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野敲门进了办公室,班主任只瞧了他一眼,就把桌面上的资助申请表拿给了他,“这个,拿回去填了,明天再拿回来给我。”
何野接过看了眼,淡漠地笑了下,“听说今年涨了?”
班主任蹙起了眉头看著他。他教何野也第三个年头了,真是不习惯看这么个才成年的少年把钱看得那么重。可一想到他的现实处境,又不得不理解。
“是,大概可以有五千左右。”
五千?那就是比去年涨了整整两千呢。
何野用手指弹了弹申请表,咧了咧嘴。
五千呐,够他活个三年五载了。如果那些人不立刻找上门的话。
班主任瞧著何野脸上讽刺的笑,忍不住就关心道:“那些……人,还上门找你呢?”
何野无所谓地嗯了声,看著他。
班主任被他没有波澜的一双眼盯著,就想起了不知情的自己在高一那会,去何野家里家访的时候,碰上那些上门讨债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跟要吃人一样。有几个后边的裤兜里还插著水果刀,像是一言不合下一秒就能掏出来扎人身上。
饶是年近不惑的他看了都害怕,站在何野家的客厅里不敢吭声。
何野呢?
那会上高一还不到一个月的何野正在长身体,只长个不长肉,也没有钱买肉吃,严重的营养不良。
就那竹竿似的何野,堵在了家门口不让讨债的人进屋,用手按著门框,眼神很冷,也很绝望。
“钱我没有。但你们可以把我杀了,挖了我的器官去卖,就有钱了。”
何野的那句话,班主任至今回想起来都得抖上一抖。那不该是一个还没满十六岁的少年说的话,偏偏,何野就说了。
到底是过著什么样的生活,才能把一个未成年的小孩逼成那样?
班主任也有小孩,也有恻隐之心,他想关心这个学生,却都遭到了拒绝。
“老师,你能给我钱吗?我需要一百多万,你能给我吗?”
“如果不能,就不要可怜我。没用。”
班主任当时关心的话被怼回去就有点气愤。觉得何野态度太糟糕,一点为人处事的道理都不懂。就活像自己过得不痛快,非得把别人也整得不痛快一样。不管你是想对他好还是对他不好,统统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也是他在班里头,人缘糟糕,总是受排挤和不待见的缘故。家庭情况可能占了一部分,最主要的,还是他的个人态度。
“我不需要朋友,我只要钱。”
对于劝说,何野是这样回答的。
班主任沉默太久了,何野困得有点不耐烦了,“还有事吗?”
班主任回神,手掌搓了搓桌面,问何野:“要不你寄宿吧?寄宿费我跟学校申请一下给你免了。”
何野盯著他,好一会才翘了下嘴角,“你觉得哪个宿舍会愿意我住进去?”
班主任愣了。
是啊,就何野这态度和情况,确实是难。
打了个哈欠,何野转身挥挥手,“我回去了。”走了两步,又停下,抬起捏著申请表那只手抖了抖,没有感情地说:“谢了。”
听见谢字的班主任怔了,眉间瞬时松了些,摇头失笑,“臭小子。”死强死强的。
坐在对面的另一个班的班主任早就看不惯了,“我说你脾气也是好,要我班里哪个对我这么个态度,我早就发火了。”
班主任笑了笑,只回,“情况特殊。”
主要是,你朝何野发火,何野也得有反应啊。他就不在乎,管你发多大火呢,他该哪样还哪样。
“你说班主任是不是被收买了?”
“嗯?”转著笔临时背单词的周楷抬头看著前桌,不理解,“怎么突然这么说?”
前桌表情古怪地朝周楷斜后方抬抬下巴,“就何野呗。我看见了,他手里拿的是资助申请表。你说他是不是给班主任买烟了,怎么每年都他拿?”
转头看了眼何野,周楷就想起来刚才自己被他冷漠的对待,狠狠地收回目光。但是何野对他那种态度是一回事,他听同桌这样说何野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爱听。
“没有吧。算算咱们班,也就他比较困难了,他拿是应该的。”周楷解释说。
前桌却不认同,“困难?那到底是多困难?”又看看何野,目光落到周楷脸上,“不就他爸没了妈跟人跑了吗?我记得他家还有三层高呢,真困难怎么不卖房?”
周楷皱起了眉,捏紧了手中的水笔。他突然特别特别想打这个前桌,“那你觉得应该谁拿?你吗?”
前桌没听出来周楷压下的语气,在他眼里,周楷就是个非常好说话的,从不跟人发脾气。
“那也不是,我家里也不困难啊。”
周楷把笔点在纸上,“那你在意这些?班主任定了给谁就给谁,别管了。”
前桌咂咂嘴,又说了一句,“不就看不惯他嘛。那副德行,跟个社会流氓一样……”说著转回了头。
社会流氓?
周楷愣了愣,转过头看著何野,在人抬头的时候又转了回来。低下头在纸上胡乱写著单词,周楷想:“哪有社会流氓长那样的。”
你问周楷何野到底长哪样,周楷也只会回答:“就很帅啊,很野性……像条冷冰冰的蛇。”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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