没考好?”
以居则易的成绩,就算没考好,也不会太差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被陆也一和崔浩落下一截了,再走几步就是教学楼,居则易却停下了步子,抬头看了一眼教学楼上题著的校训:“我没参加高考。”
程去非有些不解,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被放弃了。”居则易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抬步走进了教学楼。
……
这天晚上的晚自习居则易又睡了一晚上,一切好像都没什么不同,除了课间的时候,他们班外面的走廊变得热闹了不少。
嗯,似乎莫名的就多了很多女生路过?
崔浩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跟陆也一小声抱怨,说:“我对这个看脸的世界感到非常失望。”
陆也一笑他:“怎么了,谁又托你给弟弟送情书了?”
以往崔浩说这种话的时候,通常都是被人拜托给程去非送情书或者问他要程去非的联系方式之类的。
被莫名cue到的程去非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听他吐槽道:“没,这次不是我们弟弟,是居则易。”崔浩往后瞥了一眼,低声道,“估计是被下午的球赛圈粉的女同学,在我们班有熟人,拐著弯儿的来要联系方式,问到了我头上……我哪儿有居则易的联系方式啊。”
陆也一摸了摸下巴:“现在的女生都这么直接的?”
“看著吧,估计过不了几天,就有人送情书了。”
一场球赛的时间,就足够喜欢上一个人吗?
程去非若有所思的偏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趴在桌上睡觉的居则易,下意识的按了一下胸口。
心跳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频率,可是一想起那场球赛,又有点不受控制的加快。程去非拧著眉头,想不明白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了,瞎折腾一下午了,还没累吗。
有些心烦的按了按笔头,他决定今天多刷一套理综卷子。
下课的时候居则易醒了,大概是教室里太吵了,他皱了皱眉头,见程去非还在做卷子,就发呆一样的盯著程去非看了一会儿。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程去非还是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比他还淡定,居则易无奈道:“还不走?”
程去非正在写解题过程,算到后面,又觉得答案有些不对,这才抬头看向了居则易:“诶,这道题怎么解?”
居则易:“……”
程去非问的是一道物理电磁场的压轴题,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么一道题讲下来,估计学校都要锁门了……想起自己答应的那句随问随答,居则易从抽屉里摸出手机,划开解锁,递给了程去非:“电话给我,不然微信也行,回去给你讲。”
确实是有些晚了,平日里用来记各种公式算各种题型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了一下交换电话和微信哪个比较划算,程去非几乎是瞬间就有了答案。
输好电话号码后把手机递还给居则易,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麻烦你了。”
是挺麻烦的。
居则易把卷子上的题照下来,“啧”了一声,把手机收好,手痒的抬手戳了戳程去非脸上的酒窝:“我先走了,记得关灯。”
接到居则易电话的时候,程去非已经盯著手机发了很久的呆了。
面前摊开的卷子上一个字都还没写,手机放在旁边,屏幕亮起的第一秒他就伸手去拿了,拿到手以后,又盯著来电页面上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愣了几秒几秒,才接通。
“喂?”
“应该到家了吧?”
那端传来居则易的声音,程去非就没忍住笑了:“到了,洗漱完了,坐等你给我讲题。”
“嗯,其实这道题……”居则易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要从什么地方讲起,隔了两秒,他叹了口气,“加微信说吧,我把解题过程拍给你。”
“好啊。”程去非笑得见牙不见眼,语气却还半点不露声色,“我微信号就是我手机号。”
解题过程太复杂,没听懂,说的太多没记住,换成微信聊,都是再自然不过的提议。
程去非觉得自己可他妈聪明了。
加好微信好友以后,居则易把解题过程拍下来发给了他,还给他发了一段语音解说,详尽得程去非都不好意思作妖,只好乖乖的说自己会做了,然后……
[居则易:那好,那我睡了。]
[存是去非:……emm你睡这么早的?]
[居则易:不然?]
[居则易:小朋友,我可不像你,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熬夜了。]
[存是去非:我还以为你也熬夜学习的……]
[居则易:已经熬过一年了。]
[居则易:别被我的成绩打击到,前期的话,复读生本来就比较占优势,但是后期,应届生们的分数会大幅度提上来的。]
[存是去非:哦,不叫我弟弟改叫我小朋友了吗?]
居则易本来是想著对他家小天使一样的同桌好一点,所以才顺手安慰了程去非一句,没想到这人似乎半点没把年级排名放在心上,关注点奇奇怪怪的……
不过小朋友这个称呼还挺合适。
他心想,可不就是小朋友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小朋友。
[居则易:小朋友就该早点睡,别熬夜,熬夜对手机多不好。]
[存是去非:好的哦。]
[存是去非:晚安。]
……
成为了同桌以后,程去非才发现居则易也不是每节课都睡觉的。至少数理化三门课,他会听个十来分钟再睡。作业他也是做的,只是他不管是听课的时候还是做作业的时候,都没什么坐姿,又码了一摞书挡著,乍一看,就像是趴在书后面睡觉……
有时候程去非也看到他把卷子带回家做,虽然他还是不太明白居则易哪有那么多觉睡。
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会对居则易这么关注。
这个问题成为了他近来比较纠结的事情,他总是偷偷的在居则易睡觉的时候看他,走神。有时候上课,也会习惯性的偏头看过去。偶尔会被居则易抓到,他就对他笑笑,装傻糊弄过去。
糊弄得过居则易,糊弄不过自己的心。
在程去非十七年顺风顺水的人生里,他心里的小鹿都安安静静的在躺尸,突然活蹦乱跳起来反而叫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所以脑子里有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但是他又想,如果对方是居则易的话,好像把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定义为“动心”,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程去非这个聪明的脑子也开始犯起了糊涂,一天想不明白的事就想两天,两天想不明白,就想三天。
可一天又一天,他发现居则易哪里都好,越是了解,越是察觉到那些细微处的温柔。
只是班上的其他人似乎还是对居则易误解颇深,关于居则易的各种传言越传也越离谱。
居则易都一笑置之,程去非大部分时候也懒得理会,直到今天中午的时候,他听到副班长跟人说:“我昨晚去书店看到居则易了,没想到他那么晚了还去看书。”
各种惊疑不定问“真的假的”和“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声音里,程去非插了一句:“哪个书店?”
“就,希望书社。”
程去非有点意外,挑了下眉:“你看到他进去了?”
李南柯被问住了,迟疑了两秒,才梗著脖子说:“我当然看到了。”
迟疑的两秒已经够说明问题了,程去非笑了一下,心想著居则易这种标榜著要早睡早起的人怎么可能放学后还去书店,多半是路过吧。希望书社的位置正好是从学校外面转盘岔到步行街的小路,回家路过,完全合理。
“副班你也很认真啊。”程去非扫了一眼桌上明显是新买的真题集,像是夸奖,又不像是夸奖,说完也不理会他们,迳直回了自己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崔浩和陆也一是直的!!!
真·笔直笔直笔直的同学情兄弟情
这本书应该没什么副cp,毕竟高三夕阳恋已经很顶风作案了,要是人人都搞事情……
祝老师年纪大了,心脏不太好【不是
☆、第六章
居则易难得没在睡觉,而是斜靠在墙边玩手机,见程去非过来,就把手边的卷子往程去非桌上推了过去,随口道:“错了三个。”
是他才做了一半的英语卷子,完形填空边上多了一行明显不属于他的字迹,划掉ABCD的斜线看起来倒是杀伐果断改错归正,实际上不过是某人闲著无聊顺手又改了改他的卷子而已。
程去非的英语是所有学科中最不好的一科,每次居则易挑他错的时候他都只能乖乖听著。
“虚拟语气insist 后面接从句,从句要用动词原形?”
居则易似乎是在跟谁发信息,删删减减,最后什么也没发,把手机收了起来,反问他:“不然用ing?”
程去非颇为认真的点了下头:“我以为是的。”
居则易被他逗笑了,捏著笔杆在指尖转了转:“我以为小朋友都应该知错就改。”
程去非还想说什么,被崔浩一句“易哥,下午体育课去打球吗?”给打断了,居则易懒散的说了声“不去”,连考虑都没考虑。
崔浩不死心,继续道:“这么好的天气,你又要在教室里睡觉?!”
居则易淡淡道:“这么好的天气,正适合睡觉。”
听到打球两个字,想到上次的球赛,程去非的心又不争气的瞎扑腾了起来,他抿了抿唇,偏头跟居则易商量:“除了语数外物化生,能不能再多教一科?”
“教什么?”居则易看了他一眼,像是他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一样,“教你撩妹?”
拜上次的球赛所赐,后来他还真收到了一封情书,这事儿没少被崔浩拿出来打趣,说让他教教他打球,说不定也能撩到妹子。
陆也一跟著起哄,他被磨得没办法,被拖去打了几场球。
程去非一向是沉迷学习不参与这种事的,没想到这次也跟著同流合污。
“那你教吗?”
不怪我军的意志不坚定,而是敌人的糖衣炮弹攻势太猛烈。
程去非一笑,居则易就被他的酒窝把思绪拐跑了,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教教教,这么好的天气就应该出去打球,睡什么觉啊多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居则易戳了戳他的脸,唬他道,“别笑了,再笑我就不去了啊。”
程去非眯了下眼,笑得更开心了些。
看著说说闹闹的两个人,陆也一拉著崔浩转过了头,小声道:“我怎么觉得……易哥和我们弟弟有点……”gay里gay气的。
陆也一顿了顿,换了个说法:“有点太好了。”
“没毛病啊。”崔浩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奇怪的看了陆也一一眼,“我们弟弟可是班宠,全班谁招架得住他那个笑啊。”
这倒也是。陆也一小幅度的偏头往后看了一眼,暗道,是他想多了吧。
体育课是最后一节课,程去非把居则易叫醒的时候居则易明显有些不耐烦,不等他开口,程去非先把一颗巧克力摊在手心里递到了他眼前:“请你吃糖。”
成功被顺毛,居则易剥开糖纸把巧克力塞进嘴里,推开凳子站了起来:“走吧。”
居则易平日里不太吃甜,在舌尖化开的味道倒是比记忆里的味道还要甜一些,下楼梯的时候他停下来等了程去非一下,偏头看过去,程去非也正好朝他看过来,阳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落了一地,他有些走神的想,这么好的天气,用来睡觉,似乎确实是浪费了些。
年级上认识程去非的人不少,这半个月来居则易的名声也是大噪,顶著年级一二名的学霸光环,模样又生得好看,两个人光是走在路上就赚足了回头率,程去非和居则易都有些无奈。
好在球场上都被男生占据了,再加上校队的人也在,女生们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没那么多人直勾勾的盯著他们看,程去非才稍微自在了点。
居则易没看过程去非打球,对他的水平完全没概念,所以一拿到球,他就随手抛给了程去非:“投个篮我看看。”
程去非下意识的转了转球,似乎是在找手感,然后问他:“直接投,你不防我?”
“我防你你能投进?”居则易往后退了一步,“你先投。”
确定居则易不防他以后程去非就淡定多了,拍打了两下球,轻描淡写一个换手变向假动作晃了一下,跳投——匡当。
居则易没忍住笑了出来:“小朋友练过?”
动作是很漂亮,可惜球没进。
程去非小跑过去捡球,用力一掷,传给了居则易:“我投篮很差。”
所以上次才输得那么惨。
居则易一边运球一边交叉步晃到篮板下,随手一投,就是一个漂亮的上篮,然后他接住球回传给了程去非:“再来一次,我防你。”
隔著几步远的距离,程去非一边拍打著篮球,一边思考著他是应该硬闯还是智取,硬闯大概闯不过,他的速度怎么样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但假动作,也不一定能骗到居则易啊……
程去非往前运球,居则易就在他前面一步远的位置拦著,他压低身子,大幅度左右手交换拍著球,两个人的距离一拉近,就有些紧张了。又要盯著居则易手上的动作,又要想怎么才能带球过人,这么想著,他就朝著居则易笑了一下,然后一个转身突破,跃起投篮。
篮球砸在篮板上又是匡当的一声,弹了一下,顺著球框,骨碌的滚了下去,程去非笑著朝居则易抬了抬下巴,脸上的酒窝盛满阳光,看起来甜滋滋的。
居则易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尴尬。
刚才程去非对著他笑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竟然走神了……
压下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他轻咳了一声,道:“你投篮的姿势不对。跟随动作,球应该从指尖拨出,你用的手掌,相当于是在用肩膀和前臂投篮,所以你才投得不准。”
居则易捡起球,做了个示范:“投篮手是在球的后面,而不是下面,就像这样,用指尖拨出去。”
篮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夕阳下少年的眸子像是染上了光,清澈明亮得叫人移不开眼。程去非盯著那双眼里自己的身影,心跳有些不受控制,不敢再看了,他接过球,站在三分线位置拍打著,视线跟著篮球一下一下的跳动,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学著居则易的样子右手托球,左手扶著,他双臂向前一推,压了一下手腕,篮球从指尖拨出,旋转著画出抛物线,迳直落入篮框。
程去非邀功一样的看向了居则易,眉梢微扬,引得球场边的几个女生一阵低呼。
“漂亮。”居则易吹了声口哨,馀光不动声色的瞥过,似有所悟,“小朋友有心上人了啊。”
男生打球打得这么卖力,多半是想引起某个妹子的注意,他只是没想到,沉迷于学习的书呆子,竟然也会动凡心么。
听到他这么问,程去非愣了一下,没有反驳,只是扬了下头笑著反问:“帅吗?”
居则易说的也没错,他的确实是想引起某人的注意,只是这个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啊。
听到居则易毫不犹豫的肯定道:“帅。”他忍不住伸手拨了拨细碎的刘海,挡住了阳光和居则易的视线,也挡去了眼里藏不住的情绪。
“谢谢。”篮球场上太吵,他的声音几乎低到听不见,“你也很帅。”
……
体育课是最后一节课,打完球以后程去非很自然的约了居则易一起吃饭,居则易说随便,程去非就直接带他去了三食堂——学校饭菜比较好吃,环境比较好的一个食堂。
和校队的人打了个照面,程去非去打菜,回头看到居则易还在和汪洋聊天,就索性多打了一份,然后找了个空位置把饭菜放下,又去拿了筷子和勺子。
居则易过来的时候汪洋也跟著,一看饭菜碗筷都摆放整齐的桌面,顿时就装模作样的嚎开了:“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居则易你命怎么这么好啊。”他手臂往旁边撞了一下居则易的肩膀,“在一中有谢棠,来了清河……”
“闭嘴吧你。”居则易打断他,“少侮辱我和程去非的纯洁友谊。”
汪洋笑嘻嘻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问道:“那你和谢棠就不纯洁了?”
居则易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程去非,见他还在笑,心里就莫名的松了口气:“打你的饭去,马上就要下课了。”
程去非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汤喝了一口,然后就拿起筷子夹菜吃起饭来,反倒是居则易心里不上不上的,语气有些微妙的开口解释:“大海他口无遮拦惯了,你别往心里去。”
他安慰自己,他只是觉得程去非一番好心给他打了饭,还被汪洋拿来跟别人比,辜负了程去非一番好意,一定不是心虚或者别的原因才解释的。
汪洋的话像是在开玩笑,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程去非不傻,从汪洋熟稔的语气就能听出这个谢棠和居则易的关系匪浅了,他“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心里却暗戳戳的想著谢棠和居则易是什么关系。
他低头夹菜,视线范围内就出现了一张崭新的饭卡,不解的抬头望过去,居则易把卡往他面前推了推,随口道:“拿去刷。”
居则易的本意是今天这顿饭是程去非帮他刷的,那他就把卡给程去非刷回来就好了,但话掐头去尾,听起来就有些叫人多想了。
程去非装作没听懂,盯著那张卡看了几秒,心里盘算著扣下这张卡不还,居则易出于无奈每天只能和他一起吃饭的可行性,当机立断,干脆利落的把卡揣进了自己的兜里:“那我就不客气了。”
居则易夹菜的手一顿,瞥了一眼程去非,似笑非笑道:“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
那倒确实也没有。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程去非也算是摸清了居则易的脾气了。居则易其实有起床气,很讨厌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但总是被他叫醒,甚至都没朝他发过火,可以说是很有涵养了。而他呢,似乎有点得寸进尺?
程去非默默的反思了一下自己,然后在心里把扣下饭卡以后一起吃饭的选项给划掉了:“我今晚不问你题了,你好好睡觉吧。”
居则易无奈道:“在你心里我就只会睡觉是吧?”
“不啊,你还会做题,还会打游戏。”程去非顿了顿,接著道,“但是大部分时间,你在睡觉。”
居则易:“……”
行吧,看来他睡觉这个人设一时半会是掰不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
谢棠小姑娘是这本书里的配角
☆、第七章
去小卖部刷了两杯奶茶程去非就把饭卡还给居则易了,奶茶也是一人一杯,居则易笑他亏了,他只摇摇头,说不亏。
回教室也没有别的事儿干,程去非又双若缀开始做作业了,居则易也只好跟著做作业。
今天的作业只有数学卷子和英语周报,居则易没花多少时间就写完了,他正准备开一局游戏放松一下大脑,手刚摸到手机,就想起了下午程去非的话。再一看刷五三正认真的某位小朋友,视线落在墙上的时钟上,确定现在才刚上自习二十分钟不到,居则易有些认命的从抽屉里翻出一套理综卷子,准备随便写写。
他刷题的效率一向很快,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前写完了卷子,实在有些困,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程去非做到压轴题最后一个问的时候习惯性的往旁边看了一眼,见居则易在睡觉,就拿著草稿本和卷子轻手轻脚的起身去办公室,找数学老师问题。
祝成章正在跟隔壁的班主任闲聊,程去非听到他说什么可惜了,心里有些奇怪,问题的时候就稍微分神听了几句。
“他成绩那么好,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
“成绩好是好,但每天都有科任老师跟我反映他上课睡觉不听讲,你说我要怎么教。”祝成章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叫他去参加奥赛他不去,国决他也不去,说什么拿到的奖项已经够多了,这像什么话!”
“祝老师你真的不是在炫耀吗。就算他上课不听,他也考第一。”
祝成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了。
问完题以后程去非回教室一路都在走神,心想著祝成章和隔壁班主任聊的是人居则易吧,成绩那么好的居则易却没有参加高考,在清河复读,“因为我被放弃了”……把所有事情串起来想一想,一个成绩好到拿奖都嫌多的学生,什么情况下才会不参加高考?
居则易还好好的睡在他的右手边,排除天灾,就是人祸。
程去非看了一眼身边睡得正熟的居则易,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么你,身上到底有什么故事呢?
太难了。
居则易身上的谜团一个接一个,比他解过的数学题还难,他毫无思绪,无从下手,绞尽脑汁,也只在答卷上写了一个解字。
可这张卷子,他比任何一场考试,都想要严肃对待,认真答写。
他想拿到满分。
他想,他大概是真的喜欢上这个人了。
……
这天晚上回家以后程去非问了好几个初中同学有没有人在一中念书,然而认识的人里面好不容易问到一个,却没找到那人的联系方式。
接近2点才睡觉的程去非第二天起晚了,赶去学校只来得及随便在校门口买个面包,倒是有些意外的遇到了陈扬。可能体育生都比较浪吧,眼看著都要打预备铃了,陈扬还慢条斯理的在店门口吃面。
自从上次篮球赛以后,程去非在学校里也遇见了陈扬好几次,毕竟男生小事不记仇,有时候他们也会聊上几句,今天只来得打个招呼。
踩著早自习的铃声进教室的瞬间,程去非用力的喘了口气。这一路他都是用跑的,一直到走到座位上坐下,他都还没顺过气来。
“怎么了这是,后面有老虎在追你?”居则易刚准备睡个回笼觉,一见程去非因为跑得急而微有些泛红的脸,突然就不困了。
“差……差点迟到了。”程去非扫了一眼桌上的水杯,发现是空的,就想问崔浩他们要水。还没开口,居则易先把自己的水杯递了过来:“喝口水,缓缓。”
居则易笑道:“昨晚做贼去了?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程去非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喝的是居则易的水杯,脸噌的一下就红了:“你才做贼去了。”他小声反驳,“我只是不小心睡过头了。”
居则易碰了一下他红得发烫的脸颊,笑意更盛:“迟到就请假,下次别跑这么急。”
差点迟到的小插曲就这么揭了过去,但程去非昨晚落下的题却是要补上的,这就导致中午放学时间程去非没有去吃饭,而是托崔浩他们吃完饭顺便去小卖部帮他买点吃的,自己则在教室和习题相爱相杀。
睡醒觉发现程去非还在座位上坐著做题的居则易楞了一下,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你怎么没去吃饭?”
程去非在做一套化学卷子,下午第一节课老师就要评讲,作业没做完心里总是不踏实的,所以他才没去吃饭。有时候越是想解开一道题,反而越是推算不出答案,程去非圈出草稿纸上写出的化学式,扭头看向居则易:“加成反应的话,分子式不对吧?”
居则易:“……”
他没头没脑的问一句,又不给题目,好在居则易昨晚已经做了这套卷子,不然根本看不懂他写的是什么鬼东西。
仔细看了看程去非推算出来的分子式,居则易拿起笔在分子式上添了一个双键:“是氧化反应。”
有些烦躁的心情莫名的就被抚平了,程去非盯著居则易写出来的一串分子式,视线往上移了一分,落在了他指甲修剪整齐的手上。
居则易见他没有回应,还以为他是没听懂,就耐著性子拿过卷子,把整道题分析通讲了一遍,写完最后一个小问的化学反应方程式,他抬头看了一眼程去非,问他:“听懂了吗?”
程去非这才如梦初醒:“没……”
他刚才光顾著走神了,哪里听得进居则易在说什么。
“???”居则易懵了,“没听懂?”
他都把所有过程写出来了,程去非跟他说没听懂?!
刚睡醒的他本来就是压著火气,耐著性子的在讲题,然而没成想,人家根本就没认真听。
居则易顿时有些生气了,可他也没弄清楚到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哪里没听懂?”他把笔放下,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笑来,“需不需要我再讲一遍?”
程去非本来只是实话实说,被居则易这么一问,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面对居则易的时候,他的聪明劲好像突然都跑没了,再加上再讲一遍的诱惑,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都没听懂。”
居则易挑了挑眉头:“那我们从小说一年级讲起?”
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程去非:“好。”
居则易微微一笑:“想当年我们都还六岁……”
“诶……”这次换成程去非懵了,倏然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什么傻,他的脸又一次,不争气的红了。
“走什么神呢。”想到昨天球场上程去非的反常,还有今天的差点迟到,做题的烦躁,听他讲题的走神,居则易大抵猜到了原因,毫不留情的敲了敲他的额头,严肃道,“程去非同学,高三不是让你儿女情长的,这一年,所有的事情都应该为你的理想让步。”
被训话的程去非有些想反驳,但他刚才走神是事实,儿女情长也是事实,好像没什么底气反驳。沉默了一会儿,他小声问道:“那你呢。”
“你为什么没参加高考。”
如果这一年所有的事情都应该为理想让步,那居则易为什么自己先放弃了。
居则易皱了下眉头,还以为程去非只是和他呛声,所以语气就不怎么好:“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下周就是月考了。”
“我知道。”程去非心里有些委屈,面上却硬撑著,只是握著笔的手无意识在草稿纸上画了一道。他还想说些什么,居则易已经起身出去了,看了看草稿纸上详细的解答,他抿了抿唇,拿起卷子继续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程去非:委屈巴巴QAQ
☆、第八章
……
那天过后程去非和居则易的关系像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不温不火,无波无澜。
崔浩和陆也一觉得奇怪,却又不好过问,毕竟居则易高冷起来还是很唬人的,而程去非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表明上一切看起来都一如既往。
周末的时候程去非去希望书社买资料,猝不及防的就被雨困在了书店里。
这条路是条岔路小道,除了一楼的书店就是住房楼,周围没有卖伞的店,冒雨出去打车也不现实,他在书店门口站著躲雨,给崔浩打了个电话问他方不方便送个伞过来。
刚准备报坐标,就看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撑著伞身量挺拔的少年,正拎著垃圾袋往对面的垃圾桶走去。
电话里崔浩还在问:“你在哪儿呢。”
程去非笑了笑:“好像不用麻烦你了。”
穿著一身居家运动服的人扔完垃圾转过身,就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站在书店门口,一手抱著几本书,一手拿著手机在打字。今天天气有些凉,那人却只穿了一件薄卫衣,他皱了下眉头,有些无奈的走了过去。
“没带伞?”
程去非闻言抬起了头,惊讶的“咦”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那天之后程去非和居则易就没怎么好好说过话了,居则易知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可是每次他想要跟程去非说话的时候,都看到程去非在做题在学习。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想到程去非现在每天学得比以前还认真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心里就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本想著眼不见心不烦,他也懒得管程去非的事情,可真看到他遇上什么事,又没办法置之不理……
居则易叹了口气,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楼道,问道:“要不要上去坐坐?”
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程去非穿得太少了,也不知道在这儿吹了多久的冷风,上楼去坐坐,喝口热茶,拿把伞再走,总好过在这里傻站著等雨停。
“你家住这儿啊?”看到居则易的一脸惊讶是装的,现在的惊讶是真的。
程去非出门前是有抱著偶遇的万一想法的,但也没真想到能遇见居则易,更没想到居则易就住这儿,还邀请他上楼坐坐。
他心想著要矜持一点礼貌一点,不能表现得太过了,就故作迟疑的环顾了一圈四周,犹豫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
“我住这儿。”居则易就住在三楼,很快就到了,他下楼来扔垃圾门也没关,脚上也是随便穿了双人字拖,进门换了鞋才意识到没有鞋子给程去非换,“直接进来吧。”
“我一个人住,租的房子,没多馀的拖鞋。”
程去非面上风轻云淡的“哦”了一声,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他一向讨大人欢心,而且他现在和居则易清清白白的,所以见家长也没什么,但居则易的父母总归是不同的,他光是想想就很紧张了……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居则易一句“我一个人住里”熄了个干净,谁知居则易的话音刚落下,厨房里就走出一个男人来,程去非抱住书站在门口,整个人瞬间傻逼,全身的细胞都高度紧张了起来,甚至有点想拔腿就跑。
???说好的一个人住呢?!
“小易,这是?”
“我同桌。”居则易接过程去非手里的书放到了桌子上,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傻了?”
“这是我爸。”他解释道,“平时是我一个人住,周末他们偶尔会来看我。”
意思就是恭喜你了程同学,中了个大奖,碰巧就撞上了。
程去非扯出一个笑,小幅度的鞠了个躬:“叔叔好,我叫程去非。”
“随便坐。”男人大概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很年轻,笑起来和和气气的,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程去非心想著居则易大概更像妈妈一点,小声说了句:“好的,谢谢。”这才有些拘谨的在小沙发边上坐下。
居则易住的地方不大,一室一厅,厨房只是隔出来一个小隔间,程去非默不作声的打量著小客厅,居则易给他接了杯热水:“你家在哪儿?”
“梧桐树下。”
“哦……不知道。”居则易看了一眼淅淅沥沥的雨,说,“这个天,不好打车吧。”
“还好。只是这一段路不好打车,走出去到广场就好打车了。”程去非喝了口热水,朝他笑了笑, “梧桐树下在谢家祠那边。”
居则易瞥见他微湿的发梢,伸手捻了捻,鬼使神差的,又顺手揉了一把程去非的脑袋:“等雨小一些再走吧。”
程去非被他这么亲昵的举动弄得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错开了视线:“……会不会太打扰了。”
“这时候跟我客气上了?”居则易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眼里明晃晃的就是平日里怎么也不见你客气的意思。
程去非小声嘟囔:“我最近也没打扰你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之前的不愉快,居则易有心和解,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就跟他爸打了声招呼,然后领著程去非回了房间。
居则易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除了堆著各种书和教辅资料显得有些杂乱的书桌……居则易见他盯著桌子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毕竟他在学校的桌子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只是在学校有程去非帮他收拾,在家里没人帮他收拾而已。
他让程去非随便坐,然后从衣柜里找了件厚实些的外套,随手扔给了他。
程去非抱著外套,先是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然后才连忙双手并用的把外套给穿上,居则易看得有些好笑,又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顺手替他把卫衣的帽子给理了出来:“上次的事……”
“对不起。”程去非抢在他前面开口道,“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居则易没想到道歉的事儿被程去非抢了先,一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到程去非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小动作的偷瞄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抱歉,我那天的话,也有些重了。”
“那……”程去非迟疑了一下,按著砰砰砰跳个不停的心,小声问他,“月考完,我们还能做同桌吗?”
“能啊。”居则易没多想,自然也错过了垂眸偷笑的少年眼底掩去的狡黠。
……
月考的时候程去非和居则易从同桌变成了前后桌。
拜清河的成绩排名排考场的规矩所赐,三年下来,一个考场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人,都混熟了,所以居则易一进考室就被围观了。
他们班上的人倒是对程去非和居则易一起来考场这件事觉得见怪不怪,但其他人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了。
这种情况也只持续了一天,程去非和居则易一起来考场,一起去吃饭,一起回教室,大家都看出来了,所谓的两大学霸不合的传言,都他妈是扯淡。
哦,他们两个还连厕所都一起上。
而且好巧不巧的就听见有人在聊他们,居则易平时热衷睡觉不怎么关心八卦,听到里面的人说“程去非和居则易不是对头吗,怎么看起来不像死对头,反倒像在搞对像”,这才知道年级上的人在瞎传什么。
程去非尴尬的站在厕所门口,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他有些哭笑不得,在心里反驳里面的人的话。
去你的妈的大西瓜,老子全宇宙第一喜欢他。
居则易面上稳如老狗的听了一会儿墙角,心想著别的学校传的八卦都是些情情爱爱,怎么清河传的净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里面的两个人越聊越起劲,而且显然是洗了手要出来了,这么撞上那得尴尬死,居则易果断拉起程去非的手,转了个方向往楼下走去。
清河的教学楼每层楼的中间,楼梯的拐角都有厕所,他们只要再下一层楼梯,就可以避免一出聊八卦撞上当事人听墙角的年度尴尬大戏,只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居则易忽略了两个人牵著手去厕所这种gay里gay气的事情,更容易传得满天飞。
其实也不是牵著手,是握著手腕。
但程去非本来就有著其他心思,所以四舍五入也就当是牵手了,以至于居则易把手松开的时候他还有些可惜。
楼下的厕所没有其他人,居则易一边解开裤头,一边有些好笑的跟程去非闲聊:“原来大家都觉得我们两个是塑料兄弟情?”
“谣言止于智者。”程去非说话的时候馀光不经意的瞥过居则易手里的东西,顿了顿,脸色微红的移开了视线。
可能是男生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恶趣味,居则易也瞥了他一眼。
他们两个一起来上厕所并不是提前约好的,而是起身出来都默认要来解决一下生理需要,所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亲密的视觉接触。
程去非是觉得刺激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居则易的心情也有点微妙,但是又说不清是为什么,他甚至有些恶劣的笑著扔下了一句“小朋友”,然后被程去非小朋友洗手的时候用水糊了一脸。
居则易有些走神的想,程小朋友炸毛的样子,真是可爱啊。
☆、第九章
……
隔了几天月考成绩出来了,居则易和程去非都有些意外,他们两个考了同样的分数。应该是并列年级第一,但因为学校的排名是系统生成的,所以学号在后的居则易排在了程去非的后面,到选座位的时候,也是程去非第一个被念到名字。
他们两个没站在一起,程去非下意识的就回头看了居则易一眼,居则易也在看他,还朝他笑了笑。
居则易说话算话。
是以尽管祝成章往后排瞪了好几眼,程去非和居则易也还是继续坐在了一起,成为了同桌。
崔浩很不满他们两个这么腻腻歪歪黏黏糊糊的,再加上听到了程去非和居则易在谈恋爱的谣言,晚上回家的路上气得话都没说。
去你妈的谈恋爱,腐眼看人基,他们弟弟又不是同性恋,而且就算他们弟弟是同性恋,谈恋爱肯定也会跟他和陆也一说的。他不傻,当然不会拿这种事去质问程去非,所以他只能生闷气。
陆也一安慰他:“至少我帮你占了位置的啊。”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崔浩更生气:“你也不看看你占的那叫什么位置,离我们弟弟十万八千里远。”
他这次考得不怎么好,程去非他们前排几桌的位置都被占了,所以他和陆也一虽然还是同桌,但离程去非他们那一桌,几乎是横跨了大半个班的距离。
“不就是抄作业不方便了嘛。”陆也一皱了皱眉头,“你可以抄我的。”
“就你那百分之十的正确率?”
陆也一被他说得有点生气了:“……你自己没考好,拿我撒什么气。”
“你们两个都没考好,谁也别嫌弃谁。”程去非看了他们一眼,“想好回家怎么交代了吗?”
崔浩和陆也一都没做声,耸拉著脑袋的挨训。
“这都高三了,你们俩还不收收心好好学。”说到这,程去非有点难过了,“不是说好念同一所大学的吗。”
他们班是重点班,所以虽然在班上排名靠后,但在年级上,崔浩和陆也一也是前一百的名次。只是这个分数到底还是和程去非差得太远,三个人小时候约好要一直念同一所学校的约定,也显得有些难以实现。
“你还记得这个啊。”崔浩脸色稍微好了一些,“我以为你和易哥玩,就不记得我和陆也一了呢。”
程去非被他这句浑话逗笑了:“你和陆也一这么好,我都没说你什么,你反倒说起我来了。”
他们三个虽然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但崔浩确实和陆也一关系更亲近一点,他俩更多时候拿程去非当弟弟,当哥哥的干一些勾当自然是不会让弟弟掺和在里面的。崔浩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还嘴硬道:“谁跟他好了,我明明跟你更好。我们是亲表兄弟。”
陆也一没在这时候拆他的台,只有些好气又好笑的看著他,很无奈。
程去非反省了一下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些冷落崔浩他们了,想著想著又跑偏到了居则易身上。
喜欢一个人的心思是藏不住的,哪怕他知道自己应该雨露均沾,但他的心早就跑偏到姥姥家去了,会忍不住的想和居则易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和他旁近些,也会觉得满心欢喜。
他突然有些贪心了。
他想和崔浩他们念同一所大学,也想和居则易念同一所大学。他知道有句话叫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也清楚他跟居则易之间是没什么可能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把居则易划进了他的未来里,他想,居则易要考的学校,他应该是可以考上的。
嗯,说不定崔浩他们努力一下,也是可以考上的?
崔浩他们当然考不上。
因为居则易要考K医科大。
第二天趁著午休前的空闲,程去非佯装随口的问了一句,居则易也那么随口一答,随意得像个玩笑,可是程去非清楚的看到了他眼底亮起的那一簇光。
“怎么……你想学医?”程去非有些磕磕绊绊的接著往下问,情绪有些低落。
居则易“嗯”了一声,反问他:“你呢,想考哪儿?”
“还,还没想好。”程去非摇了摇头,没有了继续聊下去的心情。
居则易摸了摸他的头,他最近特别喜欢摸程去非的头发,软软的,绒绒的,手感好,心情也好:“那就慢慢想,反正你的成绩,够你随便选了。”
毕竟他是经历过一次高三的人了,自然对自己的志愿早就有了规划,只是看到程去非眼底露出的茫然和无措,他又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其实学医挺好的。”
K医大是国内最有名的医科大学,比之第一学府都不逊色,所以不失为一个好的志愿。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哄骗小朋友的怪叔叔,还是空手套人的那种。
少年心性的他们都还太自私,下意识的念头总觉得喜欢的东西都该留在身边才是,这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每个人的志向不同,没有谁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他这样的想法和暗示,实在是太荒唐了些。
程去非本来的规划里是没有学医这个选项的,听他这么说,竟然也觉得学医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暗恼自己真是没救了,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动作会让居则易误会,就又点了点头,傻乎乎的应道:“是挺好的。”
居则易见他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就知道他恐怕在走神想别的事情,有些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年以后,说不定就是山南水北……
晚自习的课间程去非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看到两个在他们班门口探头探脑的姑娘,其中一个他还认识。
他也跟著凑过去,往里看了一眼:“看什么呢?”
