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次日。
暖融融的阳光照进卧室,褚陈睁开眼时骆淮已经不见了,他掀开被子起身先去洗漱,趿拉著拖鞋出去的时候,骆淮正在厨房里做早餐。
锅里冒著热气,骆淮背对著他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中,那抹清瘦的身影将褚陈的心里占得满满的。
骆淮正在往碗里盛小米粥,身后忽然覆上一个温热的胸膛,褚陈从背后温柔的抱住他。
骆淮恍然之间有一种错觉。
一种他们已经这样很多年了的错觉。
褚陈下巴一如既往的搁在他肩窝,说话的时候弄的骆淮很痒。
“早啊,骆小厨。”
这人就爱胡乱给他取名。
骆淮拨开他的脑袋:“痒,挪开。”
褚陈不听,还故意蹭了蹭他的肩窝,在他脖颈处拱了拱,嗅了满腔男朋友的味道。
骆淮侧过头正想说他,褚陈就捏住他的下巴,仰面同他接了一个吻。
一个香橙牙膏味的早安吻。
两人胡闹著煮好了早餐,又在凉爽的秋日晨光中哧溜完了面条。
褚陈一边洗碗,一边扭头问坐在客厅的骆淮:“同桌,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骆淮一本正经道:“做作业。”
褚陈:“……”
所谓放假就是换个地方做作业,他怎么忘了这茬,还以为他能和同桌总有一个小约会呢。
骆淮说到做到,褚陈洗完了碗,他就把作业拿了出来,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褚陈坐在地毯上,看著面前的优化探究和课时作业非常抗拒。
骆淮把语数外理化生挨著摆在他面前,毫不留情道:“选一科。”
褚陈:“……”我能选体育美术音乐么?
“赶紧的,选一门。”
褚陈内心是拒绝的,最后他发现了一点不对,他说:“同桌,这是你的作业。”
骆淮一脸理所当然:“嗯,你帮我做。”
褚陈妄图和他讲道理,刚讲到“作为一个学神不应该找男朋友给自己做作业,应该学会自己事自己做的时候”,骆淮开口了。
只见他指了指试卷,竖起一根细长白皙的食指,淡淡道:“一张卷子,亲一个。”
褚陈陷入纠结:“……”
黑心同桌还挺会做生意啊。
“我可以拒绝么?”
骆淮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行啊。”
褚陈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皮皮淮下一句就是。
“那你可以回去了。”
褚陈:“……”
骆淮拿起笔,一副“就算你不帮我也行你就自个儿琢磨著回家去”的架势。
他还没开始下笔,褚陈立马就把笔给抢了过去,表面上忍辱负重道:“我写……”
骆淮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在他唇边啄了一口:“先付点利息。”
褚陈忍下想把骆淮就地处决的冲动。
他在对象的恶势力以及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逼迫下,拿过一张试卷铺开,架势十足的开始赶作业。
褚陈大脑飞速运转,用最快的速度读题审题答题,小没良心的男朋友在一旁悠哉悠哉的刷手机,还时不时的吃一块水果。
待会再收拾你。
褚陈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试卷上,他发誓自他上学以来,就算玩了一个假期,第二天就要开学了,作业还有一大堆他也没这么赶过。
他一口气刚了五张卷子,最后把笔一扔,就朝著骆淮扑了过去。
“还没做完呢,你干嘛?”
“先收点报酬。”
“你……唔……”
剩下的卷子还是没能写完。
两人闹著闹著,就从地毯上闹到了沙发。
……
骆淮半阖著眼,喘息声微微有些重,白皙的脖颈透出一层薄薄的红,褚陈亲了亲他的眼睑,从茶几上抽过几张纸巾。
两人胡闹还没忘拉窗帘,客厅光线有些暗,褚陈低著头擦了擦手,把纸团扔进了垃圾桶,骆淮看了一阵子天花板后,抬手遮住了眼。
…………
两人就这幺半认真半胡闹的混了两天。
于雪说她尽量赶回来吃午饭,褚陈又被褚志林催著回家,骆淮一大早就把褚陈送到了楼下。
褚陈:“同桌,我走了噢……学校见。”
骆淮瞅著四下无人,他过他的衣领在他唇上嘬了一口,褚陈乐了:“这么舍不得我啊?”
骆淮难得的没有叫他滚。
“……有一点。”
褚陈挼了两下他的头发:“要不你跟哥走?咱俩私奔?”
骆淮被他给逗笑了:“得了吧,谁要和你私奔?你演狗血剧呢?”
