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弊
清早。
骆淮拿上学生证准备出门的时候,他多看了两眼褚陈书桌上的小夜灯。
昨晚他躺到床上之后,褚陈突然变戏法似的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星星形状的小夜灯,然后找了根数据线,插上移动电源。
宿舍里便多了一道淡淡的暖黄色柔光。
骆淮刷著手机,心里的疑问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褚陈也没说自己为什么突然买这个。
星星小夜灯就这么亮了一夜。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今早操场的地面还是湿的,骆淮没晨跑,去了趟小卖部后,直接回了教室。
一班同学真的是标准学霸,大半同学早早的就到教室学习了。
骆淮把两瓶牛奶放到了桌上,去了一趟厕所。
“诶,听说28班有个男的被分到了你们班?”
“是啊,还是年级第二。”
“卧槽,这么牛逼?”
“牛逼什么,还不是作弊来的……”
“作弊?不能吧,分班考的时候光监考老师就有三个。”
“这人啊,要是想作弊,有的是法子。”
“用手机搜么?那也行不通啊,金属探测仪也不是摆设。”
“那你相信他一个成绩常年倒数的差生,在分班考的时候忽然之间就幡然醒悟,然后随便努努力就得了第二?”
“这也不大可能……”
骆淮神色如常的洗了手,没听见似的出了门。
回教室后,骆淮发觉邹青青好像有什么话想说。邹青青是孟泽华同桌,也就是他前桌。
骆淮见她半天不说话,在她再次转头看向他的时候,问了一句:“有事么?”
邹青青也不藏著了,小心翼翼的拿出了怀里的物理试卷,试探性的问道:“骆同学,你能给我讲讲这道题么?”
骆淮看了一下,是一道电场和有界磁场组合的题目,正好是昨天语文课做过的,于是对邹青青说道:“铅笔给我。”
邹青青立马把铅笔双手奉上。
骆淮拿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受力分析图,他一边分析题目,一边把从题目中提取出来的重点标出来,挨个标在了草图上。
“设粒子在磁场中运动的速度大小为v,所受洛伦兹力提供向心力,则有……”
骆淮嗓音像他人一样冷冷淡淡的,讲题的时候却很细致。
其实骆淮能给邹青青讲题,她感到受宠若惊,听得非常认真。
因为年级第一兼学习委员,看上去就一副“生人勿近”不太好相处的模样。
但实际上好像并不是这样。
褚陈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的小冰棍同桌给同学讲题的场景。
“粒子从Q射出后在电场中做类平抛运动,在电场方向上的分运动和从P释放后的运动情况相同,所以……”
“最后把这几个式子联立起来就行了。”
骆淮分析得很透彻,讲得也非常明白,邹青青也听懂了,感激又敬佩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你,骆同学。”
骆淮把笔还给她:“不客气。”
褚陈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同他打了个招呼:“早啊,同桌,讲题呢?”
骆淮:“嗯。”
褚陈随手薅出一张数学卷子,指著一道题目长得让人想自尽的压轴题,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道:“同桌,你也给我讲讲呗。”
骆淮看了一眼,没搭理他。
褚陈挑了挑眉,慢悠悠道:“怎么著?同桌你是只给女同学讲题,不给男同学讲题么?”
骆淮:“你自己会做还问我?有病?”
褚陈被识破了丝毫不脸红,死皮赖脸道:“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做?”
骆淮并不想与他争辩什幺子非鱼子非我。
“我不会,你另请高明吧。”
“啧。”褚陈兴致缺缺的收回了试卷。
“你果然是偏心女同学。”
骆淮:“……”
前排,邹青青和一个男同学争论了起来。
邹青青拿著试卷,对著倒数第三排的那个男生说:“张家凯,这道题最后不是这样的,你做错了。”
“不可能,我算过好几遍,就是这个答案。”
“不是,你这受力分析这儿就错了。”
张家凯昨晚做了一小时才做出来,认为自己肯定是正确的:“你胡说,我这没错,就是这几个力,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真不是,刚刚我问过学委了,他和你讲的不一样,答案也差很多,而且你的做法很明显有问题……”
张家凯听了一脸不耐,看了一眼最后一排靠窗的方向,神色不屑。
“呵,谁告诉你他的就是正确答案?他做的就一定对?是人都有做错的时候,就算是年级第一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会犯错?”
“开学头一天就犯两回事儿的人,指不定给你讲题的时候有没有犯错呢……”
邹青青简直没法儿和他交流:“你……”
她和张家凯分班前是一个班的,还算稍微熟悉一点的同学,看到他的错误好心指出,可这人就是固执己见,听不进别人的话。
邹青青把试卷塞回他手中,不想继续和他吵了:“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
褚陈拿出一把小刀,一边削铅笔一边道:“啧啧……有些人啊,就是嫉妒别人比他优秀,看不惯别人成绩比他。”
他声音不大,隔了一排的张家凯听得清清楚楚,这话很明显就是说给他听的。
他这一听气得不行:“你特么说谁嫉妒谁?”