“卧槽……”
“……程去非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啊。”被他吓了一下的李思语拍了拍胸脯,瞪了他一眼,“被你吓死了。”
程去非一脸无辜,反问:“做什么亏心事呢,这么不经吓。”
李思语被他问住了,看了一眼同伴,才问他:“就,咳,你们班那个居则易……不在啊?”
程去非往里看了一眼,居则易确实不在:“不在。”
“那什么,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啊?”
程去非反应过来了,他看著李思语笑了笑,嘴边的两个小酒窝也跟著露了出来:“联系方式啊——”
“我没有。”
李思语旁边的女生原本一脸期待,闻言却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反而一脸的又惊又喜又紧张的,拽著李思语说:“算了算了。”
李思语抬头看了一眼,表情也有点精彩,一句“我还有事,回见”匆匆扔下,拉著同学转身就走。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程去非,不知道她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下一秒,冷不丁的他的肩膀就被人搭住了,耳边传来的声音洒落了温热的吐息,落在他的脖颈处:“小骗子。”
程去非愣住了,动作僵硬,没敢偏头。
居则易也不是要跟他算账,只是逗他一句,搭著他肩膀的手微用了点力,变成了揽著他肩的姿势:“走了,回教室。”
程去非就这么被居则易带回到座位上,心情复杂。
出于私心,他下意识的就拒绝把居则易的联系方式透露给别人,哪怕是他的老同学问他要,他也撒谎说没有。喜欢一个人这种事就像狐狸尾巴一样,是藏不住的,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破绽来,他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倒不如破釜沉舟,死个痛快。
这种念头刚冒了个头就被他摁了下去,毕竟好死不如赖活著,他又不傻,怎么会自找死路。
于是回到位置上的程去非开始装死。
居则易盯著他看了半天,有些好笑:“你没有我的联系方式?”
“有。”程去非继续装死,“我没带手机。”
没带手机,所以就没有了。
这么说也没毛病,居则易“啧”了一声,“带了手机就给?”
程去非没办法继续装死了,他小声道:“带了也不给。”
居则易很满意他这个答案,像是奖励听话的小朋友一样摸了摸他的头,说了声“乖”。
程去非:“……”
虽然很羞耻但是有一点点的小开心是怎么回事。
视线落在居则易放在课桌上的卷子上,他有点惊奇:“你去办公室问题去了?”
居则易“嗯”了一声,程去非就更惊奇了:“你竟然也有不会的题。”
“……”居则易一边写解题过程,一边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不会的题多了去了。”
程去非把自己的卷子找了出来,出于某种幼稚的心理,翻到最后一道大题,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
居则易猜到他的心思,低笑了一声,也不说什么,继续写他的题。
写完答案,他偏头看了一眼程去非,果不其然见他皱著眉头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解题思路只写了两三行就断掉了,字迹漂亮的公式像是一把刀,划开了一道深渊,答案在那头,人在这头,天各一方。
程去非还在跟题作斗争,居则易没有打扰他,而是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换了个算法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
少年干净的眉目在灯光下认真得熠熠生辉,修长的手指握著笔,落下一连串字迹漂亮的算式,只可惜中间的步骤写错了,一步错,步步错。
他还是没算出答案,求助似的望向了居则易。
居则易本来就在看他,两个人视线撞在一起,反倒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情绪来。
居则易眨了眨眼,心跳不知道为什么倏然落了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 居则易眨了眨眼,心跳不知道为什么倏然落了一拍。
因为你动心了啊蠢儿子。
☆、第十章
“居——则——易——”程去非拉长了语调,小声的叫了他一声,“第三问……”
“你辅助线没错,但用解析几何算太复杂了,过程算错了。用椭圆第三定义,可以得出这两个点是重合的。”居则易故作镇定的笑了笑,拿起笔在他的辅助线上标出了两个点,心里想著“程去非一个男孩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嘴上却一本正经的开始讲题,“假设BC∩AD=M,考察完全四边形,得到A、M、D、E调和点列,就可以用等比得出常数,证明M是一个定点。”
程去非反应了一会儿,又把居则易写出来的解题过程仔细看了一遍,才问:“你的解法超纲了吧。”
虽然居则易说的调和点列他也会,但圆锥曲线的套路不是用解析几何法吗……
“嗯,超纲了。”居则易淡淡道,“所以我去问老师这样解对不对。”
程去非:“……”
嗯???
“那解析几何法怎么算?”
居则易一脸我就知道你会问,扬了扬唇,在他计算的草稿上圈出了几个数字:“这里,算错了。”
程去非看了一眼,连忙把草稿从居则易手里抽了出来:“啊啊啊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这么简单的东西他竟然算错了,这脸是丢到家了。
居则易还是头一回见程去非这么不淡定的样子,一时有些好笑:“你啊,做题的时候,细心点。”
“我觉得我变笨了。”程去非懊恼的划掉算错的过程,重新开始列等式计算,小声嘀咕道,“果然恋爱使人智商降低……”
虽然程去非的声音很小,但居则易还是听到了,他皱了下眉头,沉声问道:“你谈恋爱了?”
“没有!”程去非又算错了一个值,他连忙定了定神,把写错的答案改了过来,“你听错了……”
暗恋也使人变笨。
他在居则易面前的时候,确实是变笨了,变得笨拙,又小心翼翼……
“暗恋?”
程去非正因为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而心烦意乱呢,听他追问,思绪就更乱了,他把笔扔开,抬头看向了居则易:“暗恋怎么了,暗恋吃你家大米了?”
强硬的语气,听起来却有点委屈强撑的意思。
居则易本来有点生气,被他这么一呛声,反而笑了:“怎么还委屈上了。”
当然委屈了。
程去非想说“你被喜欢的人误会,你不委屈啊”,可是这话也只能想想,他很怂的移开了视线:“没有。”
居则易觉得程去非嘴硬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忍不住逗他道:“是哪家的姑娘,让我们小朋友动了凡心啊,嗯?”
是你啊……
程去非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压下胸口酸涩的情绪,垂眸敛目,叫了居则易一声。
这一次,他的聪明劲像是突然全都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脑子一片清明,他说:“居则易。”
“你有喜欢的人吗?”
话题是居则易先挑起的,程去非这么反问,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瞥见程去非下意识收紧的手心,他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他没有回答程去非,而是扔出了另一个问题:“你所定义的喜欢,是什么?”
程去非闻言抬起了头,眼神直愣愣的撞进他的眼底,认真道:“是想成为更好的人,不为万人景仰,但求得一人目光。”
居则易想了想,脑海里下意识的就浮现了程去非的笑,还有专注听他讲题时发亮的眸子。这么多天来围绕在心头的烦扰突然有了解释,微皱的眉头松开来,他露出了一个亲昵的笑:“这么说的话,那我,算是有喜欢的人吧。”
“想要成为很好的人,想要在他之前解开所有的难题,回答上他所有的问题,想要他总是看著我,和我说说话,朝我笑,跟我闹,怎么样都好。”居则易的眼神变得很柔软,“如果这算喜欢的话。”
那我真的是很喜欢你啊。
程去非又傻了。
居则易看著他的眼神实在太温柔了,眨一眨眼,都像是风吹过心湖,撩得他一阵荡漾。
可是居则易的话却像是冬日里刺骨的寒风,迎面砸得他晕头转向,让他清醒了过来。
居则易看的人不是他,喜欢的人,也不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呢。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是怎么发出的声音,冷静得出奇:“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居则易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程去非没有听出来他说的人是谁,他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他的话太唐突了,他突然意识到,他是喜欢程去非的,只是他也说不太清楚他对程去非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喜欢。喜欢这个词的定义太多了,他不应该这么轻易的,就给出一个答案。
程去非有点难过,又有点开心,他想了想,试探道:“那你,要不要换个人喜欢啊……”
居则易盯著他,眸色一下就沉下来了。
他才意识到他对程去非的心思,就被当头一棒,敲得脑门儿疼。
这小孩,心里已经藏了个人了。
。
他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冷冷道:“你要不要换个人喜欢。”
程去非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道:“不换。”
居则易酷酷道:“那我也不换。”
程去非:“……你。”
“我怎么?”
“算了。”程去非泄了气,拿起笔继续算没算完的题。
不换就不换,反正换个人,也轮不到他……
居则易:“……”
放学的时候程去非没有像以前那样故意写作业拖延时间不走,而是刚打了下课铃就收拾东西跟崔浩他们一起走了。
居则易还是习惯性的最后一个走,每天都要经过的路突然就变得漫长了起来,他心想著,以前也不羡慕结伴回家的人,如果不是习惯了程去非的陪伴,他原本是可以一个人走的。
可是现在,他不想一个人走了。
这天晚上,居则易做了一个梦。
旖旎的梦境里程去非一遍又一遍的叫著他的名字,醒过来时,他才惊觉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荒唐。
他竟然觉得,自己对程去非的喜欢,可能只是欣赏。
可他又想不明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把他放在了心上。
在烦躁和自我鄙弃的心情里,居则易一整个早上气场都很低。到教室后开始补觉,他是真的困,所以比平时睡得要深一些,只是早自习各种背诵古诗词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他还是被吵醒了。
比起其他人的声音,程去非的声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了。
因为居则易在睡觉,所以程去非把声音压得很低。
通篇背下来,又卡在了“此时相望不相闻”上,他皱了皱眉头,嘀嘀咕咕的又背了一遍:“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愿逐什么来著?”
“愿逐月华流照君。”
趴在桌上睡觉的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眸色微有不耐:“你的年级第一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
“诶。”程去非没有听出居则易此刻的不虞,反而笑弯了眸子,煞有介事的伸出两个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第二。”
居则易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头去,继续睡觉。
中午吃完饭回来,居则易还在睡,程去非看不下去了,就把他叫醒。
问他:“你不去吃饭?”
居则易揉了揉太阳穴,道:“不想吃。”
今天有些降温,从后门进教室的同学没关门,带了一阵冷风进来,居则易抱了下手臂,程去非看到了他的动作,起身把门关上。正准备说“我抽屉里有吃的”,就被一声抑扬顿挫的“易哥”给打断了。
抬头望过去,崔浩正趴在教室的窗口处朝他们挤眉弄眼的笑:“有人找。”
居则易皱了下眉头,很轻的一下,然后就松开了,似乎还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程去非咽下到嘴边的话,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居则易在学校……还有熟人么?
崔浩一进教室就迫不及待的程去非分享这个八卦,语气里尽是揶揄:“我靠妹子超正点,大长腿,肤白貌美,声音还贼好听,跟我说话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跟在他后面进教室的陆也一吐槽道:“再正点也没你的戏。”
程去非有些想出去看看,但他忍住了,他装作随口的问道:“谁啊?”
“女朋友呗。”崔浩吹了个口哨,“拎了一大口袋的吃的,简直太拉仇恨了。”
“想多了吧。”陆也一再次不给面子的拆台道,“万一是同学呢。”
程去非在心里小幅度的点著头认可陆也一的答案,嘴上却问了句:“很漂亮吗?”
“漂亮。”陆也一认真道,“还很有气质。”
漂亮,有气质,女生。
几乎每句话都宣判了他的死刑。
程去非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哦”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居则易,请问喜欢你这道题怎么解?”
“除了跟我在一起,这道题无解。”
☆、第十一章
崔浩见程去非一点八卦的意思的都没有,转头就去跟别人唠嗑去了,倒是陆也一多看了程去非几眼,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弟弟你哪儿不舒服么?”
“没有。”程去非扯了张卷子出来,想做题冷静一下。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玩到大,可以说彼此之间是再了解不过了。程去非心情不好,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崔浩是神经大条才没察觉什么,陆也一早就有所怀疑了,程去非这幅口是心非的模样,几乎是坐实了他的猜想。
“弟弟,你老实跟我说。”陆也一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他,“你是不是喜欢……”
居则易三个字从陆也一口中说出来,像是平地一声雷,炸的程去非的世界天崩地裂。
他想,他完了。
他本可以装作满不在乎的否认,可是陆也一太了解他了,但凡是他语气有一丁点的不对,陆也一都会知道他在撒谎。
何况,他并不想对陆也一撒谎。
握著笔的手有些抖,他抬起头,直勾勾的盯著陆也一,没有说话。
这幅模样,可不是默认了。
“我就知道……”陆也一气不打一处来,只是程去非盯著他的眼神又让他有些无奈,无声的对峙里他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就这样?
程去非心情复杂的垂下了眸子:“你不觉得我……有病吗。”
“想什么呢。”陆也一用力的敲了下他的头,“我是有点意外,不过,哎,也还好吧,我之前就觉得你跟他走得有点太近了……倒也不是多难接受。”
程去非摸了摸头,语气委屈巴巴的,叫了声“哥”。
“这时候知道叫哥了?”陆也一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朝窗外努了努嘴,问他,“要真是女朋友,你怎么办?”
“不知道。”程去非摇了摇头,眼底有些迷惘,“我只是喜欢他而已。”
我只是喜欢他,哪怕,我明知道他有喜欢的人,明知我们不可能,明知最后会受伤会难过会痛,但我还是喜欢他。
居则易是他的南墙,他一头撞了上去,头破血流,也不想回头。
“傻不傻。”陆也一到底还是舍不得为难他,只是想到崔浩,他又觉得有些头疼了。
这事儿要是崔浩知道了,指不定得怎么折腾呢。
“陆也一你说谁傻。”唐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了本练习册,随手从旁边拉了张凳子就挨著程去非边上坐下,把习题册翻开摆在他面前,抿著唇笑了笑,“程去非,给我讲道题吧。”
“我说我傻。”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陆也一叹了口气,“我先回去了。”
程去非“嗯”了一声,原本想把自己的习题册给唐秀看,但居则易正好拎著一口袋东西进来了,他不想跟居则易说话,就低下了头,握著笔开始写解题过程。
居则易把口袋随手放在了桌上,偏头看了程去非和唐秀一眼,视线落在练习册上,顿了顿:“这个单元你不是做了吗?”
他从地上的纸箱里把程去非的习题册抽了出来,递给了唐秀:“自己拿去看。”
讲题就讲题,坐那么近做什么。
唐秀拿著练习册,碍于居则易的冷脸,飞快的说了句“那我先自己看看,不懂再来问你”,就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程去非皱了皱眉头,看著草稿本上写了一半的证明步骤,心想,是什么时候开始,居则易对他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这么清楚了?
居则易看他在走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推到了两张桌子中间,问他:“要吃吗?”
一口袋的零食,程去非一眼就看到了他喜欢吃的巧克力,然后他把视线收了回来,摇了摇头:“不要,谢谢。”
居则易把巧克力拿了出来,搁在他桌上:“你不是喜欢吃这个么。”
“别人买给你的,给我,不太好。”程去非固执的把巧克力放了回去,看都没看居则易一眼。
居则易这才听出不对来,单手撑著课桌上,俯身靠近程去非,低笑了一声:“吃醋了啊?”
“啊?”
“啊什么啊。”居则易戳了戳他的脸,直接拆了巧克力剥了一颗递到他嘴边,“张嘴。”
程去非想说不要,结果一张嘴,居则易就把糖喂到他嘴里了,甜甜的,他也舍不得吐出来:“你这么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居则易自己也吃了一颗,含含糊糊的解释道:“是我同学,她二爷爷是我们学校的老师,顺道过来看看我。”
嘴里的巧克力甜滋滋的,心情也因为居则易特意的解释而甜滋滋的,程去非撇了撇嘴,道:“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居则易本来是句玩笑话,听他反驳,反而更想逗他了,“没有吃醋吗?”
程去非藏在发间的耳朵可疑的红了,他嫌弃的把居则易推开了些,埋头继续写作业:“懒得理你。”
放学后程去非看到了崔浩和陆也一口里肤白貌美超正点的妹子,这一看,就愣住了。
女孩穿了条阔腿牛仔裤,白衬衣简单的扎起,盈盈一握的腰身和修长笔直的腿就那么懒散的靠在走廊边上,长发及腰,梳了个蝎子辫,发梢随著她偏头的动作一晃,杏眼明仁,眸子里的笑意也荡开了来。
崔浩小幅度的拿手肘碰了碰程去非,道:“我说易哥今天怎么走这么早呢,原来是有佳人相约啊。”
陆也一皱了皱眉,看了居则易一眼,又看了看程去非。
程去非愣了一下,然后收回了视线。只是微微皱眉,在记忆里翻找著,他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生。
“给你介绍一下。”居则易揽著程去非的肩膀走过去,“这是谢棠,以前学校拉拉队的队长。”他是校队的,和谢棠的关系好,也就解释得清了。
然而谢棠这个名字,却让程去非想起了汪洋上次那句未尽的玩笑。
“我同桌。”居则易又跟谢棠介绍道,“程去非。”
“你好。”谢棠朝程去非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眼,视线落在居则易搭在他肩上的手上,又移到了居则易的脸上,道,“大海他们说在校门口等我们。”
“要一起吗?”居则易偏头问程去非,“汪洋陈扬他们都在,吃宵夜。”
“一起吧。”谢棠也开了口,只是不知道是附和居则易,还是诚心发出邀请。
陆也一和崔浩还在楼梯口等他,程去非摇了摇头:“不了。”
居则易的朋友,他又不熟。
他笑著摆了摆手:“明天见。”
程去非在笑,嘴边的酒窝却没有跑出来,居则易皱了皱眉头,轻声应了句:“明天见。”
看著程去非走远,居则易眉头也没松开,而是目带审视,慢腾腾的看向了谢棠:“想搞事情?”
“搞你。”谢棠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老实交代,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怎么。”居则易闻言笑了起来,“你是看上我了还是看上他了?”
谢棠这话说得有点奇怪,听起来就像是吃飞醋的女朋友的质问,他和谢棠关系是好,可无关情爱,谢棠也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那么这话问得,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谢棠到底是个女孩子,在他的一句调笑里不好意思的别开了头,摸了摸发尾,装作语气轻松道:“看上你,我眼瞎吗?”
居则易脸上的笑淡了去,走在前面的谢棠又道:“我跟你说过的吧,我有个喜欢的小哥哥。”
“我还是第一次跟他说话呢。”
“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寒假前呢,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刚才如果他答应一起就好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找他要联系方式了。”
谢棠一个劲的碎碎念著,听得居则易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那个人……是程去非?”
“是啊。”谢棠回头看了他一眼,嫌弃道,“没想到你们是同桌,你平时没欺负他吧。”
“谢棠。”居则易叫她,语气认真,“他比你小。”什幺小哥哥,明明是个小朋友。
“我知道啊。”谢棠朝他笑了笑,挺无奈的,“我说的喜欢,是比做朋友的喜欢多那么一点,比谈恋爱少那么一点的喜欢。”
到底是怎么样的喜欢,她其实也说不太清楚。
她第一次见到程去非,是在办公室。好像是才问完题吧,从办公桌后抬起来一张很好看的脸,带著那种从小到大没有受过欺负,满是善意和温柔的笑意。不过一眼而已,她就感觉心里咯登了一下,心想,这人真是好看呐。
后来也遇见过程去非几次,但高三学业重,程去非又比她小一届,良好的教养下长大的她实在是没办法没有心理负担的去撩人家,心思慢慢的就淡了。
可是,她还是喜欢程去非的。
说著话的时候他们已经下完了楼,月光从树叶的间隙里漏出来,星星点点的落在谢棠的身上,越发显得她楚楚动人,居则易看著她,心底倏然生出了几分嫉妒。
谢棠是女孩子。
只这一点,就让他觉得,嫉妒。
“他有喜欢的人了。”
谢棠愣了一下,失神道:“是吗。”
“是谁啊,好看吗。”谢棠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比我好看吗?”
“好看。”居则易面色如常,对著好朋友睁著眼睛说瞎话也半点不觉得良心痛,“比你好看,成绩也好,他们感情也很好。”
他安慰自己,这是为了断了谢棠的念头,而且程去非本来就有喜欢的人,他这话也不算是骗人。
“那挺好的。”谢棠闻言反而松了口气,像是彻底放下了压在心头上长久以来的念想。是挺好的,她心想,程去非就应该值得这么好的。
虽然她觉得自己也不差,但总归是有缘无份。
她远远的瞧见了汪洋他们,朝他们招了招手,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居则易垂眸看了看自己在身侧微微握紧的手,松开,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谢棠倒是洒脱,他呢?
他能坦然接受程去非和别人在一起吗?
居则易闭了闭眼,第一次察觉到名为自私的情绪,从阴暗的角落开始,蚕食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那种心动
看到一个特别好看的女孩子/男孩子,觉得他浑身都是你喜欢的模样
可是你们可能只是匆匆见过一面,或者是遇到过几次
你们的生活没有任何的交集,你也没有机会和理由去认识他
你只能把这一眼的惊艳当做乍见之欢,心动归心动,但更多的是欣赏的喜欢,坦然的祝福
谢棠对程去非就是这样的感觉
☆、第十二章
这天晚上程去非做题做到了凌晨两点多。
不是不困,而是为了让自己的脑子里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只能逼著自己做题。
直到所有被他带回家的卷子和习题都写完了,他才洗漱上床。
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朋友圈,也没看到自己想看的那个人的动态,鬼使神差的,他就点开了相册,选了一张回家路上拍的路灯的照片。
繁密的树叶团团簇簇挡住了路灯,只露出了灯光,看起来,像是个月亮,光芒万丈。
存是去非:晚安[图片]
发完朋友圈,他把手机往枕头下一塞,翻身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程去非毫无疑问的起晚了,并且迟到了。
早自习迟到被教导主任逮到,是要扣班级分并且罚打扫卫生的。教导主任认识程去非,转了个身装没看见,放过他了。
然而躲过了教导主任,躲不过班主任。
祝成章已经在教室里了,看到最后一排空著的两个位置,微微皱了下眉头。程去非从后门一进教室,就看到皱眉盯著他的祝成章,他连忙放了书包拿了书,站到走廊去了,都没敢再抬头看祝成章一眼。
居则易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反扣著书在背,祝成章回办公室了,教室里没有老师守著,居则易就不紧不慢的从程去非面前走过去,又走回来,明知故问道:“小朋友迟到了?”
程去非心里还窝著昨天的火,不是很想搭理他,扭过头去继续背书。
只是居则易像是等不到他开口就不进教室的样子到底还是让他急了,他瞪了居则易一眼,道:“迟到了还不趁老师不在快进教室,你也想罚站?”
“担心我啊。”居则易眨了眨眼,低笑道,“我没迟到。”
“我跟老祝请了假的。”
“什么假?”程去非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眼前活蹦乱跳没心没肺的跟他说笑的人,也不像有事的样子。
居则易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起晚了,请个假,总是没错的。”那语气,就像是在说,傻孩子,知道自己要迟到了还不请假。
程去非没想到他这么一本正经的不要脸,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居则易已经进教室去了。他撇了撇嘴,看了眼书,又把书阖上,继续背单词。
居则易进教室放了书包,喝了口水,慢条斯理的拿了书,然后在大家的注目礼下,又出了教室。
程去非刚背到“companion”,看到居则易朝他走过来,剩下的声音就卡在了嗓子里,他想问你出来做什么,就听到居则易重复了一遍他背的单词:“companion……”
尾音拉得很长,然后一声轻笑:“同伴,伴侣。”
程去非垂眸敛目,盯著地面,试图挡一挡自己微微发热的脸:“你怎么出来了。”
“陪你啊。”居则易挨著他站著,装模作样的捧著书看起来。
程去非小声道:“你又没迟到,陪我罚什么站。”
“那好吧。”居则易翻著书,无奈道,“我不是来陪你的,我是出来醒神的。”
程去非:“……”
天天早自习都睡觉的人,说他出来醒醒神?
程去非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继续背单词。
居则易其实挺困,所以站了没一会儿,他就往后靠在了墙壁上,脑袋也歪歪的搁在程去非肩膀上。程去非推了他一下,没推开,又拿他没办法,就只好站得笔直,当个人形靠枕,让他靠著。
只是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背单词的声音。
隔了一会儿,就在程去非都觉得居则易睡著了的时候,居则易突然开口问他:“你昨晚为什么心情不好。”
“嗯?”程去非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下意识否认道,“我没有。”
肩膀一松,程去非抬头,就撞进了居则易漆黑的眼底,居则易搭著他的肩膀,很容易的就把他推到了角落,一手落在栏杆上,形成了一个禁锢的姿势:“笑一个。”
他说这话就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的纨裤子弟,偏偏一脸的认真,让程去非有点无措。
程去非扯了扯嘴角,努力的,露出一个笑来。
居则易戳了戳他的嘴角,皱眉:“你的酒窝呢。”
他们这个姿势实在太容易被人误会了,虽然是在角落位置靠著墙面,不会有教室里的同学看到,但万一老师从办公室里出来,或者是有人从教室里出来,这事儿就说不清了。
程去非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来的一股勇气,一把推开了居则易,还往旁边走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居则易,你玩儿我呢。”
程去非其实没怎么用力,但被他推开的手背上滚烫的,叫居则易的心口也跟著疼。
他自嘲的笑了笑,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转身回了教室。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程去非在阳台站了一会儿,有些不想回教室。
崔浩从门口探出个脑袋,问他:“弟弟,你怎么还不回教室。”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出来,走到程去非身边,趴在栏杆上,打著哈欠问:“你今天怎么迟到了。”
程去非也学他的样子趴在栏杆上:“起晚了。”
“熬夜学习了?”崔浩闭著眼睛,语气懒洋洋的,“我昨晚看到你朋友圈了,大半夜的,跟谁晚安呢。”
“你怎么那么晚还不睡。”程去非反问他。
“还不都怪陆也一。”崔浩又打了一个呵欠,明显是困得不行,“昨晚大半夜的跟我聊人生,问我如果他是同性恋我会怎么办。”
“……”程去非一脸的错愕,“你说什么?”
“鬼知道他抽什么风。”崔浩摆了摆手,“我他妈还以为他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大半夜的,把我吓得瞌睡都醒了。”
“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就问他是怎么了,他又说只是开个玩笑。”崔浩睁开了眼,眼底的血丝脉络清晰,有些□人,“你说他是不是故意折腾我的,搞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那你怎么说的?”程去非有些心虚,不过崔浩太困了,掀了掀眼皮又闭上,也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来。
“我能怎么说。”崔浩没好气道,“爸爸我想打断他的腿。”
程去非咽了咽口水,又听崔浩语气苦恼道:“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么多年,我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啊。”
“他要是真喜欢男的,也没什么,他要是喜欢我怎么办啊。”崔浩仇大苦深的叹了口气,“我今天看到他就浑身不自在。”
程去非:“……”
“哥,戏过了。”程去非晃了晃他的肩膀,“醒醒,该回去上课了。”
崔浩皱了皱眉头,突然察觉出不对劲来:“怎么你这么淡定,陆也一跟你说过了?”
“嗯。”程去非憋著笑,抿了抿唇,“你放心,也一哥他不喜欢你,也不喜欢男人。”
崔浩眉头拧得更紧了:“那他抽哪门子的风,问这种鬼问题。”
“那……”程去非捏著手里的课本,眼神飘飘忽忽的移开,“如果我喜欢呢?”
他不能总是让哥哥们替他背锅。程去非想,话都说打这个份儿上了,不如坦白从宽好了。
语气轻描淡写,出了个柜。
被他捂得死死的暗不见天日的心里终于透出来了那么点光亮,程去非松了口气,觉得悬在头上的刀终于要掉下来了。
他像是被押上断头台的死刑犯,知道自己横竖都是死,所以反而从容了起来,安静的等著崔浩的宣判。
就是有点怕手起刀落的那点疼。
“喜欢什么?”崔浩懵了,脑子里一团浆糊,“喜欢陆也一?”
“还是喜欢我?”
程去非被他问住了,张了张嘴,话没出口,上课铃先响了起来。
崔浩揉了揉被震得发疼的耳朵,一手拽住程去非往教室里走。他不傻,前有陆也一的铺垫,后有程去非的坦白,这上课铃一响,把他混混沌沌的脑子也给震明白了。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儿,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从阳台走到教室里的这几步还不够他想清楚怎么办,他含含糊糊的说了句:“你喜欢就成。”然后松开手,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假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落在脖子上,反倒是一刀斩断了他身上的枷锁,推了他一把,叫他往前走。
程去非笑了起来,温柔的笑意从唇角漫上眉梢,从后门透出来的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上,熠熠生辉。他叫了崔浩一声,也不管教室里此刻已经变得安静起来,也不在意大家看向他的视线。
他说:“都喜欢。”
回到座位的崔浩肩膀一下就垮了下来,半点没有方才那般开明的模样,他颓然的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问陆也一:“你他妈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你跟弟弟说什么了。”陆也一瞪他。
“说你喜欢我。”崔浩没好气的回瞪。
陆也一像拍黄瓜似的拍了下他的头:“好好说话。”
“那我问你。”崔浩坐起身子,撸起了袖子,凶巴巴的问,“是哪个王八蛋……”
陆也一问他:“知道了你又能怎么办?把人拿麻袋套了揍一顿?”他语气凉凉道,“如果把他打一顿可以让弟弟不再喜欢他,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然而,并不能。
老师叫上课,起立,说完“老师好”以后,崔浩像泄了气的气球,又趴回了桌上,一句话都不想讲。
陆也一很轻的叹了口气,从便利签上撕了一张纸下来。
他们已经很久没用过小纸条交流了,崔浩盯著手里的小纸条,又看了一眼陆也一。
陆也一坐得笔直,正在认真听课,连个多馀的眼神都没分给他。
“暗恋一个人已经很难过了,我们就不要让他更为难了吧。”
崔浩看了两遍,把纸条撕掉,揉成一团,从窗外扔了出去。
然后坐直身子,开始听课。
☆、第十三章
另一边的程去非因为昨晚没睡好,上课有些犯困,他强撑著听了一会儿,手肘被人碰了一下。
偏头,居则易端著凳子往后挪了一个位置,示意他换位置:“你睡会儿吧。”
他的位置靠墙,桌上又有一堆书挡著,睡觉再方便不过了。
程去非还想挣扎一下,居则易却皱著眉头,把他连人带凳子往里一拉,然后动作干脆利落的绕过他坐到了他的位置上。整个过程发生得极快,老师还背对著他们在写板书,同学们也大多聚精会神在记笔记,除了凳子在地上摩擦发出略显刺耳的声音以外,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而搞了件大事情的居则易面上一派沉稳,像是他原本就坐在这个位置上一样,拿著他的笔,看向了黑板:“我帮你记笔记。”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程去非也不是那么不领情的人。虽然早自习的时候居则易是有些莫名其妙,但陪他罚站,还跟他换位置,替他打掩护的居则易,也是真的让他心一下就软了。
手臂贴著的桌面似乎还有大男孩的体温,他就这么,慢慢的把脸贴上手臂,抿了抿唇,闭上了眼。
小声嘟囔了一句:“字写好看点。”
居则易挺直的背僵硬了一下,一边顶著老师扫过来的视线,一边放慢了抄笔记的速度,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
他看著前面几行清秀工整的字迹,有些懊恼的想,自己的字怎么这么丑……
程去非这一觉,睡到了下课。
唐秀过来还他笔记,看到总是睡觉的居则易在做习题,程去非却在睡觉,两个人的位置也调换了,顿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叫程去非一声,居则易就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冷的,唐秀秒怂,把笔记本轻轻的搁在程去非的桌上就走了。
其实程去非下课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懒得睁眼。缓了缓困劲,他这才悠悠转醒。眼皮微微掀开,坐在身侧的人正握著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著什么,好看的眉头紧拧著,像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
脑子还不怎么清醒的他下意识的就抬手碰了碰他的眉心,问他:“遇到难题了?”
居则易慢慢的转过头来,盯著他,盯著自己人生中遇到的最大的一道难题,“嗯”了一声。
睡了一觉的程去非完全忘记了两个人早上的不愉快,也不知道居则易此刻心里的风起云涌,只觉得挺有意思,居则易还有被难倒的时候。
他坐起身,把居则易面前的草稿纸拿过来看了一眼。
是老师布置的课后习题,所有的解题步骤他都写好了,只剩下最后一步——简单的加法。
程去非挑了挑眉头,压轴题都能做对的居则易说数列求和是难题,数学老师听了恐怕想打人。
草稿纸上的Σ符号后面一片空白,程去非抬眸,慢腾腾的,瞥了居则易一眼:“很难?”
居则易没说话。
程去非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拿起笔随手把答案写下,也不把草稿还给居则易,而是转过身,继续趴回桌上睡觉去了。
微微弯起的唇畔露出浅浅的酒窝,隐没在臂弯里。
看到程去非写下答案,居则易心里松了口气。加法对他而言不难,主动求和而他而言,是挺难的……
他和程去非之间的关系看起来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却因为他某些不为人知的念头而尴尬不对等,大概在程去非的视角看来,他早上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他根本没有立场伤心难过,不想两个人的关系像天气一样就这么凉下去,他只能主动求和。
小心翼翼的把那张草稿纸拿在手里,叠了两下,又夹到课本里,他这才看向程去非留给他的后脑勺,露出一个微涩却又无奈宠溺的笑来。
第二节课下课是课间操时间,程去非和崔浩他们一起下楼,居则易和陆也一并排走在后面,程去非在前面,听到陆也一用玩笑的口吻问:“易哥,昨天那个妹子,女朋友?”
“不是。”居则易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程去非一眼,“只是朋友。”
程去非没回头,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居则易想了想,略带试探的补充道,“她不喜欢我这类型的,喜欢程去非那样的。”
“啊?”不光是程去非,崔浩也转过了头来。
崔浩“哈哈哈哈哈哈哈”了几声,“妹子眼光还不错。”
陆也一挑了挑眉,见居则易说话的时候一直盯著程去非看,总觉得自己想岔了什么事。
程去非有点懵,清亮的眼底漾著微讶和迷茫,居则易把他脸上的神色看在眼里,语气闷闷的:“她昨天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程去非瞪大了眼。
居则易垂眸,也不知道自己给程去非讲这些做什么,他心想谢棠条件这么好,程去非都看不上的话,那程去非喜欢的人得多优秀啊……这么一想,他就觉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程去非还没反应过来,崔浩比他还兴奋的说了句“真的假的”,问程去非,“弟弟,要不要发展一下。”
陆也一瞪了崔浩一眼,又皱著眉看了居则易一眼。
亏他前一秒还觉得居则易可能对他们弟弟也有点想法。
呵,两情相悦是不可能两情相悦的,这不是明晃晃的往他们弟弟心上插刀子吗。
崔浩话一出口,又收到了陆也一的眼神警告,再想到早上知道的事情,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看向了程去非。
程去非被三个人盯著,突然就觉得压力有些大。
这种大家长逼著小朋友谈恋爱的既视感也是没谁了……
他连忙摆手:“你们别闹我了。”
三个人正好走到食堂门口,从食堂的侧楼上去是小卖部,直走下去是运动场。程去非原本就打算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垫垫肚子,一看走到岔路了,连忙道:“你们先去,我去小卖部。”
说完就准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居则易脚下一顿,跟上了他:“我也去。”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刚才的话题又是居则易先挑起来的,程去非怕他说出要牵线的话来,在前面走得飞快。
居则易也就那么一说,可没打算真给程去非和谢棠牵线,所以慢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上了二楼。
这个点大家都往运动场去了,小卖部没几个人 ,居则易刚走到门口,程去非就已经买好东西了,居则易也就不进去了,站在楼梯边等他走过来,随意往窗外瞥了一眼。
食堂后面是游泳池,从他站著的窗口,一眼就可以看到荡漾的水波,还有——围在游泳池边上的几个男生。
居则易皱了皱眉,抬头时程去非已经走了过来,手里拿著一袋奶黄包,正咬著一口。
他伸出手,语气平静:“给我个包子。”
程去非以为他也想吃,直接把口袋递给了他。
居则易拿了个奶黄包,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从窗口掷了出去。
不偏不倚,砸在了其中一个男生的头上。
程去非“诶”了一声,探头去看,和下面骂骂咧咧抬头看上来的几个男生视线撞了个正著。
被砸的男生骂著“他妈谁砸的”,脸色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一抬头看到程去非,沉郁的脸色变幻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去非拧著眉头,到嘴边的一句“你干什么”,变成了,“他们在做什么?”