“行了,那我走了。”
骆淮心里暗骂著自己腻歪,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再见,哥。”
褚陈没回头,背对著他挥了挥手。
骆淮看著褚陈的背影远去之后,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就转身上了楼。
今天从出门开始,他就总觉得心神不宁的,好似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像是有什么感应一样,手机倏地震动起来。骆淮不知为何眼皮一跳,心底像沉了块石头。
看到来电人之后,骆淮立马接了起来,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喂,张护工……”
“小淮啊,你快来一趟医院,你外婆她……不行了……”
骆淮来不及多说,挂了电话出门下楼打车往医院去。
“师傅,麻烦快一点,有急事。”
“好勒!”
骆淮把车窗开到最大,风猛的灌进出租车后座,他的头发被吹得乱飞。
褚陈陪他去诊疗室那天他还去看过外婆,精神和气色都很好,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不行了?
这才两三天的时间,病情怎么会恶化得这么严重?
他从上车开始就紧紧攥著手机,生怕自己还没到医院,就得了什么坏消息。
骆淮跑得很快,提前付好车费,一下车就往医院楼上跑。
进医院时不小心撞到了门也没发觉,他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还有自己像是要撞出胸腔的心跳声。
呼呼、呼呼……
骆淮气喘吁吁跑到病房门口,手搭上了门把,却突然顿住了愣了一下。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即便他大步迈进了病房。
外婆躺在病床上,阳光映著洁白的被子,病房里充斥著消毒水味,外婆半阖的眼睛目光混浊,护工张阿姨在一旁红著眼睛。
骆淮见到这一幕就鼻酸得紧,坐在外婆床前,抓起了她瘦巴巴的手,轻声唤他:“外婆,外婆……”
外婆转头看了他好一阵,眼神里才稍稍露出点光亮,张开嘴好几次,才有气无力的发出了声音:“小淮啊……你,你来看外婆啦……”
骆淮下意识把外婆的手握得死死的,好像这样死神就没法儿从他手中夺走外婆的生命。
“小淮,外婆要走了……”
骆淮摇著头:“不会的,外婆身子骨好得很,好好吃药好好听医生的话,睡过一觉就能好起来……”
他语气越来越弱,眼眶发红。
张护工见不得这种场面,出了病房。
老太太病痛缠身偶尔发发脾气,但大多数时候是带著温和的笑容和她话家常。
自她看护老太太这三个月以来,老太太女儿来探望她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就这么为数不多的几次,基本上都是中途有事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倒是老太太还在上学的外孙,每到周日就来医院陪著,一来就是大半天。
她一个外人不好评定别人的女儿是否合格,但是老太太的外孙确确实实孝顺又耐心,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
可惜老太太身体不行了,势头从半个月前便往坏的方向发展了,前几天精神忽然变好很多,大概也是……回光返照……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再往前一阵子老太太身子骨确实不错,谁知道突然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张护工想著想著不禁抹了抹泪,这时她忽然听见病房里传来骆淮叫医生的声音。
她赶紧推开病房门走进去,听见按铃的医生紧随其后,医生看了看老太太情况,摇了摇头,记录下了病人死亡时间。
外婆的手渐渐没了温度,冷得厉害。
从此,在这人间再也找不到他的外婆了。
骆淮心里发凉的想。
他的心口好像缺了很大一块,漏著风,连带著四肢百骸都是冷冰冰、凉嗖嗖的。
他撑在病床上站起身,走了几步走到张护工跟前,少年嗓音沙哑,语气凉薄:“于雪呢?她知道吗?”
张护工打从心眼里心疼这个小伙子,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照实告诉了他。
“于女士知道,她说……她正在开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暂时走不开,不过她说一定会赶回来。”
骆淮嘲讽一笑,什么都没说,三两步走出病房就撞见了赶过来的于雪。
于雪精致的妆容有一些花了,向来一丝不苟梳好的头发也凌乱不少。
“小骆,你外婆她……”
骆淮望著她的眼神冰冷刺人,开口的话语嘲讽意味十足:“于总,您来得可真是时候。”
话说完,骆淮就走了,没再看于雪一眼。
于雪看见病房内的情形的时候,手里抓著的手提包就这么落到了地板上。
……
车窗外行人来来往往,车辆川流不息。
路边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小女孩跌倒了,粉红色的小裙子蹭了一地灰,骆淮以为她会哭,结果小女孩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沾上灰的小裙子,上前牵著妈妈的手继续走。
橱窗里的陶瓷娃娃很精致,花店门口的玫瑰沾著露水,牵著手走在街上的情侣笑得很幸福,还有一对相互扶持的老人走上了天桥的梯子。
骆淮下了公交车,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秋风扫过地上零落的枯叶,骆淮想起了外婆最后叮嘱的话。
外婆拉著他的手,和他说:“小淮,你是不是喜欢小陈那个孩子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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