褚陈吹了吹铅笔尖上的灰,说话调子散漫,带著几分讥诮。
“我寻思著我也没提谁的猪名狗姓啊,纪律委员怎么还对号入座呢?啧啧……”
任职纪律委员的张家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没找到堵他的话,干脆摊开了说:“你以为你作弊得来一个年级第二很不得了,是吧?”
虽然不少人怀疑他作弊,但这样直接说出来的,张家凯还是第一个。
骆淮方才就觉得张家凯的声音有些耳熟,听到这儿,他才想了起来。
在厕所说褚陈作弊的就是这家伙。
褚陈听到作弊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原来你还嫉妒我这第二名啊。”
他在张家凯发作之前继续说道:“在下不才,也就比纪律委员你多考了三十来分,让纪委你生气了,真是不好意思,那我下次改正,少考一点。”
褚陈话音刚落,不知何处传来一道笑声。
张家凯大怒,拍桌而起:“你特么作弊还这么嚣张……”
张家凯同桌周宁也听不惯褚陈刺人的话,没忍住也跟著嘲讽了几句。
“作弊还这么理直气壮?真特么不要脸……”
“安静!吵什么吵?”
政教处主任赵青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后门口,看见一班居然闹哄哄的,猛的拍了两下后门。
窝了一肚子火的张家凯忿然坐下。
“班干部呢?赶紧上台,组织早读!”
赵青山吼完之后,进教室兜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别的问题,就转身出门去巡别的班级了。
褚陈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问他:“同桌,你相信我会作弊么?”
骆淮在试卷上写下一个“解”字:“不信。”
褚陈笑了一下,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模样:“哇,同桌你这么相信我啊?”
骆淮神色平淡,冷静分析:“分班考试时你在最后一个考场,就算你抄遍30个人的试卷,也考不到714分。”
“哦……”
褚陈点了点头,赞许道:“年级第一的脑子就是好使。”
骆淮还没说完,又接著说:“再者,考场内装有信号屏蔽器,带手机去根本没法抄。”
鸣城中学对作弊这一块抓得非常严,重要一点的考试都是甲乙丙三个监考员,一个坐在讲台,一个镇在后门,还有一个巡逻。
考生进场都得过金属探测仪,也会放信号屏蔽器,根本不给任何考生作弊的机会。
即使这样,还是有人觉得褚陈作弊。
毕竟在这些学霸眼里,28班的同学都是来混日子的差生。
而突然有一天,差生居然一下子奔到他们前面去了,并且成功的甩出他们一大截,还是站在了一个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上。
他们当然不相信。
他们是不愿意相信。
每个学校都会有一个所谓的“差班”,但这都是相对而言,而28班就是鸣城中学的差班,但实际上,28班同学的平均成绩拿到别的学校去,大概处于中等偏上水平,根本算不上差。
原因只不过是鸣城中学入学门槛高,能进来的都不差。但渐渐的,不少人忽略了这一点。
像是被放进鸭群的天鹅,渐渐忘了自己会飞。
于是就有了28班学生睡觉逃课,老师也没怎么管的局面。
“逻辑严密,分析精准,学委果然是学委。”
褚陈从桌肚里拿出银框眼睛架在鼻梁上,眉间的笑意淡了一点,模样稍显斯文,倒还有几分学霸的样子。
前桌邹青青本来也不信褚陈作弊,毕竟能让褚陈抄上七百分的,放眼望去,整个高二年级也就只有骆淮一个人。
但这明显不可能。
骆淮在第一考场,褚陈在最后一个考场,连楼都不是同一栋。
况且,这样的情况肯定有老师鉴定过他成绩,不然不可能进一班。
邹青青又想了想张家凯的为人,从高一那会儿到现在,确实都不怎么样,争强好胜不服输,还小心眼,比她还不像个爷们。
加上骆淮大神今天给她讲了题,她心里非常开心,连带著大神的看同桌也非常顺眼。
她决定提醒一下后桌,转过身对褚陈小声说:“褚同学,今天你这么针对张家凯,他性子小气,估计不会轻易不会放过你的……”
褚陈在画纸上描出一个形,闻言笑了笑:“多谢提醒,问题不大。”
邹青青看这位大哥并没有任何担忧的神色,心说自己真是白操这个心了,默默的转了回去。
昨天徐家文就有悄悄告诉他,张家凯在背地里造谣他作弊的事,而且他有次上厕所也听见过,当时并没有多想理会那傻逼。
他没做过的事情不想去解释,简直浪费唇舌,别人爱信不信。
之前他的成绩出来的时候,基本上所有老师都怀疑他作弊,随之而来的自然是验一验真伪。
年级主任让各科老师给他重新找了一套题,并让他当著办公室老师的面做试卷。
最后他提前做完试题,分数出来的时候,他们才肯相信。
……
但是当他看见张家凯一脸不屑讽刺骆淮的时候,就没忍住。
他同桌这么优秀,怎么能够随便让那煞笔玩意瞎逼逼?
褚陈怼完他之后,果然舒服多了。
骆淮把今早去小卖部多拿的一瓶牛奶放到了他桌上。
褚陈一笑:“这是给我的?”
骆淮:“废话。”
褚陈乐呵一笑,画了一幅画送给他的小同桌。
“呐,同桌,送你的画,签收一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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