年级上的几个刺儿头,出了名的小混混。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居则易把剩下的奶黄包和袋子递还给他:“欺负人,没看出来吗。”
程去非这才注意到几个人的对面还站著一个男生,个头不高,还低著头,已经被逼到了游泳池边缘的位置,如果不是居则易那个包子砸下去,估计这会儿他们听到的就不是骂人声,而是落水声了。
“下去看看。”程去非拉住居则易的手腕,一边飞快的下楼梯一边交代,“刚才被你砸的那个,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小混混,常年被通报批评的。好像叫任灱。”
“他们应该不敢动手,万一闹大了,你也别……”
“我知道。”居则易反握住他的手腕,在迈下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大跨了一步,站在了程去非的前面,“我不会跟他们动手的。”
学校里打架斗殴惹是生非的人从来不在少数,他又不傻,见义勇为是一回事,打架就是另一回事了。毕竟对方劣迹斑斑,万一动了手,最后反咬一口泼一盆脏水,他倒是无所谓,程去非这样的三好学生,却不该被拖下水。
两个人绕过侧楼,和准备离开的几个男生在门口堵了个正著。
一行人推推搡搡的推著死死压著头的矮个子男生往前走,看样子是准备换个地方“解决问题”。
程去非的这张脸年级上基本上没有人不认识,任灱眯著眼看向程去非旁边的居则易,脸色更差了些。
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和打架斗殴抽烟喝酒的小混混怎么都扯不上关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偏偏今天点儿背,让他遇上了。
真是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任灱(xi□o)
灱,古字,同“灱”,干燥、热的意思。
☆、第十四章
广播体操的音乐已经响起来了,居则易和任灱对恃了几秒,开口道:“课间操开始了。”
任灱他们几个什么时候做过课间操,闻言面面相觑,一个高个子站了出来,说:“你他妈少管闲事。”
程去非在心里吐槽这个对白真的是一点新意都没有,但他也不想得罪任灱他们,所以说话还是很客气:“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能不能给个面子。”
任灱:“……”
这位年级第一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一个学校的就要给面子,那他们也就不会挑那么多事打那么多架了。
程去非不是脑子不好使,只是太天真了些,试图跟不讲道理的小混混讲道理。
居则易无奈的叹了口气,拉了下程去非的手腕,把他拉到身后,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我刚才已经拍下来了,发给了年级主任。”他扫过面前脸色微变的几个人,慢腾腾的反问道,“你们觉得从操场到这里需要走多久?”
“你妈。”有人忍不住爆了粗口,“学校不是不许带手机吗。”
“无所谓。”居则易摊了摊手,“大不了我被没收手机。”
“而你们——”他顿了顿,笑了一声,“高三被记过,挺麻烦的吧?”
“。”
“任哥。”
“你他妈找死。”
也有人还比较理智,冷静的叫了声“任哥”,问他:“要不算了。”
此起彼伏的骂声任灱皱著眉抬了下手,面色铁青的骂了句“”,然后一把拽过低著头浑身发抖的男生,压著嗓子说了句,“算你今天走运。”
一直等三四个大男生压著火气走了,站在原地的人才哆哆嗦嗦的抬起了头,程去非朝他笑了笑,语气放轻,格外友好的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谢……谢谢。”男生的声音很小,说话磕磕巴巴的,估计是被吓到了,眼眶红红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因为刚才的推搡,男生的校服拉链开了大半,外套斜斜垮垮的挂在身上,头发也乱糟糟的,居则易伸手替他把拉链拉好,衣领整理好,动作细致又温柔。然后拍了拍他的肩,用了些力气,稳住了他还在颤动的手:“没事了。”
程去非不是没见过居则易温柔的一面,只是第一次见到他对一个陌生人的善意,半点没有平日里冷淡的模样。他愣愣的,总觉得这个样子的居则易虽然目光温和,却藏著点别的什么。
后来男生谢绝了他们说送他去医务室的提议,只连连跟他们道谢。
居则易并不意外,只沉声道:“我建议你寻求老师或者父母的帮助。”
或许是他的语气过于强硬,男生嗫喏,却认真的应了句“好”。
程去非看著男生又低下去的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居则易朝那人笑了笑:“我叫居则易,三十一班,如果你愿意,有事可以找我。”
程去非连忙道:“还有我,程去非,也可以找我。”
“我……我叫周樯。”周樯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个笑,腼腆里带著感激的笑意,“帆樯林立的樯。七班。”
道别以后,周樯先走了,程去非和居则易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远远的看著他进了运动场。
从游泳池的门口抬头,就能看到他们刚才站的窗口,程去非的手里还拿著一袋奶黄包,已经冷了,就是心里热乎乎的,叫他想到刚才居则易扔出的那道漂亮的抛物线。
他问居则易:“你真的给教导主任发了短信吗?”
那教导主任怎么还没来。
“假的。”居则易敲了敲他的头,眼底那些情绪都淡了去,低声又亲昵的,说了句,“笨。”
程去非慢慢的,抬眸去看他的眼,然后低声笑了:“课间操要结束了。”
居则易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微微挑眉:“翘掉课间操有什么惩罚?”
“嗯——”程去非不紧不慢的,笑意漫上眉梢,“和迟到一样,罚做卫生。”
居则易“啧”了一声,看起来很懊恼的样子,心里却笑了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那我们干脆翘到底,回教室吧。”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话,就算是做扫除,也是很高兴的一件事啊。
程去非眯著眼睛笑,咬著奶黄包,酒窝若隐若现,像是水面上时不时荡开的涟漪,一圈圈,一晃晃的,盛满了日色,又像是奶黄包里的莲蓉馅儿,甜甜的,叫人也想尝一口。
……
下午打扫完卫生,程去非和居则易一起去倒垃圾。
垃圾站在运动场外面,路过食堂的时候程去非看到了周樯。他应该是刚从图书馆出来,手里抱著几本书,校服穿得整齐规矩,正穿过篮球场。有人不小心投球砸到了他,过去捡球的人似乎是在跟他道歉,他脸上带著笑,恍惚和上午小声说自己叫“周樯,帆樯林立的樯”时腼腆的笑的身影重叠了。
周樯一个人走路的时候总低著头,看起来就是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人。抬起头时却会给你一个善意的笑,整个人毫无攻击性。
程去非偏头问居则易:“你说,周樯这样的性子,是怎么惹上任灱的?”
居则易也看到了周樯,不过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语气淡淡,用一种大家长的语气教育他道:“小朋友,一个人如果想找你麻烦,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并不是一定是他妨碍了任灱什么,也不一定是他得罪了任灱什么,可能只是因为他倒霉,所以被任灱他们当做了欺凌的目标。”居则易眸色暗了一些,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原因太多了,性格内向、特立独行、怯弱自卑、性情古怪、同性恋……”
“最可怕的不是肢体暴力本身,而是‘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大家都不喜欢你针对你孤立你,你肯定不是个好东西’这种逻辑,不容辩驳,积毁销骨。”
“同性恋……”这个名词像是一根细长的针,扎在了程去非的心上,拔不出来,却又忍不下去。他很轻的重复了一遍,皱了皱眉头,问:“为什么?”
居则易垂眸,微沉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薄凉:“因为与众不同,所以世俗不容。”
“错了。”程去非抿著唇,绷著声音道,“我天性不宜交际。在多数场合,我不是觉得对方乏味,就是害怕对方觉得我乏味。可是我不愿忍受对方的乏味,我不愿费劲使自己显得有趣,那都太累了。我独处时最轻松,因为我不觉得自己乏味。即使乏味,也自己承受,不累及他人,无需感到不安。”
“我与众不同,我性情古怪,但我觉得我挺好的。”
居则易偏头看他,眼神瞬间变得柔软起来,在薄暮的霞色里温柔的凝视著他。
然后缓缓笑了起来:“小朋友课本背得不错。”
是那种真真切切,带著点豁然的笑,不加任何掩饰,在眼底明亮著,在唇畔漾开,带著让人猝不及防的温柔和干净的少年感。
程去非突然怔住了,一时间耳边只剩下了自己小鹿乱撞的心跳声,砰砰砰,一声高过一声,不安躁动著,像是下一秒,就要从他的胸膛跳到居则易的手里去。
居则易又说:“我也觉得你挺好的。”
过快的心跳让程去非有些窒息感,他受不住的移开眼,喉结上下动了一下,用力的吸了口气,再慢慢的吐出。他“嗯”了一声,在心里悄悄接了下句,“我这么好,你要不要喜欢我。”
有些话藏在心底,像是一颗深埋在土里的种子,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芽,或者是寂静无声的腐烂了去,但程去非知道,他心里的那颗种子,在居则易的每一个笑里,生根发芽,顽强生长。枝叶缠绕住了他的整颗心脏,每一次跳动,都舒展著想要摊开来给居则易看看。
他心想,他真的是太喜欢这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程去非小朋友那段话出自周国平先生的《风中的纸屑》
所以居则易才说他课本背的不错
☆、第十五章
回到教室,程去非还困在居则易那个笑里出不来,面前的习题册翻开半天了,一个字都没写。
居则易去了趟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看到程去非还在发呆,抬手敲了敲他的头,问他:“想什么呢。”
程去非下意识答:“想你呐。”
居则易被他一记直球撩得心肝乱颤,还得面上稳如老狗的反问:“想我?”
“啊……想祝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做什么。”程去非连忙解释。
想到祝成章说的奥赛,居则易就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还能做什么,压榨我的剩馀劳动力。”
“什么?”
“叫我去参加市里的奥赛。”居则易趴在了桌上,看样子又要开始睡觉了。
程去非问他:“你不想去吗?”
“不想去,懒得动脑子。”
程去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比赛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倒不是说他虚荣,而是对这个学校有归属感的人,都会以这座学校为骄傲,也自然想替学校赢得荣光。
可是居则易,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当成清河的一份子。
似乎,也没有要融入这个班级的意思。
已经两个多月了,临近半期,可是班上和居则易说过话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并不是不善于交际,但他总是在睡觉,像是刻意的避开与人交往。
因为“被放弃过”,所以就不想再交付真心了吗?
程去非忍不住的想皱眉,却努力的摆出一个笑,故作语气轻松道:“奥赛嘛,很简单的,我们易哥不用动脑子也能拿第一。”
居则易闭著眼,慢腾腾的重复他的话:“奥赛嘛,很简单的,我们小朋友不用动脑子也能拿第一,所以就更不用我动脑子了。”
“你真不去?”程去非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服祝老师了?”
居则易倏然睁开了眼,直勾勾的盯著他,朝他笑了一下:“你会拿到第一的吧?”
鬼使神差的,程去非点了点头。
“我尽力。”
他也没把话说得太满,但既然承诺了,这个第一,他会尽力拿到的。
居则易又笑了,他闭上了眼,并且语气懒洋洋的,一点都不认真,也不郑重:“加油啊小朋友,赢了给你买巧克力。”
居则易的语气真的太轻松了,轻松得给人一种程去非随随便便就能拿个第一名的错觉。
然而采撷桂冠的征途从来都不会一帆风顺,在周末的奥赛到临之前,他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周五的时候气温降了几度,头天晚上下过一场大雨,地上湿漉漉的,文化广场花坛里的花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教学楼下的宣传栏前围著一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里隐约传出议论的声音,程去非脚步一顿,抬头往里看了一眼。
宣传栏其实就是他们学校的光荣榜,上面挂著“十大学霸”的照片和个人简介。人的视线总是容易被鲜艳的色彩抓住的,何况是阴沉沉的天,破碎的玻璃,和糊在海报上红色。
程去非皱著眉,礼貌的跟前面的同学道:“麻烦让一下,谢谢。”
有人低呼了一声“程去非”,围观的人纷纷转过头来看他,而他也看到了宣传栏上被砸开的玻璃,以及泼墨一样在他照片上溅开的红色。
前排有女生手里拿著一张湿巾,来回擦拭,却只是让红色染得更开了些。
程去非眼皮跳了跳,他深吸了口气,叫住了她:“宋暖。”
“班长……”跟宋暖一起的同学担忧的看了程去非一眼,“怎么回事啊。”
程去非摇了摇头:“走吧,要打预备铃了。”
“程去非。”宋暖攒紧了手里的湿巾,指尖也染上了红色,“你没事吧?”
“没事。”程去非看了一眼被涂得乱七八糟的自己的照片,语气故作轻松道,“大概是谁的恶作剧。”
“怎么了。”居则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人群外,仗著身高一眼就看到了程去非,然后看到了光荣榜上的照片。在教学楼必经的路上,看热闹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像是野草,割了一茬,春风吹又生,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议论程去非。
他皱著眉,沉声问:“谁弄的。”
“不知道……”有同学应了句,“早上一来就这样了。”
居则易眸色微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也冷了下来。
程去非从人群里走出来,碰了下他的手臂:“走了。”
其实他大概猜得到是谁的“恶作剧”,居则易肯定也猜到了——任灱他们对他和居则易多管闲事的警告。
居则易看看程去非,又看看光荣榜上刺眼的红色,手心慢慢的握紧,又松开。他说“对不起”,压得过低的声音有些沙哑。
说到底他还是连累了程去非。
“又不是你的错。”程去非拉著他往教学楼走,“你道什么歉。”
居则易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这两天尽量别一个人。”他又道,“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嗯,你也是。”对上任灱这种混混,程去非真没什么经验,他摇了摇头,“你也别管了,交给老师们处理吧。”
他的眼皮还在跳,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他想了想,回头问宋暖:“我们班在七班有同学吗?”
“有。”宋暖虽然听到他们说什么不要一个人觉得有些担心,但也没多问,只说,“李思语是七班的。”
程去非微微皱了下眉头,看了居则易一眼:“我没带手机。”
他又接著道:“李思语,是上次问我要你联系方式那个女生。”
居则易反应了一下,明白了程去非的意思。
“你担心周樯……”
上次被他和程去非插手,任灱他们过后指不定怎么会针对周樯。
“嗯。”程去非压低了声音,担忧道,“因为被我们威胁任灱他们才暂时放过了周樯,现在心里肯定窝著火,我怕他们会更偏激。”
那周樯就麻烦了。
“我们去趟七班。”居则易果断道,“把号码给你同学吧,麻烦她帮忙注意点周樯的情况,有不对劲就给我发信息。”
程去非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笑:“嗯,我不跟她说是你的号码。”
程去非本来想下课后就去一趟七班,但光荣榜的事今早上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看到了,他一出教室,回头率简直百分之三百,这么去七班,显得太招摇了些。最后他只好回教室写了张字条,然后麻烦宋暖帮他去了趟七班。
其他人问他光荣榜是怎么回事他还能搪塞过去,崔浩和陆也一就不行了。
程去非简单的跟他们说了惹到任灱他们的事,说完以后几个人都沉默了。
崔浩握著拳,因为过于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从小到大被他和陆也一护著的程去非什么时候这么被人欺负过,想到光荣榜上触目惊心的红,崔浩想现在就去找任灱打一架。
“大概是因为我基本都和你们待在一起,没什么落单的时候,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警告我吧。”程去非说,“我真没什么事。”
如果真的是任灱他们做的,破坏公物,也是该学校管的事。
崔浩瞪他:“如果不是今天出了事,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著我们。”
居则易说:“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全。”
陆也一拧著眉头,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只板著脸盯著程去非:“以后我和浩子过来接你一起上学。”
程去非被两个哥哥凶巴巴的说了一顿,只能乖乖点头说“好”。
好在上课铃及时拯救了他,崔浩和陆也一回了自己的位置,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趴在桌上,偏头跟居则易说:“你那天就该拍照发给教导主任的。”
“现在倒好,他们就仗著我们没有证据。晚上的时候文化广场灯又暗,戴个帽子作案简直不要太方便,学校就算调监控,也认不出来谁是谁。”
居则易摸了摸他的头,说:“人在做,天在看。”
说到底他们虽然成绩好,却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没权二没势,他们只能尽力帮,却没办法解决,就连自己都身陷囹圄,还怎么拉别人一把。
“如果我如实跟祝老师说,祝老师会帮我们吗?”
老师开始讲课了,居则易只能压低声音:“祝老师会帮你。”
是啊,祝老师会帮他,因为他是三十一班的,因为他是年级第一。可是在光荣榜上乱涂这种事一句“恶作剧”就可以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而需要老师帮助的人也不是他,是周樯……
程去非望向了窗外,云霾从远处的天漫过来,层层重叠,像是无数吹倒的枝叶,枝叶间有深邃的罅隙间隔,黑沉沉,枝节横生,死死的摀住了天光。
要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的情节可能会引起部分读者的不适
请大家保持心态平和阅读,不要给作者寄刀片
嘤
☆、第十六章
无风寒尚浅,有雨夜偏长。
轰鸣的雷声沉闷又迟钝的在夜幕里低低滚动,和著教室里翻动书页的声音,小声讨论的声音,挪动凳子的声音,叫人心里压抑又烦闷。
惊雷一声,大地被震得发抖,天空被吓得直哭,大颗大颗的雨点砸了下来,砸在地上,也砸在人心里。
程去非的手抖了一下,在练习册上划出一道蜿蜿蜒蜒的线。
放在课桌里的手机像是也被吓到了,嗡鸣一声,震动起来。
居则易把手机拿出来,看到短信的瞬间一股凉意爬上背脊,脸色也有些发白。程去非偏头看过去,只看到他握紧手机,猛然站起了身。撞到的桌凳发出了不小的声响,然而他浑然未觉,拉开后门就跑了出去。
程去非顾不得问怎么了,连忙跟著站起身,追了上去。
三十一班在B教五楼,七班在A教三楼,两栋楼隔著一个文化广场,居则易跑得很快,程去非甚至有些跟不上,雨太大了,像是谁端了一盆水迎面泼下,视线模糊,浑身湿透。
他微眯著眼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隔著几步远的距离看到了站在教学楼门口的李思语。
李思语焦急的指向了一楼男厕的方向:“周樯被任灱他们带进去了。”
几乎话音落下的同时,程去非踏进了教学楼,而居则易径直进了底楼的男厕。
学校底楼的厕所在拐角下去几级楼梯的下面,外面没有灯,抬头是楼梯,幽暗逼仄,晚上的时候基本不会有人来。
而现在,周樯被任灱他们带了进去。
李思语也有些慌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啊。”
程去非后背发麻,脑子乱糟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扔下一句“去叫你们班主任来”,连忙跟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下,周樯跪坐在地上,脸色惨白,衬得眼眶红得□人。他身上的T恤被弄脏了,晕开了水渍和汗渍,狼狈的贴在身上。他的膝盖处,青紫一片,下身被扒了个干净,手里拿著的大型针筒,插在肛|门。
他痛苦的喘息著,靠著最里面的那面墙,墙上就是窗户,可漆黑的雨夜不见一丝光亮,只有雨声夹著雷声,嗡嗡嗡的在耳边响个不停。
程去非浑身发颤,两三下推开了其他人,半跪著脱下衣服挡在了周樯身上。
比他先一步进来的居则易已经握著拳头扑向了任灱,任灱脸上硬生生挨了一拳,被扑撞在墙上,囫囵不清的骂了句“”,抬脚踹了回去。居则易挡了一下,然后捏住他的肩膀,动作狠厉的往后一别,卸了他的力道,把人推到了一边。
居则易的动作太快了,一看就是练过的。其他人反应过来,一边爆著粗口,一边拳脚相加的扑过去,扭打起来。
原本手里拿著手机在录像的男生忙把手机收了起来,他离周樯最近,抬脚就踹了程去非一下,踹在背上。程去非闷哼了一声,没回头,也没还手,而是挡在周樯的身前,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你别怕。”
他是淋著雨跑过来的,发梢的水顺著脸颊往下滴,浑身发冷,手也是冰凉的,说话声音忍不住的抖。是冷,也是心寒。
周樯也在发抖。
异物插|在肠道里,痛感和羞耻感凌迟著他,他瞳孔灰暗的涣散著,脑子里一片空白。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都给我住手!”
夹杂著怒气的男声如惊雷在耳边炸开,周樯哆嗦了一下,他朝门口望了过去,眼里终于有了焦点,却依旧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老师……”周樯嗫喏著,毫无血色的唇蠕动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制,一眨眼,就掉了下来。
谢从聿扫了一眼厕所里的情形,只觉得怒火在胸中翻滚,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居则易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一把推开了手里抓著的人,然后胡乱擦了擦鬓角的雨水。
几个小混混被打得不轻,互相搀扶著站起来,缩到了角落里去。任灱单手抱著肩膀,脸上也带著伤,盯著居则易人的眼神淬满了戾气,他嗤笑了一声:“没看出来吗,打架。”
跟在谢从聿后面的李思语被这个情形吓蒙了,周樯被程去非挡著,是什么样她看不到,但程去非背上明显的脚印她是看得见的,可想而知一开始就被带到厕所来的周樯……
李思语后背渗出了冷汗,一阵发凉,心里懊恼自己应该早点把老师叫来。
听到任灱像疯狗一样胡乱攀咬人,她气得浑身发抖,红著眼道:“你胡说,明明就是你们欺负周樯,程去非他们是来帮忙的。”
有谢从聿在,局面算是稳住了,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差。
居则易吐了口浊气,也不争辩什么,而是朝周樯走了过去,问他:“你自己可以吗?”
周樯不能这样子出去,他需要自己处理的空间,居则易心想,他大概也不愿意被其他人看到那么狼狈的样子吧。
周樯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缓缓的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居则易转身看向了谢从聿:“老师,我们先出去吧。”
十七八岁的少年,收起了打架时凌厉发狠的眼神,虽然浑身湿透,形容狼狈,却脊背挺直,不容商量的跟他说“我们先出去”。
谢从聿看了一眼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周樯,又看了一眼被扔在边上的不知道是谁的校服,心往下沉了沉。
视线从任灱身上掠过,他语气冷到了零下摄氏度:“跟我去办公室。”
居则易跟著出去了,程去非这才动了动疼到发麻的肩膀,站起了身:“我出去等你,有事的话叫我。”
……
程去非出来的时候谢从聿正在给他们班主任打电话,他听到“祝老师”三个字,下意识有点怂。
居则易在看他,朝他比了个“别怕”的口型。
谢从聿也没说什么,只说出了点事,麻烦祝成章过来他办公室一趟,然后又给任灱他们班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说辞差不多,语气就差远了。
打完电话,谢从聿审视看了一眼任灱他们,道:“你们跟我去办公室,程去非你在这里等周樯出来,一起来办公室。”
谢从聿看向了李思语和居则易,“你们也一起。”
祝成章来得很快。
谢从聿刚让李思语去班上借了三套干衣服过来让周樯他们换好,门就被敲开了。
祝成章看到和任灱他们几个一行排开站得笔直的居则易,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皱起了眉:“你打架了?”
“等人齐了再说。”谢从聿端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心里的火气下去了些。
雨声啪嗒嗒的打在窗户上,祝成章盯著居则易看了好一会儿,眸色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从聿不说话,祝成章也没说话。
李思语挨著居则易站著,脑子里的问题都快挤爆了。但两个老师都没开口问怎么回事,也轮不到她问。所以她只能紧闭著嘴,盯著自己的脚尖走神。
办公室门口响起了一声“报告”,谢从聿说了声“请进”,程去非看了祝成章一眼就低下了头,然后扶著周樯走了进来。
看到居则易和任灱他们搅合在一起祝成章还算是淡定的,看到程去非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带了两年多的学生,脾气秉性他都再了解不过,怎么会和任灱他们打架。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办公室门又被推开了。
有人一边收伞一边走进来,一声笑,在安静了好几分钟的有些压抑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怎么了这是,这么热闹。”
王恬是个女老师,今年三十多岁,看起来还很年轻,所以在学生里也没什么威信的样子。她们班本来就是学校睁只眼闭只眼的“关系户班”,老师全都是重点班的老师,但学生素质参差不齐,跟重点班天差地别。她也管不住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爷们,烂摊子收拾得多了,她也就心态平和了。
所以王恬一点都不意外在谢从聿办公室里见到任灱他们,她比较意外的是看到了祝成章。
王恬扫了一眼任灱他们,看到程去非,心里有些想笑。三十一班的人也掺和进来了,难怪祝成章脸色那么难看。
“王老师。”谢从聿站了起来,也不招呼她坐,也不废话什么,只说,“既然人到齐了,就开始吧,说说,怎么回事。”
闻言,李思语、居则易和程去非都把视线投向了周樯。
周樯却恍若未察,他脸色很差,除了微红的眼眶,整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衣服虽然整齐的穿在身上,却有著说不出的狼狈感,驼著背,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很恍惚的状态,像是游离在外,连个支撑点都没有。
“我来说吧。”
“手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大家都看向了程去非和居则易。
☆、第十七章
程去非没想到居则易会开口,居则易也没想到程去非会说话,两个人的视线隔空撞上,程去非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心瞬间坚定了下来。
他指了指任灱他们中间的一个人,道:“手机,他录了像。”
被点到的那个人慌忙否认:“我没有。”
可他否认时,下意识的做了个摀住口袋的动作,谢从聿大步走过去,语气冷然:“交出来。”
王恬也走了过去,看样子是想插手,谢从聿瞥了她一眼,动手把手机从学生的口袋里收走了。
王恬脸色不太好看,板著脸略带警告的看了那个学生一眼。
看到是谢从聿把手机收走,程去非稍微松了口气。
他继续开口道:“周三那天,我和居则易没去课间操,我们去小卖部买吃的的时候看到任灱他们把周樯堵在游泳池。”
王恬打断他:“既然之前你们就发生过冲突,怎么没有及时报告老师?”
“我们没有发生冲突。”居则易咬词加重了“冲突”两个字的发音,替程去非把话接了下去,“我威胁任灱他们说我拍了照,会发给年级主任,他们就放过周樯,走了。”
他语气嘲弄:“全程没有动过手,也没有发生语言争执。”
王恬还想说什么,祝成章叫了她一声,说,“王老师,有问题听完再问吧。”
祝成章这句话里的维护让程去非郁闷的情绪稍微好了些,他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今天早上,我发现楼下光荣榜上我的照片被人泼了红墨水,我怀疑是任灱他们对我多管闲事的警告,担心他们会找周樯的麻烦,所以拜托了李思语帮我多注意下周樯。”
被点到名的李思语稳了稳神,开口道:“确实是程去非拜托我注意周樯的情况的,他写了张字条给我,让我有事发短信给他。”
“我没想到真的会出事。”她一想到周樯方才的模样,就一阵心悸,说话声音也忍不住颤抖,“班长……程去非叫我多注意,我也没太放在心上。”
“晚自习的时候,我看周樯去了厕所,半天都没回来,我才出教室来看。”
“刚……刚出教室,就看到任灱他们,揽著周樯的肩往楼下走。”
“也不是揽著。”李思语摇了摇头,咬著唇想了想,才道,“像是压著,在推搡,周樯不想跟他们走,他们就硬拉著。”
“他们人太多了。”李思语努力回想著当时的情形,道,“任灱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好像说了句什么,周樯就跟著他们走了。”
“我……我出来的时候,没拿手机。我只能先跟上去,又不敢跟太紧,又怕跟丢。”说到这句的时候,李思语一眨眼,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后来他们带著周樯进了底楼的男厕,我不敢进去,怕万一他们就只是上厕所,又怕出事,只能跑回楼上拿手机给程去非发信息。”
“他们是淋雨跑过来的。”
“居则易先进去,程去非让我去叫谢老师,然后也进去了。”
任灱掏了掏耳朵,像是听这些哭哭啼啼的听得不耐烦了:“老师,总要给我们一点发言权吧?”
王恬不想得罪谢从聿,但任灱他们的家长她也得罪不起,所以就没说话。
祝成章基本上已经猜到事情的大概,因此也没说话。
谢从聿当老师这么多年,再加上对任灱的有所耳闻和刚才自己亲眼看到的情形,基本上都猜得到他要说什么了,不过是些胡搅蛮缠的狡辩,可这种事也得听听两边的话才好论个是非对错,哪怕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你说。”
任灱歪著头,用一贯吊儿郎当的口吻道:“周三那天我们就是跟周樯闹著玩的而已,今天也是,谁知道居则易就突然冲了进来,朝著我脸就来了一下。”
他指了指自己脸颊上的淤青,一脸的无辜:“这位女同学也说了,周樯是跟著我们走的,我们和周樯就是朋友间闹著玩儿而已。”
“光荣榜的事儿可不是我们做的,如果有证据,我们也就认了,没证据,那不是污蔑人吗。”他顿了顿,突然笑了,“被迫害妄想症可是病,得治。”
王恬忍了忍,没忍住,低斥了声:“任灱!”
这种蹩脚的解释一听就是胡扯,如果是其他老师或许还会有所顾忌,轻拿轻放就算了,可他面前的人是谢从聿。王恬被气得胸口痛,又不能说什么,只能等著谢从聿给她个痛快。
祝成章闻言看向了居则易。
居则易坦言不讳:“是我先动的手。”
祝成章皱了皱眉头:“你看到了什么?”
祝成章的问题一针见血,王恬的心瞬间就沉到了底。
任灱也是不知天高地厚惯了,以为家里有点钱有点势就可以什么都摆平,所以就算手机录像被谢从聿收了,他也只是稍微有一点忐忑而已。忐忑的是事情闹大了他回家会被他爸收拾,而不是要怎么跟老师跟学校解释。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不过是这次玩儿大了些而已,他愿意避著点老师惹事是他给老师们面子,要不愿意,那老师们拿他也没办法。
看到任灱这么一副“你奈我何”的嚣张样,居则易握了握拳,恨不得再揍他一顿,也恨不得把任灱做的那些肮脏混账事全都说出来。
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打死任灱,也不能当著这么多人的面把那一幕说出来。
从头到尾,周樯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不能在周樯的伤口上撒盐了。
祝成章又看向了程去非。
程去非张了张嘴,却只是无声的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他宁愿他没有看到那一幕,没有看到周樯涣散失神后满是惊慌失措的眼。
可是他看到了。
他们来晚了。
最后,祝成章看向了周樯。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看周樯,任灱他们几个从一开始的忐忑紧张,慢慢的变得无所谓起来。他们料定周樯是不敢开口说什么的,而程去非和居则易说的话他们只要咬死不松口,全部否认就行了。
王恬当然是希望周樯不说话的,哪怕她知道是任灱他们校园霸凌,可是现实面前,总要有人低头的。
李思语在想,任灱他们一定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过分到周樯被吓蒙了,居则易和程去非也讳莫如深。她自责的想,如果她当时早一点叫住周樯,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祝成章则在想,虽然打架不好,但他的两个学生这一架却打得挺漂亮。
心思各异。
谢从聿沉默了一会儿,拿起了桌上放著的手机。
他走到了周樯的面前,语气和缓道:“愿意告诉老师发生了什么吗?”
周樯的视线落在谢从聿手里的手机上,瞳孔微缩。
那一瞬间,谢从聿看到了什么东西从他的眼睛里熄灭了。
“周樯。”他提高了些许音量,想把他从糟糕的情绪里拉出来,“没事了。告诉老师,发生了什么。”
周樯还是不说话。
谢从聿安静的看著他,长久的沉默后,他把手搭在了周樯的肩上,很轻的晃了晃他的肩膀,试图让他涣散的目光对焦起来。
“这个视频,老师能看吗?”
周樯的眼里终于有了些生气,他机械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垂下眼,依旧不说话。
视频挺长的,谢从聿没开声音也能从画面上猜想出当时的情形,他看了几分钟,看不下去了,艰难的移开因为太久没眨而有些生涩的眼,长舒一口气,是换气,也是叹气。
居则易和程去非都看著他,看著他因为用力攒紧手机手背上突起的血管,看著他脸色铁青的把手机摔在王恬面前。
他说:“王老师,通知家长吧。”
语气不容置喙。
一直没有说话的周樯抬起了头,叫了声:“老师。”
他的声音像是嗓子里卡著什么东西,艰难的摩挲著发出的,沙哑得叫人心疼。祝成章听得有些不忍,他不知道这个学生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视频里是些什么,但他知道,谢从聿是真的动了怒。他有些想叫程去非和居则易先跟他回去,但这也不太合时宜,这件事程去非和居则易没做错什么,却也陷在其中。
谢从聿拿起电话的手一顿,对上周樯隐含恳求的眼神,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他说“抱歉”,教书这么多年,他处理过很多麻烦的事,却没有一件,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棘手。他现在像是手里握著手术刀被推上手术台的医生,面前是需要急救的病人,并不是他不知道怎么下刀,怎么缝合伤口,而是伤害已经造成,他想小心一点,避开周樯的伤口,让他不那么痛。
可是伤口处皮破肉烂,他得用酒精清洗,剜去腐肉,才能上药缝合。
“抱歉。”他说,“这件事你的父母有必要知情。”
看完视频的王恬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凉了下来,后背全是冷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窒息的厉害。她脸色灰白,甚至不知该作何言语,只能拿起手机,一个个的给学生家长打电话。
雨还在下,辟里啪啦的砸在地上,听起来叫人有些心烦。
谢从聿和王恬都在打电话,程去非看了看祝成章,指了指居则易的方向。祝成章装作没看见,他就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站到了居则易的身边,趁没人注意,碰了碰他的指尖。
有些凉。
居则易偏头看他,小声问他:“过来做什么。”
“陪你啊。”
居则易皱眉:“你又没打架,陪我罚什么站。”
说罚站也不太准确,但他和任灱他们站在一排,怎么看都像是在罚站。
程去非没接话,只是问他:“你说老师们会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居则易闭了闭眼,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起伏,“能压则压,私了,意思意思的惩罚一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会的。”程去非小声辩驳,“谢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居则易闻言朝谢从聿看了过去,他大概正在跟周樯的家长通话,居则易听到他说“周樯他现在没事,您别著急,但请您尽快的来一趟学校”,看到他微蹙的眉头,还有灯光下一闪而过的鬓角白发。
居则易又想到了他留给周樯收拾的空间时果断离开的身影,不过分逼问甚至征求了周樯的意见才看视频的耐心。他想,不论谢从聿会怎么处理这件事,至少谢从聿都是一个足够负责,并且尊重学生的好老师。
居则易心情有些复杂,他说:“或许吧。”
他的声音很轻,目光很远,像是在看谢从聿,又像是,在看其他人。
他想,谢从聿或许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其他人呢。
不是每个学校都有谢从聿这样的老师,但每个学校都有像周樯这样的学生。正义这个东西,沉睡不醒,一定会迟到,经常会缺席,偶尔才得到伸张。
而弱者,只能被恩赐正义。
当然能被恩赐正义,这也很幸运了。
☆、第十八章
程去非觉得居则易的情绪有些不对,可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办公室门被推开了。
校长走了进来。
谢从聿在电话里已经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是以校长看到和任灱他们站在一起的居则易和程去非时,皱了皱眉头。
“祝老师,你先带他们回去吧。”
“校长……”
祝成章还想问什么,校长摆了摆手,道:“他们两个是你的学生,罚也好不罚也好都是你的事。”虽然居则易和程去非也违反了校规校纪,但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谢从聿看向了一边的李思语,叹了口气:“李思语你也先回去吧。”
“今天发生的事我会处理好,给你们一个交代,但是也希望你们能守口如瓶。”校长顿了顿,语气有些沉重,“舆论的力量不光会影响学校,也会影响无辜的同学。”
居则易看了任灱他们一眼,程去非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居则易又看向了校长,目光里,有些复杂的情绪在闪烁。他朝校长和谢从聿鞠了一躬,很认真的说:“谢谢老师。”
程去非和李思语也朝校长鞠了一躬,然后三人跟著祝成章出了办公室。
门阖上的瞬间,居则易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缝隙,看到了周樯在灯光下惨白的脸和寂静的朝他看来的眼睛。周樯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只是他的错觉。但那个笑,并不让他觉得慰藉,只让他觉得难受。
他有些后悔了。
想到任灱底气十足的嚣张模样,他下意识的收紧了拳头。
刚才,他应该下手再重一些的。
用力握紧的手背被覆盖上了温热的手掌,居则易松了手,抬头,被程去非眼里的担心晃得心神一荡。
“你没事吧。”程去非是真担心他。担心他不同寻常的举动和情绪,也担心他脸上手上的伤。
居则易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背上青了一小块,程去非的手心贴在上面,微微有些发热,也有些发疼。
“没事。”他不在意的收回手,抬手拍了下他的背。没用力,只是碰一下:“你没事吧?”
程去非笑著摇头:“也没事。”
伞是谢从聿借给他们的,祝成章撑一把走在前面,他们两个挤一把走在后面。雨仍旧淅淅沥沥的,没有要停的意思,程去非往中间凑,两个人的手臂不可避免的贴在了一起,体温隔著衣服传过来,驱散了之前淋雨后身上残留的凉意。
他们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学校会怎么处置任灱他们,周樯会怎么样,也没有去想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的处罚。
只是在这一小方伞撑开的天地下,并肩走过这一段路。
回到B教,上楼,在办公室前居则易把收起来的伞递还给祝成章,祝成章一边接过伞,一边道:“一人三千字的检讨,明天晚上交给我。”
“打架不值得鼓励。”祝成章语气严肃,“下不为例。”
程去非和居则易乖乖挨训,乖乖点头,说“是”。
祝成章这才缓和了语气:“回家记得洗个热水澡喝点感冒冲剂,感冒了我可是不给批假条的。”
程去非说:“谢谢老师。”
居则易没想到祝成章只是让他们写个检讨,就愣了一下。祝成章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程去非和居则易一出去就是一节课,回来的时候再低调也难免引起了些骚动,前桌和邻桌占据地理优势,小声问他们去干嘛了,居则易语气淡淡说了句“帮老师改作业”,把所有人的八卦心都堵了回去。
下课的时候崔浩和陆也一过来,程去非也用居则易的话来圆,但这个谎实在拙劣,崔浩都不信,更别说陆也一了。
他身上穿著别人的校服,头发还湿著,陆也一扯了扯他的领口,又摸了摸他的头发,似笑非笑:“我怎么不知道办公室还漏雨呢。”
居则易本来趴在桌上装睡,这下装不下去了,从手臂里抬起头来,吸引了一部分的火力。
“你们!”崔浩被惊得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话一出口,又硬生生的压下来,声音都有些走调了,“你们打架去了?”
“没有。”程去非小声的反驳,“我们这不叫打架。”
“叫路见不平。”
陆也一拧著眉头上下打量程去非,确定他没受伤语气才稍微松了一些:“又是任灱他们?”
居则易“嗯”了一声,一本正经的开始扯淡:“下楼的时候被他们一群人堵了。”
“没办法,就去厕所解决了一下。”
“那……”崔浩正想问那也用不那么久,就听居则易继续道,“然后被老师逮到了。”
他说得特别轻描淡写,但也特别唬人:“然后被叫到办公室训了半节课的话。”
“被老师逮到了?!”陆也一也不淡定了。
“没事。”居则易知道他担心什么,两三句就把程去非撇干净了,“程去非没动手,打架的人是我。”
“。”崔浩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易哥你能不能别这么淡定。说起来轻巧,就算是你被逮住打架斗殴,那也不是小事啊。”
“你怎么办,打架可是要记过的。”崔浩是真替他担心,这都高三了,被记过可不是开玩笑的。
陆也一压著声音问:“老师怎么说?”
居则易心头一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两个是真心实意担心他,这让他觉得有些负罪感。
“事出有因。”程去非看得出来他编不下去了,就替他圆谎,“是任灱他们先找我们麻烦的,所以祝老师说,不上报给学校了,让我们一人写三千字的检讨给他。”
“那还好。”
崔浩和陆也一闻言都松了口气。
晚上回家的路上,崔浩和陆也一又聊到了这件事,到底还是不放心,程去非安安静静的听他们训话,听他们说如果任灱再找他麻烦,就挑个没人的地方一麻袋把任灱捆了揍一顿出出气,怕他们真这么干,才忍不住开口道:“哥,你们别搞事情。”
“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不管任灱他们受没受到处罚,受到什么处罚,你们都只当这件事和我,和居则易没什么关系,和你们也没关系。”
程去非不愿意再提,陆也一和崔浩也就不说不问了,只让他周末好好考试,不要想太多,然后三人就在路口分别,各自回家。
……
周末,程去非收拾心情,去参加奥赛。
这一届的奥赛在树人一中举行,代表清河去参加比赛的有十个人,校车接送。
大概是因为陌生的环境,昨天又经历那么一场叫人惊心的校园霸凌,进考场前程去非难得有些紧张。
题有些难,做完卷子走出考场的程去非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长舒了口气。
教学楼旁的槐树抖落了几片叶子,夏天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秋天的尾巴上槐树的叶子一天少过一天,光秃秃的树枝看起来有些萧瑟。
程去非正准备抬步往外走,肩膀就被人轻拍了一下。
偏头,对上的是大男孩含笑的眼。
有很多人从他们的身边经过,谈话声笑闹声吐槽声,各种嘈杂的声音里,程去非只听到他轻笑著问他:“考得怎么样”。
他也跟著笑了,既意外又惊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来考试的人并不少,考场好几个,考试结束后出考场的人那么多,居则易怎么一下就找到了他。
“有缘千里来相会。”
程去非知道他在开玩笑,但心里的小鹿还是乱撞了一下。他连忙岔开话题:“考得不怎么样,有点难。”
“你都觉得难,看来是真的不简单。”居则易顿了顿,才接著道,“没关系,反正都考完了。”
“嗯。”程去非舒了口气,“不过你怎么来了。”
“周末,我回家啊。”居则易道,“我家就在附近。”
所以是顺道来看看而已吗……程去非原本也没想他是特意来看他考试的,但听他这么说,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他的情绪都摆在脸上,居则易偏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抬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来哄哄我家的小朋友,怕他一个人,考差了心情不好都没肩膀可以靠。”
“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哦,那看来我准备的糖是派不上用场了。”
居则易摊开的手心里躺著一颗巧克力,程去非下意识的要去拿,居则易却笑著把手举了起来,躲开了他的手。
居则易比他高,他垫著脚也还是够不著,就跳著去抢。居则易怕他摔著,抬手在他腰间虚扶了一下,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是怎样亲密的一个姿势,所以程去非抢到糖的同时也撞进了他的怀里。
胸膛抵著胸膛,两颗心猝不及防,撞在了一起。
程去非脸上还带著得逞的笑,扬头看他,刘海甩出一个小小的得意的弧度。
居则易的心跳乱了,他慌忙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把口袋里所有的糖都拿了出来,塞到了程去非的手里。
“不闹了,都给你。”
程去非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意外的“拥抱”,他看看手里的糖,又看看居则易,弯著眸笑了起来。
“居则易。”他叫他的名字,笑嘻嘻的,“你不好意思了吗?”
☆、第十九章
害羞是不可能害羞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因为抱一下就害羞的,喜欢又不能说,就只能嘴硬不承认,这样才能勉强维持两个人的关系。
到上了校车,两个人挑了位置坐下,程去非偏头还能看到少年微微发红的耳廓,挺可爱的。他心想,居则易可真是纯情,抱一下就脸红了,如果,亲一下呢?
这么一想,他自己反倒脸红了起来。
陆陆续续的大家都回来了,带队老师看到居则易也没说什么,只问了问大家考试的情况,然后就叮嘱大家系好安全带,说车要开了。
程去非系好安全带,就听到居则易问他:“你晕车吗?”
“不晕。”
居则易“嗯”了一声,往后调整了下椅背,然后闭上了眼,看样子像是要睡觉。
程去非想了想,礼尚往来的问他:“你晕车吗?”
居则易有些无奈:“晕。”
程去非看了他一眼:“那你吃药了吗?”
“吃了,半个小时前吃的。”
“那你要不要跟我换一个位置。”他坐的靠窗的位置,睡觉的话大概会比较舒服。
“不用了。”居则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偏头,靠在了程去非的肩头,“这样就好。”
程去非热度刚退下去的脸又开始发烫,他往后靠了靠,调整姿势,让自己的肩尽量不那么僵硬。
“那你睡一会儿吧。”
下高速的时候居则易迷迷糊糊的醒了,车刚过收费站,他在程去非的肩膀上靠著挺舒服,也不起来,就转了个头,微眯著眼往窗外看。
车窗外是急速掠过的树和光,前两天的大雨一点阴霾都没留下,雨过天晴,天气总是比人的心情来的洒脱得多。
程去非偏头看他,下巴就挨到了居则易的头发,毛茸茸的触感让他忍不住蹭了一下。
下巴痒痒的,心也是。
“你醒了?”
居则易闭了闭眼,一本正经道:“没有。”
程去非失笑:“那你是在说梦话?”
“嗯。”
车窗上浅浅映著居则易的眉眼,还有靠在他肩头上两个人亲密的模样。程去非抿了抿唇,嘴边的酒窝跑了出来:“那真是抱歉。”
他轻声的,压著笑意,说:“不小心跑到了你的梦里。”
居则易倏然睁开了眼,亮色的眸子映照在车窗上,带著复杂的,叫人看不分明的情绪。他也看到了车窗上的程去非,看到了在看著他的程去非。
他忍不住垂眸笑了起来:“没关系,是个美梦。”
故意撩人的人被反将了一军,这话程去非接不下去了,“嗯”了一声,然后故作镇定的移开视线。
掩不住的笑意在唇边漾开,酒窝若隐若现,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居则易没有故意再逗他,只是看著车窗外走神。
也就错过了身边少年眼里明朗的笑意。
他恍惚有种程去非故意在撩他的错觉,偏偏程去非一点自觉性都没有,明明有喜欢的人了,还总是招惹他,更要命的是,他不但喜欢这样的亲近和拨撩,甚至忍不住的,回应他。
不安躁动的心慢慢冷静下来,从胸口,沉到了底。
做个人吧居则易。
他有喜欢的人,他的前路似锦,你怎么忍心把他拖到深渊里。
不能宣之于口的爱意实在太磨人了,居则易觉得难受,程去非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的试探,又逼著自己收手。可是头脑可以接受劝告,可以理智分析,心却不能。他的心,是向著居则易长的,只要居则易对他有那么一点的亲近,他的心就蛮不讲理,毫不犹豫,轻而易举的背叛了他的胸膛。
这个人,真的太叫他心动了。
……
晚上回到学校,楼下宣传栏的照片已经重新换过,公告栏也贴出了新的通报,程去非看了好几遍,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张图微信发给了居则易。
[存是去非:图片]
[存是去非:任灱被开除学籍了,其他人是勒令退学。]
[存是去非:你看,校长说过会好好处理的。]
居则易秒回,问他到学校了吗。
程去非一边上楼,一边回复他“刚到”。
[居则易:你说得对,清河的老师们,是不一样的。]
[存是去非:不知道周樯怎么样了。]
[居则易:等这件事过去,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闲聊了几句,就到了教室,程去非推门进去,斜靠著墙的大男生盯著门边,手里把玩著手机,朝他挑了挑眉:“小朋友不乖啊,竟然带手机来学校。”
“你今天这么早?”程去非没想到自己闹了个笑话,居则易比他先到学校,肯定已经看到了任灱他们的通报了,他还特意拍给他看……
居则易“嗯”了一声,把手肘压著的本子给他看,“检讨写完了吗?”
“写完了。”程去非看了一眼,发现他才写了个开头,忍不住笑,“你来这么早就为了写检讨?”
“非也。”居则易晃了晃手机,理直气壮道,“我来抄检讨。”
程去非把作业和课本拿出来,书包里还剩下叠好的外套。他想了想,道:“等你抄完检讨我们去趟7班吧,看看周樯,顺便还衣服。”
居则易看了看自己才写几行的检讨,叹了口气:“我尽量在上课之前抄完。”
然而居则易高估了自己。
他实在是没有写检讨的经验,照抄又显得太敷衍,东拼西凑还得动动脑子拼凑得自然,是以上课铃响起的时候他还在编他的检讨。
第一节晚自习通常会开广播会,平时都是教导主任讲话,通报违纪学生表彰好人好事,这周却换成了校长讲话。
居则易和程去非都停了笔,安静的听了一会儿。
公告栏都贴出来了,通报的自然是任灱他们的违纪,学校这次像是要肃清严管,从任灱等人高一的违纪开始通报,一直念到了周五晚上的打架斗殴。几个名字念下来,除了居则易程去非和周樯,其他人一个不漏。
教室里有人在小声议论,有人说“任灱家里这么有钱,怎么这次也没把事情压下来”,有人说“是不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还有人问“跟谁打架啊,他们几个不是一伙的吗?内斗?”……
程去非和居则易都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听著。
念完名字,校长讲起了校园霸凌。
念了几则新闻报道,又说起了学校里小团伙拉帮结派,“孤立”、“恶作剧”、“散布谣言”、“欺凌”等现象。
然后语气严肃,逐字逐句的解释霸凌这个词。
校长说:“霸凌,指一种带有攻击性的行为,会对他人的身体、心理造成困扰,并且在一段时间内重复进行。从受害者的角度来看,这种行为往往是无缘无故的。霸凌者可能毫无理由地就对受害者进行伤害。”
校长叹了口气:“对不相识的同学、陌生人,毫无由来的巨大恶意,这样的你们太差劲了。”
“《LegalHigh》里面有这样一段辩词,说‘欺凌的本质不只存在于教室里,也存在于办公室、公司、家庭里,存在于这个国家的各个角落。我们平时不得不察言观色、随波逐流。多数派自然地被认为是正义,意见相悖的就会被排挤。欺凌的本质,是气氛。特别是在这个所有人从左往右、从右往左地移动著的国家,名为气氛的魔物有著十分强大的力量。在这个敌人面前,法律也许都无能为力。它是个能吞噬一切日渐壮大的可怕怪物。别说面对,连逃脱它都难上加难。’”
“这个怪物,在我们学校,同样存在。”
“别急著否认。”校长顿了顿,继续道,“或许你们也是被这个怪物吞噬的牺牲品,只是你们觉得‘这就是个玩笑而已’,‘我就是讨厌他’,‘她自己不合群’,亦或者是作壁上观。我们每个人都不无辜,你们,包括老师在内,都不无辜,我们都是这场大型霸凌的参与者和施虐者。所以,老师觉得很抱歉。”
“抱歉老师没能早一点发现这个怪物,抱歉老师没能教好你们,也抱歉,让一些同学受到了伤害。”
他的语气更加凝重了起来:“但我希望,从今天开始,我的学生们能勇敢的站出来,和怪物正面宣战。”
“只要是你们觉得能定义为校园霸凌的行为,都可以向老师检举揭发。”说到这,校长似乎是笑了一下,“也欢迎自首。”
“如果你们还继续饲养这个怪物,那幺小心一点,别被老师抓到。”
严肃紧张的氛围被校长两句话缓和了,大家忍不住笑了,议论声也开始继续小声的响起。
程去非偏头看居则易,小声说:“看来学校这次是要大力整顿校风校纪了。”
“挺好的。”居则易看了一眼祝成章,祝成章也正好朝他和程去非看过来,他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写检讨,“如果学生对作恶毫无自控力,那么就应该由学校来大力约束管教。”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觉得我这本书还要慢热一点
其实就快要在一起了【不是
周樯的故事就快要告一段落了
伏笔埋完,就该填坑了
☆、第二十章
下课后程去非和居则易去交检讨,祝成章问了下程去非奥赛的事,又说他们俩这次打架的事就算翻篇了,以后有类似的事件要先告诉老师,不能再自己莽撞解决。
程去非和居则易都点头说:“知道了。”
一来二去的,就过去了好几分钟。
程去非心想著去7班看看周樯顺便还衣服大概是来不及了,只能下节课下课再去了。结果他和居则易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李思语在走廊和宋暖说话,走近了听到一句“对不起”,宋暖平日里总是笑著,这次却没有笑,很客气的说“没关系”。
说话的时候宋暖看到了他们,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就回教室去了。
程去非看了宋暖一眼,又看了李思语一眼,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没事吧?”
李思语摇了摇头,说:“没事。”
“你过来了也正好,把衣服带回去吧,替我谢谢你们班的同学。”程去非一边说一边从后门进去拿外套,问她,“周樯现在怎么样?”
“不知道……他今天没来……”李思语接过衣服,因为心里有愧,所以显得心事重重的,“可能请假在家里休息。”
“那他来学校的话,你给我发个信息行吗?”
李思语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我先回去了,要上课了。”
回到教室,居则易才问程去非:“她跟宋暖不是朋友?”
之前程去非让宋暖帮忙送字条,他还以为两人应该关系不错。
“是。”程去非摇了摇头,“以前是。”
“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关系一直很好。”程去非看了看宋暖的方向,继续道,“初中的事……宋暖以前性格很开朗的,和大部分男生关系都不错。班上有个比较混的女生,喜欢宋暖的同桌。偏偏宋暖的同桌对那个女生敬而远之,对宋暖反而挺友好。”
“不知道是哪天,那个女生起了个头,所有人都开始孤立宋暖。她们孤立她,说很难听的话,翻她的抽屉,在她的桌上贴满辱骂的话,最过分的一次,逼著宋暖当著全班检讨自己。”
“这些事李思语当然都没有参与,但她选择了和宋暖划清界限。”
记忆太过沉重,哪怕是别人的故事,程去非也讲得有些难过。
“女生孤立她,男生们却并不觉得她哪里不对,会帮她说话。但是越是这样,女生们对她越是变本加厉,所以后来,宋暖就一个人。”
“这种情况一直到初三的时候,才开始好转。宋暖也开始有别的朋友,也开始和班上的女生缓和关系,然后就是毕业。”
故事到这,算是一个结尾。
李思语来找宋暖,大概是因为周樯的事,加上校长的讲话,所以心有愧。宋暖或许早就原谅了她,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原谅她,但那都是宋暖和李思语的事了,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也已经过去很久了。
居则易并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只语气略有些嘲弄的说道:“原来每个学校都有这么荒唐却又真实发生的故事。”
“每个学校。”程去非皱了皱眉,“你们学校也有吗?”
“当然有。”上课铃声里,程去非听到居则易很轻的叹了口气,“下次有机会的话,我给你讲个故事。”
……
星期三的时候,周樯回了学校。
程去非和居则易本来打算在午间的时候去找他,结果吃完饭回到教室,就看到了等在他们教室外的周樯。
几天不见,他看起来瘦了一些,脸色也不太好。
程去非本来在和居则易说话,看到周樯,愣了一下,才大步走过去,问他:“你好些了吗?”
周樯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没说好,没说不好。
“回来了就好。”程去非也不追问,只说,“我们正打算去找你。”
“都翻篇了,往前看,别想那么多。”
周樯“嗯”了一声,露出了一个很浅淡的笑,问他们:“周末你们有空吗?”
“有啊。”程去非看向了居则易,居则易也点头,说,“有。”
“我……我妈妈想请你们到家里吃顿饭。”周樯似乎对说出口的话感到很不好意思,所以低下了头。
程去非和居则易都愣了一下,想到大概是为了感谢他们,又看到周樯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的手指,觉得不用这样和想要拒绝的话堵在了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们觉得自己并没有帮上太大的忙,所以担不起这样的感谢……
可是周樯妈妈的这番心意,他们又开不了口拒绝。
程去非还没想好怎么说,居则易就先笑了起来,他碰了碰程去非的手臂,用很爽快的语气说:“好啊,什么时候。”
程去非会意,也笑:“那我们有口福了。”
周樯松了口气:“如果方便的话,周五下午,考完试放学后,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周末。”
“就周五吧。”程去非想了想,道,“周日家长会,周六也不好太麻烦阿姨。”
“我都可以。”居则易没有异议。
“好。”周樯道,“周五考完试,我在校门口等你们。”
他们正说著话,程去非就看到宋暖和李思语一前一后的从楼梯拐角上来,李思语跟在宋暖后面,看到他们,远远的就冲他们招手。
周樯也看到了她们,微怔了一下,似乎很意外。
宋暖走过来,在周樯面前站定,弯眸笑了笑。
她说:“你回来了。”
语气熟稔,像是老朋友。
程去非居则易和李思语都没想到他们两个会认识,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樯反应了一下,笑著点头:“回来了。”
宋暖笑著说:“明天考试加油。”
说完,跟李思语说了声回教室了,就转身走了。状况之外的李思语回过神来,不解的看向周樯:“你们怎么会认识?”
周樯皱了下眉,似乎不想说。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前几天,我……去看了心理医生,遇到了她。”
“你说……”李思语有些难以置信,她缓了缓,才艰难的接上后半句,“宋暖去看心理医生?”
“她应该,一直都在看。”这件事程去非也知道,看周樯为难,就替他把后面的话说了,“有时候她也发朋友圈,不过过后她会删掉,所以你才没看到过吧。”
“我也只碰巧看到过几次而已。”
周樯看了李思语一眼,思忖著说辞:“她大概,只是偶尔去一次,因为医生跟她打招呼的第一句,说的是‘好久不见’。”
居则易听了半天,忍不住插了一句话:“你担心也没用,懊恼没用,愧疚也没用。她其实,远比你以为的坚强得多。”
居则易的话太直接了,对一个本就问心有愧的女孩子而言,无异于伤口撒盐。
程去非叹了口气,打圆场道:“你也别想太多了,她现在其实挺好的。往事随风,毕业后你们不也和好了吗,没道理校长一番话反而叫你们生疏了。”
把李思语劝走,程去非和居则易回到教室,才不解道:“你说话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吗。”
居则易反问:“她是香还是玉?”
两边都是老同学,程去非其实也不好说谁的不是。他无奈道:“你好像不太喜欢李思语。”
居则易喝了口水,才堪堪压下心头的那点火气:“最信任的朋友在你胸口插了一刀,我应该喜欢她?”
居则易像是在说李思语,又不像是在说李思语。
程去非听出了些别的什么,却不敢贸贸然开口问,只好找个别的切入点。他偏头看他,很认真的,问道:“你信任我吗?”
居则易的火“滋啦”一声全灭了。
他说:“当然。”
程去非就朝他笑:“那,把你的胸膛交给我啊。”
“我保证不在上面捅刀子,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它。”
他眨眼,笑意就从眼睛里荡出来,扬唇,笑意就从酒窝里跑出来,他的笑实在太拐人了,有那么一瞬间,居则易觉得自己心跳骤停,像是自己真的把自己的胸膛,毫无保留的交了出去。
他抬手按了按胸口,确定自己的心还在瞎折腾的乱跳,才缓缓吐了口气。
只是手心贴著的胸膛,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像是在催促著他答应程去非。可他又能答应什么呢,程去非明明什么都没说。
脑子里名为理智和从心的两个小人儿争执不下,居则易叹了口气,把按在胸口的手平摊开,放在了程去非的面前。他说:“那你接好了。”
他的小朋友实在是聪明,半点亏都不吃,什么都没说,却叫他掏出一颗心来。而他难得犯起了糊涂,连人带心,都交了出去。
谁叫他这般喜欢程去非,情之所至,甘之如饴。
他的手上空无一物,程去非却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程去非笑著,握紧了他的手:“我接住了。”
他想,不管居则易曾经受过什么样的伤,有怎样的过去,从今往后,这个人都由他护著了。
哪怕,只是以朋友的名义。
☆、第二十一章
因为第二天要考试,所以放学后老师叫了几个同学留下贴座次表和考号,居则易被叫去搬桌椅,程去非本来想帮忙,崔浩他们说要吃宵夜,就拉著他先走了。
三个人刚走到校门口,就突然下起了雨,好在陆也一和程去非相信天气预报,都带了伞,崔浩躲在陆也一的伞下面,抱怨:“这鬼天气也是够了。”
雨越下越大,夹杂著惊雷声,程去非看了一眼教学楼方向,有些不放心的想不知道居则易有没有带伞。
这么想著,他就往后退了一步,随口找了个借口道:“我有东西落在教室了,我回去拿一下,你们先走吧。”
“什么东西啊非得回去拿?”崔浩不赞同道,“雨这么大,落下就落下吧,又不会丢。”
陆也一猜到他是为了什么,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拉住了崔浩,说:“那我们先走了。”
“走什么走啊。”崔浩不解,“我们也可以一块儿回去啊。”
“走了,去打车。这么大的雨,我们两个一把伞本来就挤,不赶紧回家还等著淋雨明天带病考试吗。”陆也一说著就径直往前走,伞在他手里,崔浩只能跟著他走。
“诶不是还要吃宵夜吗?”
陆也一心知肚明程去非是为什么回去的,却还一本正经的替他打掩护:“吃什么宵夜,这么大的雨,宵夜怕是都要收摊回家了。”
还在教室里的几个人也发现下雨了,大家贴完考号就连忙打过招呼收拾东西走了,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了还在搬后排的桌子的居则易,和关窗户关阳台门的宋暖。
宋暖也准备走了,看到居则易还在搬桌子,就提醒了他一句:“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居则易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事,你先走吧。”
出了教室,宋暖在走廊站著看了看雨势,雨太大了,天空像一个巨大的黑窟窿,吞掉了所有的光,只有远处的路灯,散发出一团氤氲的淡黄色。她正打算走,瞥了一眼楼下,夜色里一抹墨绿色由远及近,这伞和身影,都有些眼熟。
宋暖多看了两眼,确定那人进了她们教学楼,才转身推开了窗户,趴在窗台上,看向了在收拾桌面的居则易:“诶,你和我们班长,关系好像很好啊。”
居则易还以为她已经走了,突然听到空荡的教室响起女孩子的声音,收拾东西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
抬头看到是宋暖,他又低下头去,继续把书都收到抽屉里,问:“怎么了?”
宋暖突然笑了:“没什么。”
“就是想跟你说——”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居则易不解的看向她,她才笑嘻嘻的补上后半句:“爱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所以一旦遇到,拼了命也请抓住啊。”
扔下一句“走了,明天见”,宋暖关上窗户,拿著伞走了。
刚下一层楼,就和一路小跑上楼的程去非打了个照面。
她忍不住笑,叫住他:“班长,跑这么急做什么。”
“啊……你还没走啊。”程去非解释道,“我回来拿个东西。”他又问,“居则易走了吗?”
“没有哦。”宋暖狡黠的眨了眨眼,“那你快上去吧。”
程去非也没多想,点了点头,继续上楼。
到教室的时候居则易正准备关灯,程去非就那么出现在了他面前,气喘吁吁的,手里还拿著正在滴水的伞。
“怎么了这是。”居则易有点意外,“东西忘拿了?”
虽然知道他没走,但看到他的时候,程去非提著的心才放了下来,他缓了缓,喘了口气,“嗯”了一声,一边往教室里走,一边同他道:“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居则易看著程去非拿了个笔记本放进书包,心里有些好笑,还真是个书呆子。
“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没带伞,特意回来的。”他装摸做样的叹了口气,“没想到你是回来拿笔记本的,真是伤心啊。”
程去非被他这样的语气弄得有些无措:“我……”
“逗你的。”居则易等著他走过来,抬手关上了灯,“不过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我又得喝感冒冲剂了。”
教室里陷入了一片黑暗,程去非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轮廓,看不到他眼里的温柔的笑意。
楼道的声控灯并不灵敏,程去非正准备跺跺脚,就看到一道光打在了他的脚下,偏头,是站在他身侧握著手机打开手电筒的居则易。黑暗里他的轮廓不甚分明,但注视著你的眼眸却深邃明亮,叫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程去非很认真的看著他的眼睛,说“谢谢”。
让他有种天地万物,程去非的眼里只有他的错觉。
居则易突然想起了宋暖走之前说的那句话。
他心想,如果程去非是特意担心他而回来的就好了,那他,也可以奢望一下爱这种东西。
糟糕的天气总是会勾起一些莫名的情绪,程去非正想找点什么话说,就听到居则易问他:“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你这样的……
程去非心里造作得要死,嘴上却怂得不行。他拿馀光偷偷瞄了他一眼,斟酌著形容:“他……成绩很好,长得也好看,也温柔,也强硬。”想到因为一个意外的拥抱就脸红的居则易,程去非忍不住笑了起来,“还很可爱。”
居则易觉得这话有些耳熟,跟他当初瞎编来骗谢棠的话几乎一样……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她喜欢你吗?”
程去非摇了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不喜欢。”
“不喜欢。”程去非说这话的时候在笑,他说,“其实也没什么,虽然有时候我也苦恼,但大部分时候,我觉得能陪著他就很好了。”
“高三真的挺累的,他却好像很轻松的样子,所以我累的时候,就看看他,虽然辛苦,却不觉得难熬。”
居则易也笑了。是真心实意的笑。
大概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看到他笑,你也忍不住会跟著笑。哪怕他并不是因为你,可你,永远因为他。
程去非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居则易靠近了他一些,说,“只是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那你呢。”程去非拿手臂碰了他一下,问,“你追到你喜欢的人了吗?”
“跟你一样。”居则易不露痕迹的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一些,看著他的眼神明澈温柔,“能陪著他就很好了。”
“恋人也好,朋友也好,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与他并肩的人是我,高三苦短,要知足常乐。”
“诶。”程去非突然不满起来,“天天陪著你的人,不是我吗?”
虽然他们说得都很豁达的样子,但心里谁又不是受著暗恋的苦呢。程去非故意开了个玩笑,想让自己不那么可怜兮兮的。
居则易也配合,说:“是啊。”
“是你,都是你。”
站在我身边的人是你,与我并肩的人是你,朝朝暮暮,都是你。
可是,藏于心,缄于口,也是你。
不知不觉的,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居则易的小公寓楼下,两个人都默契用玩笑结束了话题。程去非送他到楼梯口,居则易把手里的伞递给他,跟他说:“我到了。”
程去非“嗯”了一声,说,“明天见。”
月色暗淡的的夜里,人人自顾不暇避之不及的大雨里,有人撑伞送你回家,温声道一句“明天见”,只是这么一想,就忍不住对明天充满期待。
……
周四,半期考。
下午的时候宋暖吃完饭回到教室,路过后门,被居则易叫住了。
居则易问:“昨晚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宋暖并不是喜欢乱开人玩笑的人,他听起来无缘无故的话,在宋暖那里,一定有她的道理。
程去非和崔浩他们吃饭去了还没回来,教室里人也不多,宋暖就在程去非的位置坐下,说:“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
宋暖盯著他的眼睛,认真道:“你喜欢我们班长吗?”
居则易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愣住了。
宋暖只是问他,用的问句,而不是陈述句,他大可以故作诧异的说“你在开什么玩笑”,也可以装作不解的问“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可是一贯擅长掩饰情绪粉饰太平的他碰到程去非相关的问题就变得犹豫不决漏洞百出,违心的话更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片刻的沉默后,他点了点头:“喜欢。”
宋暖看著他笑了起来:“那我没说错啊。”
“可是……”居则易觉得宋暖话里有话,但他却不敢验证他的猜想。
“嗯?”宋暖皱了皱眉,有些费解的样子,“你们不是两情相悦?”
居则易笑得有些勉强:“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们是两情相悦了?”
“人们说,世界上有三件事是藏不住的。”宋暖笑著,低声道,“咳嗽,贫穷和爱。”
程去非喜欢他?
居则易心头一颤,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大概感情的事都是当局者迷,宋暖也不好多说什么,起身回自己座位了。
☆、第二十二章
程去非回来的时候,觉得居则易有些不对劲。
大家都在对答案或者是背书复习的晚自习,居则易却一直在发呆,偶尔还盯著他看,这实在是太反常,也太诡异了些。
忍到放学,程去非忍不住了,问他:“你今天怎么了?”
“嗯?”居则易像是才回过神来,又像是又走神了。他摇头,说,“没怎么。”
确实没怎么,只是他被宋暖的话扰乱了心绪而已。
他想了一晚上,想了一箩筐程去非喜欢他的证据,又一一推翻。
怎么可能呢,他想,程去非口中那个成绩很好长得好看也温柔也强硬还很可爱的人,怎么可能是他。
程去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是没考好所以心情不好。
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说话,崔浩和陆也一走在前面,热热闹闹的在说笑,他们两个沉默著,冷冷清清。
第二天考试,程去非和居则易也没怎么说话,虽然还是一起去考场,一起出考场,一起吃饭,但就连崔浩和陆也一都觉得居则易有些反常,程去非心想,一定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然而半期考试也很重要,程去非只好把担心先放在一边,想著等到考试结束,再找他好好聊聊。
最后一堂理综,程去非和居则易都提前几分钟交了卷,回教室的路上,程去非问他:“考得怎么样?”
“还行。”居则易随口道,“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有点难,别的都还好。”
就这么聊起了考试,聊了一路,回到教室,程去非才说起别的。
他说:“我觉得你这两天,有些心不在焉的。”
居则易折卷子的手一顿,问:“有吗?”
“愿意跟我说说吗?”程去非已经收完了东西,安静的看著他整理课桌,也等他回答。
“就……”居则易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了他,“打个比方。”
“假如。”他强调了一遍,“假如有人告诉你,说你暗恋的人也喜欢你……”
“这不可能。”居则易话还没说完,程去非就打断了他。
居则易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反而笑了:“我也觉得。”
所以他何苦来自找烦恼,纠结来纠结去,就算是真的,难道他现在就有勇气告诉他吗?
他没那么勇敢。
他还有很多过去,他自己都不想再想起,又叫他怎么说,从何说……
“等一下。”程去非抓住了重点,语气复杂的问道,“你说,有人告诉你,你暗恋的人也喜欢你?”
“嗯。”居则易把卷子收好,拿了两本习题册装进包里,心情轻松了不少,“不说这个了,走吧,周樯还在等我们。”
这下,魂不守舍的人变成了程去非。
下楼的时候他没注意,甚至踩空了一梯。好在居则易眼疾手快拉住了他,语气略有些急:“想什么呢,看路。”
程去非愣愣的抬头,问他:“万一呢?”
“什么万一?”居则易反应过来他还在想刚才的问题,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没有万一。”
“啊?”
见程去非还在发愣,居则易敲了敲他的额头:“那我问你,你会喜欢我吗?”
程去非脑子还没转过来弯儿,只捂著额头揉了揉,又“啊?”了一声。
“所以说没有万一。”居则易看他一脸的错愕和怔愣,只想欺负他更狠一些,于是故意道,“你喜欢我这本身就是个假命题。”
“这……”程去非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重新捋了捋思路,反驳道,“可是你暗恋的人又不是我。”
而且我喜欢你啊……程去非有些委屈的想,那么居则易暗恋的人,也喜欢他吗?
晚秋初冬,远处的天边若隐若现的拥挤著浅淡的霞色,小块一小块的,像是刚刚被挤出来一点,随意涂在盘里的颜料,还来不及调均。
远远的看到在校门口等著的周樯,居则易笑了笑,揽住了程去非的肩往前走去:“打住——小朋友别成天想著情情爱爱,能不能先想想今天我们要去周樯家做客的事儿。”
……
周樯家在城南,坐公交,五个站。
他性格本来就比较内向,现在话更少了,程去非和居则易只能努力的想话题跟他搭话。
到小区外的时候,周樯突然主动开口道:“我小学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
他又说:“我妈妈……可能比较热情。”
程去非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居则易先笑了。他拍了拍周樯的肩,说:“去你家做客,该紧张是我和程去非,怎么你比我们还紧张。”
周樯是有些紧张,他朋友本来就不多,带到家里来吃饭的几乎没有,如果不是他妈妈一定要求,他也没那个勇气去约程去非和居则易。
他很感谢他们,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他们不是朋友,不是一类人……程去非和居则易这样,勇敢正直,直面世间恶意的人,是他仰望羡慕,却也无法成为的人。
听居则易这么说,他稍微放松了些,只是还是紧张,以至于开门的时候拿错了钥匙。
程去非和居则易默契的移开了视线,装作没看到。
周樯的妈妈王兰正端著汤从厨房出来,看到程去非和居则易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这就是程同学和居同学吧,周樯你招呼同学随便坐,桌上有水果,菜马上就好。”
“阿姨好。”程去非和居则易乖乖叫了人。
进门要换的鞋子王兰之前已经准备好了,周樯一边换鞋子,一边跟王兰介绍程去非他们,说,“嗯个子高一点的是居则易,笑起来有酒窝是程去非。”
程去非配合的笑了笑,露出了自己的招牌小酒窝,问王兰道:“需要帮忙吗,阿姨。”
“不用不用,你们坐。”王兰又朝周樯道,“杯子在茶几上,给同学倒杯水。”
“我们可以自己来的。”居则易拿起了茶几上的纸杯,去饮水机边接水,“阿姨您忙,不用管我们。”
“那你们自己坐著聊会儿,饭菜马上就好了。”王兰不放心的叮嘱道,“樯樯,招呼好同学。”
听到周樯这个小名,居则易忍不住笑了起来。程去非也笑,周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然后忍不住开口道:“有……有什么好笑的。”
“可爱啊。”程去非叫了声“樯樯”,笑弯了眼,“我妈可不会叫我非非。”
“那阿姨叫你什么?”周樯问。
“叫我——”程去非把问题扔给居则易,“你妈妈叫你什么?”
“我……”居则易顿了顿,道,“我爸叫我小易,或者是名字。”
周樯又看向了程去非,居则易也看向了程去非。
程去非的小名,其实还是有点羞耻的,所以他借口去厕所,溜了。
从厕所出来,程去非发现居则易和周樯在阳台聊天。
周樯家的阳台种了很多花,摆著两个摇椅,还有一张小小的桌子,上面摆著一套茶具,简单,却很温馨。
天边还漂浮著几朵带著霞色的云,风一吹,就散开了去。
在这么温馨的场景里,程去非听到居则易说:“我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残酷又不讲道理,被恶意中伤被孤立被欺负并不是因为你不善良你品行不好而很有可能是因为你优秀又独特。”
“所以,你要变得更强大,更优秀。”
程去非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没有再走近。
周樯妈妈端著炒好的菜出来,正想叫周樯拿碗筷,抬头,看到居则易正在跟周樯说著什么,周樯的脸上带著笑,被夕阳的馀晖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叫她鼻头一酸。
程去非朝她看过来,她连忙放了菜,拿手背极快的抹了一下脸,转身回了厨房。
程去非想了想,跟了过去。
“阿姨。”他笑眯眯的叫人,像是根本没看到王兰的失态,“需要帮忙吗?”
王兰被他的笑感染了,也笑了起来:“帮阿姨拿一下碗筷吧。”
程去非去拿碗筷,听到王兰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他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吃饭的时候王兰一直在笑,热情的给他们夹菜,也问他们一点学习的事,程去非有问必答,又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把王兰哄得可开心。
周樯也没有之前那么局促不安,笑著听他们说话,偶尔被问到,应一两句。
居则易听程去非夸王兰炒的菜好吃,煲的汤好吃,从饭菜夸到阳台的花,嘴甜得像是抹了蜜,心里有些好笑。他倒是头一次见程去非这么卖乖,配上一脸的认真和笑起来的小酒窝,实在叫人招架不住。
他又想,程去非这么讨喜人喜欢,如果跟他回家……他家人,应该也会很喜欢他的。
吃完饭周樯送程去非和居则易下楼,也跟他们说“谢谢。”
“谢谢”这两个字大概是程去非今天听得最多的一个词了,他摸了摸自己吃的有些撑的小肚子,道:“该说谢谢的是我们。”
“谢谢你和阿姨的盛情招待。”
天色已经暗了,夜风有些凉,居则易看了一眼说话时缩了缩脖子的程去非,道:“不早了,我和程去非先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程去非和居则易站在一起实在引人注目,而路上偶尔有人朝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周樯总会下意识的低头,避开打量的眼神。即使路人不是在看他,他也觉得不自在得很。
这城市华灯初上,所有阴暗的地方都被照亮,人心却还暗著。哪怕远处的光亮叫人心生向往,可是真要从黑暗里走出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程去非看著远处的光,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他说:“周樯,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
“所以,别怕裂痕。它不丑陋,它很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莱昂纳德?科恩”
☆、第二十三章
周日的家长会,摆在每个人的座位上的,是半期考试答题卷。
清河每学期的家长会,都被学生们戏称为惨无人道的“公开处刑”,因为家长们比学生自己还先看到成绩,所以不少学生在强烈的求生欲的驱使下,也会跟著来家长会。
像程去非这样的学霸当然不担心成绩问题,他跟著他妈妈来家长会,纯粹只是,想早一天见到居则易。
如果见不到居则易,见见居则易的爸妈,其实也挺好的。
然而到教室的时候程去非并没有看到居则易,坐在居则易的位置上的男人,也是个陌生面孔。
他稍微有些意外,还是礼貌的叫了声:“叔叔好。”
早在程去非第一次月考考了年级第二的时候白薇就知道自家儿子主动搬去跟这位转学过来的年级第一做了同桌,在家里也时常会听程去非提起居则易这个名字,所以她对居则易还是挺好奇的,对居则易的家长自然也很有好感。
她主动跟同桌的男人打招呼道:“你好,我是程去非的妈妈,白薇。”
“你好。”男人礼貌颔首,“我是居则易的父亲,居兰亭。”
白薇笑了笑:“《兰亭序》的兰亭吗?”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的聊了起来,程去非在一边安静的听著,心里疑信参半。
姓居,来参加居则易的家长会,男人没必要说谎,居则易也不应该会骗他,那……上次他在小公寓看到的男人是谁?
不能直接问出口的问题像是一只在心口不断挠他的小猫,磨人得紧。程去非忍不住,开口问道:“叔叔,居则易没来吗?”
“嗯?”居兰亭笑了一下,“他啊,在家里写检讨呢。”
“诶?他为什么要写检讨?”程去非皱了皱眉头。
“说到这个。”居兰亭看向了他,问道,“他前几天跟谁打架,你知道吗?”
程去非心想著居则易脸上的淤青不是都消了吗,怎么会被发现打了架?
打架这件事学校既然没通报,他们回家自然也不会傻到自己提,顶著白薇审视的目光,程去非摇了摇头:“他跟人打架了吗?我不知道。”
见他摇头,居兰亭也没追问,只是略带探究的多看了他一眼。
没一会儿祝成章来了,家长会开始了。
居则易没来,崔浩和陆也一他们也没来,程去非一个人也无聊,就准备去找居则易。反正居则易住的小公寓离学校也近,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居则易发微信,问他,“在干嘛”。
居则易的回复很快,是一张A4纸,上面写了几行字,看到那句“我怀著愧疚和懊悔给您写下这份检讨书,以向您表示我对打架这种不良行为的深刻认识以及再也不打架的决心”,程去非忍不住笑出了声。
[存是去非:朋友,你到底是怎么被发现打了架?]
[居则易:……]
[居则易:我爸是医生,一看我房间里的云南白药,再看看我手背上淤青的位置……]
[居则易:心情复杂.jpg]
[存是去非:你手背上淤青那么淡他还看得出来???]
[居则易:还有手臂上……]
[存是去非:???你手臂上也有?我怎么不知道?]
[居则易:你又没扒了我衣服看。]
[存是去非:……]
[存是去非:所以家长会你没去啊?]
[居则易:没去,我爸守著我写检讨呢。]
程去非看到回复的瞬间,瞳孔微缩。
如果居则易的爸爸在守著他写检讨,那坐在教室里的居兰亭,又是谁呢?
程去非已经走到十字路口了,过了红绿灯,就是往居则易公寓去的小巷。他看了一眼红灯的秒数,低头打字。
[存是去非:居则易,我看到你爸了。]
“居则易,我看到你爸了。”
惊疑不定的把弹出来的回复看了两三遍,居则易蹭的一下站起了身,一边拨通电话一边往外走。
程渊叫住他,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居则易顾不得解释,扔下一句“有点事”,就拉开门出去了,程渊甚至来不及提醒他穿上外套换双鞋子。
电话响了一声后被接通,居则易连忙问:“你去家长会了?”
程去非说:“去了。”
“你在哪儿?”居则易跑著下了楼,一句“我过来找你”还没出口,就看到了站在楼下的程去非。
初冬的天已经冷起来了,程去非穿了件厚牛仔外套,黄色的,看起来就很暖和。他单手揣在兜里,握著手机偏著头贴在耳边,嘴角轻轻的抿著,像是并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可他抬头看过来时,又轻轻的笑了。
居则易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只觉得,程去非不笑的时候,叫他方寸大乱,笑起来的时候,叫他芳心大乱。
程去非不是他的裂痕。
是他的东非大裂谷。
他拿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程去非也在看他,看他因为匆忙出门没来得及换还踩在脚上的毛茸茸的拖鞋,看他只穿著一件卫衣就下楼来冻得发颤的手,还有手上拿著的笔。
“怎么了这是。”他把他曾经用来打趣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后面有老虎在追你?”
后头倒是没有老虎在追他,但前面,有程去非在等他。
他艰难的动了动喉结,问他:“你想听我讲故事吗?”
“听啊。”程去非笑,“你打算在这儿讲?”
这么冷的天,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站在冷风里讲故事,不然也太惨了。
居则易只好带著程去非上了楼。
然而他出来得急,外套没穿鞋子没换,钥匙是什么东西,早就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所以程渊听到敲门声来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急冲冲跑出去的儿子,领了个男孩儿回来。
也就那么几分钟的事,这个男孩儿他还有印象,记得是居则易的同桌,叫程去非,所以他愣了一下后,让人进了门。
他看著居则易给程去非找拖鞋换,鞋柜里多的拖鞋,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备下的。
然后,他听到居则易跟程去非说:“这是我爸,程渊。”
“参加家长会的……”
“小易!”程渊连忙开口打断他,却听他继续道。
“居兰亭,也是我爸。”
“他们是一对同性恋人。”
程渊脸色发白,看向了程去非。他不知道这两个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这般近乎于摊牌的介绍,让他心里觉得不安。
然而他并没有在程去非的脸上看到他预想中的厌恶和惊讶,他看到程去非朝他笑了笑,就像他第一次见到他那天。
程去非说:“叔叔好。”
“别担心。”居则易知道程渊在担心什么,其实他现在心里也忐忑得不行,但他还得强作镇定,“检讨我晚一点写,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程去非说,所以,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程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程去非,然后转身朝厨房走去。
他说:“我给你们榨点果汁。”
其实来找居则易的一路上,程去非就已经做了很多心里建设了。他几乎把所有狗血的设定都想了个遍,同性恋人的假设也在其中,所以他才不怎么惊讶。比起其他乱糟糟的伦理关系,同性恋人已经是非常简单又纯粹的关系了。
他比较在意的问题是,居则易的父亲们是同性恋人的话,居则易应该,也有可能是喜欢男生的吧?就算不是,也至少不会讨厌他的这份喜欢吧?
就在他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事情的时候,居则易开口了,他说:“我是我爸他们领养的。”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领养了我,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世,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们在我眼里,就是我的亲生父母一样的存在。”他看著程去非,语气认真道,“你可以不能接受这样的关系,但我希望你,尊重他们的感情。”
“把我养育成人的他们,付出的不比任何一对父母少。”
“你就这样想我吗?”程去非皱了皱眉,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我当然尊重叔叔们的感情,我钦佩他们把你教得这么好,让你正直、勇敢,又善良,我……”程去非顿了顿,才接著道,“我很谢谢他们,给了我另一个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居则易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在没有完全确定居则易的心意前,程去非不敢冒险,他想,万一只是他的错觉,万一他先说了朋友都没得做,那他找谁哭去?
他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然后岔开话题道,“你不是要讲故事么,这是讲完了,还是才开始?”
“才开始。”居则易叹了口气,说,“这只是个楔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酒醉换来月下眠》里总是身上带著糖的儿科医生程医生吗?
东非大裂谷:世界大陆上最大的断裂带,被称为“地球伤疤”。【之前引用的那句“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在这里大概意思就是,程去非是居则易的裂痕,还是最大的裂痕,他生命里的光,都是程去非照进来的
楔子(xi□ z□):小说的引子,用以点明、补充正文,或者说引出正文或是为正文做铺垫。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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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其实,我也有一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这个问题就好回答多了,居则易松了口气:“没关系,你说。”
“那你保证,不管我接下来说什么,不管你接受还是拒绝,我们都还能继续做朋友。”程去非到底还是忐忑的,他有点害怕,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犹豫。
可是这些害怕、犹豫,都在看到居则易的眼睛时,荡然无存。
被那样一双干净澄明的眼睛认真又温柔的注视著,程去非的脑中没有了任何念头,只有凭空撞出来的一句话——“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程去非觉得自己完了。
他的朝是晓看天色,他的暮是暮看云。朝朝暮暮,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居则易看著他,说:“我保证。”
程去非不害怕了,也不犹豫了,但他有些害羞。他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的喜欢用温柔漂亮的词汇说出口,只好说:“其实那晚,我是特意回去的……我担心你没带伞。”
“谢棠来找你的那天,我也确实是心情不好。”
“晚安是发给你看的,因为等不到你的信息,所以很晚才睡,所以第二天才会迟到。”
“听你讲题会走神,是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去了。”
“你……”居则易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一向聪明得紧的脑子在程去说那晚他是特意回去的时候就瞬间黑屏死机了,他特别想掐自己一把,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么想著,他也这么做了——伸手在手背上拧了一下。
嘶,真他妈痛。
居则易还想再掐自己一下,程去非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不满道:“你干嘛呢。”
“我……掐掐自己。”
居则易说完,别扭的转过头去,脸也可疑的红了。
程去非瞪了他一眼,气鼓鼓道:“掐什么掐,你不疼我还疼呢。”
“你疼什么?”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居则易也不是非要听到那句“喜欢”才肯开窍,他低笑出声,问他,“心疼吗?”
好脾气如程去非,此刻也很想骂一句‘我疼你妈的大西瓜’。
只是看著眼前这人带笑的眉眼,他又骂不出口了。算了,他想,既然他都朝他走出这一步了,不如多走几步。
他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就听居则易说:“因为我喜欢你。”
像是丘比特搭弓射箭,干脆利落,正中程去非的心。
“害怕的意思是:面临险境而心中恐惧、惊慌。程去非,你不是我的险境,你是我的绝境。”他的话听起来毫无逻辑,程去非却懂了。
因为他喜欢他,所以他害怕。
害怕他知道他家里的关系,害怕他知道他的过去,害怕这些事,会把他们的关系逼入绝境。
居则易却怕他不明白,继续说,剖心析胆的说:“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怕你可怜我,怕你?心我,怕你……不要我这颗心。”
“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命,嫉妒你心上那个人嫉妒得要死,我是真的怕。”居则易喉头发紧,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我从来不敢想,你心里,也是有我的。”
程去非还握著他的手腕,忘了放开,也舍不得放开。他低头,看居则易手背上的淤青和刚才掐出来的红印,只觉得碍眼得很,索性改去握住了他的手,他小声叫他,“居则易。”
他说:“我喜欢的人可不是这样的。”
居则易一愣,正想回握住他的手,听到这一句傻了。
刚刚还热乎的一颗心,瞬间就凉了。他听到自己问:“那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语气冷静得出奇,就是手不可抑制的在抖。
程去非忽然意识到,优秀如居则易,动了心,也从云端跌落,变成了凡人。
他拉起居则易的手,朝那被掐了一把的小可怜手背吹了吹,特别温柔。
“我喜欢的人,年级第一,德智体美劳样样都好,正直善良,勇敢顽强,长得好看,还特别酷,侠肝义胆,嫉恶如仇……”
居则易听完,一颗心终于缓过劲儿,又活蹦乱跳起来:“他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程去非一本正经:“有过之无不及。”
“有一点你说错了。”居则易忍不住笑了,说,“我这个人,不太直。”
程去非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有些想笑,却还是认真严肃的摇了摇头,他说:“我觉得你很值。”
“值得我所有的喜欢。”
“行吧。”居则易被他一记直球撩得心肝乱颤,简直想犯罪。但他不能,他还记得这是家里,他爸还在外面,所以他理智犹存,继续说正事。
“这道题简单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做朋友是不可能做朋友的,我又不缺朋友。”
几乎没答不出过题的程去非,却在这个时候耳朵红了,他问:“那解是什么。”
居则易摸了摸他的耳朵,又戳戳他的小酒窝,为自己争取著以后能名正言顺的动手动脚的福利:“你做我男朋友。”
程去非犹豫了一下,他后知后觉的想起了“早恋”这个东西在学生守则上是明令禁止的。可他又想几条学生守则,就要把“喜欢”压住,像五指山压下那只猴子一样,这并没有什么道理。
何况压的住一时,压不住一世。
“男朋友。”这三个字从程去非嘴里说出来,是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他忍不住笑了,小酒窝陷得更深了些,他说,“那么,请多指教。”
……
居则易和程去非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程渊正坐在沙发上盯著面前榨好的果汁发呆。
以前的那些事让他很难对居则易的“朋友”放下心结来,倒不是他多在意外人的眼光,而是他怕居则易在学校被人指指点点……
他也不知道两个孩子在聊些什么,只能等他们出来——没成想,等到两个孩子手牵手的走出来。
程去非这会儿脸皮薄得很,一个劲儿的往后躲,不想见人,居则易不让,扣著他的手腕,把他硬生生的,拉到了程渊的跟前来。
程渊看得分明,自家的小兔崽子拉著人手不说,大拇指还不规矩的在手腕摩挲了一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正发愣呢,就听居则易说:“爸,检讨我多写一份。”
程渊盯著程去非,看著大男孩一张俊脸红得颇有喜感,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生气?那倒也不生气;高兴?也高兴不起来……养了十几年的猪会拱白菜了,欣慰还是有的,就是心情复杂了些。
他叹了口气,问:“什么检讨?”
居则易照背自己写了两遍的检讨,只改了几处,说:“我怀著愧疚和懊悔给您写下这份检讨书,以向您表示我对早恋这种不良行为的深刻认识以及——”他站得笔直,态度强硬,语气却温柔得不行,“仅此一次,尽此一生,只此一人。”
平地一声雷,炸开在程渊的脑海里。他叫“程去非”,说,“你过来。”
居则易松开手,让程去非过去。
程去非想说些什么,居则易摇了摇头,他就垂眸走过去,在程渊身边坐下。
程渊递了杯果汁给他,然后看向了居则易,问:“你今年多大。”
谈恋爱倒是没什么关系,程去非这孩子样貌性子也讨喜,但一出柜就把话说得这么绝对,这么重的许诺,让他有些头疼。
也觉得有些儿戏。
“十七岁零十个月。”
程渊语气平静道:“第一,高三毕业,你也就没机会早恋了,所以仅此一次这个保证是句废话;第二,你还没满十八岁,法律上未成年,你拿什么保证尽此一生只此一人?”
听他这么问,居则易反而笑了:“我像我爸啊,是个情种。”
他拿不出什么来保证,只有一颗热乎乎的心,想叫他们看看。
看他有多认真。
程渊看著他,有些晃神。
虽然居则易不是他和居兰亭生的儿子,眉眼也没一处像他们,但养得久了,神态,眼神,语气,性子,总有那么一处是像的。恍惚中,程渊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翻墙上他家楼的大男孩,那个陪他出柜,被他父亲打出家门却还倔强的握著拳咬著牙说“叔叔您就是打死我,我也还是爱他”的大男孩。
后来他们蹉跎了多少年?
三年,四年,还是五年?
记不太清了……
他对这个孩子一向宽厚宠爱,当然舍不得他被人指点受人白眼,可他更舍不得,他和居兰亭当年吃过的苦,居则易再受一遍。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看向了程去非:“吃糖吗?”
UHA的牛奶糖,安静的躺在男人的手心里。程去非原本还捧著果汁在小口的喝,连忙仰头一口喝光,放下杯子去接糖。
程渊被他逗笑了,摸了摸他的头说:“小易以后要是欺负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收拾他。”
“小易他挺好的,你现在喜欢他,也不用我说他的好,你只管记心里面。要是哪天你不喜欢了,你就想想他的好。能继续过,就凑合著过,凑合也过不下去了,你就跟我说,让我来做这个恶人。”
“这条路挺难的,你觉得累觉得苦,都别半路撂下他,你把他还给我们,也不枉他今天这句‘尽此一生只此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古相思曲》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一剪梅?雨打梨花》唐寅
程去非说居则易正直善良,居则易说自己“不太直”,没打错字,就是直和弯的直,程去非答“我觉得你很值”,谐音字,听懂不说破,谈恋爱嘛,就是要说点腻腻乎乎的话
至于程渊和居兰亭,就是青梅竹马早恋被家长无情拆散然后迫于无奈分手后来破镜重圆修成正果的故事【半夜翻墙去小男朋友家送糖炒栗子,嘻嘻,有人感兴趣的话阔以考虑写写番外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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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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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居则易又说:“我还挺羡慕他们。”
“羡慕什么?”
“羡慕他们被全班起哄。”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程去非在桌下偷偷的握住了他的手,“毕业典礼我们如果一起上台,全校起哄。”
想到年级上关于他们两个的传言,居则易有些哭笑不得:“所以年级上到底为什么会有人谣传我们两个在谈恋爱?”
“谣传?”程去非挑了挑眉,“我要澄清一下,这不是谣传,我们两个就是在谈恋爱。”
……
晚上回家后程去非把居则易拖进了班上的微信群。
他现在知道了居则易的心结,自然要想办法让居则易和大家多接触一下,所以他软磨硬泡了半天,居则易被他磨得没办法,松了口,答应会努力的跟同学们试著相处。
居则易的微信昵称就是自己的名字,所以他一进群,群里躺尸的一个个都活了过来。
[看到我请叫我滚去睡觉:卧槽???]
[秦:?!!!居神?我没看错?]
[程去非:是他,居神什么鬼?]
[我不是陆也一:学神啊,不用学也年级第一的大神,简称,学神。]
[我不是陆也一:所以说厉害还是我们弟弟厉害,把易哥这么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神人都给拖到群里来了。]
[崔浩你给我把id改回去:emmmmmm]
[崔浩你给我把id改回去:易哥又不是猴子。]
[傅景明:宋暖???]
[傅景明:你怎么还不滚去睡觉。]
[丁晓:咦……]
[秦:咦……]
[班长:咦……]
[姜姜:咦……]
[居则易:咦……]
[我不是陆也一:咦惹……]
[看到我请叫我滚去睡觉:……你们]
[班长:宋暖和傅景明怎么肥四。]
[纪检委:不要在群里谈情说爱打情骂俏,拉黑警告。]
[保温杯泡枸杞:都12点了你们怎么还在浪,明天不用上课了吗。]
[秦:你不也没睡。]
[姜姜:明天一二节语文课,无所畏惧。]
[看到我请叫我滚去睡觉:???]
[看到我请叫我滚去睡觉:拿小本本记下姜姜的名字。]
[姜姜:傅景明快管管你们家宋暖啊。]
[傅景明:……]
[傅景明:不是我家的。]
[丁晓:哦豁,姜姜,皮这一下你很开心吗?]
[秦:一首凉凉送给你。]
[保温杯泡枸杞:阿暖跟我走吧,我们不要傅景明了。]
[保温杯泡枸杞:自古语数是一对,走,我们去困告。]
[Double:???当我英语是死的?]
群里突然热闹了起来,居则易笑了笑,发了句[前排兜售瓜子花生小板凳],然后点开和程去非的私聊。
[居则易:陆也一和崔浩的群名片是反著来的?]
[存是去非:哈哈哈哈是啊。]
[存是去非:保温杯泡枸杞是数学课代表,Double是贺霜,就那个,大家都叫她贺二的英语课代表。]
[居则易:大家,还蛮有趣。]
[存是去非:是的。]
[存是去非:但是我比他们更有趣。]
[居则易:嗯,你是万里挑一。]
[存是去非:老脸一红.jpg]
[存是去非:我要睡觉了,太晚了,明天起不来了。]
[居则易:嗯,我也准备睡了。]
[存是去非:裹紧我俩的小被子.jpg]
[存是去非:晚安哦,明天见。]
回复的,是一段3秒的语音,程去非捂了捂脸,点开。
居则易在手机的那端,用他喜欢的,低沉中带著点沙哑的声音说“晚安,梦里见”,似乎还有笑意。
程去非听了三四遍,忍不住抱著被子打了个滚儿,然后才压著声音,也回了句“晚安”。
这下不困了,某处甚至突然精神了起来……
程去非在被子上蹭了蹭,觉得自己这么浪不行,于是又点开了班群,准备窥会儿屏转移注意力。
群里刚才还在各种插科打诨,现在已经没几个人说话了,说话的几个还是在说什么化学方程式。
程去非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是副班发了张图——一道五三上的化学题。虽然大半夜的还在学习这种精神确实令人敬佩但是……在大家都在闲聊的时候发这么道题问有人没人帮忙做一下,是挺扫兴的。
何况副班的人缘还不太好。
程去非本来也不想理会,但正好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就坐起身来,开灯,翻出了草稿纸,开始推算方程式。
写完答案以后直接拍了张图,发到了群里。
程去非躺回床上,正准备放下手机睡觉,就看到群里弹出了新的消息。
[居则易:2问应该是氨基酯基,6问的第二步反应条件是加Br2,1,4-加成。]
[程去非:???说好的晚安???]
[居则易:我上了个厕所,看到群有红泡泡,下面是你的名字。]
[居则易:顺手点开。]
[看到我请叫我滚去睡觉:啧啧啧。]
[李南柯:懂了,谢谢!]
[居则易:而且你不是也没睡吗?]
[居则易:说好的晚安,嗯?]
[我不是陆也一:???]
[我不是陆也一:弟弟你怎么不跟我说晚安。]
[程去非:……]
[程去非:这就睡了。]
[居则易:一起吧。]
[我不是陆也一:喵???]
[程去非:好的,晚安哦。]
[居则易:晚安。]
[我不是陆也一:???]
[我不是陆也一:!!!]
[看到我请叫我滚去睡觉:崔浩你放弃吧,班长和易神之间是容不下你的。]
[姜姜:哈哈哈哈哈大型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系列。]
[班长:给里给气的。]
[班长:睡觉了,大家晚安。]
[李南柯:晚安。]
[Double:晚安。]
[姜姜:晚安。]
[看到我请叫我滚去睡觉:晚安。]
群里安静了下去,似乎大家都说过晚安后就放下手机去睡觉了。
宋暖看著群里大家整整齐齐的晚安,笑了笑。
正准备退出微信,群里又弹出了一条新的信息,两个字。
[晚安。]
[傅景明:晚安。]
……
过了几天,奥赛的成绩出来,程去非用市第一的荣誉证书换了一盒糖,居则易买的,是他最爱吃的巧克力,放在抽屉里,心情不好就吃一颗。
心情不好的时候特别多。
半期过后,进入了复习阶段,老师们开始梳理高一的知识点,课程进度拉得紧,节奏快得飞起,就连程去非也觉得压力挺大的。
压力大就导致情绪不好,有时候程去非会因为一道题就莫名心情烦躁,当然他只是心里烦,并不会表现出来,为了缓解情绪,就吃糖,吃很多。
别人察觉不到,居则易却察觉到了。他上课不睡觉了,会特别认真的听讲,和注意程去非的情绪。
如果看到程去非皱眉,他就把知识点画上重点符号,下课后给程去非再讲一遍。
程去非的英语不好,一三五的英语早自习就成了他最痛苦的时候。
背单词,背语法,背得他头疼。
居则易就听他背,在他背累了的时候读给他听,教他语法,一遍一遍的教,特别耐心。
所有的压力和负面情绪就这么被居则易温柔的一一抚平,程去非吃糖的频率也恢复了正常。
没人知道居则易是在用这样的方式不动声色的替程去非减轻压力,大家只是羡慕,哦,还有一点嫉妒恨。
学业繁重压力山大的高三,谁不想有学霸一对一辅导啊。
人家程去非不但有学霸辅导,自己也是学霸,你说这拉不拉仇恨。
这段时间里居则易平易近人了很多,日常就是——大家拿去问程去非的题,最后都成了他在讲。玩熟了,有时候也开玩笑,男生之间的玩笑不拘什么,都是骚|话嘴上讲,一个比一个浪。
这天有人问完了题,“嘤嘤嘤”的说,“易哥我们也想要一对一辅导”,居则易就笑笑,说,“出门左转,办公室欢迎你。”
程去非在旁边听著,等人走了,才戳戳居则易的手臂,问他:“总有人来问题是不是会烦?”
“还好。”居则易说,“他们不问我,就问你,所以还是问我吧。”
“其实我也还好……”程去非知道他耐著性子给别人讲题都是为了让他能清静些,但他其实真的也还好,“大部分时候我都是比较开心的给他们讲题的,偶尔,很少时候,我会有一点点,一点点的不高兴。”程去非顿了顿,补充道,“在我自己也做不出题,觉得烦的时候。”
居则易戳了戳他的脸,按著嘴角往上,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程去非就忍不住笑了,问:“你干嘛呀。”
居则易说:“可我一点点,一点点都不想让你不高兴。”
“哪怕你只有千亿分之一那么点不高兴,我都不想。”
“我也不想……”程去非叹了口气,眼里有点迷茫,“可是就是,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丧。”
程去非低头,手指无意识的抠了抠桌面,小声问:“我是不是挺糟糕的。”
“不糟糕。”居则易握住了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你知道那天崔浩给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
“他说,你从小就又乖又懂事,成绩又好,又会照顾人,朋友也多,好像什么事到了你这里都特别简单。”居则易笑了笑,说,“可是遇到我以后,你开始有了解不开的难题,偶尔犯傻,偶尔也自卑。这些听起来似乎都不是什么好的形容,但在我面前,你可以做一个不那么完美的程去非,可以孩子气,可以不那么逞强。”
“然后他问我,能不能包容这样的你。”
程去非撇了撇嘴,小声嘟囔:“我哪有像他说的那样犯傻犯蠢……”
居则易笑著看著他,也不接话,程去非忍了忍,没忍住,晃著他的手问:“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可以包容你的所有坏脾气,因为它们在我眼里也很可爱。”
“所以你一点也不糟糕,你特别可爱。”
“是高三太糟糕了,但糟糕的日子也不是没有盼头的。”居则易握紧了他的手,“我算一个。”
“你就当是为了我。”
“嗯。”程去非低低的应了一声,“为了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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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放假以后,程去非跟居则易全靠手机联系。
两个人的日常就是开著视频挂著语音,一起写五三。
除了写作业学习,也有别的文娱活动,比如打游戏。
程去非不怎么玩游戏,居则易为了迁就他,就陪他玩斗地主。因为斗地主是程去非唯一能赢过居则易的游戏,所以他玩得不亦乐乎,居则易也愿意陪著他玩儿,欢乐豆全都输给了他,说是倾家荡产舍命陪君子也不为过。
偶尔也跟陆也一还有崔浩一起出去打个球吃个饭,遇到过一次宋暖和傅景明,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谈恋爱,宋暖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傅景明后面,笑嘻嘻,看起来心情很好。
大概是在谈恋爱吧。
倒是打招呼的时候说起了周樯,宋暖说周樯在帮家里的小卖部看店,因为王兰想让他多跟人接触接触,就在百川中学附近,说如果有空,希望程去非能去找他聊聊天什么的。
程去非知道后,就跟崔浩他们商量把打球的地方换到城南的百川中学,反正也不算远,骑车几分钟的事情。
每次都去买水,然后跟周樯聊聊天,也把周樯拉上一起打过球。
陆也一崔浩和程去非的朋友圈基本上都是重叠的,以前没听他说起过周樯,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但秉承著弟弟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的态度,所以对周樯也挺友好。
任灱惹的事儿崔浩知道个大概,只是不知道这个故事里的另一个人是谁,见程去非身边突然多了周樯这么一个朋友,基本上就猜到了,所以对周樯格外照顾了些。
周樯的话还是很少,但看起来状态好了很多,王兰后来也就不拘著他看店了,让他跟著程去非他们玩。
寒假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眨眼就到了二月。
二月春犹浅,寒犹在,芳草碧,燕新来。
居则易的生日就在二月初,立春的日子。
在这之前,程去非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横跨两三个区——去看一场电影。
原本居则易是想来清河的,但程去非舍不得他晕车还这么来回折腾,所以就折腾自己,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他在地铁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下地铁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一边朝著地铁站一出口走去。
一出口出去就是万达广场,程去非以前也和爸妈来过,所以知道二号出口和一号出口是斜向对面的,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他刷卡出站的时候想了想,没有按照跟居则易的约定走一出口,而是右拐向了二号出口。
以广场为中心的步行街即使是临近饭点也仍旧人来人往热闹得不行,地铁站一号口门口的扶梯边站著个挺拔清隽的男生,穿著件白色的高领套头毛衣,外套了件淡粉色的夹克外套,在一众低头玩手机或是神色匆忙的行人里显得特别打眼。他就站在那里,视线一直落在站口内,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握著手机,偶尔会低头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又把手垂下去。
像春日里的一缕清风,自己拨撩了万物,却毫无自觉。
程去非看到好几拨乘著扶梯上来的女孩子眼底一亮又略显激动的拽著同伴怯怯低语了,有一个甚至拿著手机似乎要偷拍,他心想这人怎么站在这儿就招来了这么多桃花探出墙头来,这样下去还得了,再不一剪刀下去,该是杏花也要探出头了。
于是他抢在某位意图偷拍的姑娘之前大步走了过去,抬手揽住了居则易的肩。
是那种哥俩好的揽法,但是他忘了,他身上,穿著同款的白色毛衣,和夹克外套。只不过他的外套是黄色,但稍微细看一下,就会发现也是同款。
边上想偷拍的女生手一顿,看到镜头里多出一个穿黄色衣服的小哥哥,似乎还朝她眨了下眼,显然是发现她在偷拍了。
她连忙把手机收了起来,内心一阵“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两个男孩子怎么这么好看”,表面故作镇定,目不斜视的走掉了。
居则易本来没反应过来,偏头看到是程去非后,手自然的搭上了他的腰。
于是哥俩好瞬间变得gay里gay气的。
“怎么从那边跑过来?”
程去非有些怂的把手收了回来,并且试图把居则易的手扒拉开:“我不走另外一边,都不知道我男朋友这么招人喜欢。”
“我怎么了。”
居则易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程去非没办法,戳了戳他的腰,小声说,“你能不能松开,大街上呢。”
“路过的小姑娘都在看你,你还问我怎么了。”
“你自己投怀送抱。”居则易逗了他一句,才松开手,又说,“讲道理,眼睛长在她们身上,我有什么办法。”
“要不你修个金屋把我藏起来,这样就谁都看不到了。”
程去非笑:“那我得挣多少钱啊。”
居则易说:“先挣一个亿吧。”
程去非想了想,点头道:“行,今晚就给你挣一个亿。”
“嗯???”居则易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在说什么,光天化日的,你想什么呢?”
程去非:“???”
“喂!你想什么呢!”
居则易低低的笑起来:“我没想什么啊。”他特别无辜的眨了眨眼,“不是你说今晚要给我一个亿的吗?”
“今晚”和“一个亿”的发音咬词格外的暧昧含糊。
“我说的欢乐豆!”程去非拿手肘撞了他一下,又气又羞,“你……你在想什么啊!”
居则易捉住他的手腕,笑嘻嘻的牵住了他的手:“我说什么了吗?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松开。”程去非脸有些红了,又挣不开居则易,只好由著他,语气无奈,“居则易,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是……”他顿了顿,像是没想出什么形容词,硬巴巴的挤出一句“轻浮”,继续道,“你这个人真的是太轻浮了。”
“我轻浮怎么了。”居则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就对你一个人轻浮。”
“居则易……我们……我们这样不太好。”程去非总觉得好多人都在看他们,羞耻得不行,说话磕磕巴巴的,他小声跟他商量,“你松开吧。”
“不放。”居则易握紧了他的手,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我牵我男朋友怎么了。”他强硬后软了口气,说,“也没人认识我们,你怕什么?”
“我……我不是怕。”程去非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我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情侣装都穿上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居则易想到昨天程去非叮嘱他今天一定要穿这一套,就有些想笑。
衣服是程去非用快递寄给他的,一开始他也只当是生日礼物,试了试外套,才发现,这外套有点眼熟,好像程去非也有这么一件。
情侣装。
这三个字,光是想到就叫他的心软软乎乎的。
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所有人都要你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也知道,但他仍然愿意像对待小朋友一样照顾你,并且温柔的全你想要炫耀想要招摇过市的愿望。
自己也还是个小朋友,却总是这么体贴周到。
居则易弯了弯唇。他的小朋友,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的讨人喜欢了。
……
电影票买的是3点场,吃完午饭还有一些时间可以走走逛逛,不过两个大男生也没什么好逛的,居则易就带著程去非去星巴克,一人一杯咖啡,挑了靠窗的位置,望出去就能看到广场的喷泉。
手机被居则易随手放在了旁边,微信一直有消息弹出来,程去非瞥到弹出来的通知,喝了口咖啡,说:“你不看看微信吗?好像是谢棠……一直在找你。”
“不看。”居则易怕他多想,随手把消息划掉,手机反扣在了桌面上,“你在我面前,我还看什么手机。”
程去非笑:“我也没说什么啊,你看看吧,说不定找你有事呢。”
“那我可看了啊。”居则易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你可别吃醋。”
“我哪有这么不讲理。”
“没有。”居则易求生欲极强,“你特别讲理,从来不吃醋。”
谢棠一直在发消息,居则易滑到最上面,看了几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程去非咬了咬吸管。
“没什么。”居则易一边打字回复,一边说,“谢棠说晚上组了个局,我给推了。”
“给你庆生吗,就这么推了不太好吧。”
“说是给我庆生,其实根本就是他们几个想聚一聚。”居则易敲完回复,把手机收了起来,“推了就推了,重色轻友听过吗,生日当然要跟男朋友一起过了。”
程去非被他给逗笑了:“那你也可以带我一起啊。”
“你想去?”居则易挑了挑眉,“我还以为……”
牵个手都要害羞的人,竟然想跟他一起去见朋友啊。
“都是你的朋友啊。”程去非眨了眨眼,说,“如果你不介意带我去的话。”
谈恋爱的时候似乎总需要这样仪式感,把对方介绍给自己的好朋友、家人,大概是想要得到一点认同和祝福,来自彼此的认同,来自朋友亲人的祝福,这是一种很郑重的,也很浪漫的事情。
所以尽管程去非心怀忐忑,但如果居则易愿意的话,他可以随时勇敢的牵上他的手,跟他走。
居则易看著他,慢慢的笑起来:“我跟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亿”的梗:“我有一个价值一亿的合作,要跟你谈谈”,不懂的小朋友请自行百度
☆、第三十一章
看电影的时候程去非一直牵著居则易的手,大概是能毫无顾虑的牵著手的机会太少了,所以在这种没人会注意到他们的环境里,十指相扣,一秒都舍不得放开。
看完电影出来,五点过几分,居则易看了看手机里谢棠发过来的定位,同程去非道:“谢棠他们选的地方在一中附近,我们坐地铁过去吧,就三个站。”
“我还没在一中附近玩儿过。”程去非跟著他往地铁站走,说,“去过几次,都是考试。”
“吃喝玩乐一条街。”居则易说,“今晚带你玩儿个遍。”
买了票进站,等了没两分钟地铁就来了,地铁上人很多,没有位置,程去非就靠著座位边上站著,看了看手机,回了几条微信。
居则易站他旁边,拉著吊环扶手。
弯道的惯性让程去非身子晃了晃,居则易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扶了他一下。
旁边坐著的两个年轻女孩子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们,窃窃私语著,隐约传来一句“高的小哥哥A爆了吧”,居则易松开手,小声说了句:“别看手机了。”
程去非不知道他们两个这种姿势和互动落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只朝他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小酒窝:“那我看你。”
居则易移开眼,看向窗外,程去非看到他耳朵有点红,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你怎么……”
“卧槽现在的男孩子都这么甜的吗……”
“小声点待会儿小哥哥听到了喂……”
程去非缩回手,低下头继续若无其事的玩手机。
居则易看他耳朵也慢慢的红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棠他们定的是家火锅店,在吃喝玩乐一条街中间位置,一路走过去,街上的小吃店奶茶店都挺热闹,完全没有因为放假而变得冷清。隔几家店,就有楼梯通往地下层,网吧、ktv、桌游吧,还有电玩城。
程去非第一次来这条街,居则易就一边走一边跟他说街头那家辣卤的鸡翅特别好吃;古茗的大叔奶茶少糖很好喝;COCO隔壁的网咖环境很好网速也快;如数家珍。
就这么到了火锅店门口,居则易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
“以前球队每次打完比赛,聚餐都在这家吃的。”
程去非没说话,只是牵住了他的手,朝他笑了笑。
居则易回握住他的手,牵著他往里走去。
……
店里靠窗的位置坐著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两个女孩挨著坐著,一个在玩手机,一个在跟旁边的男生说话,举止亲昵,看起来像是情侣。另外两个男生正喝著饮料聊著天,看到居则易走过来,反应了几秒,异口同声的爆发出了一句:“卧槽。”
谢棠在玩儿俄罗斯方块,已经加速到很快了,她循声抬起了头,视线落在居则易和程去非牵在一起的手上,手机“啪”的一声,落在了腿上。
低头一看——GAME OVER。
“卧槽。”李冶难以置信的站起身,算是反应过来了居则易跟他们说的“他比较害羞,你们别吓著他”是什么意思了。从一开始就是“他”,根本不是打错了字。
李冶拍了拍周自横的肩,问:“我他妈看错了吗……”
“你没看错。”周自横也拍了拍他的肩,“实锤了,居则易就他妈是个死给。”
“居则易。”周自横低“啧”了一声,“你他妈脱单也不说一声,咱们娘家人好准备点见面礼啊。”
“去你的娘家人。”居则易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转头跟程去非介绍说,“这是我邻居,就住对门,勉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吧。”
“还勉强。”周自横拍开他的手,笑嘻嘻的跟程去非打招呼,“同学你好,我叫周自横,居则易发小,这货从小到大的黑历史我都知道……”
“闭嘴吧你。”李冶一把摀住了周自横的嘴,看了看居则易和程去非牵在一起的手,眨了眨眼,“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居则易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程去非,低低的笑了起来:“就那么回事——这是我男朋友,程去非。”
“卧槽……”汪洋实在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年级上传的竟然是真的。”
程去非没想到汪洋也在,愣了愣,才微红著脸点了点头。
李冶笑了笑,搭著汪洋的肩问他:“你认识?”
汪洋翻了个白眼:“我们学校就没人不认识程去非。”
“李冶。”居则易跟程去非介绍李冶,“我们校篮球队队长。”
“旁边的姑娘是他女朋友,叫陈深深。”居则易介绍完,视线落在谢棠身上,难得有些心虚,“谢棠……不用介绍了吧。”
谢棠一直盯著他们,没说话,直到听到这一句,才拢了拢头发,笑著开口道:“怎么不用介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绯闻女朋友啊。”
“谢棠。”居则易有些无奈,“你……”
程去非听出来了谢棠和居则易话里的不同寻常,虽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但他捏了捏居则易的手,然后朝谢棠笑了笑:“我记得你。”
“在学校见过。”
谢棠在程去非的这个笑里没了脾气,摆了摆手,说:“坐坐坐,等你们半天了,要饿死了。”
程去非挨著居则易坐下,看谢棠去拿酒了,才小声的问:“谢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她哪里是不喜欢你。”居则易有些无奈,把油包撕开,倒在碗里,给他配调料,“她是太喜欢你了。”
“蒜要吗?”
“要,葱和香菜都要。”程去非又问,“什么叫太喜欢我了?”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她喜欢你。”居则易声音压著声音说,“你以为我逗你玩的啊。”
“啊?”
“啊什么啊。”居则易捏了捏他的脸,“吃醋吗?”
程去非眨了眨眼:“我那时候,是挺吃醋的。”
居则易被他逗笑了,拿著装著醋的小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说,你要醋吗?”
“……一点点。”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这么腻歪啊。”周自横看不下去了,偏头问汪洋,“他们两个在学校里也这样?”
汪洋见怪不怪,头也没抬:“是啊。”
汪洋说:“年级上都觉得他俩gay里gay气的,没想到真在谈恋爱。”
李冶拿著几瓶啤酒回来,一手还抱著装著冰块的盒子,笑著问:“周自横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啊。”
周自横看了一眼居则易和程去非,又看了一眼李冶和陈深深,顿时觉得胃中传来了莫名的饱腹感——被狗粮塞得还有些撑。
“大海啊……”
汪洋:“你死心吧我是不会跟你搞基的。”
“搞什么基。”谢棠把几瓶酒放在桌上,看了汪洋一眼。
“周自横说他想搞基。”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周自横连忙道,“棠棠你别听他胡说,我可正直了。”
谢棠挑了挑眉,正想说什么,周自横岔开话题道:“我们碰个杯吧。”他一边说著一边开瓶倒酒,然后端著酒杯站了起来。
大家都跟著站起来,李冶说:“说几句祝酒词呗。”
“敬——”谢棠慢慢的笑了起来,“人欢合无悲离,月圆晴少阴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汪洋:“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陈深深:“敬前程似锦。”
李冶笑著接上:“祝万事胜意。”
“啧。”周自横挑了挑眉,“怎么都这么文绉绉的啊。”
居则易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那我说了。”周自横笑道,“我就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哎哎哎棠棠你干嘛打我啊。”
谢棠一巴掌往他后脑勺招待去,咬牙切齿道,“能不能说点人话。”
“这不挺好的吗。”周自横小声bb了一句,见谢棠瞪他,一本正经的改口道,“祝——明年此日青云去。”
轮到程去非,大家都看向了他,居则易也在看他,眼里带著笑意。
“敬——”程去非举著杯,笑著望进居则易的眼里,“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我。”
杯子碰在一起,当啷响,居则易举杯饮尽:“祝我们,来日可期。”
干杯。
作者有话要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水调歌头》苏轼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行路难》李白
“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鹧鸪天?送廓之秋试》辛弃疾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别董大》高适
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写这样一个情节:因为我儿子没高考也没吃散伙饭!!!虽然班上那样一群人这个散伙饭也没什么好吃的,但其实还是蛮遗憾的,几个好朋友也没能聚一聚,毕业后山长水阔见一面都不容易,所以就藉著生日聚一下+介绍男朋友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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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谢棠家有门禁,所以十点的时候,大家就散了。
周自横送谢棠回家,回家路上就只剩下了程去非和居则易。
程去非问:“其实那个小姑娘就是谢棠吧。”
“嗯。”居则易说,“有一回跟……”他顿了顿,没说人名字,只说,“跟同学一起去电玩城,正好遇到谢棠在那儿抓娃娃。”
“长得好看的小姑娘,一个人在那儿抓娃娃,特别打眼。”
程去非大概猜到是跟谁,但也不想问,就岔开话题道:“我觉得周自横他们,好像都不怎么惊讶我们的事情。”
“因为都知道我家里的事。”居则易说,“可能都觉得我也是吧,所以才不怎么惊讶。”
“这不对。”程去非皱了皱眉,“因果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说:“叔叔们是,并不代表你也是。”
“如果没有遇到我……”
程去非心想,如果没有遇到他,或许居则易也会娶妻生子过完很好的一生。
“我以前很在意这件事。”路上的行人不多,路灯也只是散发著淡淡的暖黄色的光,居则易牵著程去非,慢慢的朝家的方向走去。
“我以前很在意别人说我的父亲是同性恋,所以我也是同性恋。”他说,“我并不是在意他们因为我家里的事对我指指点点,也不完全否认自己的性取向,因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异性还是同性。但我讨厌做这个等式的人。”
“我觉得这是一种歧视。”居则易想了想,才继续道,“就像是说‘你的父母是杀人犯,所以你也是杀人犯’一样,这是毫无逻辑的一种恶意。”
“但现在我不在意了。”居则易说,“我就是同性恋,嗯,确切的说我是程去非性恋者。”
“哪有……哪有这种性恋者的。”程去非说,“而且我觉得,周自横他们不是这么想的。他们应该只是因为叔叔们的关系,所以对这样的关系接受能力更强一些而已。”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们不会得出这样的等式。”居则易又说,“其实以前我也想过如果。”
“如果我没有带那个人回家做客,如果我没有把家里的事坦诚相告,如果大家都不知道我的父亲们是一对同性恋人。”
“那么我就不会打架,不会放弃参加高考,不会复读。”居则易偏头看了他一眼,夜色里,他的眸子像是落满星辉的海,深邃幽静,又漾著水色映著星光。
“可是如果我没有复读,我就不会转学去清河,也就不会遇到你。”他笑了笑,“这样想想,突然就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也突然就原谅了所有的恶意和生活的苦难——因为在我的人生里,显然你比其他的一切都重要得多。”
“居则易。”程去非突然停下了脚步,叫了他一声。
“我可以亲亲你吗?”
月亮从云层里偷偷的探出了半张脸,星子闪闪烁烁,程去非就这么迎著漫天星光,吻上了他的唇。
蜻蜓点水。
居则易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做物理实验操作不当触电的感觉。
程去非说:“我觉得,你特别像是斩杀恶龙,披荆斩棘,翻山渡海来到我面前的勇士。”
“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就等到了你。”
“所以谢谢你,谢谢你来到我的面前。”
“可你有没有想过。”居则易抱住了他,靠在他耳边,很轻的叹了口气,“我来到你的身边,并不是要救你离开,而是把你拖入深渊。”
“你听过一句话吗?”程去非也抱住了他,抱得很紧,紧到冬日里的寒风一丝都透不进来,全是恋人怀抱的暖意。
“所谓的无底深渊,走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
居则易和程去非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四十几分了,程渊听到声响从房间里出来,说:“客房床都铺好了,去看看还缺什么,叫小易找给你。”
他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湿著。居兰亭也跟著出来,皱著眉头把浴巾搭在他头上:“让他们自己弄,你去把头发吹干先。”
程去非叫了声“叔叔好”,居则易说“知道了”,“我带他去房间。”
主卧在客厅的左边,居则易的房间在客厅的右边,客房在他房间的隔壁。
居则易把程去非带到客房看了看,床和被子都是铺好的,枕头上放著叠好的睡衣,床头放著水杯和干净的毛巾,所有的东西都提前准备好了,叫居则易想把人拐到自己房间都找不到正当理由。
“你择床吗?”居则易问。
程去非摇了摇头:“不择。”
“那你怕黑吗?”
“不怕啊。”程去非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把我当小朋友了啊。”
“我怕。”居则易决定不要脸了,一本正经道,“我怕黑。”
程去非反应过来,看他微红著脸,眼底笑意更盛:“那怕黑的居则易小朋友,请问你是想跟我睡吗?”
“想。”居则易说,“还想抱著你睡。”
脸红的人换成了程去非 ,他小声说:“那你偷偷的过来吧。”
程去非先去洗澡了,居则易回房间拿睡衣,然后就看到居兰亭在他床上,靠著床头坐著,玩儿手机。
居则易愣了愣,怀疑自己进错了房间:“爸?”
“嗯。”居兰亭头也没抬,“今晚我跟你睡。”
“???”居则易问,“为什么啊?你惹我爸生气了被赶出来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可打从他记事起,居兰亭要么睡客房要么睡书房,也没来跟他睡过一间屋啊。
“你说为什么。”居兰亭抬眸看了他一眼,“你爸不放心,叫我过来盯著你。”
不放心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就不必摆到明面上来说了。
居则易把睡衣从衣柜里拿出来,随手放到床上:“……你们想多了。”
“老实说是不是你们十八岁的时候做了什么,才这么防著我。”
“十八岁的时候……”居兰亭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十八岁的时候我在异国他乡,隔著个大洋彼岸呢,能做什么。”
居则易说:“爸你听过一个词吗。”
“什么?”
“叫咫尺天涯。”居则易说,“隔著一堵墙呢,我能做什么。”
居兰亭被他气笑了:“收起你的小心思,你爸说了,你们俩都还太小,至少在你们能为彼此的行为负责之前,有些事情暂时还不能做。”
居则易哭笑不得:“我真没想做什么。”
居兰亭看著他,没说话。
居则易小声说:“好吧,我只是想跟他一起睡。”
“年轻人。”居兰亭道,“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居则易一脸坦荡:“我自制力很好的。”
居兰亭轻笑了一声:“盲目自信。你对自己的自制力一无所知。”
在喜欢的人面前,自制力是什么?
居则易问他:“难道您不想抱著喜欢的人一起睡吗。”
“所以我不能抱著爱人一起睡是因为谁?”居兰亭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身逆骨,难得的几分好脾气和耐心全给了程渊,当初如果不是程渊坚持,他也不会领养居则易。
如今孩子养大了,又养出新的麻烦来,他又是气,又是舍不得磋磨这两个孩子。
他揉了揉眉心,说:“给你十分钟,过去道个晚安,然后回来睡觉。”
程去非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居则易在房间床上坐著,盘膝坐著,老僧入定一样。听到开门声才抬起头,然后就一直盯著他看。
程去非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说:“你快去洗澡吧。”
“等会儿去。”居则易朝他伸出了手,“过来我抱抱。”
程去非过去,挨著他坐下,伸手抱了抱他:“怎么了?”
“我爸在我房间。”程去非才洗完澡,身上穿著他的睡衣,脖颈传来的是他常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像是整个人都成了他的所有物,把他空落落的心填得满满的,“今晚我不能过来了。”
“没关系。”程去非笑了笑,很轻的拍著他的背说,“我们梦里见啊。”
居则易靠在他肩头上,“嗯”了一声。
许久,才偏头在程去非的唇上轻啄了一下,道了句:“晚安。”
程去非说:“晚安。”
“梦里见。”
“这就来,马上。”
作者有话要说: 接吻=触电的感觉=我瞎写的
你们的作者物理实验真实触过电,大概3mA还是5mA的电流不记得了,反正就是酥酥麻麻的然后觉得很刺激哈哈哈
接吻也有酥酥麻麻的感觉,这个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但是你们不要指望一个 学霸脑子里装什么棉花糖什么花火之类的好吗,他的脑子里只有交流电直流电【不是
触电也分很多种啊,有的电压小有的电压大,有的叫人欲罢不能有的叫人今生不想体验第二次
比如冬天和人不小心碰到摩擦起电的静电的感觉和被雷劈的感觉
请大家理智阅读,不要瞎几把尝试
“所谓的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木心《素履之往》
☆、第三十四章
洗完澡回到房间,居兰亭已经躺下了,不过还没睡。
居则易上床,躺好。身边躺了个大家长的感觉太奇怪了,居则易恍惚觉得床和房间都变得陌生起来,他纠结了一会儿,想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
他开口道:“爸……今天我生日。”
“嗯,生日快乐。”
“你早上已经说过了。”居则易叹了口气,“我睡不著。”
“撒娇没用,乖乖睡觉。”居兰亭闭上了眼,又加了句,“别想半夜偷跑出去。”
“爸……”
“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很同情你生日却要跟我睡,但这事儿没得商量。”
居则易问:“为什么……”
“因为我老婆不同意。”居兰亭不耐烦道,“乖乖睡觉吧臭小子,你以为我很想跟你睡吗。”
“……”
房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月色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的照进房间,床上躺著的男人睁开了眼,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刚过零点。
过了几分钟,他试探性的叫了声:“小易。”没有回答,呼吸声也很规律,看起来睡得很熟。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赤著脚踩在地板上,把被子轻动作的盖回去,然后拎著鞋子,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他在门口略微站了几分钟,又推开门看了看,确定床上的人睡熟了,才转动门把,很轻的把门关上。
关门声轻到微不可闻,床上躺著的人却慢慢睁开了眼,一双清亮的眼睛里带著狡黠的笑意。
他耐心的数了一百个数,起身下床,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他才打开门,悄悄的推开隔壁客房的门。
床上的人睡得似乎不怎么安稳,听到声响,抱著被子翻了个身。
居则易掀开被子上床,一时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
程去非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什么人在身边躺下了,然后抱住了他。他又翻了个身,把自己塞进来人的怀里,嘟囔的叫了声“居则易”。
他小声说:“你怎么才来啊。”
居则易以为他醒了,压著声音叫了他一声,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回答。他有些好笑,搂著程去非的腰,轻声说了句“晚安”,然后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睡过去前,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冬天当然要抱著喜欢的人和温暖的被子,一起睡。
……
高三的生物钟让程去非7点不到就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少年浓密挺翘的睫毛,俊朗的眉眼,还有,凑近就可以吻到的脸。
程去非闭了闭眼,又睁开,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居则易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抿了抿唇,嘴角的两个小酒窝偷偷的跑了出来。
身子沉沉的,习惯了一个人睡,被人搂著的感觉并不是特别舒服,他试图把居则易搭在腰上的胳膊挪开,然而刚碰到居则易的手,就被反握住了手腕。
少年的眼睛里带著笑意,亲了亲他的额头,说了声:“早安。”
程去非不太好意思的移开眼:“你装睡。”
居则易又闭上了眼,“嗯”了一声,“困,想再睡一会儿,没想到你也醒了。”
程去非小声问:“你昨晚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昨晚睡得早,一觉睡到自然醒,又得了个早安吻,已经彻底的不困了。
“接近一点吧。”
程去非想了想,说:“你回房间睡吧,待会儿叔叔醒了看不到你……”
“他昨晚也回去睡了。”居则易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趁我睡著,偷偷回去的。”
“那要是他早上醒了过来看你发现你不在房间怎么办?”
“你再说话我就亲你了。”居则易被他一个个问题闹得睡不著,无可奈何的睁开了眼。
程去非瞪圆了眼,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回什么好。视线落在居则易的唇瓣上,程去非磕磕巴巴道:“那……那你亲啊。”
居则易微微眯了眯眼,翻身把人压著身下,吻了上去。
像是在品尝自己美味的早餐,舔著唇瓣,轻轻的吮咬。唇上柔软的触感让他身下起了反应,理智告诉他该停下了,可他情难自禁,吻得更深了些。
程去非被吻住的时候就闭上了眼,不同于昨晚的一触即离,这个吻,似乎才能称为真正意义上的吻。他们唇舌厮磨,不得章法,尝到滋味,唇舌交缠,大肆掠夺。
缠绵湿热,冬日里,两人却都出了一身薄汗。
想到居兰亭那句“你对自己的自制力一无所知”,居则易把头埋在程去非肩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
两个人身下的某处都精神得很,抵在一起,像是在互相打招呼。
“我回房间去睡。”居则易轻咬住他的脖子,舔了舔,“等毕业……”他压著嗓子,声音沙哑著,带著一点凶狠。他说,“等毕业,再这么招我,有你好受的。”
房门“嗒”的一声阖上,程去非红著脸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裹著被子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儿,然后闷声笑了起来。
怎么办。
好想快点毕业。
平复了心情,又玩了会儿手机,眼看著时间到了8点,程去非洗漱起了床。
程渊已经起来了,在厨房煮面条。程去非接了杯水,跟他道:“叔叔早上好。”
“早上好。”程渊没想到他起这么早,笑了笑问,“昨晚睡得还好吗?”
“睡得很好。”程去非笑眯眯的。
“起这么早,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
“习惯了。”程去非还是笑,眼睛弯弯的,抿著两个小酒窝道,“在学校的时候6点就得起来。”
居兰亭从房间出来,一边穿外套一边说:“怎么也不叫我,还把我闹钟也关了。”
程渊看了他一眼:“谁让你昨晚回来睡的。”
程渊今早醒了才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回了房间,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抬手就把居兰亭起床的闹钟给关了。他也就是气那么一会儿,知道分寸倒也不会真不叫他起床让他上班迟到,正想著做好早饭再去叫人,没想到居兰亭自己醒了,还兴起师问起罪来。
“我……”居兰亭有些心虚,看到沙发上特别乖巧的坐著的程去非,转移话题道,“昨晚睡得还习惯吗?”
程去非“嗯”了一声,说,“习惯的。”
居兰亭想到了什么,问他:“今天回家吗?”
“回的。”程去非说,“上午就回去。”
那还好,他今晚不用再折腾了。
居兰亭笑了笑,朝程渊走过去,好声好气的哄起人来。
“我昨晚等儿子睡著了才回房的……”
程渊拍掉不规矩的搭在他腰上的手,说:“别来厨房添乱,去叫小易起床。”
居兰亭正想说让程去非去叫,程渊就瞪了他一眼,居兰亭摸了摸鼻子,去房间叫人。
看到居则易在自己房间睡著,居兰亭松了口气。
自家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饭可以不吃,觉不能不睡,要让他早起那是不可能的,更别说大冬天换个房间再睡这么折腾。既然居则易早上都睡在自己的房间里,那么昨晚肯定也没去隔壁。
这么一想,他掀被子的手顿了顿,改成推了推自家儿子的肩。
居则易睡得迷迷糊糊的,皱著眉头把被子拉过头顶,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居兰亭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耐著性子叫了声:“居则易。”
裹著被子装死的少年闷闷的“嗯”了一声。
“起床,吃早饭了。”
居则易继续装死。
居兰亭淡淡道:“再赖床我就掀被子了,我数三个数,1……”
居则易蹭的一下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又烦又委屈道:“爸您出去,我换衣服。”
“多大的人了还赖床。”居兰亭敲了敲他的头,“程去非都起来好一会儿了。”
“嗯嗯嗯。”居则易根本就没听进去他说什么,只敷衍的点著头,“知道了,就起来了。”
心里想的却是好想躺回被子里继续睡。
烦人。
为什么要起床。
为什么要吃早饭。
程去非为什么要起这么早。
嗯?程去非?
听到关门声,居则易清醒了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程去非已经起来了。
他换好衣服洗漱好,程渊已经把煮好的面条都摆上桌了,他和居兰亭要去上班,所以随便吃了点就匆匆走了。
大人走了,原本规规矩矩坐著的居则易端著碗往程去非身边挪了挪椅子,问他:“你起那么早做什么,起了又不过来叫我。”
程去非不知怎么的想到了今早居兰亭和程渊说话时的情形,忍不住笑出了声。
居则易不明就里:“笑什么?”
“没什么。”程去非低头吃面,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嚼完咽下,才慢吞吞的说,“那你等下吃完饭再回去睡一会儿,我去叫你起床。”
“你当我是猪啊。”居则易说,“吃了就睡。”
程去非摇了摇头:“你比猪聪明多了。”
???
居则易被他气笑了:“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不像是在夸我呢。”
程去非把最后一夹面塞进嘴里,笑眯眯的转移话题:“我吃完了。”
☆、第三十五章
吃完面,居则易洗碗,程去非帮忙清洗,很快就把厨房收拾好了。
居则易用水冲洗了一下手,问他:“要不要参观我的房间?”
他知道程去非等下就要回家了,也知道再过半个月就开学了就能天天见了,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就想把人多留一会儿。
昨晚居兰亭在,程去非也没能过去居则易的房间看看,现在居兰亭和程渊都上班去了,倒是能好好的看看了。
程去非眨了眨眼:“却之不恭。”
居则易带他去房间,推开门,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居则易的房间挺大,进门就是一张大床,墙纸是极其浅淡的蓝色,被子是墨蓝色,整个房间就像一片海,深深浅浅的蓝色,看著极其舒服。
往里是一个小书房,靠窗的一面放著书桌,其馀两面都是书架,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书。
床边放著个灰色的榻榻米,一张小圆桌,上面搁著一个电脑和几本习题书。
程去非环顾了一圈房间,视线落在墙角的收纳架上。
置物架是白色的,放在墙角的位置,交叉错落的横隔板,左右各有十格,底下的格子空著,摆著一些零碎的东西,其他格都放著相框,顶上还摆了个仙人球小盆栽。
都是合照。
背景程去非还很眼熟。
他走近看了看,有点惊讶:“南山寺?”
最上面一格相框的照片上居则易看起来才两三岁的模样,往下,小孩子慢慢长大,从大人怀里抱著的孩童,长成了眉目俊朗身量修长的少年。
程去非数了数,一共有十五张照片,居则易刚满十八岁,所以他是三岁那年被收养的吗。
也可能是两岁。
程去非盯著最下面的一张照片看了看,心想今年的照片可能还没拍。
“南山寺。”居则易站在他身后,看著照片,有些走神。
“小时候,我问我爸我是从哪儿来的。”居则易摸了摸年纪最小的那张照片上的自己,笑了一下,“他骗我说我是观音菩萨送给他们的礼物。”
“所以每年都要在二月十九去拜观音菩萨,一年又一年,就有了这些照片。”
这个话题其实有些叫人难过,但居则易语气很平静,他说:“后来我才知道,我是被我的父母扔在南山寺的。二月十九,去寺里上香的人特别多。主持他们报过警,也帮我找过父母,没找到。一岁左右的事情,我根本记不得。”
“那时候我爸还在清河人民医院里实习,我有一回发烧住院,就这么遇上了。”居则易说,“这些都是主持告诉我的,说住院的时候我爸就特别喜欢我,我住了多久的院,就吃了他多少糖。”
再后来,程渊就把他带回了家。
这些事他都已经不记得了,所以对于自己这算得上是“凄苦”的身世他也没觉得有多难过。
“我原本没有名字,也没有生日。办完手续那天正好是立春,于是成了我的生日;我爸说希望我‘居则易、行则简,端正自持,不陵下不援上’,我就有了名字。他们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安定。”
是生活上的安定,也是精神上的安定。他看得清自己的来路,也清楚自己的去路。他记得的,都是爱与被爱,还有程渊口袋里的糖,特别的甜。
程去非抿了抿唇说:“叔叔他们真好。”
“我小时候也问过我爸,我是哪儿来的。”程去非说,“我爸说我是清河边上里捡来的。”
“你信了?”
程去非小声的“嗯”了一声,“然后我特别委屈跟崔浩和陆也一说我是清河边上捡来的。”
“他们两个也去问,一个得到的答案是垃圾堆里捡来的,一个得到的答案是出勤的时候在路上捡到的。”
“然后我们三个可伤心了,离家出走在清河边上哭了一下午,哭得眼睛都肿了。”
居则易忍不住笑了起来,程去非看到他笑,也弯了弯唇。
……
立春过后,日子不紧不慢的过了十来天,就到了除夕夜。
因著除夕这天是程去非外公的生日,所以程家每年的除夕都是在外公家过的。
晚上吃过团圆饭,一家人都在客厅围著聊天。
外公年纪大了,耳背。坐在离电视最近的沙发上,乐呵呵的在看《春节联欢晚会》。
舅妈问起崔浩:“你爸怎么没来,该不会年三十还要出勤吧?”
崔浩跟程去非边上坐著玩手机呢,突然被点名,手一抖就game over了。
他撇了撇嘴,说:“嗯,出勤,说是忙完就过来。”
程化愚问:“出什么事了?”
白薇也看向了自家姐姐。
白芍本来不想说的,结果一家人都盯著她,叫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她叹了口气:“河里捞起来个人。”
抱著小侄子的表姐“呸呸呸”了几声,说,“大过年的……”
“……”崔浩小声嘟囔,“嫌晦气那就别问啊。”
程去非碰了碰了他的手肘,有些无奈:“少说两句,被听见又要挨说了。”
崔浩其实特别烦三姑六婆总是八卦队里的那些事儿,他爸是警察,抓的是违法乱纪的犯人,查的是正正经经的案子,又不是让这些人当茶馀饭后的谈资的。
不过想到程去非和居则易的事儿,崔浩皱了皱眉头,把话继续往下说:“听说是跟家里出柜,父母都不同意,想把人强制性送到‘同性恋治疗所’,两个人就商量偷跑,结果被抓住了……自家的孩子下不去狠手,对别人家的孩子倒是一点都不心软,下了死手一顿打,挺严重的,好像还在医院昏迷,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结果另一个,今天就被捞了起来。
白芍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崔浩摊手:“这可是舅妈要问的。”
舅妈叹了口气,说,“大过年的闹成这样。”
“两个孩子也挺可怜的。”一向爱说风凉话的表姐语气也有些唏嘘,“年纪轻轻的……要不是被逼得没了办法,哪至于……”
大家都是为人父母的人,心里多少有些感触。
“同性恋治疗所……”白薇皱了皱眉头,“网上披露了那么多所谓的治疗所,怎么还把孩子往那种地方送。”
“嘿,小姨。”崔浩闻言笑了,“您还关注这个。”
程去非知道崔浩是存了替他试探的意思,乖觉的坐在边儿上,一声不吭。只拿馀光注意著自家爸妈的反应。
门铃声响了起来,坐在最边上的表叔去开了门。
崔安进门来,正好听到白薇说:“看新闻看到的。”
他把手里的水果放在茶几上,笑了笑问:“什么新闻。”
“我们的大忙人可算是来了。”舅妈笑,说,“正聊著你呢。”
崔安绕过去外公面前,叫了声“爸”,“新年好。”
外公笑眯眯的点头应了,连说了好几声“好”。他这才到白芍身边坐下,问:“聊我什么。”
白芍伸手压了压他的衣领:“忙完了?”
表姐换了个隐晦的说法:“不就聊你刚忙完的事儿。”
“嗯。”崔安反应了过来,“你们在聊那两个孩子?”
“以后少跟崔浩说这些事。”白芍语气嗔怪道。
崔安笑了笑,语气纵容:“不是你让我多跟儿子聊聊天多花点时间陪陪他的吗?”
“让你跟儿子聊天你就聊案子。”白芍掐了掐他的手臂,隔著冬衣,倒是不痛,只是叫众人都忍不住笑。
表姐依旧八卦,又问:“医院那个孩子是什么情况,怎么另一个就想不开……”
“还不是父母给逼的。”崔安喝了口热水,才说,“这家父母觉得同性恋是病,一定得治,没消停两天,又打算把孩子送到‘治疗所’去。”
“同性恋怎么了。”崔安越说越生气,事情闹出来的时候他们就苦口婆心的劝过了,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别把孩子再逼急了,也别总想著用暴力解决问题。另外一家的父母赶过来看到自家孩子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也是又哭又闹的,非要这家人把孩子交出来,两边好不容易调和好,年还没过呢——活生生的一条命,就这么给逼死了。
他们当警察的,见惯了生死,所以更容不得有人这么不惜命。
崔安说:“谢家那位年轻的教授不也是同性恋,人家行的正坐得端,不就是喜欢男人吗,至于这么妖魔化非得闹得你死我活的。”
谢家是远近闻名的书香世家,再加上两个人还办了婚礼,这事儿清河基本都知道。
听到崔安这么说,大家更觉得两家的父母做法太极端了。
白薇叹了口气:“父母一辈子的愿望不是就希望儿女一生顺遂,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有个血脉的延续。”
“喜欢男人,就断了血脉。”白薇说得很慢,却很认真,她说,“可把孩子逼上绝路,白发人送黑发人,难道就能延续血脉了不成。”
电视里的联欢晚会是欢声笑语,大家聊得却反而语气沉重了起来。舅妈叹气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事儿真要落在我孩子身上……我没办法接受。”
表姐忙岔开话题:“大过年的,聊这些做什么。咱们家又没有,这不是杞人忧天嘛。”
程化愚想到了什么,目带审视的看了看程去非。
自家儿子从小就乖,学习上的事儿从来没让他和白薇操心过,只是这都要高中毕业了,似乎也没见儿子喜欢过什么人啊。
白芍和崔安也看了一眼崔浩,心想著崔浩和陆也一的关系是不是太好了些。
崔浩不知道自家爸妈想歪了,还偏头跟程去非说悄悄话:“小姨思想挺开放啊。”
程去非看了一眼微信消息,说:“我去阳台打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农历二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的生日,一般供奉观音的寺庙在二月十九那天都会有香会庙会。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 出自《礼记?中庸》。
陵:同 “凌”,欺凌。援:攀附。意思是:身居高位,不欺凌地位低的人;身居低位,也不攀附地位高的人。
☆、第三十六章
阳台的栏杆上挂了很多小彩灯,程去非伸手摸了摸,听到电话接通,那端传来一声笑:“怎么了。”
居则易本来也在客厅陪程渊他们看晚会,聊著微信的人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他拿著手机回房间,还被居兰亭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
程去非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没什么。”
“就是想你了。”
隔著话筒传过来的声音显得不那么真切,居则易愣了一下,才低低笑开:“怎么办,小朋友。”他说,“我好想现在就到你家楼下去。”
“还有十天。”程去非很轻的叹了口气,“还有十天才开学。”
“以前总觉得假期过得很快,现在觉得。”居则易说,“过得太慢了。”
程去非把玩著小彩灯,“嗯”了一声。
“你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居则易听得出他情绪不太高,有些担心,“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程去非有些想跟他说刚才的事儿,却不知道怎么说起。说到底那也只是别人的故事,跟他和居则易没什么关系。
他岔开话题,说:“今天舅舅表叔他们都在问我,有没有想好考哪个大学。”
“我说我想考K大。”
居则易有些意外:“K大?”
“金融系。”
K大的王牌专业。
“怎么想学金融了。”
程去非笑道:“想挣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养你啊。”
居则易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志向远大。”他问,“那我挣的钱养谁?”
“孝顺爸妈。”程去非说,“我养你一个,你得养四个呢,责任重大。”
“突然觉得肩膀有点重。”
说笑归说笑,正事归正事。
居则易问他:“选K大不是因为我吧。”
虽然异地恋很辛苦,他也很高兴程去非把他划分到未来里,但他并不希望程去非因为他而选择去K市。他希望程去非认真而慎重的做这个决定,为自己的前程做打算,而不是因为一时的儿女情长,让自己的理想让步。
“不全是。”程去非顿了顿,才接著道,“我想了很久。”
“金融或者是金融数学,金融工程。”程去非说,“第一志愿是K大,第二志愿S财经大学,三志愿A大。”
“四五志愿还没看好,准备填一个Z大,Z大重文,金融类的专业师资条件也还挺好的。”
“高考完大概估一下分,分数高的话剩下一个志愿就可以选一个跟Z大差不多分数线的;分数不怎么高的话,就填一个录取线稍微低的,稳一点。”
不是随随便便做的决定,是深思熟虑。
程去非说:“我也跟崔浩陆也一商量过了,我们三个以前说好要念同一所大学,可我犹豫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不同意我放弃自己的志愿。”
程去非说得很认真,居则易听得也很认真。
“能够念同一所大学的话当然很好,在一个城市也好,如果不能,我和崔浩他们想法一样,希望你去你想去的学校,去你所能选择的最好的一所学校……”
“我这个人很贪心的。”程去非打断他,“崔浩和陆也一我不强求,K大对他们而言分数是高了些。但你我——”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考上K大,所以,你也要加油考上K医大啊。”
居则易笑了:“那,接下来的一百多天,我们一起努力吧。”
“砰——”
寂静的夜空,倏然被烟火点亮了,流光溢彩,一朵一朵的铺叠盛开,火花如雨,然后像无数拖著长长尾巴的流星,眨眼间就消散在了天际。
“新年快乐。”
阳台的玻璃门被人“哗”的一声推开了,拿著一盒小烟花出来的大男孩朝他笑著,说:“新年快乐,弟弟。”
手机另一端的人也笑著说了句话,握著的手机有些发烫,叫他的耳朵和脸颊也跟著发烫。
居则易说:“有你的每一天都很快乐。”
程去非微微愣了愣神,才笑著跟崔浩说:“新年快乐。”
“还没聊完啊。”崔浩笑嘻嘻的把烟花递给他, “挂了挂了,放烟花。”
“崔浩?”
程去非小声的“嗯”了一声,“我先挂了,他叫我放烟花。”
居则易说:“我也想看。”
“拍给你看。”
“还想看你。”
程去非有些无奈,语气里带著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纵容和温柔:“等下回房间给你视频。”
崔浩揉了揉耳朵:“你们俩还能再腻歪点吗?”
程去非偏头看他,特别正经的叫了声:“哥。”
“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啊?”
他点了烟花,调出相机拍了好几张,还录了个小视频,发给居则易。
崔浩把手里的烟花点燃,瞥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说:“谈你的恋爱吧,瞎操心我做什么。”
手机里塞满了各种祝福信息,程去非挑了几个关系好的一一回复,又给陆也一周樯他们发了新年祝福,然后笑嘻嘻的跟崔浩说:“那我回房间继续谈恋爱了。”
崔浩:“???”
舅舅舅妈表叔表姐们都已经走了。
崔安和程化愚大概是送人去了,客厅就剩下白芍白薇两姐妹在聊天。
程去非脸上挂著的笑太晃眼了,白薇叫了他一声:“是是。”
“嗯。”程去非问,“怎么了,妈?”
白薇视线短暂的落在他手里的手机上,然后又移到他的脸上,摇了摇头:“没什么。”
程去非抿著两个小酒窝,眼眸微弯:“新年快乐。”
白薇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新年快乐。”
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笑的时候微微抿著唇,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
十天很快就过去。
开学的这天,程去非上午没去报道,而是吃过午饭,才不慌不忙的出门——小公寓找居则易。
居则易早上回的清河,要收拾打扫小公寓,忙完了才给他的信息。
出门的时候一点都不慌的程去非打了个出租车,只花了几分钟,就到了小公寓楼下。
然后轻车熟路的上楼,敲门。
门一开,居则易就愣住了。
大半个月没见,程去非似乎长高了一点,头发剪短了一些,可他站在门口朝居则易笑的时候,居则易又觉得他们好像昨天才见了面。
程去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傻了?”
他回过神,一把握住了程去非的手,把人拉进房间,抱住。
是一个还夹杂著冷风和寒意的拥抱。
居则易微微低头,亲昵的蹭了蹭程去非的脖颈。
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程去非就乖乖的让他抱著。
爱人的怀抱赶走了冷风和寒意,只剩下满怀的温暖和唇畔的笑。
细碎温热的吻落在脖子上,脸侧,程去非忍不住闭上了眼,轻颤的睫毛上也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然后是唇瓣。
“甜的。”居则易舔了舔唇,眼里有些叫人看不真切的情绪在翻滚著。
程去非“嗯”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巧克力。”
居则易问他:“还有吗?”
程去非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还没拆开,就被居则易拿走了。修长的手指两三下就拆开了糖纸,然后喂到了程去非的嘴边。程去非微愣,下意识的张开嘴,居则易就把糖喂给了他,舌尖舔过指尖,叫程去非忍不住红了脸。
嘴里的甜味还没化开,居则易就吻了下来。
不知道是巧克力太甜,还是这个吻太甜,程去非恍惚有种得到全世界的满足感,舌尖被温柔的舔吻著,唇瓣碰在一起,都是甜味。
“太甜了。”程去非低低的喘著气,微眯著的眼角透出一股春色来。
居则易舔著唇瓣笑:“你这样,我真想把你当巧克力吃掉。”
“不闹了。”程去非握住他探进衣角的手,垂眸道,“该……该去学校了。”
报名是大事,但程去非是人生大事。
居则易又抱了一会儿,才松开他。
“走吧。”他拿起桌上的书包,说,“去学校。”
报道的第二天,晚上要上晚自习,学生都已经回校了,往学校走的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
遇到认识的同学,程去非笑著打招呼,闲聊两句,居则易就站在他左边,帮他挡著吹来的风。
期末的时候十大学霸重新评选过了,新的照片和海报贴在宣传栏里,路过的时候程去非和居则易都停下了步子。
程去非盯著以前贴著自己照片的位置看了看,又偏头看看身边的居则易:“真人比照片好看。”
居则易看著两个人并排挨著的照片,扬了扬唇:“这算不算秀恩爱。”
程去非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才小声说:“算。”
第一节晚自习照例是班会。
不过一个假期没见,大家显然都有些兴奋,下面不停的在小声说著话,老师的声音淹没在各种悄悄话里,听得并不真切。
居则易在课桌下偷偷的捏了捏程去非的手心:“你看。”
递过去的手机屏幕上是光荣榜上两人并排著的照片,微信里还弹出了新的消息。
[陆也一:拿好不谢,四舍五入就是结婚照。]
程去非脸一红,伸手抢手机想要让陆也一把照片撤回删掉,却被居则易眼疾手快把手机拿了回来。
居则易握住他的手,压著声音笑道:“挺像的。”
程去非掐了掐他的手,小声反驳:“哪……哪里像了。”
“乖别闹,老师看我们呢。”居则易压著他的手不让他动,眼底的笑漾开,比教室的灯还亮。
程去非不敢动了,飞快的瞥了一眼台上,发现祝成章根本没看他们,才松了口气。
然后后知后觉的恼了,甩开居则易的手,翻开一本资料,准备看书不理居则易了。
居则易还是笑:“开学的那天,你也在看书,手里拿著一支笔转著玩儿,我在台上做自我介绍,你看都没看我一眼。”
程去非有点惊讶:“你那时候就注意到我了?”
“坐在教室正中的位置,又笑得那么好看。”居则易戳了戳他嘴角的小酒窝,说,“想不注意到都难。”
眉目俊朗的少年,偏头和人说著话,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眼眸微弯,明亮又耀眼,他怎么会没看到呢。
“我明明有看你。”程去非盯著书页,慢吞吞的说,“看了一眼。”
程去非抿了抿唇,声音放得更轻了些:“怕移不开眼。”
所以就不再看了。
可他后来才知道,有个词,叫一眼万年。
“我以前看《湘行书简》,有一句话一直不得其解。”
居则易往程去非身边坐近了一些,手臂挨著手臂,手心贴著手心。
“什么?”
“风大得很,我手脚皆冷透了,我的心却很暖和。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原因,心里总柔软的很。我要傍近你,方不至于难过。”
居则易念得很慢,逐字逐句,念得程去非手心发热脸颊微红,整个心也滚烫著。
“直到遇见你。”
哪里还需要解释,程去非三个字就是所有的原因和论据。
程去非轻声“嗯”了一声,在祝成章强调高三要以学习为重的声音里,握住了居则易的手,十指紧扣。
他心想,去他妈的学习为重。
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学习和恋爱他都要。
“无论是学习,还是……”
祝成章笑了笑,剩下的话消失在了大家的低语里,他说:“干坤未定啊。”
“希望一百天后的你们,都能如愿以偿。”
程去非低头看了看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微弯唇角。
他的干坤已定。
自当如愿以偿。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初见于开学,最后一章结束于开学
花季雨季真的太难写了,对我而言太难了
毕竟高三离我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想讲一个主线关于霸凌的故事,为了写居则易的过去,铺垫了周樯和宋暖的故事
我很抱歉周樯这个角色在过程中所受到的伤害,曾经也一度想过不用写得这么极端,但后来有人跟我说,“那些人在伤害你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极端,不会觉得自己恶劣”。
霸凌这个怪物真的无处不在,但至少在我的书里,我想要消灭这个怪物
最后夸夸我幼稚,偶尔丧气,意气用事,但是正直?善良勇敢,优秀出众的儿子们
剩下的一百多天要高考太辛苦了我就不写了
我们番外见
(疯狂暗示!有没有小可爱给我安排一下长评!)
☆、番外一:毕业旅行
高考完,填完志愿,剩下就是一整个暑假。
崔浩和陆也一早就计划起了毕业旅行,不过原本的计划是三人行,到后来变成了四人行。
都是男孩子,结伴出去玩,家长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再加上有崔浩和陆也一打掩护,白薇也没多想。
晚上程去非收拾行李,白薇在旁边帮忙整理,看到书包里的晕车药,问了句:“你晕车?”
程去非解释道:“居则易晕车。”
白薇总是听程去非提起居则易,却一直没见过人,这么想著,她就多问了句:“居则易考得怎么样?”
“他啊。”程去非笑了笑,“他考得可好了。”
“考了709。”
“比你高了10分……”白薇有些惊讶,“他志愿填的哪儿?”
“K医大。”
白薇:“诶,K医大好像分很高?”
“跟K大收分差不多,去年在我们市的收分是691。”
“你怎么这么清楚。”白薇笑道,“都在K市,你们关系这么好,如果都被录取就好了。”
“填志愿的时候听他说的。”程去非抿了抿唇,把叠好的衣服放进箱子,“我也希望都被录取。”
“不过我的分数有点悬。”
白薇把伞放进书包里,拍了拍他的肩:“成绩出了,志愿也填了,明天就出去玩了,别想这么多,玩得开心点。”
程去非“嗯”了一声,继续收拾东西。
耳机线缠缠绕绕成了一团,程去非解到一半,有些烦,就把手里的东西扔开,说了句:“我不太开心。”
白薇有些好笑,问:“怎么了?”
“我最近在想一个问题。”程去非看了白薇一眼,小声道,“我觉得……我好像喜欢男孩子。”
出柜这件事程去非想了很久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
他也不敢直接说自己在和居则易谈恋爱,只能先试探一下自家爸妈的反应。
他心里特别没底,所以才挑今天说。
明天一早的火车,离家一段日子,不用面对出柜后的各种问题,也给爸妈一些时间缓冲情绪。
白薇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是……你说什么?”
程去非不敢看她,把耳机线捡起来,慢条斯理的解开,然后一圈圈的绕起来:“我觉得,我好像喜欢男孩子。”
他又说了一遍,说得很慢,也很认真。
白薇看著他把耳机线解开,又绕起来,看他因为紧张而有些轻颤的手,垂眸,强压下了喉咙里的那声“胡说什么呢”。
程去非从小就特别有主见,既然跟她开了口,肯定是想了一遍又一遍,才做的决定。
思绪乱糟糟的,像团杂乱无章的耳机线,打了死结解不开的那种。
她到底是没忍住,低低的叹了口气:“是是。”白薇轻声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过年那会儿她就隐约有所怀疑了,只当是自家儿子情窦初开,没成想对象是个男的。
程去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特别想直截了当的告诉白薇,他喜欢居则易,他们在谈恋爱。可是看到白薇微红的眼,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白薇揉了揉眉心,又叹了口气。
她说:“你还小,可能,可能只是你想岔了,或者是一时的好感……”
“妈……”程去非语气发涩,想故作轻松的笑笑,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月底我就十八岁了。”
“十八岁。”白薇拢了拢头发,浅浅的笑了,“十八岁懂什么叫喜欢,喜欢最后都过成了柴米油盐,可是十七八岁的感情,大多经不起时间的消磨。”
她又问:“你现在跟妈妈说这些做什么呢。”
“你已经毕业了,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想谈恋爱,你大可以瞒著家里谈。等什么时候分手了,伤心了,这些道理你自然就懂了。”白薇道,“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那你怎么确定自己一定喜欢男孩子,现在,以后都不会喜欢上女孩子?”
白薇皱了皱眉,轻声继续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你选了一条跟别人不同路,荆棘遍地,山重水复,叫我看著你一个人在这条路上磋磨自己吗?”
程去非垂下了头,一字一顿,说:“对不起。”
他又说:“我有喜欢的人。现在,特别喜欢。”
白薇问:“以后呢?”
“你现在喜欢他,再过两年,三年,十年,十年后还喜欢吗?”
程去非哑然,反问道:“如果再过两年,三年,十年,我还是喜欢他……”
“那你就再过两年,三年,十年再来跟我说。”白薇说,“妈妈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却也没有那么开明。我当然难过,当然不想接受,可是我能怎么办。”
白薇说到这儿,眼眶慢慢的又红了。她苦笑了一声,说:“这件事我就当你没说过,我也不会跟你爸提,再过几年……”
“四年吧。”白薇说得很慢,很轻的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大学毕业,如果你们还在一起,你就把他带回家给我看看。”
……
第二天早上七点,崔安开车到梧桐树下,在小区门口等程去非。
看到白薇拎著包跟著一起下楼来的时候,崔安笑道:“怎么,有我送还不放心么?”
白薇本来是不打算送程去非的,只是她想到程去非昨晚说的话,总觉得放心不下,她甚至,不想让程去非去了……
但她也知道,她不能因为介怀和担心就取消程去非这次的旅行。
去火车站的一路上白薇都没怎么说话,她坐的副驾驶座,崔浩陆也一和程去非在后排坐著,有点怂不太敢胡吹海扯,于是三个人用微信交流,在微信小群里聊得飞起。
[陆也一:老实说弟弟你是不是搞事情了?]
[山隹:小姨怎么突然要送你?]
[存是去非:我昨晚跟她出柜了……]
[陆也一:我?]
[山隹:???]
[山隹:弟弟你这么刚的???]
[陆也一:你说什么了?说你跟居则易在谈恋爱?白姨今天竟然还让你出门???]
[存是去非:没有。]
[存是去非:我脑子被门夹了吗我说我跟居则易在谈恋爱。]
[存是去非:我只是跟她说我喜欢男的。]
[存是去非:但是她猜到我在谈恋爱了……]
[山隹:抱拳.jpg]
[山隹:小姨怎么说?]
[存是去非:不赞同,也不反对,说这件事就当做我没说过。]
[存是去非:还说,大学毕业,如果我们还在一起,就让我把他带回家……]
[陆也一:四舍五入不就是同意了吗。]
程去非正想接著打字,就见崔浩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大腿,声音不大,动静不小。
他和陆也一都看向了崔浩,崔浩张了张嘴,又闭上,低头狂按屏幕。
[山隹:得给易哥报个信儿啊,头一回见未来岳母,可不得好好挣挣表现。]
[陆也一:……]
[陆也一:弟弟你跟易哥说了吗?]
[存是去非:……]
[存是去非:……没来得及说。]
出柜的事他倒是跟居则易说了,昨晚两人聊到凌晨一点才睡,今天一大早起来,都还没互发信息。
居则易在主城区,居兰亭开车送他,去火车站也就一个多小时,不用起他们这么早,时间也没他们赶,这会儿,也不知道人起床了没。
而且白薇是他要出门的时候才从房间里出来的,突然就说送他去火车站,他心里还忐忑著呢,哪记得要跟居则易说这事儿。
[山隹:那你还不跟易哥说一声。]
[山隹:等下你俩也注意点,别让小姨看出什么来。]
[存是去非:心情复杂.jpg]
程去非点开跟居则易的私聊,一边打字,一边心想,白薇这么聪明,真见了居则易,怕是瞒不住……
对话框里的字打好了又删掉,程去非叹了口气,慢腾腾重新打字。
[存是去非:早。]
[存是去非:上。]
[存是去非:好。]
隔了一会儿,居则易回复。
[居则易:枣。]
[居则易:早。]
[居则易:我起来了。]
[存是去非:你先坐下。]
[存是去非:我跟你说件事儿。]
[居则易:嗯你说,我坐著呢。]
[存是去非:我妈,白薇女士。]
[存是去非:跟崔叔叔一起,送我们去火车站。]
[居则易:嗯???]
屏幕那端安静了几秒,才弹出新的回复。
[居则易:你说,阿姨也来了???]
[存是去非:是的哦。]
[居则易:阿姨怎么来了……]
[存是去非:不知道。]
[存是去非:我们等下稍微注意点,不要在我妈面前太……太亲密,我怕她猜到。]
[居则易:我有、、紧张。]
[居则易:我今天穿什么衣服好。]
[存是去非:哭笑不得.jpg]
[存是去非:男朋友你冷静一点。]
[居则易:冷静不下来。]
[居则易:第一印象很重要的。]
[居则易:我起来了,这就起来,我去洗漱。]
程去非盯著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直到崔浩碰了碰他的手臂,他才回过神来。
点开三个人的微信小群,发了个[呆滞.jpg]的表情包。
[存是去非:凉了。]
[存是去非:我觉得我妈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和居则易有事儿。]
☆、番外二:还是毕业旅行
清晨的火车站,有人一脸倦色步履匆匆,有人神情轻松不紧不慢,人来人往,程去非却一眼就看到了在火车站口等他们的居则易。
穿了件白色T恤,牛仔裤,手边搭著一个蓝色的行李箱,眉眼俊朗,个子还高,身上的少年气捂都摀不住。他站在那里,像是棵凌云傲立的树,芝兰玉树,张扬还不自知,可劲儿的招风。
程去非下意识的顿了顿步子,不动声色的落后了崔浩他们一步,让崔浩和陆也一走在前面。
崔浩走近,跟居则易打招呼:“易哥。”面上一本正经,只馀光往程去非身上瞥。
居则易没看程去非,而是看向了白薇和崔安,视线一和白薇撞上,他就忍不住想躲。还好他稳住了,大大方方的朝两位家长笑,心里紧张,嘴上却贼乖巧:“叔叔阿姨好。”
白薇的视线从他的眉眼间移开,垂眸时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番。
居则易模样生得好看,笑起来就更好看了。白薇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这般模样,招人喜欢,也容易招惹桃花。
她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脸上的笑极淡。
崔安则显得热络些,爽落的拍了拍居则易的肩,笑道:“居则易是吧,总听崔浩提起你。”
他又道:“你们出去玩,多注意安全,记得跟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这话是说给他们四个听的,四个大男孩都忙点头说“知道了”。
然后看向了白薇。
叮嘱的话早就说过不知道多少了,白薇摆了摆手,侧过脸,不想说什么。
程去非盯著白薇梳得整齐的鬓发走神,心里有些发堵……
他眨了眨眼,叫了声“妈”,在白薇看过来时,他笑了笑,两个小酒窝浅浅的露出来,叫白薇有些硬不下心肠了。
程去非说:“我走了。”
他又说:“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给你发照片。”
白薇忍不住笑了,眼神温柔,就连笑起来的梨涡也带著难言的温柔:“去吧。”她说,“玩的开心。”
白薇看到程去非走在崔浩的旁边,和居则易视线对上的时候笑了笑;也看到居则易接过程去非的行李箱,动作自然;看到陆也一偏头跟居则易说著什么,居则易拍了拍胸口,像是松了一口气……
在程去非转身的那一瞬间,白薇是想叫住程去非的,甚至想态度强硬的把他带回家。
可她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把几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目送几个孩子进站。
白薇收回视线,叫崔安道:“走吧。”
……
检了票进了站,到候车厅,找了位置坐,居则易和程去非才说上话。
程去非情绪有点低落,手被居则易握住,才回过神来,问了句:“怎么出这么多汗。”
居则易的手心带著湿意,明显是出了汗,可箱子推著走,又不重,怎么会出这么多汗。
“紧张呗。”崔浩瞥了他们一眼,笑得有些欠,“易哥不考S戏真的是可惜了。”
程去非被逗笑了,他有点想说他隔三差五就在白薇面前提居则易,出柜,居则易肯定是头号怀疑对象,就算他装得再怎么没那么回事儿,在白薇眼里,估计也还是有事儿。
可说这些做什么呢。程去非心想,他已经叫白薇难过了,怎么舍得叫居则易也跟著发愁。
他握紧了居则易的手,笑道:“这么紧张啊?”
“这不是第一回吗。”居则易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说,“下回我争取淡定点。”
其实也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但他和程去非对高三谈恋爱这件事都挺心虚的,自然不敢去程去非家里玩儿。
平时都是程去非出来找他,他送程去非回家,也只送到小区门口。高考那几天白薇和程化愚来接程去非,他都是刻意避著的,没成想今天突然见了家长,而且程去非昨晚还跟白薇出了柜,叫他怎么不紧张。
陆也一觉得好笑,打趣道:“比高考还紧张?”
“比高考还紧张。”居则易说,“打架被请家长我都没这么紧张过。”
崔浩也笑:“这还只是见了我小姨,要是下回程叔也一起。”
“你们别逗他了。”程去非看不下去,护短道,“回头你们谈了恋爱见家长,说不定还不如他呢。”
崔浩和陆也一闭嘴了。
居则易笑得眉眼弯弯,小声问他:“你见我爸的时候也紧张吗?”
“还好。”程去非回想了下第一回见到程渊的情形,说,“挺紧张的,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呢。”
“后来出柜那次,反而没那么紧张。”程去非说著也笑了,“可能是因为那时候你牵著我的手。”
“我原本是想跑的,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勇气才跟我在一起转头就要跟家长出柜,把我吓了一跳。”
“可我又想,你说要跟我聊聊,聊了什么,总得给程叔叔一个交代吧。”
程去非把玩著居则易的手,慢吞吞的道:“就推开门出去那几秒,我想了特别多。”
“你就那么牵著我出去,走在我前面,背脊挺直,肩膀宽阔,手心温热,我心想怕什么呢,天塌了还有你顶著呢。”
“我是挺冲动的。”居则易也笑,眉眼里的温柔像是清晨吹散山间云雾的那阵风,柔软,却也强硬,吹散了人心头那点烦忧。
“再选一次,我还是会牵著你走出那扇门。”
“冲动就冲动吧。”居则易笑意更盛,少年意气,张扬又肆意。他说,“人不轻狂枉少年,这种冲动,我能记一辈子。”
就算以后分开了,也好歹有些事,在他和程去非的记忆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够他记一辈子,也够程去非记一辈子。
崔浩和陆也一不约而同的从书包里翻出耳机来,戴上,听歌,音量调大,根本就不想再听程去非和居则易两个人腻腻歪歪的聊天。
程去非看了崔浩他们一眼,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压著声音道:“这种事情一辈子一次就够了。”
程去非在笑,很轻的笑,笑出了声。
居则易戳了戳他的酒窝,认真道:“全世界就一个程去非,你叫我去跟谁再来一次,嗯?”
他没说的话,程去非听懂了,程去非的话,他也明白。
有人说感情里最难遇见的,就是“懂你”。
而他遇见了。
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人生被老天眷顾,得天独厚,让他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一刻也开始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起命运来。
程去非握紧他的手,认真道:“没别人了。”
“往后馀生,你这辈子所有的荒唐事儿都只能跟程去非一起。”
☆、番外三:友谊赛
“喂,哥你在哪儿呢!”电话那端的男声笑得有些吊儿郎当的,问,“篮球赛都要开始了,哥您能赶紧的不?”
程去非从体育馆正门进去,往男更衣室走:“我到了。”
更衣室里聚著K大的篮球队,有人从门口进来,逆著光,眉目好看得不行。
安静了几秒,有人问:“这谁?”
“这不是那个新生么。”
“叫程什么来著……就贴吧上老有人发照片那个……”
“程去非。”周自横在一堆人里朝他招手,走过来揽住了他的肩,笑嘻嘻的跟队友们说,“介绍一下,小学弟,我请来的外援。”
“今天我们队能不能赢可就看他了。”
刚才这人还一口一个哥,现在就变成小学弟了。
程去非觉得有些好笑,瞥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我只是答应来当替补。”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有人小声道,“真能赢啊?”
周自横白了那人一眼:“他不能你能?咱们都输给K医大多少场了?女朋友看到不觉得丢人啊?”
“K医大球队新生里来了个打球贼6的中锋知道吗?人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咱们呢?”
周自横说这话的时候还扫了角落里的两个大一新生一眼,显然是对K大校篮球队这一届的新人非常的嫌弃。
程去非朝大家点了点头,简单的打了招呼,然后拿了球服干脆利落的换上。
周自横看著他解了鞋带重新系紧,微微眯了眯眼。
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某人见到程去非的时候的表情,想必,会非常的精彩。
换好衣服,程去非跟著大家一起出了更衣室,往篮球场去。
K医大的球队已经在热身了,看台上几乎坐满了人,程去非看到前排坐著的谢棠,用手肘碰了碰周自横。
他也是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才知道周自横和谢棠都在K大,有点羡慕,毕竟能初中高中到大学都在同一所学校,真的是非常难得的缘分。
虽然这份缘分后面有某些人为的努力。
虽然周自横到现在还没追到谢棠。
周自横朝谢棠招手,眉眼带笑。
谢棠旁边的同学似乎说了什么,惹得她瞪了周自横一眼,并不理会。
程去非看热闹,笑得眼眸微弯,正想打趣一句,就看到一身白色球服的人从对面球队走过来,朝他走过来。
程去非有点笑不出来了。
周自横还算讲义气,往程去非身前挡了一步,把人拦下了。
“嘛呢。”周自横指了指K医大那边,一本正经道,“朋友你走错球队了啊。”
居则易盯著他笑,笑得周自横心里发怵。
“你真是能耐了。”居则易往看台上看了一眼,“在小姑娘面前,就这么输不起?”
“你懂个屁。”周自横才不承认是不想在谢棠面前输球,绷著声道,“我这叫以智取胜。”
“呵。”居则易语气嘲讽,“你这叫胜之不武。”
“那你就别放水啊。”周自横不怕死的继续挑衅,“我求求你别手下留情,对上程去非你也别手下留情,该怎么打怎么打,反正打球嘛,撞著磕著碰著了我又不心疼。”
“你等著。”居则易笑了笑,笑得特别的温和,“输了球你别哭。”
周自横有些绷不住了,压著声儿跟他商量道:“朋友你别啊,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们从小到大十八年的交情,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居则易说:“你让开。”
周自横让开了,程去非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投诚了,瞪大了眼,还有些懵。
居则易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叫他:“是是。”
“还生气呢?”
自从居则易知道程去非的小名后,就总是这么叫他。
程去非脸皮薄,两个人私下这么叫还好,当著周自横的面,体育馆篮球场里又这么多人,程去非就忍不住脸红了。
周自横“哈哈哈”笑了两声,特别有眼力见的扔下一句“你们聊”,然后就和队友们热身去了。
程去非垂眸,装作特别无所谓的说:“没有。”
居则易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软著声儿哄他:“我真不知道是联谊。”
前几天他被室友叫出去聚餐,去了才知道是联谊,正想找借口走,就遇上了和同学出来吃饭的程去非。他人还没哄好呢,室友就给他搞事情,把他微信给了别人,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发消息过来的时候被程去非看到了,这事儿就更说不清了。
程去非其实也没有特别生气,就是多多少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如果真生气,今天就不会答应周自横来打球了。
听居则易这么好声好气的跟他解释,他心里那点不是滋味也没有了。
篮球场人太多了,大家都看著呢,程去非只好用指尖碰了碰他的指尖,小声道:“我没生气。”
居则易想握住那只圆润的指尖。
想握住那双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
还想抱抱程去非。
毕业旅行出去浪了半个多月,代价是四个大男孩都晒黑了好几个度。
程去非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既不见他用什么护肤品也不见他用什么防晒霜修复霜的,回来到现在,不过三个多月,程去非就白回来了。
而他还黑著,站在程去非身边,他都觉得自己像个黑煤球儿。
虽然是个长得好看的黑煤球儿。
穿一身红色的球服,程去非显得更白了,宽松的球服衬得肩宽腰窄,站在那儿就诱人犯罪。
居则易心想,周自横真他妈是把他的七寸拿捏得死死的。
然而众目睽睽,他什么都不能做。
居则易握了握拳,又松开,心里特别的窝火。
“周自横把你找来算个什么事儿……”
“他想赢啊。”程去非看了一眼在投篮热身的周自横,又看了一眼看台上的谢棠。
这两个人一直是一种友达以上,爱情未满的状态。大概是认识太久了,又是好朋友,所以对感情反而格外的慎重,怕在一起了又分开,最后爱情没了,友情也没了,说散就散,得不偿失。
“他跟谢棠打了赌,谢棠说,这场球赛如果他赢了,就答应他的告白。”
“输了就不答应?”居则易没想到这两人现在幼稚成这样,“过家家呢?”
他在K医大,进篮球队的事周自横是知道的,不过这赌约,周自横没跟他提……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程去非解释了一句:“谢棠不许他跟别人说,说赌约的事儿如果第三个人知道了,就作废。”
居则易问:“那他怎么跟你说?”
“他没跟我说。”程去非说,“他截聊天记录给我看的。”
“现在已经第四个人知道了。”
“我们可以装作不知道。”
居则易挑了挑眉:“他这么确定能赢?”
程去非笑了:“你会让我输吗?”
……
答案是不会。
K大和K医大的友谊赛,89:61。
程去非的篮球几乎是居则易手把手教出来的,他打得不差,又有居则易放水,而且K医大篮球队的队长似乎也放了水。K医大当一场友谊赛打,就跟玩儿一样,K大当比赛来打,一个比一个认真,最后的结果一点都不叫人意外——K大赢了。
看著周自横抱著篮球朝看台走过去,居则易揽住了程去非的肩,问:“过去看热闹吗?”
“不去了。”程去非推了他一下,才打完球,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手臂贴在一起汗津津黏糊糊的,非常不舒服。
然而居则易并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
“你刚才送了一个球给我。”
“不是送的。”程去非偏头看他。
篮球场里灯光很亮,照得少年鬓角的汗都在闪光。
“打球就打球,你笑什么。”
居则易朝他笑的时候,他脑子就一片空白了。
哪里还记得传球记得比分,耳边都是场内的欢呼,满眼都是这个人怎么笑得那么好看那么招人喜欢。
居则易轻笑出声:“这不关我的事,是你先笑的。”
程去非不承认,说:“我没有。”
“行吧。”居则易不跟他争,他现在也累,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抱抱他的小朋友。
篮球场里突然爆发了一阵欢呼起哄声,居则易和程去非朝看台看过去,就看到谢棠小姑娘垫著脚仰头吻上了周自横。
周自横手里的篮球“砰”的落在了地上,顺著看台,滚了下来。
这他妈就很劲爆了。
居则易忍不住吹了个口哨,甚至还拿出了手机,准备拍下来。
程去非挡住他的镜头,说:“走了。”
居则易问:“去哪儿?”
“找个没人的地方。”
居则易疑惑的“嗯?”了一声,“做什么?”
“亲你。”
作者有话要说: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古训《增广贤文》
☆、周樯番外:红豆沙
傍晚,天边的云霞层层叠叠的铺开,有人踏著晚霞而来,微低著头,走得很慢。
在路过巷口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句奇怪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在了墙上。微皱眉头,他偏头看过去。
是条死胡同。
有四个人高马大的青年把人堵在巷子里,这情景像是那些夜里纠缠他的噩梦,叫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为首的青年朝他看过来,眉宇间的戾色还没褪去,眼神冷漠。
周樯这才看到被拎著领子按在墙上的人,脸上带著伤,眼睛都被打肿了,如果不是被他撞见……
周樯不敢再往下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拍照一边高声道:“住手,我,我报警了。”
他太紧张了,又害怕,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为首的青年松开手里的人,往后退了一步。
显然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在看周樯。
周樯个子不高,长得不算好看,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背一个黑色双肩包,眉眼青涩又干净,像是个高中生,不过附近没有高中,只有两所大学。
师范的大一新生吧。他心想,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说报警声音都在抖,看起来就不像是他们警校的人。
但是挺有趣,明明害怕得要死,却还要强撑著出头。
他问周樯:“你叫什么名字?”
被揍了一顿的常青缩著头往外走,他看到了,却也没说什么。
只是安静的看著周樯,戾气散去,眼神清澈。
“你没事吧。”周樯并不理会他,伸手扶住常青,问,“用不用我送你去医院。”
“不不用了。”常青不敢回头看,只挣开周樯,压著声音道,“赶紧走。”
周樯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什么,然而常青已经跑了,跑得飞快,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秦楼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们本来就没下重手,脸上的伤是故意给常青一个教训,看起来严重而已。
“同学,手我们也住了,人也已经跑了。”四个人里长得最清秀看起来最不凶的魏扬开口问道,“能不能打个商量,把照片删了?”
周樯握紧了手机:“我怎么知道你们还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为首的青年脾气并不算好,听到周樯这么说,就冷笑了一声:“找他麻烦?”他捏了捏手指,语气冷然,“你怎么不问问他做了什么。”
“就算他做了什么坏事,你们也不能打人。”周樯反驳道,“以多欺少,以暴制暴是不对的。”
青年没有跟他争论,周樯就稍微缓和了语气,问:“他做了什么坏事吗?”
“私人恩怨。”一直没说话沉默著站在最后面的方维安开口道,“他睡了我女朋友。”
周樯微微瞪圆了眼,动了动嘴唇,脸上有惊讶,也有无措和愧疚。
“对……对不起。”
他不是故意要提起他的伤心事的。
“只要他不惹我,我们不会再找他麻烦。”方维安语气冷漠,并不想多说,“我室友们只是帮我出头,照片可以删掉吗?”
周樯低头,删掉照片,然后回答了之前的问题。
他说:“我叫周樯。”
问他名字的人打量了他一眼,问:“哪里强了?”
周樯凶巴巴,强调:“桅樯林立的樯!”
很少有人跟他说话敢这么凶,他看著周樯的眼睛,笑了:“我叫杜梦闲。”
……
第二天,周樯又遇到了杜梦闲。
而且是在自己的学校。
Z师范和警校只隔了一条马路,从Z师范的北门出去,过一个天桥,就是警校,而Z师范的运动场就在北门旁边,常有警校的学生过来负重跑。
原因当然不是自家的运动场不够用,而是警校几乎等于和尚庙,去隔壁师范大学跑跑步看看漂亮姑娘,就成为了警校生唯一的快乐源泉。
杜梦闲大概是刚跑完步,腿上还绑著沙袋,在小卖部外面的水龙头处洗手洗脸。额前的刘海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洗脸的时候沾湿的,大颗的水珠顺著脸颊往下流,被他随手抹掉,T恤也被汗水打湿了,显得有些狼狈。
别人来师范是来看妹子,他来师范,是真来跑步的。
周樯想装作没看到他,杜梦闲却把他叫住了。
“周樯。”杜梦闲看到他挺高兴,眯著眼笑,看起来并不像初见时那么狠戾,只是他长得高,那张脸好看是好看,却带著几分痞气,叫人觉得他不像什么好人。
周樯躲不过去,回以礼貌的笑,“嗯”了一声。
杜梦闲像是没看出来他的疏离,又像是看出来了没放在心上,走过去搭住他的肩,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带饭卡了吗?”
“我想喝你们学校的红豆沙。”
杜梦闲刚洗过手,只是半只手臂搭著他的肩膀,显得亲近,却不亲昵,两个人也没有别的身体接触,还在周樯的可接受范围内。
但他并不喜欢,所以有点不高兴,微微垮了垮嘴角。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特别反感肢体接触,也不喜欢说话,很少有什么事情可以叫他高兴生气,唯一的情绪就是麻木的抑郁。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走出来,所以更加刻意的拉开与人的距离。
但杜梦闲似乎很容易的就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周樯微微皱了皱眉头,推开杜梦闲的手往小卖部走:“我去给你买。”
买完红豆沙出来,周樯看到了魏扬方维安还有秦楼月,以及他们手里的绿豆沙。
魏扬手里拿著两杯,还晃著跟他打招呼:“周樯?这么巧!”
周樯觉得自己被耍了。
明明就跟室友一起来的,明明有绿豆沙喝,还叫他去买红豆沙。
呵,男人。
他把红豆沙扔给杜梦闲,抿著唇道:“我上课去了。”
“卧槽。”秦楼月先看清了周樯扔给杜梦闲的是红豆沙,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叫周樯给你买红豆沙?!”
魏扬也“卧槽”了一声,“周樯还买了?!”
难怪杜梦闲刚才突然说不喝绿豆沙给他了。
方维安没有说“卧槽”,但扯了扯嘴角,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表情丰富:“这就好上了?”
“他估计不知道。”杜梦闲笑著把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口红豆沙,“你们不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吗?”
昨天撞见他们收拾常青,他看得出周樯有多害怕,可是周樯竟然没有跑,而是傻乎乎的站了出来,哪怕最后一句谢也没捞到,还是一本正经的说“以暴制暴不对”。
以暴制暴确实不对,何况他们还是警校的学生。
说到底方维安的事也只是渣男渣女你情我愿的男女关系,常青没有犯法,他们气不过,只能打常青一顿出气。
刚才,他也看得出来周樯想装作不认识他走掉,也是故意去搭周樯的肩膀,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不要脸,可是周樯,真的太有意思了。
魏扬:“是挺有意思的。”
杜梦闲:“还挺可爱。”
魏扬:“……”
秦楼月叹了口气:“杜梦闲同志,组织觉得你的想法很危险。”
杜梦闲听著室友的打趣,喝著红豆沙,眼里笑意更盛。
周樯要是知道红豆沙的意思,会不会气得想找他打架?
……
杜梦闲每天都去Z师大跑步,刚开始还摸不太清周樯的课表和出入宿舍楼的时间点,所以连续一周都在踩点,装作偶遇,旁敲侧击的闲聊,然后他发现,周樯每天下午都会去上家教课,七点左右回学校。
Z师大运动场的对面是三食堂,小卖部在食堂的侧边,而小卖部旁边那条林荫路走下去就是周樯的寝室。
必经之路。
杜梦闲几乎每天都恬不知耻的偶遇周樯,要一杯红豆沙。
下雨的时候杜梦闲不跑步,也掐著点去Z师大校门口偶遇周樯,借口自己学校的食堂不好吃,拽著周樯一起吃饭。
次数多了,傻子都该察觉出不对来了。杜梦闲总不至于每天都忘记带钱,而且天天都这么巧的遇见他……周樯心想,他肯定是故意的。
但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前一天下定决心第二天不理会杜梦闲让他渴死算了,可是对上杜梦闲的笑,看他跑完步大汗淋漓的模样,他又心软的给他买了红豆沙。
回到寝室,周樯接了杯水喝,心想著要不要给杜梦闲买个水杯,出去上家教课的时候带给他,这人都喝了一个月红豆沙了,不能惯著了。
室友从外面回来,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在寝室,反手关上门,叫了他一声。
“周樯。”钱元宝压著声音,语气神神秘秘的,“老实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周樯刚回过神,又愣了,“你说什么?”
“我都看到了。”钱元宝撇了撇嘴,“周樯你真不够意思。”
“哈?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一对狗男男你侬我侬卿卿我我。”钱元宝见他还一脸懵逼,提醒道,“楼下小卖部。”
周樯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你说杜梦闲?”他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骗人,假的,我不信!”钱元宝可生气了,他知道周樯是弯的,而且和他撞号,所以一直拿周樯当好姐妹来著。他性子比较跳脱,只有周樯不嫌他烦,虽然周樯话不多,但人却特别温和,要不是他跟周樯撞号,都想兔子吃回窝边草,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周樯平时太低调了,存在感几乎为零,不是亲近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好,他还以为,周樯会单身很久呢,没想到这才开学多久啊,就背著他谈起了恋爱!
钱元宝语气失落:“我都看到你给他买红豆沙了。”
“红豆沙怎么了?”周樯这才听出不对劲来,“不能买吗?”
钱元宝盯著他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是真不知道红豆沙的意思,心里突然有点高兴。
“你不知道啊。”他把自己的凳子拖到周樯边上,挨著他坐下,摆出一副要给他好好科普一下的姿态,“就警校的人不是经常跑到我们学校来跑步吗,说是跑步,其实根本就是来撩妹的。”
“那些警校生啊,看到喜欢的妹子,直接点的人呢,就一上来就要联系方式,含蓄委婉点的,就借口能不能借个饭卡刷个红豆沙,然后加个微信转账。”
“也有妹子会去运动场故意偶遇,然后把红豆沙送给喜欢的人,就跟送水差不多的。”
“久而久之,红豆沙就成了两个学校里大家心知肚明的暗号。”
钱元宝说:“你都不逛学校贴吧的吗?贴吧里的顶置贴就是‘不要随便给人买红豆沙’,每年都有傻乎乎的新生被警校生拐走,导致我们学校的男生脱单率直线下降。”
周樯张了张嘴:“我真不知道。”
可杜梦闲肯定知道。
杜梦闲是什么意思?喜欢他?如果真的喜欢他怎么不直接告诉他?想到杜梦闲每次都是故意等在小卖部骗他的红豆沙,周樯就有点生气,还有点难过。
杜梦闲是不是觉得他很蠢?觉得这样骗他很好玩?
一个月,杜梦闲温水煮青蛙一样的,从刚开始的刻意躲避,到慢慢的习惯和接纳,不可否认,他现在心里是拿杜梦闲当朋友的,可是这个朋友,却从一开始就图谋不轨,接近他,让他卸下防备,这让他有点心寒。
钱元宝本来是带著快意揭发杜梦闲的,可是看到周樯难过,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
他正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就听到周樯问他:“我记得,才开学的时候,你也叫我给你买过红豆沙。”
钱元宝自己都忘了这茬了,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也故意骗周樯买过红豆沙,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我……”
他垂下头,干巴巴的说了句:“对不起。”
“我应该告诉你的。”
他存著私心,所以看到帖子后没有告诉周樯,还骗周樯给他买了红豆沙,当时只是因为觉得有意思好玩,现在想想,他和杜梦闲有什么区别。
周樯说“没关系”,是真的没关系。
他并不生气,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元宝,我把你当做好朋友,所以不要有下次了。”
钱元宝知道他的意思,露出了一个轻松笑来:“我也把你当做好朋友。”
这天晚上,周樯失眠了。
微信里都是杜梦闲给他发的信息,关于晚饭吃了什么,寝室谁又做了什么蠢事……最后一条停在零点过几分,两个字,晚安。
周樯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杜梦闲的心思,其实真的很明显,是他自己太迟钝,一直没发现。
比如前几天他做噩梦,半夜醒了,鬼使神差的给他发微信,然后就接到的电话。
微信电话,凌晨两点多,室友们都睡了,他不敢出声,就打字,杜梦闲在电话那端温声跟他说话,直到他睡著才挂断。第二天魏扬找他吐槽,说杜梦闲半夜不睡觉在阳台打电话,把起夜的他吓得半死。
还有昨天,他回学校的路上,跟杜梦闲聊天,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这两天有人跟著他,杜梦闲开玩笑说不如以后下课去接他,那条小巷人少僻静,一个人走确实不太安全。
不是不心动,但他拒绝了。
杜梦闲脾气不太好,可杜梦闲从来没真的跟他生气过,甚至连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只是喜欢逗他,每次都恶劣的惹他生气,又好声好气的来哄他,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图个乐子吧。
周樯闭上眼,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赶了出去。
他想,明天把话说清楚吧。
他和杜梦闲,不合适。
……
这一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学生多问了他两道题,所以周樯走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
点开微信,看到杜梦闲十几分钟前的信息,问他下课了没。
他上课的这个学生,因为患有轻微的自闭症,性格孤僻,社交障碍很大,所以一直休学在家。虽然孩子并不想和人接触,但父母还是给请了家教,一三上语文,二四上数学,周五上英语,周末休息,工资开得很高,在周樯之前,好几个家教老师都没能坚持下来。
也因为周樯的坚持,现在这个学生已经会和他进行一些交流了,今天更是主动问了他两道题,这让周樯很高兴,回学校的路上脸上都挂著笑,习惯性的想跟杜梦闲分享这个好消息。
刚打了两个字,他就想起他现在还在生杜梦闲的气,于是又删掉,把手机收了起来。
杜梦闲十有八九还在他学校,就让他等著吧。
今天他倒是没觉得有人跟著他,心想著自己前几天应该是晃神的错觉,一路上走得就很轻松,直到他在巷子里被人叫住。
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就是语气狠厉得不行,咬牙切齿的,活像是跟他有仇。
周樯循声看过去,瞳孔微缩。
还是那处死胡同。
几个混混模样的男人手里拿著棍棒之类的东西闲散的或站或蹲,像是等他很久了,而为首的人,寸头,一脸胡子拉碴,脸色阴沉,把嘴里的烟扔在地上,踩了一脚。
任灱。
周樯脸色发白,拔腿就跑。
任灱脸色更难看了,他一向自负又嚣张,打架找场子都要大张旗鼓,踩了几天的点,故意在这里等著好收拾周樯,没想到这么久不见,周樯胆子倒是大了,打了个照面就跑。
跑得还挺快。
边上有人叫了声“任哥”,问,“追吗?”
“追啊。”任灱脸上挂不住,语气就冲,“你他妈还傻站著做什么。”
又有人小声吐槽:“套个麻袋把人拖到巷子里来多省事。”
“……闭嘴吧你,拿钱办事,别惹这位祖宗。”
再见到任灱,周樯其实,并不意外。
或者说早有心理准备。
谢老师跟他说过任灱被送进去了,但他知道,任灱总有出来的一天,以任灱的性子,是不会轻易的放过他的。
只是没想到,在他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么久,以为一切都重新开始的时候,任灱找到他了。
他跑得很快,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杜梦闲还在等他。
任灱他们追上来了,在小巷拐角,周樯回头看了一眼。小巷的路他走了不知道多少遍,闭著眼睛都不会撞墙,然而他没看到拐角正好有人迎面走来——就这么猝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
惯性的作用,那人往后退了两三步才稳住身形,而周樯则是被抱了个满怀。
“周樯?”杜梦闲本来正心烦意乱呢,被人这么一撞,满肚子的火气分分钟爆炸,刚想骂人,看清撞他的人是周樯,脏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压下去,火气也熄了。
周樯愣了一秒,然后抓著他的手,来不及解释,扬声说了句:“跑。”
这宛如私奔的架势让杜梦闲懵了,他把人拽回怀里,好笑道:“跑什么?”
任灱他们追上来,跑过拐角,见周樯停下了,还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一个人,警惕的在几步远的地方站住,没贸然上前。
杜梦闲这才反应过来周樯在跑什么。
想到周樯说这几天好像有人跟著他,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闲……闲哥。”小混混里有个花臂的高个子,看到杜梦闲,有些怂的往后退了一步。
其他小混混也认出了杜梦闲,没认出来的也有同伴小声解释,小混混们心知惹不起也不敢惹,纷纷往后退,落下任灱一个人站在前面,显得鹤立鸡群。
杜梦闲似笑非笑:“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跑步锻炼身体?”
察觉到周樯抓著他手腕的手松开了几分,杜梦闲低头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几个小混混,有一回在夜市闹事收保护费被我撞见了,收拾了一顿。”
他那时候才大一,也不知天高地厚得很,脾气又冲,下手没个轻重,后来这几个小混混出来了,又找了一群兄弟,来找他麻烦,结果被他和室友一顿揍。他和室友正当防卫,几个小混混故意寻仇惹事,愣是被魏扬用手臂上的一个小刀口给又送进了局子里。
从那以后,这群小混混遇到他就绕路走,再没敢惹过他。
大概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好了伤疤忘了痛,又重操旧业,干起街头混混的行当。
他安抚的拍了拍周樯的后背,把人拉到身后,这才抬头看向任灱。
有人在劝任灱,说:“算了吧,杜梦闲我们惹不起。”
任灱眼里淬满了恨意和鄙夷,飞了个眼刀过去:“我加两倍价。”
“任哥……”花臂赔著笑,“您就是加十倍,我们也不敢惹杜梦闲。”
警局里那群人护短护得跟什么似的,睁眼瞎的维护杜梦闲他们,今天他们要是真动了手,明天杜梦闲就能把他们送进局子。何况,杜梦闲下手又狠,身手又好,真打起来,就算他们人多,也讨不到什么好。
有人已经把手里的棍子扔了,任凭任灱怎么骂他们怎么威逼利诱,都一副我们就是来跑步锻炼身体的模样。
任灱嚣张了这么些年,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而周樯躲在杜梦闲身后,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一群小混混现在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缩头缩脑怂得不行,画面实在太搞笑,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声笑落在任灱耳里,就成了嘲笑。
他几乎疯了,捡起一根棍子,就朝杜梦闲砸去。
杜梦闲能躲,但他护著周樯,就没躲,而是抬手挡了一下,然后一脚踹上了任灱的胸口。
不知道是他用的力有点大,还是任灱太不抗揍,被他一脚踹飞了,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杜梦闲谨记著周樯的话,所以特别淡定的摸出手机拍照报警。
小混混们慌了:“闲哥……”
“闲哥,我们可没动手。”
“闲哥您高抬贵手。”
“闲哥。”
“闲哥……”
七嘴八舌,吵得杜梦闲头疼。
“闭嘴。”杜梦闲拧著眉头,沉声道,“既然没动手那你们怕什么。”
他折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红痕:“都看到了吧,这是谁砸的?”
所有人都安静如鸡的指向了任灱。
“故意伤害罪。”杜梦闲把衣袖放下来,慢条斯理道,“《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他瞥了一眼其他人,露出一个并不怎么温和的笑:“你们可都是人证,知道待会儿做笔录该怎么说吗?”
花臂大高个儿咬了咬牙:“实话实说。”
杜梦闲的意思,也就是要他们交代任灱花钱雇他们做的事儿了,情节轻重,全在他们一念之间。但他们若是说得重了,自己也牵扯其中,说得轻了,替任灱开罪,杜梦闲不满意……不管他们怎么说,都会得罪任灱,但杜梦闲他们实在惹不起,所以只能实话实说。
任灱低低咒骂了句“妈的”,想跑,被小混混们拦住,你推了一下,我扯了一下,衣服都被拉扯坏了,更加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
周樯微仰著头看杜梦闲,只觉得杜梦闲像极了小说里踏著七色云彩而来的盖世英雄,身姿挺拔,为他撑开一方天地,叫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名为“安稳”的心情。
他眼眸微弯,小声叫了句“闲哥”。
杜梦闲把他从身后拉到怀里,亲昵的捏了捏他的脸:“促狭鬼。”
两人的亲昵落在任灱眼里,任灱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甚至有些疯癫了:“周樯,你果然是个欠|操的骚|货。”
“这么快就有了下家。”
“你这么快就忘了。”任灱一字一顿,说得极慢,“你跪在我面前插|自|己,给自己灌|肠,浑身湿透。”
“我真后悔那天没上了你。”
想起那个雷雨夜,周樯的身子不可抑制的轻颤了起来,任灱每说一个字,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胸口大幅度的起伏著,他气急,冲到任灱面前,抬脚踹了任灱一脚。
“任灱,你这个变态,人渣,你为什么不去死。”他真的是气疯了,气到失去理智,气到口不择言。
在那些午夜梦回的夜里,辗转难眠的夜里,他是希望任灱去死的,无数次,希望任灱去死。
他甚至自己也想死。
“为什么?”
任灱就这么一字一句的把他的伤疤撕开,在上面撒盐,用烈火炙烤,当初毁了他,如今又毁了他平静的生活。
“任灱,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周樯低吼著,拳打脚踢,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泪痕。
为什么?
任灱有瞬间的失神。
砸在身上的拳头叫他痛得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他也在想为什么,但他忘了。一开始,他好像只是觉得周樯有意思,他想知道温温和和好脾气的周樯,会不会生气,会不会骂人,被欺负了会不会还手……
或者说,他看不惯周樯那么懦弱那么没脾气的样子。
欺负人这种事,是会上瘾的。
何况他无法无天惯了,直到闯下祸事。
至始至终,周樯都没有反抗过他,而今天,他终于看到了周樯扔下所有的理智和好脾气,他竟然有点想笑。
于是他笑了,是那种快意中带著几分嘲讽的笑:“没有为什么。”
他咽下嘴里的铁銹味,握住周樯的手腕,眼神里带著叫人害怕的温情:“怪只怪,你对所有人都温和善意,却避我如蛇蝎。”
周樯挣脱他,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被杜梦闲抱在了怀里,才稍微找回了几分理智。
“杜梦闲。”周樯抓住杜梦闲的手臂,张了张嘴,“我……”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该说什么。杜梦闲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脏?会不会觉得他可怜?
周樯眼里的慌乱叫杜梦闲有些心疼,想到任灱刚才的话,他眸色微沉,戾气弥漫,如果不是警笛声由远及近,理智尚存,他废了任灱的心都有了。
他把人抱进怀里,放软声调,轻声道了句:“都过去了。”
“别怕。”
警察很快把任灱和一群小混混拷上了警车,杜梦闲和周樯也跟著回警局做笔录。
因为周樯情绪不太稳定,所以做笔录的时候,杜梦闲在旁边陪著。周樯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做笔录的李言看了杜梦闲一眼:“你跑小巷去做什么?”
要不是任灱有案底,又被打得这么惨,他都要怀疑是杜梦闲找来一群小混混好配合演一出英雄救美了。
杜梦闲白了他一眼,对自己的学长,说话半点都不客气:“你女朋友到点了不回家你不出去找人啊?”
这个比喻一点都不恰当,周樯在桌子下掐了他一把,杜梦闲“嘶”了一声,握住周樯的手,规规矩矩的重新解释:“以前他都七点左右到学校的,而且下课了也会给我发信息,今天不仅没给我发信息,还不回我信息,我在他寝室楼下等不到人,担心他出事,才出去找人的。”
“魏扬他们也在帮我找,在学校附近,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杜梦闲道,“是我运气好,才在小巷遇到他。”
李言挑了挑眉头:“任灱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儿?”
“我那是正当防卫。”杜梦闲说著就撩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你看,你看看,你是不知道任灱那个王八蛋下手有多狠,抡起棍子就朝我招呼……”
“这都躲不过。”李言嗤笑道,“三年警体课白上了?”
杜梦闲不是躲不过,是故意没躲,李言心里门儿清,到底是自家学弟,他们队里的人都还挺喜欢杜梦闲的,不出意外,一年后大家都是同事,心理上自然是偏帮他的,可杜梦闲这脾气,还有下手不知轻重的毛病,不能惯著。
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任灱肋骨都断了两根,你这点‘伤’,你说,该算谁故意伤害罪?”
周樯想说人是他打的,刚想开口,就看到杜梦闲朝他眨了眨眼,似乎在叫他别担心。
“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些。”杜梦闲知道他们也难办,主动道,“任灱的医药费我可以赔,但他买凶伤人这件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行吧。”李言摆摆手,“笔录就做到这儿,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儿我们会处理的。”
出了警局,杜梦闲给魏扬他们打了个电话,说周樯找到了,没什么事儿,叫他们不用找人了。挂断电话,见周樯还皱著眉头,就伸手把他的眉头抚平:“怎么了这是?”
“人是我打的。”周樯抿著唇,不太高兴,“你不该帮我顶罪。”
“你有什么罪?”杜梦闲问他,“当初你还手了吗?”
意识到杜梦闲问他的是以前的事,周樯脸色变了变:“没有。”
“你就当是以前受的那些欺负,今天一次性还给他了。”
“你没有错,周樯。”杜梦闲又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我没有去找你,你会怎么样?”
周樯低著头,闷闷道:“我不知道。”
他根本不敢想。
杜梦闲硬著心肠,第一次把话说得很重:“那群小混混下手比我更不知轻重,死胡同,你不是常青,没有人会像周樯一样傻乎乎的来救你,任灱也不是我,不会只往你脸上揍几拳当个教训就算了。”
说得再难听些,任灱他们就是把周樯轮了或者是杀了,他都求救无路。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他就一阵后怕。
也只有周樯这个小傻子,会觉得下手太重心有愧疚。
周樯抬头看他,瞪圆的眼里终于有了些鲜活的情绪:“你才傻乎乎。”
杜梦闲笑了:“嗯,我傻乎乎。”
他可不是傻乎乎的去救他了嘛。
周樯看著他,情绪慢慢缓和,语气也软了下来:“谢谢。”
杜梦闲挑了挑眉:“一句谢谢就完了?”
“不然你还想要什么?”
“以身相许”四个字到了嘴边,被仅存的理智死死拦住,杜梦闲道:“请我吃顿饭吧,我饿了。”
周樯也没吃饭,两个人都饿著,又遇到这么件大事儿,怎么都得吃顿好的压压惊,周樯想了想道:“我请你吃火锅吧。”
学校外面的火锅店,点了一桌子菜,全是肉,周樯也不心疼钱,甚至还问杜梦闲喝不喝酒。
杜梦闲问他:“你想喝吗?”
“有点。”
“你能喝吗?”
周樯道:“醉了不是有你吗?”
杜梦闲挑了挑眉:“那就点吧。”
周樯心里藏著事儿,喝点酒,心里大概会痛快些。
周樯喝了酒,上脸,脸颊红红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杜梦闲趁他不注意,偷拍了两张,正美滋滋的想著可以用来当壁纸,就听周樯叫了他一声。
他以为是偷拍被发现了,手抖了一下,周樯提醒他:“排骨熟了。”
杜梦闲松了口气,把手机收起来,把排骨捞出来,又顺手给周樯夹了两块。
周樯盯著他看了一会儿,迟疑道:“你为什么都不问我今天任灱说的那些话。”
“什么话?”杜梦闲想了想,才“哦”了一声,说,“过去的事儿,有什么好问的。”
周樯喝了一口酒,压在胸口的闷气叫他觉得难受:“他说的都是真的。”
隔著火锅的热气,杜梦闲眼里雾沉沉的,叫人看不清情绪。
周樯听到他叹了口气,他说:“你太残忍了。”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叫你难过的过去,你这样会让我疯掉的。”杜梦闲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说得很认真,“会让我失控,让我冲进警局把任灱暴打一顿,把你受到的伤害加倍还给他,毁掉他,哪怕被判无期徒刑……”
“别胡说。”周樯打断他,“我不说了。”
吃完火锅,杜梦闲送周樯回学校。
路过小卖部,杜梦闲习惯性的朝小卖部看了一眼,他觉得自己暗示得很明显,果然周樯说了句“你等我一下”,然后抬步朝小卖部走了过去。
天已经黑了,路灯的光和月色融在一起,透过树叶的缝隙,星星点点的洒了一地。
杜梦闲看到周樯从小卖部里出来,踏著月色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红豆沙,递给了他。
哦,不对,绿豆沙。
杜梦闲看了好几眼,才伸手接过来。
“红豆沙没有了?”
“还有。”
周樯已经知道红豆沙的意思了,自然没办法揣著明白装糊涂,何况杜梦闲今天说的话说得这么明显……他是想跟杜梦闲说清楚的,可杜梦闲今天救了他,他做不到硬著心肠的对他说残忍的拒绝的话,只好用这种委婉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
杜梦闲并不傻。
昨天下午到晚上,包括今天一整天,像是石沉大海一样的微信消息,哪里是周樯没看到就能解释的,不过是他心存侥幸自欺欺人罢了。
周樯知道红豆沙的意思了吧。
杜梦闲有些自嘲的想,这大概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好玩,甚至期待周樯什么时候能知道红豆沙的意思,可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更没想到,周樯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他勉强的笑了笑,“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洗个澡睡一觉,把今天的事,都忘掉吧。”
他也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把周樯忘掉。
……
杜梦闲不再去Z师范跑步了,不再刻意的等在小卖部。周樯有时候会遇到魏扬他们,他从不问起杜梦闲,魏扬他们也默契的闭口不提,只是打个招呼,闲聊几句。
周樯不知道的是,魏扬他们是替杜梦闲来看他的。
杜梦闲不知道的是,周樯去看过他几次。
在警校的运动场,看到有人给他送水,看到他和别人也能笑嘻嘻的聊天,觉得既生气,又难过。
天气一天天的凉下去,他们的关系也跟天气一样,凉了就没再回暖。
周樯感冒了,钱元宝在他咳嗽了三天以后,拖著他去医院拿药。
输液的时候周樯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醒过来就看到身上搭著件外套,他看向守在旁边的钱元宝,问:“这是谁的外套?”
钱元宝心虚的移开眼,说了个人名。
周樯微怔:“他怎么来了,你告诉他的?”
钱元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真的是碰巧,他也输液,只是看到你在这儿睡著了,就脱了外套给你,然后去隔壁的输液室了。”
周樯勉强的笑了笑,说:“你把外套拿过去,还给他吧。”
钱元宝有些犯难的抓了抓头发:“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周樯没说话。
钱元宝问:“你喜欢他吗?”
周樯还是没说话,只是盯著手上的输液管走神。
钱元宝又问:“那你为什么……”
周樯闭上了眼,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钱元宝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在他看来,两个人两情相悦在一起天经地义,不在一起天理难容,所以他完全不能理解周樯说的不合适,“你喜欢他,他喜欢你,我觉得挺合适。”
周樯有些羡慕他的勇敢,也讨厌自己的自卑和怯懦,可他到底还是没有勇气握住杜梦闲的手,杜梦闲太好了,他配不上。
如果感情的事能像说起来那么轻松简单,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情所困了。
钱元宝见他又不说话,有点怒其不争:“要还外套你自己去,我不去。”
输完液,取了针,周樯拿棉签摁著手背,看了钱元宝一眼。
钱元宝把外套搭在他手臂上,不容商量道:“自己去。”
隔壁的输液室里只有杜梦闲一个人,穿著件灰色的卫衣,一只手在输液,另一只手……在打游戏。
周樯走近了,才发现他在玩《开心消消乐》,但他觉得,杜梦闲看起来并不太开心。
看到他过来,杜梦闲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只是很快又黯淡下去,脸上没什么情绪,脸色也不太好,大概是病著,所以嘴唇很苍白,周樯没想到他看起来状态这么差,心里既惊诧又难受,关心的话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杜梦闲低著头继续玩游戏,说了句:“感冒。”
周樯皱了皱眉头:“魏扬他们呢?”
“我没告诉他们。”
周樯在他旁边坐下,把摁著的棉签扔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发烧。
杜梦闲没看他,问了句:“你呢?”
“扁桃体发炎。”周樯说,“还有点发烧。”
杜梦闲皱了皱眉头,把手机搁在腿上,也抬手摸了摸周樯的额头。用手心摸了摸,又换成手背,已经不烫了,大概是退烧了,皱著的眉头这才松开几分。
周樯垂眸,睫毛很轻的抖了一下:“你刚才没问我室友吗?”
“你在睡觉,就没问。”
视线落在外套上,周樯说了声:“谢谢。”
杜梦闲偏头看他,眼里带著很清浅的笑意,他说:“谢什么?谢谢我的外套,还是谢谢我的喜欢?”
周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这么轻巧的提起“喜欢”两个字,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用谢。”杜梦闲把话接了下去,“倒是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嗯?”
“红豆沙。”杜梦闲说,“骗了你那么久的红豆沙,对不起。”
语气苦涩。
嘴里也都是药味苦味。
他想起了那些从周樯手里骗来的红豆沙,又甜又冰,叫他甜了一个夏天。
他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所以在被拒绝后,再也没主动在周樯面前出现过,不是不喜欢,而是性格使然,做不到死缠烂打,只能离得远远的,各自安好。
难过归难过,日子照样过,说起来有些没心没肺,可他能怎么办,他总不能逼著周樯跟他在一起。
周樯现在脑子里有点乱,他想说“没关系”,可是他心里却是有关系的。
过了很久,久到杜梦闲都要以为周樯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听到周樯问:“为什么骗我。”
“一开始是故意的,后来,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其实红豆,本来就是暗示性极强的东西,Z师范的红豆沙和绿豆沙,如果不是有心区分,一般人谁会刻意的每次都要求买红豆沙。
也就是周樯心思单纯,没想这么多,才这么久都没发现问题。
杜梦闲语气无奈:“我喝了一个多月的红豆沙,你都没察觉我的心思……”
“我以为你喜欢喝红豆沙。”
杜梦闲闻言笑了,笑容苦涩:“我不喜欢喝红豆沙。”
“我喜欢你。”
“没有为什么。”
“就像有的人喜欢吃香菜,有的人却讨厌香菜,有的人吃咸,有的人吃甜,有的人讨厌你,甚至伤害你,但我喜欢你。”
“你很好,什么都好。”杜梦闲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是我不够好……”
周樯又愣住了,知道,和亲耳听到,是两码事。
杜梦闲的一句“喜欢”,像是一把火,把他的自卑、怯懦、敏感、丧气,把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烧了个干净。
他摇头,说:“你也很好。”
杜梦闲没接话,“你很好”后面,一般跟的都不是什么好话,好人卡他不想要,好在点滴快完了,他按了铃护士过来取针,暂时打断了这个话题。
周樯看了看手机,微信里有钱元宝的信息,说有点事先走了,所以就剩下了他和杜梦闲,一起回学校。
秋天都已经过去了,小卖部早就没有了红豆沙卖,杜梦闲也没有习惯性的往小卖部看。周樯抿了抿唇,叫住他:“等我一下。”
小卖部的旁边就是家奶茶店,周樯很快买了奶茶回来,把温热的奶茶塞到杜梦闲手里,说:“没有红豆沙了,只有奶茶。”
耳朵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
杜梦闲楞了一下,有些疑惑的“嗯”了一声。
“红豆味的。”
周樯说完,也不看他,转身就想走,然后被握住手腕。杜梦闲的语气有些不稳,还有些磕磕巴巴的,问:“你,你说这是,什么味儿的?”
周樯垂眸,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腕,重复了一遍:“红豆味的。”
他慢吞吞道:“不喜欢就还给我。”
“喜欢!”杜梦闲把拿著奶茶的手背到身后,像是怕他反悔,一脸严肃道,“既然给了我了,就是我的了。”
周樯动了动手腕,说:“松开。”
杜梦闲乖乖松开了,周樯又要走,杜梦闲急了,大步一跨,挡在他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撩完就跑?”
周樯捻了捻指尖,其实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杜梦闲还非追著他问是什么意思……
他小声道:“就……跟红豆沙一个意思。”
这回不是用骗的,而是他主动买的,还能有什么意思,杜梦闲非跟他装傻。
“你得给我个准话。”杜梦闲得寸进尺。
“什么准话?”
“说你喜欢我。”
周樯看了他一眼,拉长语调“哦——”了一声,“你喜欢我。”
杜梦闲不满:“是你喜欢我。”
“嗯,你喜欢我。”
杜梦闲被他气笑了:“我喜欢你。”
周樯笑眯眯的:“我知道呀。”
杜梦闲彻底没了脾气,周樯笑得眉眼弯弯,压著声音说:“你低头过来。”
像是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悄悄话。
杜梦闲本来想不为所动的,但他身体已经乖乖的凑了过去,低下了头。
周樯抬手挡在嘴边,作说话状,杜梦闲却什么都没听到,只感觉到落在耳侧的温热的呼吸,还有贴在脸上一触即离的柔软。
像是场梦,因为等他回过神来,周樯已经跑进宿舍了。
杜梦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有点傻气。
春天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樯的番外一起更啦
就当是礼物吧
中秋快乐呀
☆、完结感言
这是一个关于校园霸凌、亲情、友情、爱情还有青春的故事
就写到这里啦,我尽可能的给了书里的每一个角色一个圆满的结局,但是可能并不是你们心中的圆满结局
或许我的一些看法和想法,包括情节、人设,不是每个人都认同的,都喜欢的
但是无论如何,谢谢你们点开它,谢谢你们看到这里
老实说十七八岁对我而言已经过去很久了,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自己高中的事情,这个过程有点痛苦,所以这个故事我写得也很辛苦
是的,这个故事里,有一小部分(划重点,很少的一部分)的情节和人物是有故事原型的
现实并没有我写的这么残酷,也没有我写的这么美好
总之它最后都只成为了一个故事
关于校园霸凌
因为经历过,所以我,真,的,非,常,的,恶,心,校园霸凌
曾经真的有过轻生的念头
我坦然的把这些写出来,只是想告诉大家
人性有善恶,经历过恶,更应该善良
每个人的坚强,都是不断遭受打击才成长起来的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永远不要遭受这些打击和苦难
还有
永远不要有轻生的念头
割腕很痛,跳楼太难看,跳河太冷,煤气太臭,吃安眠药还得花钱还得买著囤好久才够量
总之没有一种死法体面又毫无痛苦
不如好好活著
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你来人间一趟,就该坦荡的活著,大胆的去爱
分享一个小温暖给你们
百度“手上的动脉在哪里,要具体”,可以看到很有意思的答案
废话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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